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林的故事

3个月前 作者: 基罗加
    巨龟


    从前,有个人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为自己是个又健康又能劳动的人而心满意足。可是,有一天他病了,医生对他说,他只有到野外去才能治好。他不愿意去,因为他有几个弟弟,他得养活他们。他的病一天重似一天。直到有一天,他的一位担任动物园园长的朋友对他说:


    “您是我的朋友,又是一位勤劳的好人。所以,我希望您住到山上去,多在露天地里锻炼,才能治好你的病。你猎枪打得很准,可以打些山上的小动物,把兽皮送来,我还可以把钱预付给你,你就能让你的几个弟弟过上好日子了。”


    这位病人同意了,就住到山上去,那里很远,比米西奥内斯还要远。那边天气热,这对他很有好处。


    他独自住在树林里,自己做饭吃。他吃的是他在山上用猎枪打的鸟儿和小动物,饭后还吃些水果。他睡在树下,天气不好的时候,用几片棕榈叶在几分钟内就搭起一个棚子,坐在棚子里抽烟。树林在风雨中喧哗,他在树林里觉得十分开心。


    他把到手的兽皮捆成一捆,扛在肩上。他还活捉了好几条有毒的蝰蛇,把这些蛇装在一个大葫芦里带在身边,因为那里有些葫芦大得跟煤油桶一样。


    这位病人气色又好了,身体有劲,也有了胃口。有一天正好他饿极了(因为他有两天没打到猎物了),看见大水塘岸边有只大老虎,想吃龟,把那只龟侧着摁住,伸进去一只爪子要把龟肉抠出来。大老虎一见这位病人,就发出可怕的吼叫,纵身一跳,向他扑去。但是猎人枪法极准,一枪就击中老虎眉心,把它的脑袋打开了花。随后猎人剥下虎皮,这张皮很大,只要一张就足够做一个房间的地毯。


    猎人心想:“现在我可以吃龟了,龟肉味道可鲜美了。”


    可是,他走近那只龟的时候,看见他已经受伤,脑袋都快离开脖子了,只有两三根肉丝还连着。


    那人尽管肚子饿,却很怜悯那只可怜的龟,便用一根绳子把龟拖到他的棚子里,用他衬衣上撕下的布条,把龟的脑袋包扎起来,因为他除了仅有的一件衬衣,没有别的,也没有碎布。他之所以要拖回那只龟是因为他很大,高得像把椅子,有一个人那么重。


    那只龟被安置在一个角落,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度过许多日日夜夜。


    那个人天天都治疗他,然后用手轻轻拍几下他的脊背。


    那只龟终于康复了。可是,这时那个人却病倒了。他发烧,浑身疼。


    后来,他病得起不来了。热度持续上升,他渴得喉咙直冒烟。那个人明白自己病重,尽管孤身一人,却大声说话,因为他在发高烧。


    那个人说:“我要死了。我现在独自一人,再也起不来了,连递水给我的人都没有。我快要饿死渴死在这里了。”


    不久,他的热度更高了,失去了知觉。


    但是,那只巨龟听见了猎人说的话,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那时他想:


    “这个人当时虽然肚子很饿,却没有吃我,还给我治伤,现在,我该给他治病。”


    于是,他来到大水塘边,找到一只小乌龟壳,然后用沙和灰把它仔细洗干净,拿它装满水,送去给那个平躺在被子上渴得要死的人喝。巨龟马上去寻找肥美的根和鲜嫩的杂草,带回来给他吃。那个人吃下那些东西,却不知道是谁给的,因为他正烧得说胡话,什么人都认不得了。


    天天早晨巨龟都爬到山里,去找更肥美的草给那个人吃,还因为不能上树去摘水果给他而伤心。


    猎人天天这样吃食,但是不知道食物是谁给的。有一天,他醒了,而且有了知觉。他看看四周,看见只是独自一人,因为那里除了他和巨龟,再没有别人,而巨龟只不过是动物。他便再次大声说道:


    “我一个人在树林里,又要发烧,我要死在这里了,因为只有布宜诺斯艾利斯才有治好我的药。可是我绝对去不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正如他所说的,当天下午他又发烧了,比以往烧得更厉害,而且又失去知觉。


    这次又是这只巨龟听见了他说的话,心里便想:


    “他要是留在山里,准会死去,因为没有药,我得带他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想到这里,他扯断麻绳那样粗细而又结实的蔓藤,非常仔细地把那个人平放在自己背上,用蔓藤绑紧,使他不致摔下。为摆放妥当猎枪、兽皮和装蛇的葫芦,他试了许多次,最后做到不让猎人感到不舒服,才算符合自己的心意。


    巨龟这样背着重载,夜以继日地长途跋涉。他越过山岭,爬过田野,游过一西班牙里宽的河流,穿过几乎陷身的沼泽地,背上始终背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每走过八九个钟点,他就停下来,解开蔓藤的结,小心翼翼地让那个人睡在一处有很干的牧草的地方。


    他随即去找水和嫩根给病人吃。他自己也吃东西,尽管累得更想睡觉。


    他往往要在烈日下赶路;因为是夏天,猎人发着高烧,直说胡话,而且口渴得要死。他不时叫道:“水……水!”每次他一叫,巨龟都给他水喝。


    巨龟就这样走了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他们离布宜诺斯艾利斯越来越近,可是巨龟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衰弱,力气一天小过一天,尽管这样,也没有一句怨言。他有时趴在地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而那个人却处于半昏迷半苏醒的状态。他大声说道:


    “我要死了,我的病越来越重,只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才能治好。可是我要死在这里了,独自一人死在山里。”


    他以为自己还在棚子里,因为他已经没有知觉。巨龟于是立起身子,重又上路。


    可是,到了一天傍晚,这只可怜的巨龟再也走不动了。他的体力消耗已经达到极限,再也走不动了。一周以来他为了更快一点走到,没有吃过东西。他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了。


    当他一整夜跌跌撞撞地赶路的时候,他看见地平线上远处有一道光——一片灯光——照亮了天空,不知道是什么。他觉得自己越发虚弱,便闭上眼睛要和猎人死在一起,伤心地想到那个人曾经善待自己,自己却不能救他。


    不过,他却不知道,他已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了。映在天上的那道光就是这个城市的灯光,他已经来到艰难行程的终点,却要死去了。


    可是,这个城市的一只老鼠——也许就是那只老鼠佩雷斯——碰见了这两个快要死去的旅行者。


    “多大的龟啊!”老鼠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龟。背在背上的是什么呀?是柴火吗?”


    “不是。”巨龟悲伤地回答,“是人。”


    “你要背这个人到哪儿去呀?”好奇的老鼠又问。


    “要到……要到……我要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可怜的巨龟用低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答道,“可是,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永远也走不到了……”


    “嗨,傻瓜,傻瓜!”老鼠笑着说,“你已经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了呀!你看那边有光的地方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


    听到这句话,巨龟觉得自己身上有了力气,因为还有救猎人的时间,就又走了起来。


    还在清晨的时候,动物园园长看见走来一只巨龟,满身泥污,十分瘦弱,背上躺着一个快死的人,为了使他不掉下来,用蔓藤绑着。园长认出他的朋友,便亲自跑去找药,猎人吃了药,很快病就好了。


    猎人知道了巨龟怎样救他,怎样走三四百西班牙里让他吃上药,便再也不愿意跟巨龟分开了。他设法把巨龟养在他的房子里,因为房子太小,动物园园长允许巨龟留在动物园里,并且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照料他。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受人喜爱的巨龟感到又幸福又满意,走遍了整个动物园。他就是天天在猴子笼周围吃饲料的那只巨龟。


    猎人每天傍晚都去看巨龟,巨龟从走路的姿态上老远就认出自己的朋友。他们总要在一起待上几个小时,巨龟永远不愿意猎人没有爱抚他的脊背就走开。


    火烈鸟的长筒袜


    有一次,蝰蛇们举行盛大舞会。他们把青蛙、癞蛤蟆、火烈鸟、鳄鱼和鱼儿都请了来。鱼儿们不会走路,不能跳舞;不过,他们能把头探到沙滩上来观看,还能用尾巴鼓掌。


    鳄鱼们为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脖子上都戴上一串香蕉项链,嘴上叼着巴拉圭雪茄。癞蛤蟆们把鱼儿的鳞片贴满全身,而且像游泳那样摇摇摆摆地走路。他们每次装模作样地走过河岸时,鱼儿们就大喊大叫地嘲笑他们。


    青蛙们全身喷上香水,而且用两条腿走路。除此之外,每只青蛙都把萤火虫当灯笼挂在身上摇来晃去。


    但是,打扮得最漂亮的是蝰蛇们。他们一个都没有例外,全穿着舞蹈演员的服装,色彩跟每种蝰蛇的颜色一样。珊瑚蛇穿的是红纱裙;青蛇穿的是绿纱裙;黄蛇穿的是黄纱裙;大毒蛇穿的是一种涂有砖粉和灰色条纹的灰纱裙,因为大毒蛇的颜色就是这样。


    所有蝰蛇中穿得最华丽的是珊瑚蛇,她们身披很长的红纱、白纱和黑纱,跳起舞来像节日里玩的彩带。每当蝰蛇们跳舞,并且用尾巴尖支着转圈时,全体来宾就发疯般地鼓掌。


    火烈鸟那时候腿是白的,跟现在一样鼻子又大又弯,只有他们心情沉重,因为脑子不灵,不知道该怎么打扮自己。他们羡慕所有客人的服装,尤其羡慕珊瑚蛇。每当蝰蛇一边搔头弄姿一边挥动彩带从他们眼前走过,他们都嫉妒得要死。


    一只火烈鸟这时说道:


    “我知道咱们该怎么办了。咱们该穿上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蝰蛇就会爱上我们。”


    火烈鸟们飞了起来,飞过河,飞到镇上,敲一家百货店的门。火烈鸟们用脚把门踢得嘭嘭响。


    “谁呢?”百货店伙计问道。


    “我们是火烈鸟。你有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吗?”


    “没……没有啊。”百货店伙计答道,“你们疯了?你们到哪儿都找不到这样的长筒袜。”


    火烈鸟们就到另一家百货店去。


    嘭,嘭!“有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吗?”


    百货店伙计回答:


    “你说什么?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哪儿都没有这样的长筒袜。你们疯了。你们是谁?”


    “我们是火烈鸟。”他们回答。


    那人说:


    “那你们一定是发疯的火烈鸟。”


    他们又到另一家百货店去。


    嘭,嘭!“有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吗?”


    百货店伙计大声说:


    “什么颜色的?红色、白色和黑色的?只有你们这样的大鼻子鸟,才想得出要这样的长筒袜。快走开!”


