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媚娘（二）

    如果闯进来的是孟泽理想的女生，见到他这样的动作,听到他这样的威胁,肯定要吓破了胆。


    但,李明澜出了名的叛逆性子。初初那一刻，她稍稍吃惊他的真面目。他尽兴了松开她,她爬了起来，抬腿向他下面踢去。


    孟泽敏捷地闪开了。


    李明澜转身跑了。


    少女穿出了树林,他的世界恢复了安静。


    李明澜还是我行我素。不过,这之后她回头观察孟泽,不像从前勾着惑人的笑,而是怀有探究。


    她似乎没有在意他的狼爪。关于这一点，孟泽有些猜测。也许，还有谁这样对待过她,所以她才习以为常。


    他看她的眼神依旧冷淡。


    热情的是他的同桌，冯天朗。自从冯天朗家楼下开了一间蛋糕店，他时不时就给李明澜捎上小甜点。


    蛋挞蛋糕罗宋包,芝士吐司小酥芙。


    过了几天,冯天朗问：“李明澜，你最喜欢吃的甜点是什么？”


    李明澜回答：“雪媚娘。”


    冯天朗的脸有些僵了，因为他家楼下的蛋糕店没有雪媚娘。


    孟泽看着同桌。可别第二天又不知上哪弄一盒雪媚娘过来吧。


    冯天朗没有。但是他说,他家那条街有一家饮茶的酒楼,里面的茶点就有雪媚娘。这招比外带雪媚娘到学校要新鲜，因为这样的话还能坐一起吃个饭。


    冯天朗还说：“李明澜笑起来，甜甜得就像雪媚娘。”


    这句话,孟泽不信。


    课后，李明澜和其他女生出去了。


    冯天朗忽然问：“孟泽，你有没有觉得，李明澜对你有些什么？”


    孟泽反问：“什么？”


    冯天朗若有所思：“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不大一样。”


    孟泽给出解释：“李明澜最擅长的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不同的人，她自有一套不同的系统。”


    冯天朗：“你还挺了解她的。”


    孟泽：“她人蠢，心事都写在脸上。”


    王辉自从上次拍过李明澜的照片，似乎着了魔，跑到孟泽面前说：“李明澜细腰长腿，如何刁钻的角度拍起来都大有魅力。”


    “美色不过是青春饭。”孟泽劝好友一句。


    孟泽在李明澜含苞欲放的年纪爬了山，他在梦里回望那一座山丘，和棉花完全不一样。软，但很充实。


    之后很久，李明澜没有再过来小树林。除了第一次，其他的终究是梦而已——


    王辉在楼梯口遇到了李明澜，惊艳万分。他连忙上前去，自我介绍说：“我是孟泽的朋友，六班的。”


    王辉走得快，比孟泽下几个台阶。孟泽高高在上看着。王辉过去套近乎的嘴脸，孟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朋友。


    李明澜从楼梯平台抬头看孟泽一眼，再转向王辉：“你好。”


    “你好，你好。”王辉说：“我和孟泽是摄影同好。这个周末想拍摄一场运动专题，是要拿去杂志评奖的。我组了一场羽毛球赛，邀请俊男美女过来当模特，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


    “俊男美女啊？”李明澜伸手指了指孟泽，问：“那这位帅哥去不去啊？”


    王辉回头看孟泽，说：“如果不是他拿相机的话，他也可以上镜。”


    孟泽才不。


    李明澜扬起笑，说：“他去我就去啊。”


    王辉大笑着拍了掌，“就这么说定了。”


    孟泽还是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对王辉说：“你在她面前像个狗腿子。”


    “情不自禁。”王辉说：“对着美女的笑脸，我魂都找不着北了。近看更美啊。”


    王辉租了一辆大巴车。李明澜上去时，孟泽坐在最后一排，旁边还有空位。他平日里很受欢迎，没有女生向前，说明他这一趟旅行想要独处。偏偏李明澜不如他愿，一下子就坐在他身边，“Hi。”她跟他打招呼。


    孟泽转眼向窗外。


    李明澜靠向他，问：“外面有什么？”


    “黄金。”很敷衍的一个答案。


    李明澜：“很冷淡啊，我可是被邀请过来的。”


    “不是我邀请的。”


    “我可是知道你的小秘密。你呀……想学坏。”李明澜伸出五爪，放在孟泽的跟前。


    孟泽看着。她手指莹白如玉，指甲剪得圆润的。


    她把手覆在他曾经抓握的地方，说：“坏透了。”


    李明澜虽然这样说，但是没有指责他的侵犯。


    孟泽想到那一天和她亲密的西装男人，李明澜的性格没有“安分”两个字，就算是身经百战也不足为奇了。这样一想，孟泽更加不愿看见她这张脸。


    因为李明澜在，孟泽懒了，不想拍摄，也不想打球。他坐到了场外。


    知道自己要入镜头的女孩们，个个花枝招展。李明澜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服，戴一顶浅粉色的太阳帽，扎着长长的马尾辫。走起路来一晃一晃。


    从李明澜平时的吃穿，孟泽判断她的家境应该不错，有足够嚣张的资本。


    李明澜的羽毛球打得比较烂，虽然长相逼人，但这是送正经杂志社的照片，王辉不好把镜头专注在美女的脸上，于是去拍其他人了。


    没几下，李明澜就累了，她没有过来休息区，而是靠在另一边的树下。她抬起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压低了帽檐。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谁也不知道，她的视线焦距在何方。她面向羽毛球场，像是在观赛。过了一会，她再看看手表，离开了树下。


