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从曼丁尼亚之战到腓力二世首侵希腊

    留克特拉战役后，底比斯虽然主导希腊格局长达九年，但没有达到斯巴达曾经的成就。它从未上升到正式的霸主地位。提洛同盟时期，雅典掌控着一个实力强大、成员紧紧依附于它的组织。而底比斯对希腊的主宰与这种组织无关。底比斯之所以站在风口浪尖上，只是因为在斯巴达的敌人的阵营中，它是最强大的，是其他城邦要依附的中坚力量。当时的精神向导伊巴密浓达有意担任最高领导，努力让底比斯成为领头者，而非一个“专制城邦”。


    曼丁尼亚之战结束后，希腊各城邦发现它们缺乏一位公认的领袖，因而恢复了自由，不再忌惮任何宗主国或强国。因此，希腊接下来一段时期的历史尤其支离破碎。


    第1节　阿格西劳斯二世驾崩


    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之后数年的编年史几乎是一片空白。因为斯巴达不再是希腊的中心，所以斯巴达与周边小城邦的琐碎战事似乎已经吸引不了古希腊史学家们的注意。尤其是在年老的阿格西劳斯二世驾崩后，斯巴达也失去了与光辉岁月联结的最后一条纽带。这位伟大的勇士并没有在埃夫罗塔斯河谷战死，而是在利比亚的沙漠里丧生。斯巴达与麦西尼的战争迫切需要财力支持。因此，当塔克霍斯——一位反叛波斯帝国的埃及国君——要用金钱换取希腊重装步兵时，阿格西劳斯二世接受了这个建议。按照约定，阿格西劳斯二世带着援军到达埃及，以八十四岁的高龄指挥了自己在尼罗河畔的最后一次战役。与塔克霍斯发生争执后，阿格西劳斯二世转而支持塔克霍斯的表亲涅克坦尼庇斯。涅克坦尼庇斯随即以二百三十塔连特换取阿格西劳斯二世的效劳。公元前361年到公元前360年的冬天，阿格西劳斯二世率军带着钱财回国时，在利比亚沿岸的一个废弃港口驾崩。正如神谕所言，虽然充满勇气并且极具才能，但阿格西劳斯二世正是斯巴达的恶魔天才——“跛足统治”为斯巴达带去了所有的不幸。


    骑在马上的阿格西劳斯二世


    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阿卡狄亚联盟本来还有可能成为领头羊。然而，成立不到二十年，阿卡狄亚联盟便分崩离析。原因在于旧城对新建都城麦加罗波利斯的妒忌。公元前353年，斯巴达攻击麦加罗波利斯。麦加罗波利斯孤立无援，最终向斯巴达臣服。后来，在底比斯军队的支援下，麦加罗波利斯重获自由。旧城邦如此系统地削弱着新建都城的实力，导致最后如一位讽刺诗人所言，“这个伟大的城市(1)变成无垠的荒漠”。由于不再有强邦或宗主国遏制阿卡狄亚人之间的纷争，不久，阿卡狄亚人全然衰落，变得无足轻重。


    大约就在此时，伯罗奔尼撒半岛上又滋生出新的罪恶——僭主制死灰复燃。虽然两百年来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僭主早已经销声匿迹，但叙拉古的狄奥尼修斯和费莱的杰森的成功驱使着野心家们蠢蠢欲动。西锡安的欧弗隆首先尝试用武力奴役国人。公元前367年，他最终失败，遭到暗杀。约公元前360年，科林斯的蒂莫芬尼斯因其死状声名远扬。在蒂莫芬尼斯顺利夺权后，他的弟弟蒂莫莱翁及两位蒂莫芬尼斯的友人与他见面。四人会面时，其他三人庄重地要求蒂莫芬尼斯放弃僭主制。遭到拒绝后，蒂莫莱翁走到一旁，用披风裹住蒂莫芬尼斯的面部，其他二人则将蒂莫芬尼斯砍倒。


