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伽利略不怕鼠疫威胁，继续从事他的研究工作。


    A


    清晨。伽利略在望远镜旁画着图样，维尔姬尼亚提着一个旅行包进来。


    伽利略　维尔姬尼亚！发生了什么事吗？


    维尔姬尼亚　修道院关门了，我们都得马上回家。在阿尔契特里有五个人得鼠疫死了。


    伽利略　（叫喊）查尔蒂太太！


    维尔姬尼亚　这里的市场胡同从昨天夜里起已经封锁。在旧城有两个人死亡，还有三个人躺在医院里快要断气了。


    伽利略　他们又一次把一切事情保密到最后一分钟。


    查尔蒂太太　（进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维尔姬尼亚　鼠疫。


    查尔蒂太太　我的上帝啊！我收拾东西去。（坐下）


    伽利略　您什么也不用收拾。您带着维尔姬尼亚和安德烈亚走，我拿我的图样。


    ［他迅速地跑回他的书桌旁，匆忙地把图样收集在一起。查尔蒂太太给跑进来的安德烈亚穿上外衣，并取来床单和食品。大公爵的一个侍从进来。


    侍从　殿下躲避流行病离开这儿到波伦亚去了。他答应为伽利略先生提供方便，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两分钟后四轮马车就到门口。


    查尔蒂太太　（对维尔姬尼亚和安德烈亚）你们马上出去，带上这些东西。


    安德烈亚　可是为什么要走呢？要是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走。


    查尔蒂太太　这是鼠疫，我的孩子。


    维尔姬尼亚　我们等着爸爸。


    查尔蒂太太　伽利略先生，您收拾完了吗？


    伽利略　（用桌布包扎着望远镜）您把维尔姬尼亚和安德烈亚送上马车去。我立刻就来。


    维尔姬尼亚　不，没有你我们不走。你要收拾你的书，就没个完。


    查尔蒂太太　马车来了。


    伽利略　理智些吧，维尔姬尼亚，要是你们不上车，车夫就要把车赶走。鼠疫不是小事情。


    维尔姬尼亚　（当查尔蒂太太把她和安德烈亚领出去的时候，她反抗着）您帮他装书吧，不然他走不了。


    查尔蒂太太　（在门口叫喊）伽利略先生！车夫不愿意等啦。


    伽利略　查尔蒂太太，我不能离开这儿，一切都乱糟糟的。您知道吗，要是我不继续工作一两宵，三个月来画的图样都得扔掉。鼠疫到处都有的。


    查尔蒂太太　伽利略先生！您疯啦，立即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伽利略　您快跟维尔姬尼亚和安德烈亚一起走，我追上你们。


    查尔蒂太太　再过一小时就跑不了啦，您必须走！（听）他把马车赶走了！我去把他拦住。（下）


    ［伽利略来回走动。查尔蒂返回来。脸色苍白，没拿行李。


    伽利略　你转来转去干什么？马车跟孩子们都走啦。


    查尔蒂太太　已经走了。他们一定是拼命抓住维尔姬尼亚。孩子们在波伦亚会有人照顾，可是谁在这儿给您做饭呢？


    伽利略　你疯啦，为了给我做饭留在城里……（把他的图样拿在手里）查尔蒂太太，您不要以为我是个傻子。我不能在这个关口停止观察。我有强大的敌人，我必须为我的主张搜集证据。


