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场（对驳）

    （穷神 上。）


    穷神 　你们不幸的小人儿俩，敢于干出这种鲁莽的，无法无天的勾当的人呀！哪里去，哪里去？你们为什么逃走？还不给我站住么？


    布勒西得摩斯 　赫剌克勒斯啊？


    穷神 　我要使你们坏人不得好死，因为你们敢干出那不可忍受的事，以前不管神或是人都没有敢做的，所以你们都非死不可。


    克瑞密罗斯 　可是你是谁呀？因为，我看你是那么的黄瘦。


    布勒西得摩斯 　好像是悲剧里的什么报仇女神， 相貌那么地有点疯狂的和悲剧味儿。


    克瑞密罗斯 　但是她没有拿着火把。


    布勒西得摩斯 　那么她更该死了。


    穷神 　你们以为我是谁哩？


    克瑞密罗斯 　小客店女主人，或是卖蛋卷的女人吧。否则不曾受到侵犯，不会对我们这么大嚷的。


    穷神 　真的么？你们想要把我从全世界上赶出去，这可不是最大的恶事么？


    克瑞密罗斯 　不是还有那万人坑 给你留着么？但是你必须立即告诉我，你是谁呀。


    穷神 　我乃是今天要来同你们俩算账的人，因为你们想要把我从这里赶了出去。


    布勒西得摩斯 　那是附近酒店的女堂倌，时常在酒吊子 上欺骗我的么？


    穷神 　我乃是穷神，和你们同住了多年的。


    布勒西得摩斯 　（要逃走 ）啊，阿波罗王和神们呀！往哪里逃好呢？


    克瑞密罗斯 　喴，你干什么呀？啊，你顶胆小的东西，你不站住么？


    布勒西得摩斯 　断乎不成。


    克瑞密罗斯 　你不站住么？叫一个女人吓走两个男子么？


    布勒西得摩斯 　因为这是穷神呀，坏家伙，在活物中间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了。


    克瑞密罗斯 　站住，我请求你，站住！


    布勒西得摩斯 　凭了宙斯，我不。


    克瑞密罗斯 　我告诉你，这样我们便做了一切行为中最卑怯的事，如果我们撇下那财神不管，一仗也不打，为了害怕她，逃走到什么地方去的话。


    布勒西得摩斯 　我们有什么甲仗，什么力量，可以倚靠的呢？因为我们的任何胸甲，任何盾牌，不是给这极恶的东西都放到典当里去了么？


    克瑞密罗斯 　你放心吧，因为单是那神，我知道，就可能掳获她的东西来作得胜纪念的。


    穷神 　你们两个流氓，现在当场被捉住了在干这样恶事，还敢咕咕的叫么？


    克瑞密罗斯 　啊，你极恶的东西，为什么来这里骂我们呢，我们什么也不曾侵犯了你？


    穷神 　凭了神们，你们在想要使财神再能看见，这还不侵犯了我么？


    克瑞密罗斯 　这怎么会侵犯了你呢，若是我们想设法把好处给予一切的人？


    穷神 　可是你们能够找到什么好处呢？


    克瑞密罗斯 　什么？第一是把你赶出希腊去。


    穷神 　赶我出去么？那么你想想，你给人们做了一件还有比这更大的坏事么？


    克瑞密罗斯 　什么？更大的坏事是我们拖延着，不这么做。


    穷神 　现在我想先就这件事给你们俩讲一番话。我要证明我是你们的幸福的唯一的原因，你们是靠我生活着，如果不然，那么随你们的意思对付我好了。


    克瑞密罗斯 　啊，极恶的东西，你敢说这话么？


    穷神 　你接受这教训吧，我想我很容易指示你们，像你们所说，要去使得正人都富有，那是完全错误的。


    布勒西得摩斯 　啊，板子与大枷啊！ 你们不来帮助我么？


    穷神 　在你懂得清楚之前，你不该大呼小叫的！


    布勒西得摩斯 　有谁听了这样的话，能不啊啊的叫喊起来呢？


    穷神 　是那么头脑清楚的人。


    克瑞密罗斯 　那么我怎么登记，若是你失败了，该受什么罚呢？


    穷神 　随你们的意吧。


    克瑞密罗斯 　你说得对。


    穷神 　这同样的罚，如果你们输了，你们俩也得受。


    布勒西得摩斯 　（对克瑞密罗斯 ）你看二十个死足够了吧？