    蒂莫莱翁


    科林斯由此恢复了自由。其他希腊城邦则没有这么幸运——尤其是埃维亚岛，几乎完全落到僭主手中。


    第2节　同盟战争爆发


    在参与公元前371年到公元前362年战争的众多城邦中，除了底比斯，数雅典表现得最好。雅典虽然失去了阿罗普斯，但收获的远比失去的多。公元前365年，雅典成功征服了之前落入波斯帝国手中的萨摩斯岛。然而，雅典并没有解放先前的盟友，反而在萨摩斯岛上为自己的贫困公民建了大型军事殖民地。雅典还挑选了不少爱琴海北岸的边远城镇，据为己有。其中包含色雷斯的切索尼、马其顿城市皮德纳和墨托涅，以及更重要的城市波提狄亚。斯巴达最终衰落后，雅典成为希腊唯一的海上强国。底比斯虽然拥有实力强大的陆军，但只在公元前363年派出过一支舰队出海。雅典人如果足够聪明，就会允许新近征服的城市加入公元前378年建立的海上联盟。然而，对提洛同盟的记忆是雅典人的痛苦之源。雅典无法忘记重建帝国的使命，更想统治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臣民，而不愿去争取积极主动的盟友。看着自己强大的盟友越来越随心所欲，加入雅典海上联盟的亚细亚城市开始不满。在萨摩斯岛建立军事殖民地严重违背了基本的结盟协议，尤其冒犯了雅典的亚细亚盟友。然而，直到公元前357年，亚细亚城市才公然与雅典开战。当时，整个海上联盟的主要成员——希俄斯岛、拜占庭、罗得岛和科斯岛——同时对雅典宣战。雅典希望通过猛攻海上联盟中最强大的城市来威慑其他盟友。因此，雅典企图以攻占希俄斯岛宣告战争的开始。纳克索斯之战的获胜者和经验丰富的将军卡布里亚斯率领六十艘战船进入希俄斯岛的港口，并设法登陆。然而，卡布里亚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与主力大军拉开了很长的距离。最终，卡布里亚斯惨遭杀害。雅典舰队也战败撤退。接着，获胜的海上联盟成员围攻萨摩斯岛，企图赶走雅典的军事殖民者。为解救萨摩斯岛，老将军伊菲克拉底和提莫西亚斯率领第二支舰队出发。当时，伊菲克拉底一定已经超过七十岁。抵达萨摩斯岛后，伊菲克拉底和提莫西亚斯发现敌军太强大，因而撤退。由于这个谨慎的行为，伊菲克拉底和提莫西亚斯遭到同僚卡瑞斯弹劾，并接受公民大会的审判。公民大会忘记了伊菲克拉底和提莫西亚斯往日的功勋，对他们严加审判。伊菲克拉底虽然被无罪释放，但被剥夺了指挥权。提莫西亚斯被处以一百塔连特罚金——这对他是毁灭性的。因此，摆脱了雅典老一辈将军的指挥后，雅典人将战事指挥权交给了卡瑞斯——伊菲克拉底和提莫西亚斯的指控者。卡瑞斯虽然富有才干，但反复无常，并不可靠。在某种程度上，卡瑞斯的性格让人们想起亚西比德。攻打同盟城邦时，这位新任指挥官毫无进展。当发现资金不足后，他让雅典军队为波斯帝国达达尼尔海峡地区的总督阿塔巴兹效力以换取酬金，而阿塔巴兹最近刚刚叛离波斯帝国君主阿尔塔薛西斯三世。通过成功打击波斯人的远征，卡瑞斯充实了自己军队的金库。与此同时，雅典与同盟间的战争陷入僵局。


