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不要那麽快告别


    舒尔茨要告别了，等於史诺比和查理布朗也要告别了。我并不觉得特别的哀伤。舒尔茨现在告别，总胜过他要用死亡来告别。有准备的告别，也总比突然而来的告别让人好过一点。


    舒尔茨已经画了五十年，也是时候休息了。


    甚麽事情，都有终结的一天。


    所有人，都有告别的时刻。


    我们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吗？


    舒尔茨暗恋着一个红发女孩，在漫画里变成查理布朗暗恋这位红发女孩。有没有发觉，爱是最好的创造力？心里有一个自己爱的人，我们才可以写出许多美丽的故事。天下人都不喜欢，那没关系，只要那个人喜欢看便可以了。


    被舒尔茨暗恋的那位红发女孩今天还健在。所以，舒尔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们怎麽可以比自己暗恋的人早逝呢？虽然现在也许已经不再暗恋她了，但是万一她不在了，还是会很难过的。


    我们多麽希望，但凡我们暗恋过的好人都活得快乐而长久。至於暗恋过我们的，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要那麽快告别这个世界。只要他们一天还生存着，我们才能够感觉自己仍然被暗恋着。


    史诺比胸围


    随着舒尔茨的告别，听说一些专卖《花生漫画》精品的精品店也要结业了。为甚麽要结业呢？即使舒尔茨不在了，他的史诺比还是会永远存在，不会死的。


    看到可爱的史诺比精品时，我还是会买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望着这头傻狗，我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我有许多史诺比的精品，都是读者送的。早阵子不小心割伤了足踝，我用来贴在伤口上面的，也是粉红色的史诺比胶布。


    去年到德国法兰克福，那个地方没有甚麽可以买。临走的那天上午，我想到百货公司买一件运动衣。那家公司的二楼是女装内衣部。我无意中在那里发现一套套的史诺比胸围和内裤。除了平脚内裤之外，还有性感的t-back呢！这是我在其他史诺比精品店都找不到的。我写《三个acup的女人》时，也写过其中一个女主角穿上史诺比胸围，写的时候，只是想像，自己根本没见过。想不到许多年後竟然会在德国见到自己在小说里写的胸围，那种感觉很奇妙。原来我们在小说里虚构的东西，在现实世界里也许是存在的。然後有一天，作者遇到了自己想像出来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怎麽能够放过那一套套的史诺比胸围呢？


    去不到终站的列车


    一对男女一起三年，除了头一年过得开心之外，此後的两年都在吵吵闹闹和重复分手之中度过。三年了，两个人始终还是分不开。这就证明了一个事实：这两个人都深爱着对方。


    可是，爱情也有很多种。这一种爱情，是大家都沉溺在自虐和被虐的痛苦之中。他们已经上瘾了。他们互相需要，也互相折磨。


    我不但可以为你浪费青春，我更可以为你堕落。


    每一次想了断的时候，我又记起了你的脸。你的折磨，都变成是凄美的。每一次想恨你，却又更恨我自己，谁叫我离不开你呢？


    如果没法让对方快乐，爱得多麽深也是没有用的。你很想坐这班车，但这班车是不能载你去目的地的。你可以勉强挤上车，但也只能在中途下车。这不是你要的人生，你只好望着这班车离开，而车上有一个你曾经爱过的人。两个相爱的人，也许永远不相容，那麽，也只好在车站分手了。


    有时候，我们不肯放手，只是找不到更好的。但你不放手，又怎可以找到更好的？有一些爱情，是注定没法去到终站的。一段爱情，如果只有过去的回忆，而没有现在的温暖和将来的快乐，那麽，我们为甚麽还要互相折磨呢？我不介意痛苦，但我起码应该得到与痛苦一样多的快乐。


    你是聪明的吗


    一项调查说，小学生因为觉得自己不聪明而失去自信心。


    其实，成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们总是希望自己比别人聪明。当我们发觉自己不聪明，甚至有点蠢的时候，我们是多麽的难过？