    那人说着就将扫帚朝他们扔去。


    火烈鸟们就这样跑遍了所有的百货店,到处人家都把他们当疯子轰走。


    这时候,一只到河边饮水的犰狳想戏弄火烈鸟,就郑重地向他们打个招呼,对他们说:


    “晚上好,火烈鸟先生们!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你们这样找,在任何百货店都找不到长筒袜。布宜诺斯艾利斯也许有长筒袜,不过没准得通过邮购才买得到。我的嫂子猫头鹰有这样的长筒袜。去求求她,她准会给你们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


    火烈鸟们向犰狳道过谢,就朝猫头鹰住的洞穴飞去。他们对猫头鹰说:


    “晚上好,猫头鹰!我们是来向你买红色、白色和黑色长筒袜的。今天蝰蛇举行盛大舞会,要是我们穿上这种长筒袜,珊瑚蛇会爱上我们的。”


    “我很乐意!”猫头鹰回答,“请稍候,我马上回来。”


    说着就展翅飞走,让火烈鸟们独自留下;不久,猫头鹰带着长筒袜回来了。但是,她带回来的不是长筒袜,而是非常美丽的珊瑚蛇蛇皮,是猫头鹰从刚猎获的珊瑚蛇身上剥下来的。


    “这是长筒袜。”猫头鹰对火烈鸟说,“你们放心穿。只是要记住一件事:你们要整夜跳舞,要一刻不停地跳:用体侧跳、用嘴尖跳、用头跳都行,你们爱怎么跳就怎么跳。只是一刻也不能停,因为一停止跳舞,你们就该哭了。”


    但是,火烈鸟傻得要命,根本不懂得这件事情对他们会有多大危险,把珊瑚蛇蛇皮当长筒袜穿上时简直乐疯了,他们把腿伸进软管似的蛇皮中去。他们高兴得边飞边舞。


    看见火烈鸟们穿着十分美丽的长筒袜,所有的客人都羡慕他们。蝰蛇们只愿意跟他们跳舞,因为火烈鸟们一刻不停地跳动双腿,蝰蛇们不可能看清他们穿的漂亮长袜是什么做的。


    但是,蝰蛇们渐渐开始怀疑。每当火烈鸟从他们身旁跳过,他们便把身子弯到地面,以便看个仔细。


    尤其是珊瑚蛇,她们感到十分不安。她们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些长筒袜,还弯下身子去,试图用舌头去舔一舔火烈鸟的腿,因为蝰蛇的舌头跟人的手一样。但是火烈鸟跳舞跳个不停,尽管已经跳得十分疲倦,而且再也跳不动了。


    珊瑚蛇看出这种情况,立刻向青蛙要来萤火虫灯笼,等着火烈鸟累倒。


    果然,一分钟之后一只火烈鸟受不住了,撞到一只鳄鱼的雪茄上,身子一晃就侧身摔倒地上。珊瑚蛇马上提着灯笼跑过去,把火烈鸟的腿照得通亮。他们看出来那种长筒袜是什么,便发出一声尖叫,这叫声连巴拉那河对岸都听得见。


    “不是长筒袜!”珊瑚蛇喊道,“我们知道是什么!他们把我们给骗了!火烈鸟杀死了我们的姐妹,把她们的皮当长筒袜穿!火烈鸟的长筒袜都是珊瑚蛇的皮!”


    火烈鸟们听到这些话心里直发毛,因为他们原先没发觉,听后就想飞走。可是,他们疲乏至极,连一条腿都抬不起来了。这时珊瑚蛇们便扑向火烈鸟,缠住他们的腿,一口一口撕咬腿上穿的长筒袜。珊瑚蛇怒气冲天,把那些长筒袜一片一片地扯下来,还咬火烈鸟的腿,要把他们咬死。


    火烈鸟痛得要命,跳来跳去,却没有一条蛇松开她们的嘴。直到最后,珊瑚蛇们看到火烈鸟身上连一片长筒袜都没有了,才放了他们;珊瑚蛇们这时也累了,便整理起自己的舞衣来。


    此外,珊瑚蛇断定火烈鸟快要死了,至少有一半珊瑚蛇断定,被咬过的火烈鸟都已中毒。


    但是,火烈鸟没有死。他们感到剧痛,奔跑着跳进水里。他们痛得大喊大叫,他们白色的腿因为中了珊瑚蛇的毒,这时变成了红色。过了一天又一天,他们一直觉得腿上剧烈灼痛,又因为中毒而一直出现血红色。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火烈鸟差不多还整天把自己红色的腿伸进水里,试图缓解腿上的灼痛。


    火烈鸟时常离开河岸,到陆地上走动走动,以便看看感觉如何。但是,中毒引起的疼痛马上又发作,他们便奔跑着扑进水里。他们时常觉得灼痛十分强烈,就把一条腿蜷缩起来,这样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因为他们那条腿伸不开了。


    这就是火烈鸟的故事,他们的腿从前是白色的,现在变成红色了。鱼儿们知道他们的腿为什么变红,总嘲笑他们。但是,火烈鸟们在水里治疗的时候,也不放过报复的机会,每当小鱼跑得太近来嘲笑时,他们就把小鱼给吃了。


    被拔掉毛的鹦鹉


    从前,山上住着一群鹦鹉。


    他们每天一大早到农场去吃没成熟的玉米,下午去吃橙子。他们大叫大嚷,发出好大的喧闹声,而且总派一只放哨的鹦鹉,停在最高的树枝上侦察是不是有人来。


    鹦鹉跟蝗虫一样毁损很厉害,因为他们把没成熟的玉米穗剥开来吃,玉米穗被剥开后,一淋雨就烂了。同时又因为把鹦鹉做成菜肴吃,味道鲜美,雇工们时常开枪打他们。


    一天,有个雇工一枪把放哨的鹦鹉打下来,他受伤落地,挣扎一会儿才被捉住。那人把捉住的鹦鹉带回去,送给东家的孩子;他只不过被打折了一只翅膀,孩子们把他治好了。这只鹦鹉恢复得很好,而且完全驯服了。他被取名叫小佩德罗。他学会了伸爪子,喜欢立在人肩上,用喙在人的耳朵上挠痒痒。


    他活得逍遥自在,差不多整天都在花园里的橙树和桉树上度过,还喜欢嘲笑母鸡。下午四五点钟,是这家人喝茶的时间,鹦鹉也进饭厅去,用喙和爪顺台布爬上去,去吃牛奶泡面包。他爱喝奶茶都入迷了。


    小佩德罗和孩子们相处那么长久,小孩们告诉他许多事情,这只鹦鹉就学会了讲话。他会说:“你好,小鹦鹉!……”“土豆可口!……”“给小佩德罗土豆!……”他除了不便出口的话之外,会说更多别的事情,因为鹦鹉跟小孩一样,坏话一学就会。


    天一下雨,小佩德罗就缩作一团,自言自语说一大堆事情,说话声非常低。天气一放晴,他便疯子似的边叫边飞。


    看得出他是一只很幸福的鹦鹉,不但有所有鸟儿想望的自由,还有富人们才喝得上的下午茶。


    但是,在这样的幸福中,在连续五天狂风暴雨之后的那天傍晚终于雨停日出,小佩德罗便飞着叫道:


    “多好的天气啊,小鹦鹉!……土豆可口!……伸爪子,小佩德罗!……”他飞出很远,一直飞到他下面出现了巴拉那河,看起来像一条又长又宽的白带子。他继续飞呀飞,最后落到一棵树上休息。


    他突然透过树枝,恰好看见两点绿光在闪动,像是两只大萤火虫。


    “会是什么呢?”鹦鹉想道,“土豆可口!……那会是什么呢?……你好,小佩德罗……”


    这只鹦鹉和所有的鹦鹉一样,说话时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把一些不相干的话混在一起,往往很难听懂。他十分好奇,便从一根树枝往下跳到另一根树枝上,一直跳到近处。这时他看出那两点绿光是一只老虎的眼睛。这只老虎蹲在那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过,小佩德罗因为好天气而心情十分舒畅,一点儿都不害怕。


    他对老虎说:“你好,老虎!伸爪子,小佩德罗!……”


    老虎用他那种极度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你好!”


    “你好,老虎!”鹦鹉又说,“土豆可口!……土豆可口!……土豆可口!……”


    他说了好多次“土豆可口”,那是因为这时已经下午四五点钟了,他非常想喝奶茶。鹦鹉早已忘记了山上的野兽不喝奶茶,所以向老虎提出邀请。


    “奶茶可口!”他对老虎说,“你好,小佩德罗!……老虎朋友,你愿意和我一起喝奶茶吗?”


    可是,老虎却生起气来了,因为他以为鹦鹉在笑话他,此外,因为他这会儿正肚子饿,想吃这只多嘴多舌的鹦鹉。他这样回答鹦鹉:


    “好哇!你走近点……近点儿,我耳……耳背!”


    老虎耳朵并不聋,他是想让小佩德罗走到很近的地方,以便一爪把他捉住。但是鹦鹉只是一厢情愿地想,他一定会同那位可敬的朋友到家里喝奶茶。于是,他飞到另一根更靠近地面的树枝上去。


    “家里土豆可口!”他尽力反复叫喊。


    “再飞近点儿……近点儿!我听……听不见。”老虎用他沙哑的声音答。


    鹦鹉飞得更近点儿说:


    “奶茶可口!”


    “还要更……更近……近些!”老虎又说。


    那只可怜的鹦鹉走得更近了,就在这时,老虎猛然一跳,跳得有房子那么高,用爪尖抓到小佩德罗。老虎没能杀死鹦鹉,却把他背上的羽毛和他的尾巴全拔掉了。他的尾巴连一根羽毛也没留下。


    “喝吧!”老虎吼叫,“喝奶茶去吧……!”


    鹦鹉又疼又怕,叫喊着飞起,但是他不能随心所欲地飞翔了,因为失去作为鸟儿的舵的尾巴。他在空中跌跌撞撞地四处乱飞,所有遇见这只罕见动物的鸟儿都被吓得飞走了。


    他终于飞到家里,头一件事就是到厨房去照镜子。可怜的小佩德罗!这是他所能见到的最少见、最丑陋的鸟儿了,羽毛全被拔掉,尾巴全被拔掉,而且冷得直哆嗦。这副模样他怎么进饭厅呢?于是,他飞到一棵桉树上的洞里去,那是他的巢,他躲在洞底又冷又难为情,浑身直颤抖。


    这时候,大家在饭厅里都因为鹦鹉缺席而感到奇怪。


    “小佩德罗哪儿去了?”他们说,接着大声叫,“小佩德罗!土豆可口,小佩德罗!奶茶,小佩德罗!”


    可是,小佩德罗在他的洞里动也不动,什么也不回答,静悄悄一声不响。人们到处找他,他就是不出来。于是,大家都以为小佩德罗死了,孩子们都哭了。


    每天下午到喝茶的时候,大家总想起这只鹦鹉,想起他多么喜欢吃牛奶泡面包。可怜的小佩德罗!他已经死去,再也见不着了。


    然而,小佩德罗并没有死,而是继续留在树洞里,不让人看见,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拔掉羽毛,像只老鼠,很难为情。夜里下去吃东西,立刻回到树上。清晨又下树,赶快跑去照厨娘的镜子,照过了总是很伤心,因为身上羽毛长得太慢。


    终于到了有一天,或者是到了有一天的傍晚,全家在喝茶的时刻都坐在饭桌前,看见小佩德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镇静自若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家见他活得好好的,而且羽毛光鲜,都喜欢得要命,高兴得要命。


    “小佩德罗,小鹦鹉!”人们对他说,“你怎么啦,小佩德罗!你这只小鹦鹉,身上的羽毛多漂亮啊!”


    谁都不知道那是新长的羽毛,小佩德罗显得很严肃,一句话都不说。他只顾埋头吃牛奶泡面包,就是一言不发。


    因此,第二天早晨,当鹦鹉飞到这家主人肩上停下,发疯般地说话时,主人感到非常意外。小鹦鹉用几分钟时间把经历过的事情告诉主人,说他散步到巴拉圭,遇到那只老虎,还有别的事;每说完一件事,他就高声说:


    “小佩德罗的尾巴上一根羽毛都没有!一根羽毛都没有!一根羽毛都没有!”