    卡瑞斯


    阿尔塔薛西斯三世


    第3节　同盟战争结束


    不久，雅典人就听到了消息：对雅典支援波斯帝国反叛总督阿塔巴兹的行为，波斯帝国君主雷霆大怒，正配备三百腓尼基战船前来支援雅典曾经的盟友。雅典人惊恐不已，解除了卡瑞斯的职务，请求波斯帝国君主的宽恕。公元前355年，雅典与反叛的盟友议和。罗得岛、希俄斯岛和其他所有反叛的盟友都可以退出海上联盟，但雅典保留萨摩斯岛和色雷斯及马其顿沿岸的城市。这些城市将归雅典所有，不再是雅典的盟邦。与雅典断绝关系后，在新近独立的城邦中，有两个城邦并没有享受多长的自由。公元前353年，罗得岛和科斯岛被卡里亚总督摩索拉斯征服，再次成为波斯帝国的附庸。


    正当雅典忙于与同盟间的战争时，其他一系列的麻烦分散了雅典的注意力。雅典遭到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沉重打击，并迅速失去了爱琴海北岸零星的领地。


    令人奇怪的是，对于爱琴海沿岸各希腊城邦的事务，马其顿王国竟然现在才插手。虽然历代马其顿国王都曾设法利用过希腊城邦间的战争甚至是内战，但没有一位马其顿国王永久地征服了希腊的领地。原因并不在于马其顿王国资源不足或马其顿国王野心不够，而是因为向高层文明进化时，一个半蛮族的城邦被各种问题缠身。


    第4节　马其顿人


    马其顿人虽然看似是希腊人的近亲(2)，但一直被视作异邦人。然而，马其顿人并不像他们的近邻色雷斯人和伊利里亚人那样野蛮。只是在公元前4世纪，他们仍然过着希腊部落在公元前10世纪时那样的生活。马其顿人形成的政体与古老的有限王权政体类似，即国王寻求贵族们的意见，并将自己的决议提交人民会议批准。虽然不少马其顿部落都是粗野的山地人，但这些居住在阿克希乌斯河和哈利亚克蒙河平原地区的部落熟知城市生活，建立了大型城市埃迦伊和佩拉。与爱琴海沿岸希腊殖民地三百年的接触深深地影响了马其顿人，尤其是马其顿王国的上层阶级。在这些希腊殖民地，马其顿王国的上层阶级学到不少希腊习俗，并学会欣赏文明礼节。多数马其顿王国贵族都有希腊名字，譬如“阿奇劳斯”“保萨尼阿斯”“莱西马库斯”和“托勒密”。马其顿王国的贵族们开始用希腊名字称呼他们的神明。此外，他们还通晓希腊文。


    马其顿人狩猎的场景


    第5节　马其顿王国历代国王


    马其顿王国的王室家族是马其顿希腊化的领军人物。他们宣称自己是阿尔戈斯多利亚族国王的远亲的后裔。亚历山大一世曾在薛西斯一世的军队中服役，为自己的希腊宗谱据理力争，甚至得到参加奥林匹亚竞技会的资格——这是任何一位蛮族人都没有享受过的殊荣。亚历山大一世的孙子</a>阿奇劳斯一世更是希腊事物的狂热爱好者。阿奇劳斯一世的宫廷里招待过阿伽松(3)、科里洛斯(4)和欧里庇得斯(5)这样的希腊诗人。他还雇用宙克西斯(6)用壁画装饰自己宫廷的墙壁。此外，他还邀请哲学家苏格拉底到佩拉教导马其顿王国的青年——尽管徒劳无功。公元前399年，阿奇劳斯一世驾崩后，马其顿王国陷入多年内战。在伟大的腓力二世的父亲阿明塔斯一世统治期间，内陆的伊利里亚人和海岸边的哈尔基季基同盟似乎要将马其顿一分为二。斯巴达摧毁了哈尔基季基同盟，拯救了阿明塔斯一世的王国。数年内，马其顿王国恢复了实力，甚至还设法征服塞萨利北部——不料被佩洛皮达斯击退。


    欧里庇得斯


    第6节　腓力二世的青年时期


    迄今为止，马其顿王国一直受潜在的内战危的影响。尽管王位继承为世袭制，但靠暴力篡位夺权的也不在少数。只要能找到一群强大的追随者，任何一位王室成员都有希望从上任国王的继承者手中夺得王位。如同中世纪的贵族阶级一样，马其顿王国为数众多且好战尚武的贵族傲慢无理。任何怠慢行为都可能让这些贵族拿起武器，拥立新主。因此，马其顿王国的王位都是长满荆棘的宝座。国王寿终正寝反倒是一桩幸事。


