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返航与生命终结

    精彩看点


    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的罪行——伊斯帕尼奥拉岛上印第安人口锐减——华盛顿·欧文的描述——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被迫营救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回到圣多明戈受到盛情接待——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同情印第安人——伊莎贝拉一世的疾病与痛苦——伊莎贝拉一世驾崩——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给迭戈·哥伦布的信——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拜访斐迪南二世——斐迪南二世冷漠接待了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遗愿——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与世长辞——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数次变更的安息之所——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多元人格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离开伊斯帕尼奥拉岛期间，在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的管理下，西班牙殖民者在伊斯帕尼奥拉岛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贤惠的印第安妇人、温柔的印第安女孩、年轻的印第安男孩和年迈的印第安老人遭受了我们无法想象的侮辱与虐待，令人绝望的恶魔也无法与邪恶的西班牙人相提并论。我竟没有勇气描述西班牙人的暴行，也无法理解上帝是如何容忍西班牙人犯下这样的暴行的。


    成群的西班牙人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四处寻找黄金。冒险家们带来的财物很快就挥霍殆尽。许多陷入极度贫困和痛苦中的西班牙人含恨死去。几个月内，一千多个西班牙人相继死去。奴隶制度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正式建立，每个西班牙人分得一定数量的印第安奴隶。虽然印第安人不习惯苦力劳作，但他们被迫去矿山劳动，被迫与妻儿分开，遭受残酷的鞭打。如果印第安奴隶敢逃跑，一旦被抓住，他们就会被血腥的猎犬撕成碎片。西班牙人用这种方式来警示印第安人。大量的印第安人常被驱逐到两三百英里远的地方。许多印第安人死去。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写道：“我发现路上有许多已经死去的印第安人，另有一些人在树下喘息，还有一些人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虚弱的喊着，‘饿！饿！’”[1]


    对上述可怕的场景，华盛顿·欧文写道：“无法再进一步描述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描绘的画面，因为这是他亲眼所见而非道听途说</a>。天性让人没有办法接受这些残忍的细节。可以说，难以忍受的苦难让淳朴脆弱的印第安种族在地球上慢慢消失。许多印第安人在绝望中死去，甚至母亲们都克服了强大的自然本能，杀死自己还在哺乳期的婴儿，免得孩子以后经历悲惨的生活。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发现伊斯帕尼奥拉岛已经十二年了。在这十二年中，成千上万的印第安人成为贪婪的白人的牺牲品。”[2]


    与弗朗西斯科·费尔南德斯·德·博瓦迪利亚和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相比，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管理还算公正和人道。在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管理期间，没有大肆屠杀印第安人，也不允许实施野蛮的刑罚。他迫切希望教化印第安人，让印第安人皈依基督教。虽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把许多印第安人送到西班牙当作奴隶贩卖，但这是受那个狂热时代的影响。当时奴隶贸易几乎普遍存在，而且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奴隶贸易一直受英格兰教会的捍卫与提倡，这点我们羞于记述。不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因此受到了严厉的谴责，但公正的人们会考虑他生活的时代对他做出理性的评价，因为即便是《圣经》也认可无知之罪。


    距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率领的船队在牙买加搁浅已经过去一年了。这是充满焦虑和悲伤的一年。叛乱者头目弗朗西斯科·德·波勒斯已被囚禁，剩下的叛乱者则被定为无罪。尽管这样，叛乱者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胆战心惊。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命两个官员管理他们。在两个官员的管理下，他们分成两队，一队生活在搁浅的船上，一队在岸边安营扎寨，长时间等待救援。1504年6月28日清晨，两艘船逐渐靠近圣塔格洛里亚湾。绝望中的西班牙人欣喜若狂。


    对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拖延时间不愿解救被困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一事，住在圣多明戈的西班牙人公然表示愤怒。迫于压力，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不得不向滞留在牙买加岛的西班牙人施以援手。被困在牙买加岛上的西班牙人争分夺秒地上船。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在船上升起海军上将的旗帜，宽宏大量地忘掉了之前忍受的一切，以极大的善意对待所有人。船从圣塔格洛里亚湾出发，沿着牙买加海岸，横跨海峡抵达海地岛西端，接着沿海地岛南部海岸抵达圣多明戈。这是一段漫长的航行。


    16世纪初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


    暴风雨、逆风和猛烈的逆流给航行造成了很大的阻碍，到1504年8月13日船才顺利抵达。在圣多明戈，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有许多朋友。不过，即使是曾经反对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人现在也怜悯他的遭遇。良心受到冲击的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感到害怕。他担心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质问他迟迟不去救援的原因。所以他礼貌殷勤地接待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这让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非常惊讶。不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和斐迪南·哥伦布都没有被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的虚伪欺骗。


