●媚幽閣文娛·書

    明　鄭元勳超宗選


    陳繼儒眉公定


    鄭元化贊可訂


    擬曹操讓黃祖殺禰衡書（鍾惺）


    擬西子恨范蠡書（李之椿）


    訴父冤書（魏學洢）


    與錢御冷（畧　方應祥）


    柬李衷一（畧　方應祥）


    ○擬曹操讓黃祖殺禰衡書


    鍾惺


    孤白、聞足下乃遂殺禰衡、惋歎彌日、何足下高於視衡而淺於待孤之甚也始孤送衡於足下、或口、此遣之死耳、孤問何以知之、曰衡小有才、負重名、不遜、恐其不察、妄意主上忌且怒之、必殺衡以順主上之意孤曰、不然孤觀孔融薦衡書其言過夸然以為衡必有才用智數、如荀彧郭嘉等、可備帷幄任使、及觀其人狂而騃耳然其效猶未能遽至殺身、姑使為鼓吏以觀其後、而其狂日益甚不可瘳、孤使笑而哀憐之、才士薄祿一、至於是、然其山鷄之羽、文采可觀、澤雉之罹、氣介堪重、豈有為天下驅策智勇、而不能卵翼一衡者。孤又恥值之。其跳梁方熾。决不能恬然食孤之食。聽孤之教。便置之安厝之地。然衡書生接霸王之時少見孤寬容以為天下盡如是不若使遊羣霸問以鍊之知足下性頗卞急使其就縧縼之上、圈檻之中、以調伏其狂騃之致、庶幾異日、得如王粲陳琳輩、孤當有以處之矣不然而置足下所、衡不得復發其狂疾亦有以自處不至流落失職此則孤區區之念也、語曰、智勝賊、能制賊、足下割據一方、其略當有過人者、豈遂效兒女爭鬪口語、不能容置此子、且孤送衡之意、極不難知、孰意孤反用足下卞急之性、為殺衡之具哉孤不能不負衡則足下負孤甚矣。若謂孤有怒且忌於衡惡有殺才士名而假手於足下此又不然、衡有何可忌、孤有怒於衡、即殺衡耳、且殺衡又何損於孤孤所殺不嘗有十百倍於衡者乎小儒愿子為之咨嗟釋憾於孤。而有識不聞以為非。以為此曹虛名誑俗。辨言亂政。少正卯華士之流。大人之所必誅。而衡非其人也。若衡者所謂不足殺而可憐且可使之調伏而處於王粲陳琳之列者也夫王粲雅士、又窮而歸孤、此不必言若陳琳之辱孤、又過於衡、迨其歸命之、後巽馴可念、則孤誠心喜之、豈有又送與他人、待其僕僕倦於往來、而後飲食教誨之無巳。而至於殺其身哉。使衡卒不免。則孤之過。而足下至疑衡有高才重名。孤不殺而遺之於足下此則高於視衡而淺於待孤之過也夫劉備者、孤嘗許其天下英雄。惟備與孤耳則孤所忌宜莫如備備將關羽亦臣隸之皎皎者、墮孤掌股者數矣、孤皆撫之、巳負孤、而又縱之、而又撫之、而又縱之、終始成其義、孤豈憚有殺英雄名凡以王伯將相之業非殺之所能取勝俟其運數有所歸智勇有所窮而後承其敝丈夫舉事、從古如此、况衡之不足殺者乎、此非足下所知、聊為足下道之耳、若足下殺衡、斯又不足怪、足下思之、孤白、


    黃祖殺禰衡、所謂虎如食人、不避豪賢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若老瞞輩、又當別論此正文寫出一段橫罔之氣、其可恨又甚於殺衡不知者誤以為為奸雄出脫耳、