    在前文中，我们已经提到，还是孩童时，阿明塔斯三世的第三位儿子腓力便作为人质被佩洛皮达斯带回底比斯。腓力被体面地囚禁在底比斯多年。他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但不能回马其顿王国。腓力是一位非凡的青年。他不仅熟知希腊文学和哲学，还十分精通希腊文，甚至被认为是同辈中首屈一指的雄辩家。此外，腓力还洞悉希腊治国之道，通晓兵法——这都是同辈人望尘莫及的。当时，底比斯是希腊政治的中心。伊巴密浓达是当时最伟大的将军。然而，没有哪位十六岁的少年能像这位流放中的马其顿年轻人一样善于抓住时机并且精于观察。


    在底比斯度过三四年后，腓力因家族不幸被召回马其顿王国——腓力的长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二世遇刺身亡。继位不久后，亚历山大二世的继任者、腓力的二哥佩尔狄卡斯在与伊利里亚人的交战中阵亡。佩尔狄卡斯留有一子，但年龄尚小。因此，公元前359年，腓力成为佩尔狄卡斯幼子的监护人和马其顿王国的摄政王。


    佩尔狄卡斯


    第7节　腓力的性格


    刚年满二十三岁的腓力要肩负巨大的使命。一方面，两位王室成员觊觎腓力侄子的王位。另一方面，杀死佩尔狄卡斯的伊利里亚人正从马其顿王国西北边境闯进来。然而，这位年轻的摄政王完全有能力应付困扰他的难题。上天赋予了腓力作为马其顿统治者所需要的每一种品质。就算马其顿王国最粗野的臣民也会钦佩这位总是亲自出征的摄政王，腓力是马其顿王国最优秀的骑手、最勇敢的游泳者和最敏锐的猎手。腓力也贪图杯盏之欢——马其顿人共同的弱点。然而，腓力不单纯是一位士兵。自年幼起，腓力就擅长掩饰和伪装，而非武力和强迫。腓力对希腊的治国之道颇有研究。以智取胜是腓力最大的乐趣——尤其当对手是一位希腊政客时。为达目的，腓力可以不择手段。腓力否认条约或违背誓言都直截了当——这甚至让最麻木不仁的希腊政客都大惊失色。腓力最大的武器就是贿赂。他深知希腊人见利忘义。因此，他总是雇用敌军的派系领袖支援自己作战。腓力说：“只要我让一只骡子驼着一袋银币经过城门，就没有哪个城市是坚不可摧的。”一直以来，与腓力同时代的人都不相信他是老奸巨猾的人，因为他一直表现得无拘无束、谦恭有礼并且坦诚直率。人们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看起来这样真诚，却那样心怀恶意。腓力的优秀品质也不全是假装出来的。腓力的残酷从不会毫无缘由。他是一位可靠的朋友和心胸宽广的主人。他的彬彬有礼和亲切温厚出于真诚而非伪装。他确实鄙视希腊人的派系偏见和唯利是图，但对希腊文化与希腊文明的崇敬也确实是出于真心。


    第8节　腓力执政


    出任马其顿王国摄政王的两年内，腓力清除了所有觊觎王位的人，并彻底击垮了伊利里亚人。腓力因此赢得人民的无限拥戴。公元前358年，腓力秘密罢黜了自己的侄子，自立为王。史称“腓力二世”。接下来，腓力二世便开始重整马其顿军队。在此之前，马其顿军队不过是一群吵吵嚷嚷、杂乱无章的部落集合体。为数众多且充满激情的贵族被鼓励加入国王的骑兵护卫队，并受封为“伙伴骑兵”。从部落精挑细选的士兵则成为轻装步兵或重装步兵。认真研究伊巴密浓达的战术后，腓力二世训练纵深方阵作为军队主力，并为军队配备长矛。长矛长度是希腊长矛的三倍。由于长矛太长，位于队伍中三四腓的士兵的矛头不但超出了作战纵队，而且还超出了第一纵队。这种密集型方阵仅凭冲撞力就能压制普通的希腊重装步兵阵列。