    克瑞密罗斯 　给她行了，我们俩只要两个就够。


    穷神 　你们顶好是赶紧做这事去吧， 因为谁还可以有正当的理由来驳倒我么？


    歌队 　现在你该来说些聪明的话打败了她，在议论上来对抗，不要软弱的让步。


    克瑞密罗斯 　我觉得这是很清楚的，人人知道，人间的好人得到幸福乃是正当，那些坏人和不敬神的却应得到相反的结果。我们希望做到这样，好容易才找着了一个计划很好很伟大，对于一切事情也很有益。因为那财神现在看得见了，不再瞎了眼在那里胡撞，他走到好人那里去，不再离开他们，却将躲避那些坏人和不敬神的了。那么以后他将使得大家都成为善良富裕，而且尊敬神意。 可是有谁曾经给人们想过比这更好的事情么？


    布勒西得摩斯 　没有。这事我给你做见证，所以你不必去问她。


    克瑞密罗斯 　我们人类的生活有谁看了不以为这是疯狂，或是着了恶鬼的道儿呢？因为人们中许多是坏人的都很富有，他们不正当的来聚集财富，但是许多本是好人，却是不幸，贫穷饥饿，大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说，如果财神就能看得见，阻止了她， 那么再也没有一条道路对于人们更有益处的了。


    穷神 　啊，你们两个老头子，一切人中最容易被引诱做傻事的，胡说胡为的社伙， 如果你们所期望的这事做成了的话，我告诉你这于你们俩将没有一点好处。因为若是财神仍旧看得见了，把财富平均的分给了人，那么将没有人愿意来搞技术和学问了。如果这两样东西都因了你而不见了，有谁去做铜匠，或是造船，或是缝衣，或造轮子，或做皮匠，或造砖瓦，或是洗濯，或是鞣皮，或是用犁去耕地土，收割地母的果实呢，假如你不管这一切事情，可以游惰的过着你的生活么？


    克瑞密罗斯 　你胡说些胡话。因为现在你所说的这些事情，奴仆们会得给我们去担承的。


    穷神 　可是你从哪里去得到这些奴仆呢？


    克瑞密罗斯 　我想我们可以用银子去买的。


    穷神 　先说，谁是卖主呢，那时他们都有了银子？


    克瑞密罗斯 　从忒萨利亚地方 ，那许多人贩子中间，会得有想要发财的商人走来的。


    穷神 　可是先说，依照你自己所说的话，那就决不会再有什么人贩子了。因为既是富有了，谁还肯冒了生命的危险来干这些事情呢？因此你自己不得不来耕种，来掘地，做别的工作，你要去过着比现今更是苦恼的生活。


    克瑞密罗斯 　这个落在你自己的头上吧！


    穷神 　而且你再也不能睡在床上，——因为床没有了，——或在毛毯上，因为谁还愿意来织呢，他有了金子？在你带了新娘回来的时候，没有点滴的香油给她搽擦，也没有奢华的染出花纹的衣衫给她装饰了。你如缺少了这一切，那么你富有了于你有什么好处呢？这乃是因了我，一切你们所要的东西才能够得到，因为我坐着像主妇一样，强迫那手艺工人，因了他的缺乏与贫穷，去寻找生计。


    克瑞密罗斯 　你能够供应什么好的物事呢，除了些澡堂子里来的烫伤水疱， 挨着饿的小崽子，和成帮的老太婆？还有那些虱子，蚊虫和跳蚤的数目，多得无从说起，它们在头的四周嗡嗡的叫，咬你，叫醒你来，说道：“你要挨饿了，可是，起来吧！”此外只有破衣来替代大衫，替代卧床的是芦苇的垫褥，满是些臭虫，会得咬醒熟睡的人的。只有一张臭烂的草席当作毯子，当作枕头的是一大块石头，放在头底下。吃的是葵菜的芽当作面包，干萎的萝卜的叶子当作大麦饼。当作凳子的是破酒坛的颈子，当作和面板的是酒坛的边，那也是破的。我不是指示出来，对于一切人们的这许多好处都是由于你的么？


    穷神 　你刚才不是在说我的生活</a>，却是说那乞丐的。


    克瑞密罗斯 　所以我们说，贫穷是乞丐的姊妹嘛！


    穷神 　啊，你们好像是说狄俄倪西俄斯等于特剌叙部罗斯了！ 可是我这边的生活并不那么受苦，不，凭了宙斯，将来也不会。因为那乞丐的生活，就是你所说的，是活着一无所有，但是那穷人生活着，节俭度日，用心工作，他们没有什么多余，但也并不缺少什么。


    克瑞密罗斯 　啊，凭了地母，你所说的那人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呀，如果他节俭着，劳苦着，没有留下什么钱够做坟用！