    我们在一生中常常努力去证明自己是聪明的。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


    「不要以为我很蠢！」


    我们多麽害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很聪明的！


    谁有资格去判断哪个人最聪明呢？


    我们曾经以为考第一的人最聪明，然後，我们才发觉，他们也许只是勤力而不是聪明。聪明的人是考不到第一的，他们太花心，往往无法集中注意力。


    长大之後，我们用事业的成败来判断一个人是否聪明。最後，我们又发觉运气也许比聪明更重要。


    原来，爱情最公平。无论你有多聪明，你也有机会被人抛弃。再聪明的人，在恋爱的时候，也会变成一个笨蛋。


    聪明只是使我们自我感觉良好。聪明的人，不一定有成就。聪明的人，也不一定幸福快乐。愿与所有自觉不够聪明的人共勉之。


    爱里有许多伤痕


    去年中已经买了野岛伸司的《世纪末之诗》回家，一直等到现在才有时间看。今天刚刚看到第六回。两个男主角有一段对话。老的跟年轻的那个说：「爱里有许多悲哀。爱里有许多伤痕。」


    这些都叫恨吧？


    当你喜欢一个人，其实你包容了许多事情。当你爱一个人，你也怀抱着许多原谅。没有单纯的爱。


    你爱着的那个人，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伤了你的心。你原谅了他，因为你知道他是爱你的。可是，每一次吵架的时候，你又想起了他曾经怎样对你。你也许一辈子也没法忘记。


    既然这样，为甚麽不分开呢？


    然後，你发现，每一段爱情都无可避免会有伤痕。展示伤痕，是痛苦的。忘记伤痕，才可以重生。如果你以为爱情容不下一点瑕疵，那麽，你大概一辈子也找不到爱情。


    爱里面不但包含了许多悲哀和伤痕，还包括了埋怨、妒忌和轻视。我们每天都去学习怎样忘记这一切。


    为甚麽要忘记？生命短暂，我们既然选择了对方，那麽，我们就是要一起去追寻快乐。那些伤痕只是让我们更珍惜欢笑的时光。


    圆梦是最大的爱


    两个相爱的人，其中一个死去，剩下来的那个人怎麽办呢？应该一起死去，留下来，还是去爱另一个人呢？


    刚刚看到《世纪末之诗》第七回，便是探讨这个问题。戏中的教授说：


    「能够继续活下来的，才是爱。」


    他的意思大概是说：在爱人死後，有勇气一个人活下去的，才是真正的爱。爱是使人刚强的。


    最近我在看达赖喇嘛和霍华德.卡特勒博士合着的《生活更快乐》，书里头也有讨论这个问题。达赖说，在爱人死後便失去生存的意志，这不是爱。爱是在爱人死後，仍然活下来，并且去实践对方生前的梦想。


    最大的爱，是为自己所爱的人完成他没法完成的梦想。


    意志消沉，眷恋着往日的欢乐，都不是最深最深的爱。你去了，我来为你圆梦，才是我对你的深情。


    女人总是希望比自己所爱的男人首先死去，那便不用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这种想法是懦弱的。但我就是这麽懦弱啊！如果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便不一样了。若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要活到最後的话，应该是最有能力去完成对方的梦想的那个人。这个人，是我还是你？


    千转百折，金风玉露


    除夕和新年这些日子，当每个人都是一双一对的时候，你所思念的那个人，有没有跟你一起度过？他是否要留在另一个人身边？


    你恨他吗？


    当大家倒数迎接下一个世纪的时候，他对谁微笑？你又对谁哭泣？


    当你选择了开始，你便没有权利去计较。这些年来，每当节日临近，你们也尽量小心翼翼的，大家都不去提起。我何必让自己失望？


    作为一个第三者，首要的任务是忘记所有节日。


    忘记得起，才有资格苦恋。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从前，你觉得这两句词很美，感情不在朝朝暮暮。然而，有一天，你开始受不了。如果除夕见不到他，那麽以後也不要见了。可是，你舍不得。既然舍不得，只好接受，既然要接受，便要豁达地接受。如果有爱，哪一天都是除夕。