    腓力二世


    第9节　腓力二世攻占安菲波利斯


    坐稳王位后，腓力二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要让马其顿王国拥有一处港口。历代马其顿国王一直想努力争取得到一处港口，但都徒劳无功。起初，腓力二世并没有打算攻打哈尔基斯人的城市——这些城市靠近希腊中部，分布得很紧凑——而是设法占领分散的雅典各领地中的某处，或是某个独立自治的城市。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腓力二世两者兼得。腓力二世发现，雅典人正计划远征安菲波利斯。自六十五年前安菲波利斯叛离雅典归顺布拉西达斯之后，雅典人一直期望能收复安菲波利斯。腓力二世当即与雅典人谈判，并主动提出如果雅典用塞尔马湾的皮德纳港交换，他就会将安菲波利斯交到雅典人手中。雅典人同意了这项交易，因为这项交易显然对他们有利。腓力二世围攻安菲波利斯时，雅典作壁上观。几周后，安菲波利斯落入腓力二世手中。接着，腓力二世来到皮德纳城门前。然而，腓力二世立刻违背约定，同时占据了安菲波利斯和皮德纳。他深知此举意味着与雅典的战争一触即发，便突袭了雅典在该地区最重要的领地波提狄亚。雅典援军到来前，腓力二世占领了波提狄亚。然而，腓力二世没有将波提狄亚据为己有，而是将它转交给哈尔基斯强邦奥林索斯。奥林索斯人因此与雅典结怨。


    骑在马上的腓力二世


    第10节　腓利比的建立


    就在这时，雅典与同盟间的战争爆发。由于忙于战事，雅典无暇惩罚腓力二世或奥林索斯。因此，腓力二世拥有三年的时间毫无阻碍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不久，腓力二世就证明这些计划很可能会引领着他进一步开疆拓土。既然已经占领了安菲波利斯和斯特律蒙河上至关重要的桥梁，那么通往色雷斯的道路也就掌握在了腓力二世手中。跨过斯特律蒙河，腓力二世深入山区，相继征服了一直到东部奈斯托斯河的色雷斯各部落。这次远征的主要目标是争夺潘格亚斯山的矿藏。在古文明世界中，潘格亚斯山是已知的最丰富的黄金产地。征服该地区后，腓力二世在当地建立了一个新的城市，并命名新城为“腓利比”。腓利比立刻成为开矿中心，以及抵御色雷斯人的堡垒。几年内，矿区源源不断地产出黄金。腓力二世每年至少从矿区获取一千塔连特(7)。于是，大量的金币铸造而成。希腊人由此第一次使用通行的金币。金币也为腓力二世打开了众多敌对城镇的大门。


    腓利比遗址


    第11节　福基斯与底比斯的争端


    正当腓力二世征服色雷斯人，而雅典与顽强的盟邦作战时，刚刚主宰希腊的强邦底比斯陷入了错综复杂的困境。然而，如今再没有伊巴密浓达来解救底比斯了。一直以来，底比斯和福基斯都是敌对关系。福基斯人虽然在留克特拉战役后与底比斯结盟，但并非自愿，而是受当时形势所迫。公元前362年，福基斯人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因而没有派部队加入底比斯主导的前往曼丁尼亚作战的联盟大军。底比斯人对此极其不满，并伺机报复。几年后，时机出现。德尔斐人谴责某些福基斯人非法入侵献给阿波罗的荒地并进行耕作，还将该事呈报到近邻同盟的会议上。近邻同盟虽然备受尊重，但并无实权。每年仍然有人出席近邻同盟的会议，而他们偶尔也会干涉政事。近邻同盟的代表们投票表决福基斯人犯下了严重的渎神罪，并对福基斯处以巨额罚金。事实上，这些代表完全由底比斯和塞萨利操控。由于福基斯人没有缴纳罚金，罚金数额随之加倍。近邻同盟的代表们威胁福基斯，除非福基斯人立刻执行裁决，否则他们的土地将被充公，献给神明，成为阿波罗神殿的财产。