    说着他邀请主人和他一起去打老虎。


    这家的主人那时候正好需要买一张虎皮铺在火炉前,能不花钱就把虎皮弄到手,当然很满意。他转身进屋去拿了猎枪,便同小佩德罗一起动身去巴拉圭。他们商量决定,小佩德罗看见老虎时用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主人拿着猎枪轻手轻脚地走近。


    就这样开始了。鹦鹉停在一根树枝上,一边絮絮叨叨地闲聊,一边向四周张望,以便看看是不是能看到那只老虎。他终于听到拨开枝条的声音,而且突然看见树下有两点绿光盯着他,那就是老虎的眼睛。


    这时鹦鹉喊起来:


    “好天气!……土豆可口!……可口奶茶!……你喝奶茶吗?”


    老虎认出那只被他拔掉羽毛的鹦鹉,气得七窍生烟,他本以为这只鹦鹉已经死了,不料又长出了非常美丽的羽毛,发誓这次决不让鹦鹉逃脱。他两眼射出怒火,同时用他嘶哑的声音回答:


    “你走近……走近些!我耳……耳背!”


    鹦鹉飞到另一根靠近些的树枝上,一直聊个不停。


    “牛奶泡面包可口!……他在这棵树底下!……”


    老虎听见最后这几句话,便吼叫一声,并且一跃而起。


    “你在跟谁说这些话哪?”他怒吼着说,“你是跟谁说我在这棵树底下?”


    “没跟谁说,没跟谁说!”鹦鹉大声说,“你好,小佩德罗!……伸爪子,小鹦鹉!……”


    他继续闲聊,同时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而且越跳越近。不过他确实说了“他在这棵树底下”,是为了通知主人,主人把身弯得很低,正在靠近,肩上还扛着猎枪。


    到了这时候,鹦鹉不能再靠近了,不然就会落入虎口,他于是大声说:


    “土豆可口!……注意!”


    “还要再近……近点儿!”老虎吼叫,弯起腰准备跳跃。


    “奶茶可口!……留神,他要跳了!”


    老虎果然跳了。他使劲一跳,鹦鹉也同时飞箭般冲天而起,躲避开了。主人为了瞄得准,早把猎枪枪筒支在树干上,这时也扣动了扳机,九粒鹰嘴豆大小的子弹闪电般射进老虎的心脏。老虎发出地动山摇的一声吼,便倒下死去。


    鹦鹉发出多么欢乐的叫喊!他高兴得都快疯了,因为已经向那只丑陋透顶的、拔掉他羽毛的野兽报了仇——这仇报得好!主人也非常高兴,因为打死一只老虎很不容易,此外他还弄到手一张虎皮,可以铺在饭厅火炉前。


    到家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小佩德罗为什么躲在树洞里那么久,于是都为他完成的壮举祝贺他。


    往后他们的生活过得很愉快。但是,鹦鹉总也忘不了老虎对他干过的勾当,每天下午当他进饭厅喝茶时,都要走到那张铺在火炉前的虎皮跟前,邀请他喝奶茶。


    “土豆可口!……”他对虎皮说,“你喝奶茶吗?……给老虎吃土豆!……”


    大家笑得要命,小佩德罗也笑得要命。


    宽吻鳄的战争


    在一条很大的大河上,在一个从来没有人居住过的荒僻地区,生活着许多宽吻鳄,总有成百上千只吧。他们吃鱼,吃那些河边饮水的野兽,不过尤其爱吃鱼。他们在河边沙滩上睡午觉,在有月亮的夜里,时常在水中嬉戏。


    所有的宽吻鳄日子都过得既安宁又快活。可是,一天下午,一只宽吻鳄在睡午觉时突然醒来,抬起头,因为他认为自己听见了嘈杂声。他仔细听着,听出在远处,在很远的地方确实隐约有一种低沉的嘈杂声。于是,他大声叫醒身旁的那只宽吻鳄。


    “快醒醒!”他对那只宽吻鳄说,“有危险。”


    “什么事啊?”那只宽吻鳄回答,惊慌起来。


    “我不知道。”先醒的那只宽吻鳄说,“我听见了一种不熟悉的声音。”


    后醒的那只宽吻鳄也听到了嘈杂声,便马上把别的宽吻鳄都叫醒。大家很惊恐,都竖起尾巴跑来跑去。


    他们的惊恐不安没有减轻,因为嘈杂声越来越响。他们很快就看见远处冒起一股烟,还听见河上传来啪啪的响声,仿佛远处有人在不停地击水。


    宽吻鳄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想:那会是什么呢?


    但是,一只聪明的老宽吻鳄,是所有宽吻鳄中最聪明、最老的,是一只嘴里两侧只剩下两颗好牙的老宽吻鳄,他有一次曾经游到大海,忽然说:


    “我知道是什么!是鲸鱼!这种鱼很大,会从鼻子里喷出白花花的水来!喷的水朝身后落下。”


    听到这种话,小宽吻鳄都害怕得疯叫起来,把头藏进水中。他们大声喊叫:


    “是条鲸鱼!鲸鱼到这儿来了!”


    可是,那只老宽吻鳄用尾巴拍拍靠他最近的那只小宽吻鳄。


    “别怕!”他对他们大声说,“我知道鲸鱼是什么!他害怕咱们!他永远怕咱们!”


    小宽吻鳄听了这种话,才放下心来。可是,马上又慌作一团,因为灰烟突然变成了黑烟,而且大家现在听见河上啪啪啪的声音更响了。惊慌失措的宽吻鳄都钻进河里,只留眼睛和鼻子尖儿露出水面。就这样,他们看见一个冒着烟并击打着河水的大东西,从他们面前通过,那是一艘在那条河上首航的轮船。


    那艘轮船驶过去了,离远了,消失了。宽吻鳄们这才纷纷从水里出来,非常生老宽吻鳄的气,因为他对他们说那是一条鲸鱼。


    “那可不是鲸鱼!”他们在他耳边大声说,因为他有点儿耳背,“那驶过去的是什么呀?”


    老宽吻鳄便对他们解释,说那是一艘轮船,船上生着火,如果这种船继续在这里行驶,宽吻鳄们都会死掉。


    宽吻鳄们听了都哈哈大笑,因为他们认为老家伙疯了。如果轮船继续在这里行驶,为什么他们就会死掉呢?这可怜的老宽吻鳄一定是完全疯了。


    他们肚子饿了,都跑去捉鱼吃。


    可是一条鱼都没有了。他们一条鱼都找不到。鱼儿们都被轮船的响声给吓跑了。


    “我不是对你们说过了?”老宽吻鳄这时说话了,“咱们没有东西可吃了。鱼儿全跑掉了。咱们得等到明天。有可能轮船不再来了,等鱼儿不再害怕了,他们就会回来。”


    可是,第二天他们又听见河上传来嘈杂声,又看见轮船驶过,发出喧闹的声音,冒出长长的烟把天空都遮暗了。


    “糟了。”这时宽吻鳄们说,“这艘轮船昨天驶过,今天驶过,明天还要驶过。不会再有鱼了,也不会有野兽来饮水了,咱们准得饿死。那咱们来设一道障碍吧。”


    “对呀!设一道障碍!设一道障碍!”大家大声说,说着尽力向河岸游去,“咱们来设一道障碍!”


    大家马上动手设置障碍物。他们全都进入树林,撂倒了一万多棵树,其中最多的是黄钟花树和崩断斧树,因为这两种树的木质很硬。他们锯树用的是宽吻鳄尾巴上特有的那种小锯。他们把锯好的树推进河里,把每棵一米粗的树钉牢在一起,堵满了那里的河面。任何船只不管是大是小,都不能从那里驶过。他们确信,谁也不能来吓跑鱼儿了。因为太疲乏,他们都躺在河滩上睡着了。


    第二天,传来轮船啪啪啪的响声时他们还在睡。大家都听见了响声,可是没有人起来,有的人连睁一下眼睛都不睁。轮船关他们什么事?轮船尽可以发出响声,也别想从那里通过。


    轮船果然在离那里还有很远的地方就停下。船上的人用望远镜观察横在河上的东西,还派一只小船去观察,妨碍他们通过的是什么东西。这时候宽吻鳄们都起来,跑到障碍物上去,在原木上张望,嘲笑被他们拦住的轮船。


    小船靠近了,看见了宽吻鳄设置的巨大障碍物,便回到轮船那边去。不过小船随后又回到障碍物这边来,小船上的人大声说:


    “喂,宽吻鳄!”


    “有什么事儿?”宽吻鳄们边回答,边从成为障碍物的树干之间探出头来。


    “这个障碍物挡住我们了!”小船上的人继续说。


    “我们早知道了!”


    “我们过不去!”


    “我们就是不让你们过去!”


    “快把障碍物拆了!”


    “我们不拆!”


    小船上的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大声说:


    “宽吻鳄!”


    “什么事儿?”宽吻鳄们回答。


    “你们拆不拆?”


    “不拆!”


    “那就明天见!”


    “爱什么时候见,随你们的便!”


    小船回到轮船那边去了,这时宽吻鳄们乐疯了,在水上使劲甩尾巴。任何船都通不过那里,那里就永远永远会有鱼。


    但是,第二天轮船又来了,宽吻鳄们一看见那条船,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来的不是原先那条船,而是另一条船,是一条鼠灰色的船,比原先那条大得多。这条新来的是什么船?它也要通过吗?不准它通过,决不。无论是这条船,还是别的船,任何船都不准通过!


    “不准它通过,决不准!”宽吻鳄们大声说,同时冲向障碍物,每一只鳄鱼都站到原木之间自己的哨位上去。


    新来的船和原先那条船一样,在远处停下,又和原先那条船一样,也放下一只小船,向障碍物驶来。


    小船上有一个军官和八个水兵,那个军官大声说:


    “喂,宽吻鳄们!”


    “有什么事儿?”


    “你们拆不拆障碍物?”


    “不拆。”


    “不拆?”


    “不拆!”


    “行啊。”军官说,“那我们可要用炮来轰了。”


    “轰吧。”宽吻鳄们回答。


    小船便回轮船那边去。


    那条鼠灰色的大船原来是军舰,是一艘配备了可怕的大炮的装甲舰。


    那只聪明的老宽吻鳄从前到过大海,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对别的宽吻鳄大声叫喊:


    “快躲到水下去!快点儿!这是军舰!当心!快躲起来!”


    宽吻鳄们刹那间都钻进水里不见了,游向河岸,藏在岸边的水中,只有鼻子和眼睛露出水面。就在这时候,军舰上冒出一股白烟,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一颗可怕的大炮弹正好落在障碍物中间。两三根原木被炸成碎片飞起来;接着又连续落下几颗炮弹,每颗炮弹都把障碍物的一部分炸成碎片飞起来,直炸得那个障碍物一点儿都没有留下。无论是树干、碎片,还是树皮,全没有留下,都被那艘装甲舰打来的炮弹摧毁了。躲在水里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出水面的宽吻鳄们,眼睁睁看着军舰使劲鸣笛开过去。


    宽吻鳄这才从水里出来说:


    “咱们再修造一个比原先那个大得多的障碍物。”


    就在当天下午和夜间,他们用大树干又修造了一个障碍物。他们都疲乏极了,一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军舰又开来,他们还在睡觉,这时那只小船又来到障碍物跟前。


    “喂,宽吻鳄!”军官喊叫。


    “有什么事儿!”宽吻鳄们回答。


    “把这个障碍物也拆了!”


    “我们不拆!”


    “我们要像对付原先那个障碍物那样,用炮弹摧毁它!……”


    “要是你们办得到……那就摧毁吧!”


