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欧阳文忠公文

3个月前 作者: 王安石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漠[1],又安可得而推?


    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苟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之高远,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月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


    呜呼,自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崎岖。虽迍邅困踬[2],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


    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策,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败,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颍水之湄。然天下之无贤不肖[3],且犹为涕泣而歔欷,而况朝士大夫,平昔游从,又予心之所向慕而瞻依[4]。


    呜呼,盛衰兴废之理,自古如此,而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


    【注释】


    [1]溟漠:渺茫不可揣度。


    [2]迍邅:处境困难。困踬:困厄难进。


    [3]不肖:不贤之人。


    [4]向慕:向往仰慕。瞻依:瞻仰,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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