    第12节　福基斯人攻占德尔斐


    事态因此陷入危机。福基斯人是身强力壮且斗志昂扬的民族，绝不能忍受自己的敌人打着宗教的幌子胁迫自己。在雄心勃勃的首领腓罗迈卢斯和奥诺马尔库斯的带领下，福基斯人秘密武装起来。做好一切作战准备后，福基斯人连夜突袭并攻占了德尔斐及德尔斐神殿。腓罗迈卢斯找出并杀害了指控福基斯的德尔斐人，接着强迫祭司们根据自己的口述篡改神谕。因此，在神谕中，阿波罗宣称要赐福给圣地劫持者们。该神谕似乎非常有效，因为当德尔斐的近邻阿姆菲萨的洛克里斯人前来驱赶腓罗迈卢斯时，结果惨败而归。


    第13节　“神圣战争”(8)爆发


    腓罗迈卢斯和奥诺马尔库斯深知他们的行动意味着与底比斯和塞萨利开战，而他们的兵力并不充足，无法应对这些强邦。然而，攻占德尔斐为福基斯人带来巨额神殿财物。有两百五十万英镑的真金白银任由自己支配，便会不乏雇佣军的效力。因此，当近邻同盟的代表们称福基斯犯下渎神罪时，腓罗迈卢斯以告示反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并向希腊全境任何愿意加入福基斯部队的重装步兵许以重金酬劳。“神圣战争”由此爆发。虽然以“神圣战争”命名，但这场战争并不是一场整个希腊对抗福基斯的长期战争，只是底比斯人、塞萨利人和洛克里斯人设法粉碎邻邦福基斯的战争。毋庸置疑，与自己的对手一样，福基斯人也博得了外界的同情。斯巴达如果能力尚存，或许会帮助福基斯人。雅典一旦摆脱了自己的麻烦，也会非常乐意与福基斯人合作。


    公元前355年神圣战争示意图


    当真正的战争爆发时，福基斯人仍然有能力进行抵抗。虽然腓罗迈卢斯在战争初年就战死沙场，但继任者奥诺马尔库斯率领一万雇佣军继续战斗。奥诺马尔库斯不仅捍卫了福基斯，还将战火引入敌国。在塞萨利，奥诺马尔库斯向费莱的亚历山大的继任者们，即费莱的僭主们行贿，让他们退出塞萨利同盟，加入自己的阵营。有了德尔斐神殿源源不断的财富支撑，福基斯人甚至可以强大到压制塞萨利人。在此期间，奥诺马尔库斯突袭维奥蒂亚，在战场上打败了底比斯人，让那些对伊巴密浓达时期仍然记忆犹新的人惊讶不已。接着，奥诺马尔库斯转向塞萨利-底比斯联盟中更小的成员国。他不断袭击洛克里斯人、多利亚人和伊蒂人，直到山谷中的所有农舍被烧毁。


    底比斯人、塞萨利人和洛克里斯人狼狈不堪，于是铤而走险，请求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协助。拉里萨的塞萨利贵族怂恿腓力二世穿越奥林匹斯山，非法进入希腊。对于向腓力二世求援，底比斯人没有否认。因此，他们也必然难辞其咎。


    第14节　腓力二世在塞萨利


    近来，腓力二世一直势如破竹。雅典在同盟战争中消耗殆尽，已经无力捍卫自己的外围领地，眼睁睁看着墨托涅——雅典在马其顿的最后一处港口——历经长期围城后在公元前354年被占。墨托涅的国王也被射瞎一只眼睛。随着实力的增强，腓力二世的野心也随之扩张。腓力二世壮大了自己的陆军，并开始筹备舰队，还巩固了自己的边境，以防内陆蛮族部落的侵扰。在腓力二世诸多丰功伟绩中，他在奥林匹亚竞技会上夺得战车赛胜利一事也值得一提。如今，腓力二世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争取在希腊拥有一席之地。