    很快，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因为权力划分不明确引发了管辖权争议。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看到印第安人的悲惨遭遇和整个岛上的悲惨景象，感到非常难过。他希望培养印第安人勤劳的习惯，从而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同时为西班牙王室带来更多的收益。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写信给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一世：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印第安人都是岛上最大的财富。印第安人为我们这些基督徒耕种，为我们提供食物，在矿山为我们挖金，做牛做马地为我们服务。我了解到，我离开伊斯帕尼奥拉岛后有七分之六的印第安人遭到非人虐待后死去：有的死于剑下，有的死于打骂和虐待，有的死于饥饿。大多数印第安人都死在山上和峡谷里。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无法逃脱难以负荷的劳作。[3]


    在圣多明戈，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无力解决任何现实问题，也无法从弗雷·尼古拉·德·奥万多·伊卡塞雷斯手上获得当前殖民地的情况记录。他甚至发现自己也处在赤贫状态。因此，他和巴塞洛缪·哥伦布准备返回西班牙。他们准备了两艘船。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负责其中一艘，巴塞洛缪·哥伦布负责另一艘。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非常慷慨，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为贫穷的水手提供生活必需品，尽管其中许多人曾属他的反对者。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和巴塞洛缪·哥伦布率船刚离开港口，一阵风就把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船上的桅杆刮走了。他不得不把残损的船开回港口，带上儿子斐迪南·哥伦布和仆人登上巴塞洛缪·哥伦布的船继续航行。


    1504年11月12日，船从圣多明戈出发。船在航行中遭遇了一连串风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因痛风而被困在床上，虚弱、疼痛、忧虑和悲伤一直伴随着他，私人事务也乱作一团。他发现自己极其贫困。在西班牙，伊莎贝拉一世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面对着内忧外患。她压力巨大，但几乎没有人能担起重任。斐迪南二世是个十分冷酷无情的人，任何慷慨的动机都无法打动他。


    伊莎贝拉一世的最后时刻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写信给儿子迭戈·哥伦布，敦促他严格管理财务。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表示：“我没有得到我应得的收入，一直靠借钱生活。二十年来我历经磨难，却一无所获。在西班牙，我连个屋顶都没有，连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也没有。我只能住在旅店。然而，大多数时候我身无分文，连付旅店的钱也没有。”


    1504年11月26日，厌倦了尘世的伊莎贝拉一世在梅迪纳·德尔·坎波驾崩。她一生仅有少许的快乐。看到朋友们在床边为自己哭泣时，躺在病榻的伊莎贝拉一世说：


    不要为我哭泣，也不要浪费时间为我的康复做无用的祈祷。如果要祈祷，请为我灵魂的救赎祈祷吧。


    伊莎贝拉一世享年五十三岁，在位三十年。她漫长的人生谢幕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她的遗体入土时，大雨如注。冬季凄凉的暴风雨在阿尔罕布拉宫周围咆哮。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得知伊莎贝拉一世驾崩的消息时，写信给儿子迭戈·哥伦布，说：“最重要的是要深情虔诚地将伊莎贝拉一世的灵魂托付给上帝。她一直是圣洁的天主教徒。因此，我们可以放心，伊莎贝拉一世脱离尘世忧患后已进入天堂。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一切都要以为斐迪南二世服务为宗旨，努力减轻他的悲伤。”


    伊莎贝拉一世驾崩是降临到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身上最严重的灾难之一。接下来，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在塞维利亚度过了一个冬天和春天。大多数时间他都躺在床上，十分痛苦。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非常依赖他的两个兄弟，也十分喜爱他的两个儿子——迭戈·哥伦布和斐迪南·哥伦布。他给长子迭戈·哥伦布写信道：“你对弟弟要有一个哥哥的样子。你再没有其他亲人了。当你需要时，上帝就在你身旁。对一个人来说，十个兄弟也不算多。我觉得没有比兄弟更亲密的朋友了。”


    西班牙王宫里仍有许多反对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人。反对者搞阴谋从而成功熄灭了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从西班牙王室获得报酬的希望。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非常难过。他觉得当务之急是亲自去一趟王宫。不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身体非常虚弱，过了一段时间才启程出发。


    在5月宜人的天气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和巴塞洛缪·哥伦布一起出发前往塞戈维亚拜访斐迪南二世。疲倦忧郁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一个发现新大陆的人，一个被西班牙王室忽视的人——多年来一直活在悲伤中。这时，他走进了西班牙王宫的大门。


    “自私的斐迪南二世，”华盛顿·欧文写道，“对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多年的付出视而不见。他只觉得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这时给自己带来不便。斐迪南二世善意接待了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但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冷漠僵硬，就像冬日的阳光即便照在脸上也无法给心灵传递温暖。”[4]


    塞戈维亚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向斐迪南二世详细汇报了最后一次远航的情况，但斐迪南二世对他的叙述既没有报以善意的微笑，也没有流下同情的泪水。斐迪南二世不吝赞美之词，但没有充分认识到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实际功绩。[5]