    宽吻鳄们傲气十足地这么说,因为他们断定,他们新设的障碍物是摧毁不了的,是世上所有的炮弹也摧毁不了的。


    但是只过了一会儿,军舰上又是白烟滚滚,轰隆一声可怕的巨响,炮弹在障碍物当中爆炸了,这次射击的是榴弹。榴弹在原木上爆炸,把原木炸成碎片飞起来,大梁木变成了小碎片。第二颗榴弹就在第一颗榴弹命中处的旁边爆炸,另一部分障碍物也飞上了空中。就这样,障碍物又被摧毁了。那个障碍物一点儿没留下,一点儿都没有了。军舰从宽吻鳄面前驶过,这时舰上的人们捂着嘴嘲笑他们。


    “得。”宽吻鳄们这才钻出水来说,“咱们都要完了,因为军舰会不停地驶过,鱼儿不会回来了。”


    他们都很难过,因为小宽吻鳄们得挨饿了。老宽吻鳄这时说:


    “咱们还有得救的希望。咱们去看望苏鲁比鲶鱼。我那次去大海是和他一起旅行的,他有一个鱼雷。他见过两艘军舰打的一场战斗,把当时一颗没爆炸的鱼雷带了回来。咱们去跟他要鱼雷,尽管他很生咱们宽吻鳄的气,可是他心肠好,也不愿意咱们都死掉。”


    这档子事是这样的:在许多年前,宽吻鳄们吃过一条苏鲁比的侄子,所以他不愿意跟宽吻鳄来往。可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赶紧去看望苏鲁比,他就住在巴拉那河河岸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岩洞里,总是睡在他那颗鱼雷旁边。鱼雷将近两米长,鱼雷的所有者也有这么长。


    “喂,苏鲁比!”宽吻鳄们在岩洞洞口大声喊,他们为吃了苏鲁比的侄子那件事,不敢进洞。


    “谁在叫我?”苏鲁比答应。


    “是我们,是宽吻鳄!”


    “我跟你们没关系,也不想和你们来往。”苏鲁比没好气地回答。


    这时老宽吻鳄往岩洞挪了挪,说道:


    “是我呀,苏鲁比!我是你的朋友,是跟你一起旅行到大海的那只宽吻鳄呀!”


    苏鲁比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就从岩洞里出来。


    “哟,我没认出是你!”他亲热地对自己的老朋友说,“你有什么事?”


    “我们来跟你要那颗鱼雷。有一艘军舰在我们的河上驶过,把鱼儿吓跑了。那是一艘军舰,是一艘装甲舰。我们设了一个障碍,军舰把它炸毁了。鱼儿全跑了,我们也要饿死了。把那颗鱼雷给我们吧,它能把军舰炸掉。”


    苏鲁比听完这种话,考虑很久,然后说:


    “行,我把鱼雷给你们,虽然我永远忘不了你们对我侄子干过的事。谁会操纵鱼雷?”


    谁都不会,所以大家都不吭声。


    “好吧,”苏鲁比骄傲地说,“我来操纵,这个我会。”


    于是,他们把这次旅行安排妥当。宽吻鳄们一只跟另一只捆在一起——把一只的尾巴捆在另一只的脖子上,这样形成一条百多米长的长长的鳄鱼链。大鲶鱼苏鲁比把鱼雷推向水流,自己钻到鱼雷底下,用脊背拖住它,使它能够漂起。宽吻鳄们一只接着一只用藤条捆好后,苏鲁比用牙咬住最后一只宽吻鳄的尾巴,他们就这么起程了。苏鲁比托着鱼雷,宽吻鳄们拖着他沿岸边奔跑。他们一直拖着鱼雷跑上跑下,跳过石块,波浪把它托起像一条船,跑得飞快。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到达设置最后一个障碍物的地方,马上开始修造又一个障碍物,比以往那几个牢固得多;他们听从苏鲁比的劝告,把原木一根挨着一根安得很紧。那确实是个巨大的障碍物。


    他们安好障碍物的最后一根原木还不到一小时,军舰又出现了,载着军官和八个水兵的小船重又驶近障碍物。宽吻鳄们这时爬上原木,从障碍物的另一边探出头来。


    “喂,宽吻鳄!”军官大声说。


    “什么事!”宽吻鳄们回答。


    “你们又设障碍啦?”


    “对,又设障碍了!”


    “拆掉它!”


    “决不拆!”


    “不拆吗?”


    “不拆!”


    “哼!那就听着。”军官说,“我们要摧毁这个障碍物,为了不让你们修造另一个,我们摧毁这些东西之后,要炮轰你们。不论你们是大是小,是胖是瘦,是老是少,像我看见的那边那只很老的鳄鱼,嘴巴两边只剩两颗牙,都一个也不让你们活下来。”


    聪明的老宽吻鳄看见军官在说他,就嘲笑着对军官说:


    “我确实没剩几颗牙,现有的几颗也都坏了。不过,您知道这几颗牙明天要吃什么吗?”说着便张开他的大嘴。


    “要吃什么,说说看?”水兵们回答。


    “吃这个馊军官。”那只宽吻鳄说,随即迅速钻到原木底下去。


    这时候苏鲁比已经把鱼雷在障碍物当中放好,命令四只宽吻鳄小心抓住它,把它放进水里,等着听他通知。四只宽吻鳄照办。其余的宽吻鳄立刻纷纷跳进河岸近处的水里去,仅仅把鼻子和尾巴露在水面。苏鲁比潜水到他的鱼雷旁边。


    军舰上突然冒出白烟,朝障碍物开了头一炮。榴弹正好在障碍物中间爆炸,把十几根原木炸得粉碎。


    可是,苏鲁比十分警惕,障碍物一被炸开口子,他就对潜伏水下按住鱼雷的几个宽吻鳄大声说:


    “放鱼雷,赶快放开。”


    宽吻鳄放开手,鱼雷就浮出水面。


    苏鲁比在不到预计所需要的时间里,就已在炸开的口子当中很稳当地安好了鱼雷,用一只眼睛瞄准,启动鱼雷上的机器,把它射向军舰。


    是时候了!这时装甲舰正要开第二炮,榴弹将会在原木之间炸开,把另一段障碍物炸成碎片。


    但是,鱼雷已经射向军舰,舰上的人看见了,也就是说,他们看见了一颗鱼雷在水里造成的漩涡。他们都吓得大声惊叫,并且想开动装甲舰,使鱼雷撞不上它。


    但是已经晚了,鱼雷已到跟前,正好撞在那艘大船中央,爆炸了。


    鱼雷爆炸所发出的可怕响声无法描述。爆炸了,军舰被炸成无数碎块,烟囱、机器、大炮、救生艇,全都高高低低地被抛向空中。


    宽吻鳄们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发疯似的跑向障碍物。他们在那里看见水流挟带着死人、受伤的人和一些活着的人,从榴弹炸开的口子漂过去。


    宽吻鳄们拥着爬到留在口子两旁的两排原木上去,当那些人从那里漂过时,他们就嘲弄地把脚塞进这些人的嘴里。


    他们不想吃任何人,尽管他们完全应该吃。只有当衣服上有金色饰带的一个活人漂过,老宽吻鳄才一跃跳入水中,咔巴咔巴两口就把这个人吃下肚去。


    “那是谁呀?”一只无知的宽吻鳄问。


    “就是那个军官。”苏鲁比回答他,“我的老朋友答应过要吃他,现在已经把他吃了。”


    宽吻鳄们把障碍物的残余部分清除掉,它已经毫无用处了,因为再不会有船驶过那里了。苏鲁比特别喜欢军官的腰带和肩带,要求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他,他必须把这些东西从老宽吻鳄的牙齿之间拽出来,因为缠在那里了。苏鲁比戴上腰带,把腰带扣扣在鳍下,还把佩剑的带子挂在自己大胡子的末梢。苏鲁比的皮十分漂亮,身上的黑斑点又很像蝰蛇的黑斑点,所以苏鲁比在宽吻鳄面前来回游了一个钟头,把他们惊奇得合不拢嘴了。


    宽吻鳄后来陪送苏鲁比到他洞口,还对他千恩万谢。随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地方。鱼儿也回来了,宽吻鳄们过去和现在都过得很幸福,因为他们终于习惯了看着运载橙子的汽船和轮船开过去。


    但是,关于军舰的事,谁都不想知道。


    盲扁角鹿


    从前有一头鹿——一头扁角鹿,生有一对孪生孩子,这在鹿群里是件稀罕的事。山猫吃掉她的一个孪生子,只给她留下一个女儿。别的扁角鹿都非常喜爱她女儿,总是在她身体两侧胳肢她。


    每天早晨黎明时分,她母亲都要反复朗读鹿的遵守文。遵守文是这样的:


    1.吃叶子之前,先得仔细闻闻,因为有些叶子是有害的。


    2.下河饮水前,必须仔细观察那条河,而且要保持安静,以便确定河里没有鳄鱼。


    3.每半小时必须高高把头抬起,并且闻闻风,弄清有没有老虎的气味。


    4.吃地上的牧草时,永远要先观察杂草,看看有没有蝰蛇。


    这是小鹿的天主经。小鹿把这种遵守文认真学会了,他们的母亲才让他们单独行动。


    但是有一天下午,小鹿在山上边跑边吃嫩叶时</a>,忽然看见面前一棵朽树的树洞里,有许多连在一块儿的小球挂在那里,颜色黑得像石板岩。


    会是什么呢?她也有点儿害怕,但她又很淘气,所以用头撞了那些东西一下,就跑开了。


    这时她看见那几个小球裂开了,而且滴下许多水滴来。还出来许多金黄色的蚊子,他们腰很细,在小球表面急匆匆地爬行。


    小鹿走上前去,蚊子并不蜇她。这时她慢慢地、很慢很慢地用舌尖尝了尝一滴水,非常高兴地舔了舔嘴唇。那些水滴是蜜,是甜美的蜜,因为那些石板岩颜色的小球是一个个蜂巢,这些蜂不蜇她是因为他们没有刺。有的蜂是这样的。


    小鹿只两分钟就把蜜全吃了,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她妈。可是,妈妈严厉地责骂她。


    “乖女儿,对于蜂巢你得十分当心。”她对女儿说,“蜂蜜是一种很甜美的食物,但是,取蜜却十分危险。见到蜂巢千万不要去碰它。”


    小鹿开心地大声说:


    “妈妈,他们不蜇!牛虻和蛆会蜇,蜜蜂可不蜇。”


    “乖女儿,你错了。”母亲接着说,“今天只不过是你运气好。有的蜜蜂和黄蜂非常危险。当心,乖女儿,因为这会使我非常难过的。”


    “是,妈妈!是,妈妈!”小鹿回答。然而第二天早晨她做的头一件事情,是沿着人们在山上开的小道,以便更快找到蜂巢。


    她终于找到一个蜂巢。这次遇到的蜂巢上有许多暗色的蜂,腰部有一条黄条纹,他们在蜂巢表面爬行。这个蜂巢也不一样,然而小鹿却认为,既然这些蜂很大,他们的蜜一定更甜美。


    她也想起她妈妈的叮咛;但是她认为她妈妈夸大其词,跟所有小鹿的妈妈一样总爱夸大。于是,她使劲用头撞了蜂巢一下。


    要是她不撞蜂巢该多好!她一撞,蜂巢里马上飞出几百几千只马蜂,蜇她全身,蜇得她头上、肚子上、尾巴上浑身都是脓包。最糟的是眼皮上蜇的包,她眼皮上给蜇了十几个包。


    小鹿疼得要命,叫喊着跑个不停,后来忽然停下,因为她看不见了——她瞎了,完全瞎了。


    她的眼睛肿得很厉害,看不见了。这时她只好站着不动,痛得和害怕得直发抖,只能绝望地哭泣。


    “妈妈!……妈妈!……”


    天色已晚,她母亲出去找她,终于找到了,不过妈妈同样绝望,因为她的小鹿瞎了。她让女儿把头靠在自己脖子上,一步一步带女儿回她的住处,路过的山上的野兽都走上前,去看看那只不幸的小鹿的眼睛。


    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药能治她?她知道,在山那边的村子里,有个人有药。那是个猎人,也猎鹿,不过是个好人。


    但是,带自己女儿去找一个猎过鹿的人,母亲是担心的。然而她很着急,仍然决心去找猎人。动身之前,她求食蚁兽给她写封介绍信,因为食蚁兽是那个人的好朋友。


    她把小鹿藏好之后才动身,奔跑着越过山,在山上老虎几乎捉住她。她跑到她朋友的窝时,累得一步也迈不动了。


    前边说过,这个朋友就是食蚁兽;不过,他是全身黄色的小兽,黄色之上还披一件黑背心,用两根带子固定在肩膀上。食蚁兽还有能抓住东西的尾巴,因为他们总是住在树上,用尾巴把自己挂起来。


    食蚁兽和猎人的亲密友谊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呢?山上谁都不知道。不过,这件事的原因总会传到我们耳朵里来的。


    可怜的母亲终于来到了食蚁兽的住处。


    “嘭、嘭、嘭!”她气喘吁吁地敲门。


    “谁呀!”食蚁兽问。


    “是我——扁角鹿!”