    青蓮詩云魏武營八極蟻視一禰衡議從此出然必如是方見奸雄膽智耳


    ○擬西子恨范蠡書


    李之椿


    嗟乎范大夫、今乃成吳越耶、吳越銜仇有日矣、我兩人何不幸而居吳越間也越幸而有大夫吳不幸而有大夫妾幸而逢大夫妾不幸而逢大夫居吳越大夫幸而遇越大夫不幸而遇吳越仇然則大夫之不幸、越之幸也、越之幸、吳之不幸也、吳之不幸、妾之不幸也、妾身吳、宜作吳吟、苐不能不念大夫、不能不恨大夫、大夫以妾報國、妾何恨、大夫何恨、惟妾何以遂成吳越也、恨相逢不在大夫沼吳之後更恨相逢不在大夫仕越之前耳大夫身為楚人、氣吞七澤、才吐三湘、容與鸚鵡之洲、逍遙鳳凰之山、身楚、即當仕楚、妾與大夫宿有初姻、雖身在越、安知不天作其合縮地至楚、觸緣會大夫、大夫之忠于楚、必不減忠于越、顧楚雄甲天下其報吳仇也、何難、大夫身輕志淡、或偕妾老洞庭之波、豈不稱良遘哉、大夫何一代舍楚而越也、使妾亦生在楚、奇緣逼合、預期面締、大夫必不遊越、縱遊越、妾必偕、方將老于苧蘿柰何苧蘿先為妾恨藪也越王曾稱伯而吞吳至今吳宮人能言之若能永守此雄風、寧至請行成而自辱、大夫方與大夫種位相爵侯、高歌廣讌、妾獲備箕帚以終身、越王夫人、亦無會稽之恥矣、會稽之恥、妾恥也、丈夫以二君為大辱、女子以二夫為大辱、妾自浣紗歸後、夫非大夫夫而妾哉、今乃作吳宮人、何異泉下人子、意者大夫翻恨妾 【 少伯無此志】 不蚤一死、其不死者、大夫故也、愛大夫、遂以身歸大夫、以身歸大夫、遂以死許大夫、以死許大夫、遂以辱謝大夫、以辱謝大夫、又安得不以恨貽大夫、大夫知妾在吳宮之怨乎、含怨而不敢言、積怨而無可訴、百花洲上、花愴神也、香水溪邊、水流淚也、錦帆涇裡、帆斷腸也、銷夏灣頭、夏焚心也、妾步不驚塵、動無履迹昨者偶去靈巖、忽憶大夫甚益恨甚趾重成痕、回顧動成悲咽、故時時欲死、時時不敢死、既不死於當日、又何死於今日、逐隊歌舞之塲、勉為煽惑、以圖一當、以洗會稽之恥、以報大夫、而幽獨無語之時大夫魂橫妾目身橫妾心天乎、大夫、大夫、今遂成吳越耶、夫差溺伯嚭、而憎子胥此必亡之道何必以妾為餌用妾而吳亡不用妾而吳亦亡用妾吳亡而妾失身不用妾吳亡而妾得所天大夫何計不出此、天乎、命哉、命哉、設當日姑緩其面、俟大夫指日沼吳、功成身退、而後妾以浣紗逢、大夫未始不忠于君、妾未始不忠于大夫、苧蘿村外、何煩築歌舞之城、而今終成吳越耶、古今以色亡人國者、間亦有之、如盡以色亡今天下銜仇飲報者徧羣雄而 【 夷光口中】 是妾輩車載斗量選一二餌之足矣何以十年樹蓄十年教訓蚤朝晏罷臥薪嘗膽為妾思及此、欲不恨大夫而不可得、大夫其謂之何、吳江夢冷、越水雲深生、不能為大夫儷。死不能為大夫□。捧心永訣。復何可言、其不容不言者恨相逢兩不及時而大夫之計左也非久越王夫人邀宗社之靈、大夫大夫種、盡臣民之願、吳亡矣、仇報矣、妾歸矣、越王夫人感大夫之忠、憐妾之辱、詔大夫種為之媒、而賜老于苧蘿、任我兩人所之、未必無銷恨之年、嗟乎、即至此妾恥矣、妾恥矣、珍重大夫、大夫珍重、姻圖再世、緣結三生、因辱成忠、緣忠忘辱、相思有恨、白日無情、


    眉公欲擬少伯報書恐難伸喙


    ○與錢御冷（畧）


    方應祥


    朋友之間。性命倚毘譬之四至之風鼓于空中脆者可煉之使堅 【 仁人之言】 結者可導之使散一切芳穢灑之蕩之和之揉之可使一切攝入眾香而不二求 【 先上篤于朋友】 之古人所謂 【 之誼真不啻性命以之非如今人只在言貌上交涉】 道義之交侃侃暎世。性命之際。或難言之。今夫饑之于食也。渴之于飲也。以喻朋友之交。天下固莫有切于此者也。世知饑者渴者之倚毘其性命于飲食不知飲與食實亦 【 玄之又玄】 倚毘其性命于饑渴饑渴飲食分為四物各相為偶性命懸立饑渴飲食之中不翅無偶且復無物太空冥冥。無求無與而真倚太毘。于茲出焉。莊生之所謂天籟。相取于所不得巳者也。此于何地更立道義之名擇而處之。以自為。又分而?之。為人計也哉。附籍以還弟所鼓于台兄四至之風。以實其饑渴之腹自知而樂之。而不厭。特口不能言之。