    查尔蒂太太　您用不着请求原谅，可是您并不聪明啊。


    B


    佛罗伦</a>萨。伽利略的房子前面。伽利略从屋里出来，看着街道下面。两个修女走过去。


    伽利略　（对她们）大姐，您能告诉我哪儿能买到牛奶吗？今天早晨送牛奶的大婶没来，我的女管家已经走了。


    第一个修女　只有下城的商店还开门。


    第二个修女　您是从这儿出来的吗？（伽利略点头）就是这条胡同！


    ［两个修女在胸前画着十字，喃喃祷告，离去。一男人走过。


    伽利略　（对他）您不是给我们送白面包那位面包师吗？（男人点头）您看见我的女管家没有？她一定是昨晚走的。今早起她就不在家啦。（男人摇头）


    ［对面一扇窗户打开了。一妇人向外观望。


    妇人　（叫喊）您快跑吧！他们那边发现了鼠疫！（这男人恐惧地跑开）


    伽利略　您知道我的女管家上哪儿去了吗？


    妇人　您的女管家倒在那边的街道啦。她一定知道自己得了鼠疫才跑开的。真是不像话！（她把窗户关上）


    ［孩子们从街道走过来，他们看着伽利略，叫喊着跑开。


    ［伽利略转过身，两个手执武器的士兵跑过来。


    士兵们　立即回到屋里去！


    ［他们用长矛把伽利略赶进屋里，随后在门前设置栏栅。


    伽利略　（靠着窗）我的女管家怎样啦，你们能告诉我吗？


    士兵们　都把他们弄到草地上去了。


    妇人　（再次出现在窗前）后面这条小巷已传上鼠疫，你们为什么不把它堵死？


    ［士兵们横街拉设一条绳子。


    妇人　可是这样谁也上不了我们家啦！这儿平安无事，你们用不着封锁。住手，住手！听见吗！我的男人还在城里，他回不来啦。你们这些畜生，畜生！


    ［屋里传出她的呜咽声和叫喊声。士兵们下。一老妇出现在另一窗前。


    伽利略　后面要烧掉。


    老妇　怀疑那儿传上了鼠疫，他们不会把火扑灭的。眼下谁想的还不都是鼠疫！


    伽利略　这种事就他们干得出来！这是他们整个儿的统治制度，他们把我们当做一棵发病的、不再结果的无花果的树枝一样砍掉。


    老妇　您不要这样说。他们也是没法子想啦。


    伽利略　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老妇　是，我的儿子让人给我捎来一张条子，谢谢上帝，他昨晚听说后面死了人，就没回来。夜里这个城区死了十一个人。


    伽利略　我责怪自己，没及时让我的女管家离开这儿。我有件很急迫的事情要做，可她没必要留下来。


    老妇　我们也走不了，再说，谁会收留我们呢？你不用责怪自己，我看见她今早七点钟左右走的，她病了，她看见我出来拿面包的时候，还绕着我走呢。她不愿意他们封您的房子，可是他们什么都能打听出来。


    ［渐渐听见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伽利略　这是什么？


    老妇　他们想用呐喊</a>驱散乌云。说乌云里藏着鼠疫呢。


    ［伽利略高声大笑。


    老妇　您还笑呢！


    ［一个男人从街道走过来，发现前面被一根绳子拦住。


    伽利略　喂，您请等一下！这儿被封锁了，屋里什么吃的都没啦。


    ［男人已走远。


    伽利略　你们总不能让一个人在这儿饿死吧！喂，喂！


    老妇　也许他们会拿点什么东西来的，要是您不害怕，天黑的时候，我给您放一壶牛奶在门口。


    伽利略　喂，喂！他们应该听得见我们在叫唤！


    ［安德烈亚突然出现在绳子跟前，他的脸都哭肿了。


    伽利略　安德烈亚！你怎么来的？


    安德烈亚　我清早就来了，我敲门，您没开，别人告诉我……


    伽利略　你没乘马车走吗？


    安德烈亚　走啦，我半道上跳下来了，维尔姬尼亚走了，我不能进去吗？


    老妇　不，你不能进去，你该到厄修拉教团修女那儿去，你妈妈也许在那儿。


    安德烈亚　我去过了，他们不让我进去看她，她病得可厉害啦。


    伽利略　你走了都三天啦，这么远的路你是走回来的吗？


    安德烈亚　您不要生气，我是走回来的，他们还抓住我一回呢。


    伽利略　（毫无办法的神情）不要哭了。这几天我又发现了许多新东西，要我告诉你吗？（安德烈亚呜咽地点头）仔细地听着，要不你听不明白。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叫你看过金星。不要听他们乱叫乱喊，他们要驱散乌云，那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你想起来了吧？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它像月亮一样！我看见它有时是半圆形，有时是月牙形。你对这有什么想法？我只要用一个小圆球和一盏灯就能做给你看。事实证明，这个行星本身也不发光。它画着一个简单的圆圈绕太阳转动，你说这不很奇妙吗？


    安德烈亚　（呜咽着）当然，这是一个事实。


    伽利略　（低声地）我没让你妈妈留下来。


    ［安德烈亚沉默。


    伽利略　当然啰，要是我不留下来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安德烈亚　他们现在会相信您吗？


    伽利略　我现在有了一切实证，当鼠疫过去以后，我就动身到罗马去，让他们瞧瞧这个。


    ［沿着街道走来两个包扎严实、手提长棍和圆桶的男人，他们用木棍先后给伽利略和老妇往窗口递送面包。


    老妇　对面那儿有个女人带着三个小孩，给他们送点吃的吧。


    伽利略　我没喝的，屋里没水。（两人耸着肩膀）明天你们还来吗？


    第一个男人　（嘴捂着一块布，声音窒息地）今天谁能知道明天的事？


    伽利略　假如你们再来。能给我捎一本书吗？我工作很需要它。


    第二个男人　（沉闷的笑声）好像你这本书多么要紧似的，你有面包吃就该高兴啦。


    伽利略　那个小伙子是我的学生，他会在那儿等着把书交给你们。安德烈亚，那是一张水星循环时间表，我不知把它放到哪儿去了。你愿意帮我在学校搞到一张吗？


    ［两个男人已离开。


    安德烈亚　我一定把它拿来，伽利略先生。（下）


    ［伽利略退下。从对面屋子走出老妇。她把一壶牛奶放在伽利略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