    “啊,是扁角鹿啊!有事吗?”


    “我来求你写封介绍信给猎人。我的女儿小鹿瞎了。”


    “哟,是小鹿吗?”食蚁兽说,“她是个好孩子。要是为了她,你要的介绍信我一定给你。不过,我用不着写……你把这个东西给他看,他就会接待你。”


    食蚁兽用尾巴尖交给扁角鹿一个干的蝰蛇头,这头很干很干了,上边还有蝰蛇的毒牙。


    “你把这个东西给他看。”食蚁兽说,“再不需要别的了。”


    “谢谢,食蚁兽!”扁角鹿高兴地说,“您也是个好人。”


    她奔跑着离去,因为已经很晚,马上要天亮了。


    她路过自己的住处时,带上不住呻吟的女儿,终于一起来到那个村子。在村里她们必须很轻很轻地走路,而且要挨着墙走,免得被狗听见。她们就这样来到猎人门前。


    “嘭、嘭、嘭!”她们敲门。


    “什么事呀?”屋内有个人的声音回答。


    “我们是扁角鹿!……我们有蝰蛇的头!”


    母亲赶忙说这件事,以便让那个人明白她是食蚁兽的朋友。


    “啊,来了!”那个人边说边开门,“出什么事了?”


    “我来求您给我女儿小鹿治病,她眼睛瞎了。”


    她把马蜂蜇的事对猎人说了。


    “唔!……咱们看看这位小姐有什么病。”猎人说。说着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搬出一张高椅子,让小鹿坐上去,这样他的腰不用弯得太低就能看清她的眼睛。他就这样靠得很近用一大块圆玻璃给小鹿检查眼睛,这时候她妈妈用挂在脖子上的一盏风灯照明。


    “这不是大病。”猎人终于说,接着帮小鹿从椅子上下地,“不过,得有耐心。每天夜里把这种药膏敷在眼睛上,让她待在不见光的地方二十天。然后给她戴上这副黄眼镜,她慢慢就好了。”


    “猎人,非常感谢!”母亲说,心里非常高兴,又非常感激,“要多少钱?”


    “一个子儿都不要。”猎人笑着回答,“不过,你千万要留神狗,因为另一个街区正好住着一个人,他的狗会跟踪鹿。”


    母女俩非常害怕,她们几乎不敢迈脚,每时每刻都要停下脚步。尽管这样,狗还是闻到了她们,而且赶着她们在山中跑了半西班牙里。她们在一条很宽的山路上奔逃,小鹿咩咩叫着跑在前面。


    跟猎人说的一样,治疗见效了。但是,只有扁角鹿妈妈知道,在漫长的二十天里,为了把小鹿关在一棵大树的树洞里,付出了多少心血。在树洞里什么也看不见。最后,在一天早上,母亲用头把堵住树洞、不让光线射入的一大堆树枝推开,小鹿戴着黄色眼镜边跑出来边大声说:


    “妈妈,我看得见了!我什么都看得见了!”


    扁角鹿把头靠在一根树枝上,看见她女儿康复,高兴得哭了。


    小鹿痊愈了。不过,她虽然已经健康,而且很开心,却有一个使她难过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她想付出一切代价,去报答曾经待她那么好的那位猎人,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


    直到有一天,她认为已经想出了办法。她撒腿跑到小湖边,边洗澡边寻找草鹭的羽毛,以便把羽毛带去给猎人。那位猎人呢,他也时常想到他治疗过的那只瞎小鹿。


    一个下雨的夜晚,猎人在房里读书,他很高兴,因为他刚刚修好草屋顶,现在屋顶不漏雨了。他在阅读时听见敲门声,开门便看见了小鹿。她给他带来一束湿淋淋的用白鹭羽毛做的羽饰。


    猎人一见就笑了,小鹿却感到难为情,因为她以为猎人是笑她菲薄的礼物,心中十分难过。她去找几茎又大、又干、又洁白的羽毛,一星期后带上这些羽毛又来了;曾经露出亲切笑容的猎人这次没有笑,因为小鹿不明白笑的意思。然而他送了满满一竹筒蜂蜜给小鹿,她喝得开心极了。


    从此以后,小鹿和猎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总是坚持带给他很值钱的草鹭羽毛,而且跟他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他总是把一个上釉陶罐装满蜂蜜,放在桌上,让他的小朋友坐到高椅子上去。有时候他也拿雪茄烟给鹿,他们吃得很高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在风雨撼动茅屋的屋檐时,他们就烤火消磨时光,因为猎人有一个烧劈柴的火炉。


    小鹿怕狗,所以只能在暴风雨的夜里赶路。暮色降临并且下雨的时候,猎人便把一个装蜜的小罐子和一块餐巾放在桌上,同时边喝咖啡边看书,等着他的小鹿小朋友熟悉的敲门声。


    两只美洲浣熊崽和两个幼童的故事


    从前,一只美洲浣熊有三个儿子。他们住在山里,吃的是水果、草根和鸟蛋。他们在树上听见一声巨响,便头朝下跳到地面,竖起尾巴奔跑起来。


    后来,小美洲浣熊们长大点儿了,一天他们的母亲让他们聚集到一棵橙树上,对他们说了下面的话:


    “孩子们,你们都够大了,应该自己去找食物。你们必须学会自己找食物,因为等你们老了,到底还得自己行动,跟所有的浣熊一样。老大喜欢捉蜣螂,可以在烂木头中找到,因为这种地方有许多蜣螂和蟑螂。老二爱吃水果,可以在橙树园里找到,到十二月,就有橙子了。老三只爱吃鸟蛋,可以到各处去,因为各处都有鸟窝。不过,千万不要去村里找,那样很危险。


    “孩子们,只有一种东西你们必须十分畏惧,那就是狗。我们同他们打过一次架,所以我要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情况;因为打这一架,我弄断了一颗牙。人们总是闹嚷嚷地跟在狗后面赶来,这会让你们送命的。你们一听见附近有这种闹声,哪怕是在树的高处,都要头朝下跳到地面。要是不这么办,他们肯定会一枪打死你们。”


    母亲说完这些话,小浣熊都下树,而且分散走开,从右边走到左边,又从左边走到右边,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因为美洲浣熊都这样走路。


    老大想吃蜣螂,便到烂木头和杂草丛里去找,找到许多,一直吃到睡着了。老二最爱吃的是水果,他想吃多少橙子就吃多少,因为橙树园就在山里,跟巴拉圭和米西奥内斯的橙树园一样,没有人会来烦扰他。老三特爱吃鸟蛋,跑一整天只找到两个鸟窝,一个是大嘴鸟的,窝里有三个蛋;一个是斑鸠的,只有两个蛋。总共五个小蛋,当饭吃确是太少了;所以在暮色降临时,这只小浣熊就已经跟早晨时候一样饿得要命,心中无限心酸地坐在山林旁边,从那里看见了村子,便想起母亲的叮嘱。


    “为什么妈妈不让到村子里去找鸟窝呢?”他心里想。


    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种鸟的叫声。


    “这叫声多响亮啊!”他赞赏地说,“这种鸟下的蛋一定很大!”


    这叫声一再传来,是从右边传来,小浣熊便在山里抄近道往那边跑去。太阳已经下山,小浣熊却竖着尾巴飞奔。他终于跑到山脚,朝那个村子望去,远远看见人住的房子,看见一个穿长筒靴的男人用绳子牵着一匹马。小浣熊还看见一只会叫的大鸟,这时才拍拍脑门说道:


    “我多傻!到现在才知道这是什么鸟,是公鸡;妈妈有一天在树上指给我看过。公鸡的叫声非常好听,还有许多下蛋的母鸡。我要是能吃上鸡蛋多好……!”


    大家都知道,山里的小动物没有比鸡蛋更爱吃的东西了。小浣熊有那么一小会儿想到母亲的叮嘱。可是,欲望更起作用,他便坐在山脚,等天色完全黑下来,再到鸡窝去。


    天终于黑了,这时他才踮着脚一步一步向那所房子走去。他一到那里就竖起耳朵听,没有一点儿声音。小浣熊乐坏了,因为他就要吃到一百个、一千个、两千个鸡蛋了;他钻进鸡窝,头一眼就清楚地看到,门口地上孤零零地有一个蛋。因为那个蛋很大,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想把蛋留下来当甜点最后吃,但是嘴里直淌口水,就用牙咬上那个蛋了。


    他刚一口咬下去,就听“啪嗒”一声,脸上挨了重重一下,就觉得嘴鼻部一阵剧痛。


    “妈妈,妈妈!”他大喊,刺心的疼痛使他乱蹦乱跳。可是,他被夹住了,这时他听见了一条狗沙哑的吠声。


    小浣熊在山脚等天断黑,以便到鸡窝去的时候,房子的主人同他的孩子们正在草地上玩耍;那是五岁和六岁的两个金发孩子,他们边笑边跑,跌倒了,就笑嘻嘻地爬起来,接着又跌倒。父亲也跌倒,同孩子们玩得开心极了。最后因为天黑下来,他们不玩了,那个男人说:


    “我去安放捉雪鼬的夹子,雪鼬会来咬小鸡,还会来偷鸡蛋。”


    他去安了夹子。他们吃过晚饭就上床睡觉了。可是两个孩子不想睡,从一张床上跳到另一张床上,穿着长睡衣玩闹。父亲在饭厅看书,由着他们玩闹。可是,孩子们突然停止蹦跳,喊道:


    “爸爸,雪鼬夹住了!图克在叫哪!我们也要去,爸爸!”


    父亲同意了,但是非得让孩子们穿上凉鞋不可,因为担心有蛇,夜间从不让他们光脚走路。


    他们去了。他们在那儿见到什么啦?他们看见父亲弯下腰去,一只手牵着狗,另一只手揪着小浣熊的尾巴,那还是一只很小的小浣熊,他用蛐蛐般快速而又刺耳的尖叫声大喊大叫。


    “爸爸,别弄死他!”孩子们说,“他太小了,给我们吧!”