    穷神 　你们只是想嘲笑讽刺，不肯老老实实的，并不知道我使得那些人们在心身两方面比起那财神来，要好得多。因为在他那边的人都是有风湿脚，大肚子，粗腿，怪样的发胖，但是在我这边的却是瘦的，胡蜂样的，对于敌人才厉害哩。


    克瑞密罗斯 　那一定是你用了饥饿使得他们成为胡蜂样的了。


    穷神 　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们谈谈道德的事，指示出那些规矩的人住在我这边，在财神那边的却是放纵无礼。


    克瑞密罗斯 　那么作贼和掘墙洞倒都很是有规矩的。


    布勒西得摩斯 　凭了宙斯，要是他不显露自己，这就是谨慎。这怎么不是有规矩呢？


    穷神 　所以且看那城邦里的政客们吧，当他们还是贫穷的时候，他们对于人民和城邦是诚实的，但是一从公家得到了财富，便立即变成不诚实的人，他们计划对付群众，要与人民为敌起来了。


    克瑞密罗斯 　这些你倒说的不是假话，虽然你原是大大的造谣的家伙。可是，总之，你还是该死，——你不要以此自豪吧！ ——因为你想要来说服我们，说贫是比富要好得多。


    穷神 　关于这话你也还没有能够驳倒我，却只是说胡话，拍翅膀 罢了。


    克瑞密罗斯 　大家为什么逃避你呢？


    穷神 　因为我要他们好呀。最好是去看小孩们的事，因为他们逃避他们的父亲，那对于他们是最有好意的。要辨别什么事情是对的，就是这样的难呀。


    克瑞密罗斯 　那么你将说宙斯也不能正确的辨别什么是最好的事了，因为他是有钱的。


    布勒西得摩斯 　——却把她 打发到我们这里来！


    穷神 　啊，你们这两个真是被眼屎迷糊了眼的，古董头脑啊！宙斯乃是穷的，这件事我就可以明白指教给你们。因为若是他富裕，那么为什么在他自己举行奥林匹亚竞技的时候， 每第五年招集全部希腊人到来， 宣布竞技的得胜者，却只给戴上野橄榄叶的花冠呢？ 如果他是富有，他该给金冠才对呀。


    克瑞密罗斯 　即此可以明白，他是很尊重钱财的了。因为他是节俭，不情愿花费，所以拿那捞什子发给得胜的人，却把财富留在他自己身边了。


    穷神 　你想要去把一件比贫穷更可耻的事情加在他的上面，如果他是富有，却又是那么的吝啬和贪鄙。


    克瑞密罗斯 　愿宙斯毁灭你，先给你戴上野橄榄叶的花冠！


    穷神 　你敢于反抗我，说你们一切的好处都不是从贫穷来的么！


    克瑞密罗斯 　这可以去从赫卡忒 问了来，富有与贫穷哪一样更好。因为她说的是，那些有钱和富裕的每月给她送吃食来， 可是穷人们在放下来之前就把这抢走了。——现在你去死吧！不要再多哼一声“咕”。因为你尽管要说服我，也总是说服不了我的。


    穷神 　啊，你阿耳戈斯的城邦啊！


    克瑞密罗斯 　你叫泡宋吧，你的同班吃饭的人！


    穷神 　不幸的我呀，怎么样了呢？


    克瑞密罗斯 　你到乌鸦里去， 快离开了我们吧！


    穷神 　我到什么地方去呢？


    克瑞密罗斯 　到大枷里去吧！你不得逗留，必须赶快！


    穷神 　将来你们就要请我到这里来的。


    克瑞密罗斯 　那时你再回来，可是现在去死去吧！因为在我还是富有更好，且让你去为了自己的头大声叫唤吧！


    （穷神下。）


    布勒西得摩斯 　凭了宙斯，我愿望发了财，同了孩子们和妻子好好的吃一顿，洗了澡之后，擦了油从浴堂里出来，对于那穷神和她的手工人们表示不敬了。


    克瑞密罗斯 　那个女流氓总算离开了我们了。我和你应当赶紧带了那位神明，到天医庙里住夜去才是。


    布勒西得摩斯 　我们别再拖延了，怕得又有什么人走来，妨碍我们去办那该作的事情。


    克瑞密罗斯 　孩子卡里翁，你去拿被褥出来，带了那财神自己，依照了习惯，以及别的在里边预备好的那些东西去吧。


    （克瑞密罗斯与布勒西得摩斯同下。这里算是有一夜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