    阴郁、失望和沮丧的几个月过去了，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生命的沙漏只剩下最后一点沙在下落。精神上的痛苦和痛风的折磨再次把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困在床榻。为了家人，他非常渴望自己的功绩能得到认可，自己的财产能得到保护。只有这样，他所爱之人才可以得到庇佑。不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更关心的是给孩子们一个荣耀的名声，而不是恢复金钱损失。他在沙发上痛苦地给斐迪南二世写信，恳请斐迪南二世任命儿子迭戈·哥伦布为新大陆的总督。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曾被不公正地夺走了新大陆总督头衔。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写道：“这是一件关乎我荣誉的事。至于其他一切，请陛下裁度，给予或保留都由陛下决定，我将遵命。我觉得迟迟没有恢复我的荣誉是我生病的主因。”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最后确信无法从斐迪南二世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荣誉。他在病榻上给忠实的朋友迭戈·德·德萨写了一封绝望的信：


    看来，现在在位的斐迪南二世陛下觉得，不宜兑现曾经他和伊莎贝拉一世口头上和书面上许给我的承诺。对我来说，和逆境抗争就像和风抗争一样，我已尽我所能。其他一切都留给上帝吧，曾经在我需要时上帝总是暗暗助我。[6]


    虚弱英勇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离世给人难以形容的悲伤。历经尘世最猛烈的风暴袭击，他的身心饱受折磨。有一段时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朋友们都了解到他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很快，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也知道自己的人生之旅就要结束，自己即将前往疲惫人们安息的港口。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高尚的品格在遗嘱中闪闪发光。


    根据长子继承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长子迭戈·哥伦布是主要继承人。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敦促他要始终忠于西班牙王室，竭尽所能传播基督教。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要求，遗产的十分之一要用来帮助贫困的亲戚和其他需要的人。他还要求迭戈·哥伦布在伊斯帕尼奥拉岛康赛普西翁建一座教堂，每天都要为自己、父亲、母亲、妻子和所有在信仰中死去的灵魂做弥撒。[7]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与世长辞


    最后，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走向人生的终点。他意识到自己离开人世的时间已经到来。他欢迎死亡的降临，死亡就像友好的信使让他从忧虑与疼痛中解脱出来。他临终前最后的行为是参加圣礼，最后的遗言是：“哦，上帝，我将我的灵魂交到你的手中。”1506年5月20日，将近七十岁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与世长辞，葬礼在巴利亚多利德盛大举行。他的遗骸最初安放在圣玛利亚·德·拉·安提瓜教堂。1513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遗骸被转移到塞维利亚的塞维利亚拉斯·奎瓦斯的迦太基修道院。1536年，他的遗骸与儿子迭戈·哥伦布的遗骸一起转移到圣多明戈大教堂，但即使在圣多明戈大教堂都无法找到他们的安息处。1797年，海地被割让给法兰西，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和迭戈·哥伦布的遗骸被西班牙当局转移到古巴哈瓦那大教堂。他们现在还安息在这里。


    通过对上文的阅读，每个读者都会对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性格形成自己认为公正的评价，进而赞扬或批判他。总的来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充满变故的一生中历经了许多悲愁与麻烦。众所周知，他的人格也有瑕疵。不过，我们不能否认他人格中的高尚美德。他人格的瑕疵和闪光点相辅相成，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人。据基督教教义，让人开心的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充满风暴的人生之旅已经结束了，他去了一个供疲惫的人安息的极乐世界。


    * * *


    [1]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西印度群岛史记</a>》，第2卷，第14章。——原注


    [2]华盛顿·欧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生平与航海史》，第2卷，第428页。——原注


    [3]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西印度群岛史记》，第2卷，第36章。——原注


    [4]华盛顿·欧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生平与航海史》，第2卷，第471页。——原注


    [5]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写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斐迪南二世对给自己带来这样巨大利益的人产生了厌恶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斐迪南二世在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面前失去了君主高贵的气质，除非他被曾经那些控诉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证词动摇。从支持斐迪南二世的人那里，我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西印度群岛史记》，第2卷，第37章）——原注


    [6]马丁·费尔南德兹·德·纳瓦雷特收藏，第1册。——原注


    [7]“遗嘱另一个条款建议迭戈·哥伦布照顾斐迪南·哥伦布的母亲比阿特丽斯·恩鲁奎兹·德·阿兰。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没和比阿特丽斯·恩鲁奎兹·德·阿兰正式结婚。或许是因他们从未正式结婚，或许是因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对比阿特丽斯·恩鲁奎兹·德·阿兰的某些忽视，他临终前对比阿特丽斯·恩鲁奎兹·德·阿兰怀有深深的内疚。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要求迭戈·哥伦布让比阿特丽斯·恩鲁奎兹·德·阿兰体面地生活下去。‘为了我的良心，请这样做吧，这件事一直沉重的压在我的灵魂上。’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补充道。”（华盛顿·欧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生平与航海史》，第2卷，第481页）——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