    “行,这就给你们。”父亲回答,“不过得好好照料他,尤其是别忘了,美洲浣熊跟你们一样是要喝水的。”


    他说这些话,是因为孩子们有过一只小山猫,他们时常从饭盒里取出肉去喂他;可是从不给他水喝,他就死了。


    他们把小浣熊关在原来关小山猫的那只笼子里,笼子在鸡窝近旁。然后,他们都去睡下。


    半夜稍过,静得没有一点儿声息,吃了夹子上夹齿苦头的小浣熊,这时看见月光下有三条黑影正悄悄走近。小浣熊认出,来找他的是他母亲和两个哥哥,他吃了一惊。


    “妈妈,妈妈!”为了不惊动人,被囚的小浣熊连连低声地说,“我在这儿!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妈……妈!”说着他伤心地哭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很高兴,因为他们见面了,还千百次地抚摸小浣熊的嘴鼻部。


    他们立刻打算把被囚的小浣熊弄出去。他们首先试图弄断交织起来的铁丝,四只美洲浣熊用牙齿啃咬起来,但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这时,母亲忽然有了主意,就说:


    “咱们去找一件人使的工具来!人有弄断铁的工具,叫作锉,它像响尾蛇一样有三面,使用方法就是一推一拉。咱们找去!”


    他们跑到那个男人的工作间去,把锉找来。他们想到,单独一只浣熊的力气不够,就三只一起按住锉,开始锉起来。他们干得非常卖力,不一会儿笼子整个随着抖动起来,发出很大的声音。这声音一响,狗就醒了,发出一声沙哑的吠声。三只美洲浣熊可不等狗来要求他们对这件丑闻作出解释,扔下锉就撒腿跑上山去。


    第二天,两个孩子一早就来看他们的新客人,客人伤心得不得了。


    “咱们叫他什么名字呢?”女孩问她哥哥。


    “有了!”男孩答道,“咱们管他叫十七!”


    为什么叫十七?山上的野兽从来没有用过比这更罕见的名字。那个男孩正在学数数,也许这个数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浣熊就叫十七了。他们喂他面包、葡萄、巧克力、肉、虾、蛋——非常鲜美的鸡蛋。只一天工夫,他们就使他被夹的头不疼了。他们对他的亲切是那么真诚,到了夜里,那只小浣熊差不多已经甘心受囚禁了。他经常想到在笼子里给他吃过的美味可口的东西,还想到那两个金发的幼童,他们都那么快活、那么好。


    连续两夜,狗就睡在紧挨着笼子的地方,被囚禁的小浣熊一家不敢走近,都非常难过。到第三天夜里,他们又来找锉,要把小浣熊解救出来,小浣熊对他们说:


    “妈妈,我不想离开这儿了。他们给我鸡蛋吃,待我非常好。今天他们对我说,要是我表现好,他们很快就放我。他们跟我们是一样的。他们也是小崽,我们还一起玩呢。”


    那几只未受驯养的美洲浣熊都很伤心,不过都听从小浣熊,答应每天夜里来看他。


    果然,每天夜里,不管下不下雨,他母亲和两个哥哥都来跟他一起待一会儿。小浣熊从交织的铁丝缝里把面包交给他们,那几只未受驯养的美洲浣熊就坐在笼子跟前吃。


    过了半个月,小浣熊过</a>得很自在,他自己进笼子过夜。除了因为走得太靠近鸡窝而被揪几下耳朵,一切都很顺当。他同两个孩子很要好,那几只未受驯养的美洲浣熊看到那两个幼童很好,就决定要亲切地对待他们。


    直到有一天,夜色非常黑,天气很热,而且雷声隆隆,未受驯养的几只美洲浣熊来叫小浣熊,可是没人答应。他们非常不安地走上前去,看见有一条大蝰蛇蜷缩在笼子口上,他们差点儿踩上了。美洲浣熊们马上明白,小浣熊进笼子时被蛇咬了,所以没回答他们,也许已经死了。他们决心要为小浣熊报仇。三只美洲浣熊一会儿跳来跳去,以激怒那条响尾蛇,一会儿又跳到蛇身上,撕咬着把蛇头咬烂。


    他们随即跑进笼子,小浣熊果然在笼子里直挺挺地躺着,身上肿胀,四肢抖动着正在死去。未驯养的美洲浣熊们摇他,白费劲;他们舔他整个身体达一刻钟之久,也毫无用处。小浣熊终于张开嘴,并且咽了气。他已经死了。


    据说,美洲浣熊差不多能抗蛇毒。差不多没有什么毒能伤害他们,还有别的动物例如獴,也能有效地抗蛇毒。小浣熊很肯定是被咬破了动脉或静脉,血液一中毒,那只动物也就死了。小浣熊就是这样被咬死的。


    他母亲和两个哥哥一见这种情景,哭了很久。后来,因为他们已经无能为力就走出笼子转了一圈,最后一次看看那所房子,小浣熊曾经在这里过得十分幸福,他们看完就回山上去。


    但是,三只美洲浣熊都很担心,他们担心的是:第二天当两个幼童看见他们心爱的小浣熊死了的时候,会怎么说?那两个幼童非常疼爱小浣熊,而他们美洲浣熊也很喜爱两个金发幼童。三只美洲浣熊都想到一处去了,那就是要使两个幼童免受这种巨大的痛苦。


    他们谈了很久,终于作出下面的决定:小浣熊中的老二跟老三非常相像,至少在身材和风度方面是这样,让他留在笼子里,代替死去的老三。他们听过小浣熊的讲述,知道很多这一家人的秘密,两个幼童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对有些事情也许会感到有点儿奇怪,但是不会有更多想法。


    他们就这样把事情办了。他们回到那所房子,新的小浣熊代替了原先那只,母亲和哥哥用牙叼着老三的尸体,把他带走。他们慢慢地带着老三的尸体往山上去,老三的头摇摇晃晃地垂着,尾巴拖在地上。


    第二天,两个幼童对小浣熊的一些罕见的习惯确实感到奇怪。但是,因为这只小浣熊又好又亲切,跟另一只一样,两个幼童一点儿也不怀疑。两个幼童和那只幼崽亲密得跟一家人一样,未受驯养的美洲浣熊也跟从前一样,天天夜里来看被驯养的小浣熊,坐在他身旁吃他留给他们的小块熟鸡蛋,他们也对他讲述大森林里的生活情况。


    亚韦比里河的通道


    米西奥内斯有一条亚韦比里河,河里有很多魟鱼,因为“亚韦比里”正好就是“魟鱼之河”的意思。魟鱼多得连伸一只脚到河里,有时都有危险。我认识一个人,魟鱼扎了他的脚跟,他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半西班牙里路回家;这个人痛得直哭,还跌倒在地。这是人们能感受到的最强烈的那种疼痛。


    亚韦比里河里还有许多别的鱼,所以有人就用炸弹炸鱼。他们投一颗炸弹到河里,就炸死许多鱼。附近所有的鱼都被炸死了。就是房子那么大的鱼也难幸免。所有的小鱼也要死去,尽管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


    话说有一次,有个住在那里的人,他不愿意人们投炸弹,因为他怜悯鱼。他不反对在河里捉鱼吃,但是他不愿意毫无用处地杀死那么多小鱼。投炸弹的人起初很生气,可是那人虽然很好,却很严厉,他们就到别处捉鱼去了,所有的鱼都很高兴。他们对拯救鱼儿的朋友又满意又感激,他一走近岸边,他们就能认出他来。他在河岸上边走边抽烟,这时魟鱼们就在河边烂泥上跟着他爬行,非常喜欢陪伴他们的这个朋友。他虽然什么也不知道,在那个地方却生活得很幸福。


    有一次出事了,一天下午有只狐狸跑到亚韦比里河边,把爪子伸进水里喊道:


    “喂,魟鱼!赶快!你们的朋友到这儿来了,受伤了。”


    有两条魟鱼听见这些话,焦急地跑到岸边来。他们问狐狸:


    “出什么事啦?那个人在哪儿?”


    “他来这儿了!”狐狸又大声说,“他跟老虎搏斗了!老虎追来了!那个人很可能要过河去岛上!你们让他通过吧,因为他是个好人!”


    “当然!我们当然要让他通过!”魟鱼们回答,“但是如果是老虎,可别想通过!”


    “对老虎可得当心!”狐狸更大声地说,“你们别忘了,他是老虎!”


    狐狸说完,纵身一跳,又钻进山里去了。


    狐狸刚做完这件事,那人就拨开树枝出现了。他浑身是血,衬衣都破了。鲜血从他脸上和胸脯上流到裤子上,鲜血还顺着裤褶流到沙滩上。他伤得很重,摇摇晃晃往前走到河边,走进河里。他的脚刚一踩进水里,挤在一起的一大群魟鱼就从他脚下散开来,那个人蹚过齐胸的河水,一直走到岛上,没有一条魟鱼来扎他。他流了许多血,一上岛就晕倒在沙滩上。


    魟鱼们还来不及全心全意关心他们垂危的朋友,一声可怕的吼叫使在水里的他们吓了一跳。


    “老虎!是老虎来了!”大家叫道,同时箭似的冲向岸边。


    果然,跟那人搏斗过的那只老虎在追踪他,已经追到亚韦比里河河岸。那只野兽也伤得不轻,浑身在流血。一见那人死了似的躺在岛上,就发出怒吼,扑向河水,要去把他彻底咬死。


    但是,他刚把爪子伸进水里,就觉得有几十根可怕的钉子扎进他的爪子,他便往后跳。那是守卫河流通道的魟鱼,用他们尾巴上的针,使出全身力气扎进老虎的爪子。


    老虎痛得直叫,把爪子举在半空;一见岸边的河水一片浑浊,好像河底的烂泥都翻上来了,他马上明白,这是魟鱼不让他过河。于是,他生气地嚷道:


    “哼,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是你们干的,该死的魟鱼!赶快从路上滚开!”


    “我们不走!”魟鱼回答。


    “滚开!”


    “我们就是不走!他是好人!你没有权力杀害他!”


    “他打伤我了!”


    “你们两个都有伤!山上的事归你管!这儿可是我们的地盘!……不许通过!”


    “我要通过!”老虎吼了最后一声。


    “绝对不许!”魟鱼回答。


    (他们说“绝对不许”,是因为米西奥内斯的瓜拉尼人都这么说。)


    “咱们走着瞧!”老虎还在咆哮。说完便往后退着助跑,要跳出一大步。


    老虎知道,魟鱼差不多总待在岸边;他料想,要是能一大步跳出去,说不定魟鱼不会在河心找到他,这一来他就能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吃了。


    不过,魟鱼们早已猜到他的打算,全都跑到河心去,互相传话说:


    “快离开河岸!”他们在水下叫喊,“往里去!到河心去!到河心去!”


    只一会儿工夫,这支魟鱼大军就赶到河心一带,去捍卫通道,这时老虎跳出一大步,正好落在河心。落下时他心花怒放,因为开头他没有任何挨扎的感觉,以为魟鱼已然上当,全都待在岸边……


    但是他刚一迈步,魟鱼的刺便雨点般扎来,匕首扎似的疼痛使他赶紧停下;这是魟鱼再次把他的脚扎得到处是伤。


    老虎还想往前走,但是疼痛太厉害,叫他受不住。他发出一声惨叫,便发疯似的跑着退到岸上。一到岸上他再也受不住了,便侧身躺倒在沙滩上,肚子上下起伏,像是累极了。


    这情况说明,老虎中了魟鱼的毒。


    魟鱼虽然战胜了老虎,但是他们不放心,担心那只老虎和其他老虎甚至更多的老虎会来……他们就捍卫不了那条通道了。


    果然,山上又传来吼叫声,一只母老虎出现了,她看见那只侧身倒在沙滩上的老虎,就暴跳如雷。她还看见被魟鱼活动弄得浑浊的河水,就走近河边,她的嘴几乎碰到河水,大声说:


    “魟鱼!我要过去!”