    假如有两个包裹让你选择，一个是「爱和寂寞」，一个是「等爱和寂寞」，你会要哪一个？当然是「爱和寂寞」，谁要等爱？


    有爱的寂寞，也是一种充实。


    千转百折，有一天，你才真正体会「金风玉露」的境界。忘掉那些所谓普世欢腾的日子吧。我们的一年，胜过别人的一生。


    旧的爱情，新的世纪


    我们带着一段旧的爱情来到新的世纪。我们的爱情是不是也应该更新一下？


    男人，不要再问：


    「你会嫁给我吗？你会替我生孩子吗？」


    我们都不希罕婚姻。我爱你，嫁不嫁你也是一样的。上一个世纪的时候，你们男人不是也常常说：「我爱你，结不结婚有甚麽分别？」


    我们也不要生孩子。我相信，很快很快的将来，女人并不需要透过怀孕才可以有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我们可以结婚，也可以保持身材。男人，你等那一天吧。


    男人，我会让你继续说：


    「我的工作压力很大！」


    但你也要让我说：「我也有压力！」


    女人的工作压力也是很大的，但我不会用这个藉口不理你。


    男人，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性斗士」，你用不着孔武有力，也用不着花样百出，你只要有正常的需要和正常的能力就行了。当我想「使用」你的能力时，我会诱惑你。当我只想要拥抱和接吻时，期望你也会谅解我。


    男人，我们是携手从上一个世纪来到这个世纪的，天地茫茫，你不用说你永远爱我，你不要让我感到孤单就好了。


    本世纪最差的决定


    在本世纪即将要结束的时候，美国《纽约时报》选出了过去一百年来美国企业界所做的十个最差的决定。


    「当选」十个最差决定的，包括可口可乐在一九八五年决定抛弃旧配方的可口可乐。新配方推出之後，可口可乐的销量一落千丈。三个月後，可口可乐狼狈地重新推出旧配方。


    另一个世纪最差决定，是ibm放过了视窗，结果让微软成为大蠃家。这是有史以来，美国公司所犯的最大代价的错误。


    在踏入下一个世纪前的最後一天，你有没有也反省一下自己所作的十个最差决定？你在人生当中的哪个决定最不堪回首，代价最大？


    是爱上了一个人？还是你没有爱上一个人？


    是离开了一个很爱你的人？还是你因为自私和任性而失去了一个很爱你的人？


    你说错了一些话伤害了自己心爱的人，永远没法弭补？


    有一些说话，你始终没有勇气对那个人说，现在再说，已经太迟了。


    你在a君和b君之中，选择了a君，然後你才发现你爱的是b君。


    无论你曾经做过多麽差劲的决定，明天便是新的一年了。记取教训，忘记过去，努力面前吧。


    世纪初症候群


    一连多天的假期，带来了许多後遗症，变成新世纪症候群。


    大家都无心工作。有甚麽要做，过年之後才做吧。过年之後，忙得不似人形。


    大家都放纵自己。假期里，主要的活动是吃、睡和玩。过年之後再减肥吧！可惜，未过年已经全身脂肪失控了。於是，新年的大计变成减肥，好惨！


    本来一向有上健身院的，这几天都懒得去了。新年！要休息休息。新年後，不想再去了。本来要看书的，过了年才充实自己吧。新的一年，言语乏味。


    本来有重要事情要决定的，既然这麽重要，拖到过年之後再决定吧，苟且偷欢。


    本来想跟他分手，但是，在普世欢腾的日子不要他，好像太残忍了。那麽，留待一月一日之後才跟他分手吧。


    这大半年一直很节制用钱，但是，千禧年！我们没可能活到三千年，所以呢，要放任自己花钱。买衣服、买礼物、买首饰、吃喝、旅行。结果，积蓄都花光了。明年，工作的主要目的是还钱给信用卡公司。


    最严重的後遗症，是暴饮暴食，加上一晚去几个派对，玩到通宵达旦，结果发现自己在几天内老了六个月。自己变得这麽糟，还怎麽够胆不要身边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