    ○訴父冤書


    魏學洢


    古權閹之殺貞良也、以仆伯數、有死貶所者矣、有死獄中者矣、有死杖下者矣、有死東西市者矣、若乃纍纍然列跪姦弁前、軻之詬之、祼體辱之、弛杻則受桚、弛鐐則受夾、弛桚與夾、則仍載鐐杻受棍、疊棍所中、結為黑丁、黑丁漸澌、陷為深坎、深坎上微裹藥傳焉、不再宿複加搒掠、藥裹為棍揭去、棍棍擊赤肉、肉敗蛆生、淋漓零落、肉墮堦墀者、塊如碗、當此時、寧特無力圖生、葢亦無力覓死矣、而垂逝之日、更嚴刑促之、溽暑殷雷、　旨故遲不肯降、越六七日始出尸牢穴中、骸漲而黑、面與鼻平、入殮時不忍復道、嗟乎、悲夫、足下讀書萬卷、亦曾有慘毒如斯者哉、先子刻苦一生、併四壁亦非我有、而竟坐賄三千三百金以死、口口欲辟熊楊、諫草傳天下、而竟坐熊楊賄三千三百金以死、洢嘗中夜環走、想極成癡、謂此時、忽有人焉、以三千三百金相貸、如期以進、如數以輸、彼縱意不在賍、當用何名見殺、苟得出　詔獄入法司、父子相抱、一慟俱斃、斯亦人生之極懽也、而長安故舊、自一二人外、率視我如疫鬼、間扣之、輒使人從門縫中辭曰、目與目相射也、明日可暮來、如期往、閽人則厲聲叱曰、睡熟矣、敢相溷耶、明日可蚤來、黑夜匍匐、惴惴恐死邏卒手、而訖不得一見、倖見矣、不過攢眉誡曰、慎之、予豈俟囑者、幸母數數出也、久之卒亦無所聞、嗟乎、悲夫、開口告人非難無人可告之為難也屈膝拜人非難無人可拜之為難也獨范陽長者、焦然倡醵金之議、深鄉酷貧之士、素不通姓名者、莫不賣服物以相應、然多者不過十餘金、寡者乃至大黃錢三四文、伯夷有難豈於陵陳仲所能救哉信乎、廉吏可為而不可為也、廉吏可為而不可為者、猶謂妻子貧困巳耳、今則受賕鬻獄、罪延其孥反似貪吏可為而不可為不更冤哉、巳矣、追比方始、洢將就浙獄矣、先子生事猶爾爾、先子死、有敢出而援我者乎、縱幼弟躑躅于獄門、老母行哭于道路、義士或有矜惜者、顧昔不能活父、今以自活、洢尤痛之、嗟乎、悲夫、司馬遷羞貧賤輕仁義頗亦謂謬于聖人今而知其言之恫也貸殖庸可無耶游俠庸可無耶剌客庸可無耶先子死當葬首陽山側洢若死自思葬要離墓傍耳天地鄙陿、莫可共語、昔檻車發平望、高于嘖嘖奇足下不置、僑良鄉賓客傔從、俱似遙領足下意者、扶櫬南返、適又久與程君偕述、才人經緯甚悉、嘅然嘆足下真英傑也、抆血而告之哀、


    閹黨敗聲罪時尚有持勿為巳甚之戒者惜彼未身其慘耳


    ○柬李衷一（畧）


    方應祥


    角曰和來、拜讀教言冷風襲人如暫披侍、片言之得、收為吾黨、不類私心所欣附也、過情稱引、何以當之、當今道德文章、竝推主盟、如先生所謂揭日月而行天、其間欣附氣類、以??今踔乎一時者、猶之長庚啟明、分未光以司一隅者耳、國家經義制科、經義于士猶之矢也制科以取士、猶之羅也的有所不必中于矢而後明制科之大鳥有所不必入于羅而後見經義之尊夫日月之行。經天之中、不知其光徹、六合之外、故非天所得盡也、李先生不肯就一第而士與取士者之重乃兩伸于天下豈與天長庚啟明之嘒嘒晝夜僅為司而無當于普□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