    “不许过!”魟鱼回答。


    “你们要是不让过,我就不让哪条魟鱼留下尾巴!”母老虎吼着说。


    “就算不让我们留下尾巴,也不让你过河!”他们回答。


    “说最后一次!我要过去!”


    “绝对不许!”魟鱼们大声说。


    母老虎怒气冲天,无意中已经把一只脚伸进水里,一条魟鱼慢慢游上前去,把整根刺扎进母老虎的脚趾。那只野兽痛得吼叫起来,魟鱼们便笑着说:


    “看样子我们还有尾巴!”


    但是,母老虎想出一个主意,心里怀着这个鬼胎离开那里,一声不响地沿河岸往上游走去。


    这次魟鱼也明白敌人的意图是什么。敌人的意图是:从别的地方过河,那儿的魟鱼还不知道应该捍卫通道。这里的魟鱼这时非常着急。


    他们大声说:“她要到上游去过河!咱们不让她杀死那个人!咱们一定要保护我们的朋友!”


    他们着急地在烂泥里翻滚,翻滚到把河水都搅浑了。


    “可是,咱们怎么办?”他们说,“咱们游不快……等那边的魟鱼知道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捍卫通道,那只母老虎早就过河去了!”


    他们还是不知道怎么办。直到后来,一条绝顶聪明的魟鱼忽然说:


    “有办法了!请鲯鳅鱼去!鲯鳅鱼是咱们的朋友!他们游得比谁都快!”


    “就这么办!”他们都大声说,“让鲯鳅鱼去!”


    这声音一下子就传出去,马上看见十来行鲯鳅鱼全速向上游游去,那真是一支鲯鳅鱼的大军,像鱼雷一样在水上留下一道道波纹。


    还好,他们总算来得及发出对老虎封锁通道的命令;但这时老虎已经下水,而且快上岛了。然而,魟鱼已经赶到对岸岸边,母老虎一踩到河底,魟鱼纷纷扑到他脚上,把她的脚扎得百孔千疮。气呼呼的母老虎疼得发疯,在水里又吼又跳,弄得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花飞溅起来。可是,魟鱼们再接再厉地向她的脚上冲去,用这种办法封锁住通道;母老虎转身又游起来,并且冲向河岸,这时她的四只脚已经肿得吓人。她也不能从这里过去吃到那个人。


    可是,魟鱼也很累了。更糟的是,那只老虎和那只母老虎终于站起身来,而且进山里去了。


    他们要干什么呢?这事使魟鱼大感不安,他们开会开了很久。最后他们说:


    “我们知道他们想干的事了!他们要去找别的老虎,然后一起来。他们要让所有的老虎一起来,并且过河去!”


    “绝对不许!”年轻和没有太多阅历的魟鱼大声嚷嚷。


    “会的,他们准会过河,小朋友!”老魟鱼害愁地说,“要是他们很多,到底是会过河去的……咱们得去请教咱们的朋友。”


    于是,他们都去看望那个人。他们为了捍卫河上的通道,还没来得及去看他。


    那个人因为失血过多,一直躺着,不过已能说话并且稍稍活动了。一会儿工夫魟鱼们就对他讲了他经历过的事,还对他讲了他们怎样捍卫那条通道,不让想来吃他的老虎通过。受伤的人深深为救他的命的魟鱼的友谊所感动,满怀真挚的热情向离他最近的魟鱼伸出手去,同时说道:


    “毫无办法!要是老虎很多,而且想过河,他们是一定会过来的……”


    “决不让他们通过!”小魟鱼们说,“您是我们的朋友,决不让他们过河!”


    “会的,他们是一定会过来的,小朋友!”那个人说。他还低声补充说:“唯一的办法是派人到我家去找来那支温彻斯特式连发枪和许多子弹……可是在这条河上,我除了鱼儿们,没有任何朋友……而你们谁也不会在陆地上走。”


    “那我们怎么办?”魟鱼们说,显得很焦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这时那个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拍拍脑门,好像想到了什么,“我有个朋友……一只生长在我家的、同我的孩子玩耍的水豚……有一天他回到山里来过,我认为他一定是住在这儿,住在亚韦比里河……可是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魟鱼们这时发出欢呼说:


    “我们知道了!我们认识他!他的窝就在这个岛的岬角下!他有一回跟我们谈到过您!我们马上去找他!”


    说干就干:一条很大的鲯鳅鱼在河水下飞也似游去找那只水豚;这时候,那个人在手掌上化开一滴干血当墨水,用一根鱼骨做钢笔,在一片当作纸的枯叶上写信。信的内容如下:“把那支温彻特式连发枪和一整盒二十五发子弹叫小水豚带给我。”


    那个人还没有写完信,整座山都被一声隐约传来的吼声给弄得颤抖起来——那是所有来作战的老虎走近了,魟鱼用露出水面的头顶着那封信,使它不被弄湿,把它交给了水豚;水豚出来,带着信穿过长满针茅的地方向那个人的家跑去。


    已经到紧急关头了,吼叫声虽然听来还很远,却正在迅速接近。魟鱼把正在待命的鲯鳅鱼召集在一起,对他们大声说:


    “得赶快,朋友们!你们赶快到河的所有地方去发警报!让整条河里的全体魟鱼做好准备!让他们都到这个岛周围来!咱们瞧瞧老虎们过不过得去!”


    这支鲯鳅鱼大军立刻在河的上下游飞速游来游去,他们游动的速度在河上形成了一道道波纹。


    整条亚韦比里河中,凡是接到命令的魟鱼,都到岛子四周的河岸边去集合。魟鱼从四面八方,从石头之间,从烂泥里,从小河的河口,从整条亚韦比里河上赶来捍卫通道,抵抗老虎们。鲯鳅鱼在岛子前面全速来回游弋。


    又到了紧急关头;一声大吼,连岸边的河水都给震得抖动起来,老虎们已经拥到河岸上。


    老虎很多,米西奥内斯的老虎好像都在这里了。但是,整条亚韦比里河里到处都是魟鱼,他们冲到南岸边,准备尽全力捍卫通道。


    “我们老虎要过河!”


    “不许过!”魟鱼回答。


    “还是要过!”


    “不许过!”


    “要是不让过,魟鱼、魟鱼的儿子、魟鱼的孙子</a>都别想活!”


    “有可能!”魟鱼回答,“老虎、老虎的儿子、老虎的孙子、全世界的老虎都别想从这里通过!”


    魟鱼们就这样回答了。这时老虎们最后一次吼道:


    “我们要求过去!”


    “绝对不许!”


    于是打起来了。老虎们大步一跳,冲进了水里。他们全部落在密密实实的一层魟鱼身上。魟鱼把老虎的脚扎得百孔千疮,每个伤口都使老虎发出痛苦的吼叫。但是,老虎在水里发疯般乱抓乱踩,进行自卫。跳到半空的许多魟鱼,被老虎的利爪抓破了肚皮。


    亚韦比里河仿佛成了一条血河。魟鱼成百条地死去……不过老虎也受了重伤,肿得吓人,都退到河滩上,倒下直吼叫。被老虎踩伤的那些魟鱼毫不退缩,前赴后继地赶来捍卫河道。有些魟鱼跳到半空中一落到河里,便又急急去攻打老虎。


    这场恶斗持续了半小时。半小时过后,老虎们又来到河滩上,累得坐下,痛得直吼叫。他们一只也过不了河。


    魟鱼们也累得浑身散了架。非常多的魟鱼死了。活下来的魟鱼都说:


    “再有几次这样的进攻,我们也要吃不消了。快让鲯鳅鱼去找救兵!让亚韦比里河中所有的魟鱼马上来!”


    鲯鳅鱼再次飞快地到河的上下游去,他们游得十分轻捷,像鱼雷一样在水上留下一道道波纹。


    魟鱼于是去看望那个人。


    “我们再也吃不消了!”魟鱼伤心地对他说。有的魟鱼甚至都哭了,因为他们眼睁睁救不了自己的朋友。


    “算了吧,魟鱼!”那个受伤的人回答,“让我一人待着吧!你们为我做得太多了!你们就让老虎通过吧!”


    “绝对不许!”魟鱼们齐声喊道,“亚韦比里河是我们的河,只要河里还有一条魟鱼活着,我们就要捍卫从前保护过我们的好人!”


    那个受伤的人于是高兴地感叹道:


    “魟鱼们,我已经快死了,而且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不过,我向你们保证,连发枪一到,我们就有时间松一口长气了;这一点,我敢向你们保证!”


    “是呀,我们都知道!”热心的魟鱼们回答。


    可是,他们话还没说完,战斗又开始了。老虎们确实已经休息够了,突然站起来,摆出要跳跃的样子,弓起腰吼叫:


    “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要拼了。你们滚开!”


    “绝对不许!”魟鱼们说着冲向岸边。老虎们也已跳进水里,于是开始了又一场恶战。现在,两岸中间这一整段亚韦比里河都被鲜血染红,河滩的沙上也是血迹斑斑。受伤的魟鱼跳得老高,老虎也痛得直吼,可是谁都不后退一步。


    老虎不但没有后退,还向前推进了。一大群鲯鳅鱼徒劳地全速跑遍河的上下游,去召集魟鱼,然而这里早已没有魟鱼。他们都在岛子前边作战,其中一半已经牺牲,活下来的也都负伤而且精疲力竭了。


    这时他们明白,他们一分钟也坚持不下去了,而老虎准会通过。可怜的魟鱼们宁愿死也不出卖朋友,便最后一次冲向老虎。但是,一切都已无济于事。五只老虎已经游向岛子岸边。魟鱼们焦急地喊道:


    “到岛子那边去!咱们都到对岸去!”


    可是,这么办也迟了:又有两只老虎游过去了,一会儿工夫所有的老虎都到了河心,河面上见到的都是老虎的脑袋。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只小动物,一只毛茸茸的红色小动物,正在尽全力横渡亚韦比里河。那就是水豚,他为了不让连发枪和子弹弄湿,把这两样东西顶在头上,带往岛上。


    那个人见到水豚,就欢呼起来,因为他还来得及去保卫魟鱼。他求小水豚用头推他到河岸上,因为他一个人办不到;在那个阵地上,他以闪电般的速度给连发枪上好子弹。


    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魟鱼们,绝望地看着自己打了败仗,而且老虎就要把他们可怜的受伤的朋友吞了,伤心至极。恰好就在这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接着看见走在前头并且已经穿过沙滩的那只老虎,突然跳得老高,然后摔下死了,脑门上被枪打了一个洞。


    “好呀,好呀!”魟鱼们乐疯了,大声叫喊,“那个人拿到温彻斯特连发枪了。我们有救了!”