    进军攻打费莱时，腓力二世发现自己的对手是奥诺马尔库斯的弟弟法衣鲁斯。法衣鲁斯北上加入了费莱人的队伍。腓力二世击退了法衣鲁斯。不久，奥诺马尔库斯率领福基斯人的主力大军亲自上阵。奥诺马尔库斯迎战马其顿人，在两次交战中彻底击溃了马其顿人，将腓力二世赶回了家门。接着，奥诺马尔库斯返回维奥蒂亚，突袭了科洛奈阿，劝说奥尔霍迈诺斯叛离底比斯人，宣告独立。在为期十年的神圣战争中，当时是福基斯胜利的顶峰。


    公元前354年至公元前353年，“神圣战争”示意图


    第15节　帕加塞之战


    首战失败数月后，腓力二世率领两万新兵再次出现在塞萨利。奥诺马尔库斯起兵抵抗，在帕加塞港口附近遭遇腓力二世大军。战局发生扭转。马其顿方阵冲破福基斯雇佣军；奥诺马尔库斯本人连同手下六千人阵亡。接着，腓力二世赶走费莱的僭主，宣告费莱自治。然而，腓力二世假借战略需求之名，派遣马其顿军队进驻帕加塞和马格尼西亚半岛上的多处地区，并由此成为塞萨利要塞的主人。


    第16节　腓力二世在温泉关


    与此同时，腓力二世的成功让希腊境内那些非底比斯盟友的城邦惊恐不已。这样一位异邦国王居然深入希腊领地，并在埃维亚海峡附近安插驻军。腓力二世让那些没有被仇恨蒙蔽的非福基斯人难以忍受。于是，当南下攻占福基斯时，腓力二世便发现温泉关由雅典的一支陆军和一支舰队把守，从阿哈伊亚和斯巴达而来的军队也加入到福基斯人军队当中，为法衣鲁斯效忠。哥哥奥诺马尔库斯阵亡后，法衣鲁斯就被任命为福基斯联盟的将军。德尔斐神殿宝库中还有充足的杯盏器皿可以熔为钱币。因此，不久后，法衣鲁斯就能雇用到一批雇佣军，并将他们派到战场上。这批雇佣军与奥诺马尔库斯在帕加塞时期拥有的雇佣军规模相当。


    当发现温泉关难以攻克后，腓力二世无功而返。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遭雅典军队挫败。眼看希腊中部的时机尚未成熟，腓力二世便对神圣战争听之任之，转而征服其他地区。腓力二世的征战使他拥有了塞萨利要塞，而这个收获暂时让腓力二世心满意足。与此同时，遥远的北方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腓力二世去做。


    * * *


    (1) 该引文出处不详。此处“伟大的城市”应当是指麦加波罗斯。


    (2) 残存的马其顿方言与伊欧里斯的希腊文非常相似。而马其顿人必然是多民族混血的结果。——原注


    (3) 阿伽松（Agathon，约公元前448——公元前400），雅典悲剧诗人，作品现已亡佚。阿伽松曾出现在柏拉图的《会饮篇》中。


    (4) 科里洛斯（Choerilus，约公元前546——公元前460），雅典著名悲剧诗人，所创作的一百六十部戏剧作品如今均已亡佚。


    (5) 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约公元前480——公元前406），雅典悲剧作家，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其余二位为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生前共创作约九十多部戏剧作品，《美狄亚》为其代表作。


    (6) 宙克西斯（Zeuxis，生卒年不详），古希腊极富创造力的画家，生活在公元前5世纪，其绘画作品均以亡佚。


    (7) 价值二十四万四千英镑。——原注


    (8) 此处指“第三次神圣战争”。第一次神圣战争发生于公元前595年至公元前585年。交战双方为近邻同盟和德尔斐附近的小城基拉。第二次神圣战争发生于公元前449年至公元前448年，结果是雅典与斯巴达在第一次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的间接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