    河水被真诚的极度欢乐给搅浑了。那个人依然冷静地进行射击,每一枪都击毙一只老虎。每只老虎惨叫着倒下死去时,魟鱼们就使劲摇动尾巴来回答。


    像闪电落到老虎头上一般,他们一只接着一只被击毙。这一仗仅仅持续了两分钟。老虎一只跟着一只沉入河底,鲳鱼在那里吃他们。后来有几只漂起来,这时鲯鳅鱼送着他们游到巴拉那河,边吃边高兴地把河水弄得四处飞溅。


    不久,多子多孙的魟鱼,又跟从前一样变得数量众多了。那个人康复了,非常感激救过他性命的魟鱼,就住到那个岛上去。在那里,在夏夜,他喜欢在月光下躺在河滩上抽烟,这时魟鱼慢悠悠地说话,将他指给不认识他的鱼儿们看,向他们讲述那场恶战,那时魟鱼曾经一度与这个人结为联盟,一起反抗老虎。


    一只懒惰的蜜蜂


    从前在一个蜂巢里,有只蜜蜂不爱干活,就是说,她一棵树一棵树地飞遍了树林,去吸花的分泌液;不过,她不把花的分泌液收集起来酿成蜜,而是全都吃光。


    是的,这是一只懒惰的蜜蜂。每天早晨,太阳刚刚把空气晒暖,这只蜜蜂就从蜂巢的大门口探出头来,一看是好天,就跟苍蝇一样用腿轻轻摩擦身子,这才展翅飞翔,对美好的天气感到十分满意。她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乐得拼命发出嗡嗡声,进了蜂巢,又飞出去,整天就这样度过;与此同时,别的许多蜜蜂为了给蜂巢装满蜜,都在尽力干活,因为蜜是初生的小蜂的食物。


    蜜蜂们都很严肃认真,开始对这只懒惰的姐妹的行为感到气愤。在蜂巢的大门口,永远有几只蜜蜂站岗,防备其他小动物钻进蜂巢。这些蜜蜂往往是老蜂,有丰富的生活经验,背上都是光秃秃的,因为背上的毛都在蜂巢大门上蹭掉了。


    因此,有一天她们在那只懒惰蜜蜂要进门时拦住她,对她说:


    “朋友,你必须干活,因为所有的蜜蜂都该干活。”


    这只小蜜蜂答道:


    “我飞了一整天,太累了。”


    “不是你太累不太累的问题,”她们说,“而是你活儿干得太少。这是我们对你的第一次警告。”


    她们虽然这么说,还是让她进门了。


    但是,这只懒惰蜜蜂不悔改。因此,第二天傍晚,站岗的蜜蜂们对她说:


    “姐妹,你必须干活。”


    她马上回答:


    “这几天里我总有一天会干的!”


    “问题不在于你这几天里总有一天要干活,”她们对她说,“而是明天就得干。你可得记住了。”


    她们又让她进门了。


    下一天天黑时,又发生了同样情况。她们还没对她说什么,这只小蜜蜂倒先大声嚷嚷起来:


    “是呀,是呀,姐妹们!我已经想起我答应过的事了!”


    “问题不在于你记不记得答应过的事,”她们对她说,“而是你得干活。今天是 4 月 19 日。那好,现在是说明天,明天是 20 日,你至少得带一滴蜜回来。现在,进门去吧。”


    她们边说这件事,边让她进门。


    但是,4 月 20 日这天,跟往常所有日子一样,她白白地度过了。不同的是,在太阳落山时天气变了,刮起了寒风。


    那只懒惰蜜蜂急急朝她的蜂巢飞去,心想在蜂巢里也许暖和些。不过,就在她要进门时,几只站岗的蜜蜂拦住了她:


    “不许进</a>去!”她们对她冷冷地说。


    “我要进去嘛!”那只蜜蜂大声说,“这是我的家。”


    “这是一些勤劳的可怜蜜蜂的家。”另外一些蜜蜂回答她。


    “可没有供懒惰蜜蜂走的入口。”


    “我明天一定干活!”那只蜜蜂赌咒说。


    “不干活的蜜蜂没有明天。”懂许多哲理的蜜蜂回答。


    她们说着把她推出门去。


    那只蜜蜂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飞了一会儿;可是天黑了,已经快看不见了。她想抓住一片树叶,却落到了地上。寒风一吹,她觉得身上麻木,再也飞不动了。


    她只好在地上爬,在小木棍和小石块间爬上爬下,她觉得这些东西像是一座座大山;当她爬到蜂巢门口时,寒冷的雨点也该落下来了。


    “咳,我的天!”那只无依无靠的蜜蜂喊道,“天一下雨,我会冻死的。”


    她想进蜂巢。


    但是,通道对她关闭了。


    “请原谅!”那只蜜蜂央告说,“让我进去吧!”


    “已经太迟了。”她们回答。


    “姐妹们,求求你们!我困!”


    “实在太迟了。”


    “朋友们,可怜可怜我!我冷!”


    “不可能。”


    “饶我一次!我会死的!”


    这时她们对她说:


    “不会的,你不会死。只要过上一夜,你就会记住,休息是靠劳动挣来的。滚吧。”


    她们赶走了她。


    这时那只蜜蜂冷得发抖,翅膀湿漉漉的她在地上爬,还直绊脚,一直爬到突然跌进一个洞里;她滚着落下去,落到一个洞的底部。


    她以为会一直落下去,却是一直落到洞底,并且发现面前有一条蝰蛇——一条背部有点儿褐黄色的绿蛇,这条盘旋着的蛇,正盯住她看,准备向她扑去。


    其实那是从前被移植来的一棵树的树洞,被那条蛇选作藏身的地方了。


    蛇是吃蜜蜂的,而且很爱吃。因此,那只蜜蜂发现自己落在敌人面前的时候,就闭上眼睛低声喃喃地说:


    “永别了我的生命!这是我最后看见光线的时辰了。”


    但是,她大感意外的是,那条蛇不仅没有一口吞下她,反而对她说:


    “你好吗,小蜜蜂?你准是个不爱劳动的家伙,所以才在这个时辰到这儿来。”


    “是呀。”蜜蜂喃喃地说,“我不干活,确是错误。”


    “既然这样,”那条蛇嘲弄地说,“我可要除掉世上像你这样的害虫了。蜜蜂,我要吃了你。”


    蜜蜂吓得直哆嗦,大声喊道: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就因为比我强,您就吃掉我,这不公平。人们都知道什么是公平。”


    “哎呀呀!”蛇轻轻盘旋着,大声说,“你对人认识得透吗?你认为夺走你们的蜜的人更公平吗?你这个大傻瓜。”


    “他们夺走我们的蜜,可不是因为这件事,不是的。”蜜蜂回答。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更聪明。”


    蜜蜂这么说。蛇却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


    “得!不管公平不公平,快准备好,我可要吃你了。”


    说着就往后退,以便向蜜蜂扑过去。可是,蜜蜂大声说:


    “您这么干,是因为比我更不聪明。”


    “我比你这个黄毛丫头更不聪明?”蛇笑着说。


    “就是这样嘛。”蜜蜂肯定说。


    “那好,”蛇说,“咱俩就来比试比试。看谁干得更出色,谁就赢。我要是赢了,就吃掉你。”


    “要是我赢了呢?”蜜蜂问。


    “要是你赢了,”敌人回答,“你就有权在这儿过夜,可以一直待到天亮。你合意不合意?”


    “行。”蜜蜂回答。


    蛇又笑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出一件蜜蜂永远做不到的事情。下面就是他要做的事。


    他即刻出洞,快得蜜蜂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回来时带来一颗桉树种子的蒴果,这棵桉树就长在蜂巢旁边,是给它遮阴的。


    小伙子们把这种蒴果当陀螺转着玩,把它叫作桉树小陀螺。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蛇说,“仔细看着,注意!”


    他迅速把尾巴像根麻绳那样,绕在小陀螺上,再快速抖开,小陀螺就在快速抖开的作用下旋转起来,而且疯子似的嗡嗡叫。


    蛇笑了,觉得自己很明智,因为蜜蜂从来不能旋转陀螺。但是,小陀螺跟橙木陀螺一样,嗡嗡叫着原地旋转,终于倒在地上了,这时候蜜蜂说:


    “这个表演太棒了,我绝对做不到。”


    “那我就吃掉你。”蛇大声说。


    “等一等!我做不了这件事,但是我能做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


    “是什么事?”


    “把自己变得无影无踪。”


    “怎么着?”蛇大声说,惊奇得跳起来,“不离开这儿就变得无影无踪?”


    “对,不离开这儿。”


    “也不藏到地里去?”


    “不藏到地里去。”


    “那成!要是你办不到,我马上吃掉你。”蛇说。


    这件事是这样的,就在小陀螺还在转的时候,蜜蜂有时间观察这个洞穴,看见洞内长着一种植物。那差不多是一丛杂草,叶子很大,有两分钱硬币大小。


    蜜蜂走近那丛植物,小心翼翼地不碰它,而且这样说:


    “蛇先生,现在轮到我了。劳驾你转过身去,并且数到三。一数到三,你就到所有的地方找我,那时我已经不见了!”


    他们果真这么办了。蛇快速地数数:“一,二,三!”说着转过身来,惊奇得大张着嘴,因为洞里蜜蜂不见了。他看看上边,看看下边。看看所有的地方,找遍各个角落,用舌头碰碰那丛植物,也毫无用处:蜜蜂消失了。


    这时蛇心里明白,虽然他转小陀螺的表演很出色,蜜蜂的表演却绝对是很特别的。“她怎么啦?她在哪儿?”


    他没办法找到她。


    “得了!”蛇终于大声说,“我认输了,你在哪儿?”


    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那只小蜜蜂的声音——从洞穴中传来。


    “你不会对我下手吧?”那声音说,“我能听到你发誓吗?”


    “行。”蛇回答,“我向你发誓。你在哪儿?”


    “在这儿。”蜜蜂回答,突然从那丛植物一片合拢的叶片里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很简单:这种植物是含羞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也是很平常的,它有一种特性,只要轻轻一碰,叶子就合拢。这种冒险只能发生在米西奥内斯,这里植物很多,含羞草的叶子又大。因此,蜜蜂一碰上去,叶子就合拢,把蜜蜂藏了起来。


    蛇的智慧绝对发现不了这种现象,但是,蜜蜂觉察到了,就用来救自己的命。


    蛇没话可说,但对自己的失败很恼火,而蜜蜂在那里度过的一夜,一直都在提醒她的敌人,要遵守承诺。


    那是个漫漫长夜,蛇和蜜蜂都靠在树洞高处的墙上度过,因为风雨大作,雨水像河流一样灌进树洞。


    天非常冷,树洞里又是一片漆黑。蛇不时有扑向蜜蜂的冲动,蜜蜂这时就以为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


    小蜜蜂从来不会相信,夜间会那么冷,那么漫长,那么可怕。她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每夜都睡在蜂巢里,是那么温暖,想到这里就悄悄哭了。


    天亮的时候,天已放晴,太阳一出来,小蜜蜂就飞起来了,在蜜蜂全家出力建造的蜂巢大门口,她又悄悄地哭了。放哨的蜜蜂什么话都没说,就让她进门。因为她们明白,回来的这只蜜蜂已经不是懒惰的游手好闲之徒,而是仅仅经过一夜艰苦的生活学徒期,就得到造就的一只蜜蜂。


    果真是这样。从此以后,她采集了那么多花粉,酿制了那么多蜜,没有一只蜜蜂比得上她。秋天降临时,她的日子也到了尽头。在她去世之前,还有时间给围着她的年轻蜜蜂上最后一课:


    “使我们如此坚强有力的,不是我们的聪明,而是我们的勤劳。我只使用了一次我的聪明,那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原先要是我跟大家一样勤劳,大概就用不着使用小聪明了。那时候不停地飞来飞去,跟劳动一样疲乏。我原先缺乏的是责任观念,那个夜晚使我得到了。


    “干活吧,朋友们,想着我们为了人人幸福的目标而花费我们的力气,每个人为达到这个目的而受累,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们把这种想法叫作理想,这是有道理的。在人和蜜蜂的生活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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