    孟泽知道，她过来一定是为了纠缠他。他看着场内的一个女生。紧身的运动衣下，包了两个大大的圆球。


    “孟泽。”李明澜到了他身边。


    他还是看着那个女生。除了圆球，还有纷飞的短裙，煞是养眼。


    李明澜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说：“我又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这时，孟泽才抬眼看她。她的鼻尖沁了几粒小汗珠，眼睛因为帽檐影子而更深。其中的眼神非常奸诈。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说：“你刚刚有在偷看我吧？”


    孟泽反问：“李明澜，你哪来的自信？”


    “当然是你给我的，我发现你经常偷看我。”李明澜指指手表，说：“刚才五分钟内，你偷看了我二十四次。”


    孟泽指指场上的丰满少女，“我在看她，你方向错了。”


    那是王辉的女同学，发育得可好。李明澜低眼看一下自己的胸，“上次是谁抓着我不放？”


    孟泽淡淡的：“比较起来，你这也和平板一样了。而且，她腿上肌肉非常健美，头身比例匀称。”


    王辉正在抓拍观众席的动向，把相机镜头朝这边转了过来。


    孟泽坐在休息椅，抬眼看着李明澜。


    她稍稍低腰俯视他。


    风吹过，少年和少女的头发飞扬起来。


    王辉赶紧拍下这一个瞬间。幸好他拍得快，因为下一秒李明澜就走了。


    后来，王辉把照片洗了出来，问孟泽：“你俩当时在说什么？眼里都是情绪。特别是李明澜，爆发得很动人啊。”


    孟泽看着照片，“你是为了说后半句话吧。”他没有从中看出自己的什么情绪。他很平静。


    王辉摸摸鼻子：“李明澜是不是生你的气了？”


    孟泽：“不知道，不烦我就行。”


    其实，王辉觉得，李明澜没有孟泽所说的那么不堪，但王辉没有接触过李明澜，只是欣赏她的外表。至于她的为人，王辉认为，确实孟泽更清楚些。


    王辉：“摄影吧，人漂亮就行了。又不是当女朋友，管她性格怎样。”——


    台风天，暴雨如注，到处都是水浸街。中午，同学们留在教室里，埋怨午饭时间的暴雨。


    李明澜出去教室好一会了，也没走。


    孟泽出去走廊，正好见到她拿了把伞。


    她转过头见到他，和旁边的女同学说了什么话。


    女同学惊讶地看着孟泽，也跟着笑了。


    “李明澜。”这时，那一个给她当值日苦力的男同学出来了，殷勤地问：“要我给你去打饭吗？”


    李明澜灿烂一笑：“谢啦，我自己出去吃。”


    “这么大雨，饭堂门口的路肯定会淹了一部分，你自己小心啊。”听得出，男同学真心关心她。


    李明澜连连道谢：“知道了，谢谢你啊。”


    男同学挠头，脸红一下：“不客气。”


    外面的雨水像是结成的蜘蛛网。孟泽双手插兜，看着饭堂的方向。


    李明澜和两个女生一起下楼了，她撑一把大伞，走出了蜘蛛网外。她最近穿黑色衣服多。对比一个白色T恤的女同学沾上水之后的清透，李明澜特别保守了。


    孟泽知道，就是羽毛球比赛的第二天，她开始穿深色衣服。他没有再见过她的内扣。


    王辉走来了，问：“孟泽，去不去吃饭？”


    孟泽回头：“你给我打一个饭回来吧。雨太大了，我不想走。”


    “……”王辉说：“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走啊。”


    孟泽再看一眼李明澜离去的方向，然后回班上找了一个喜欢他的女同学。


    女同学又惊又喜：“好啊，我去给你打个饭。你想吃什么？”


    “辣的吧。”这样一个被蜘蛛网笼罩的雨天，孟泽想呛一呛谁。


    “好的，好的。我给你买有辣椒的菜。”女同学高兴地走了。


    王辉拍了拍额头，说：“我太惨了，我竟然找不到一个愿意为我打饭的人。”


    女同学打了两个饭回来。既然她当了一次跑腿，孟泽就陪她一起，在她的课桌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明澜回来了。


    孟泽停下筷子，抬起头。


    她看了他一眼，唇上勾了勾笑。之后就没有再看他。


    辣椒的味道变淡了。


    这一天，同学间传起了孟泽和打饭女生的绯闻。大家不敢在孟泽面前说，背后偷偷地议论。打饭女生出来澄清，连说不是。


    孟泽没有理会。


    天晴了，孟泽的午后时光回归。久违的林间空气，同时来了一个久违的人。


    李明澜又是嚼着口香糖，吹着大泡泡。歪头怪笑的样子，十足像一个流氓。“孟大学霸，你不是要把坏事给做尽吧，连女朋友都给交上了？”


    孟泽提醒她：“你忘了我上回的警告。”


    她笑起来：“又想来抓我啊。说实话，我有个朋友被一个丑兮兮的男人抓了。我想，就你的长相啊，我挺满意的，也不吃亏吧。”


    “李明澜。”孟泽冷冷地说：“你真令人厌恶。”


    “不是令人，是令你吧？”李明澜很有自知之明。


    是，令他。上天格外偏爱她，林子里阴森森的，偏偏她站的那一片有阳光穿进来，照在她嚣张跋扈的脸上。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T恤，底下是紧身的牛仔裤。就这打扮，看着确实有些平板。


    孟泽走上前。


    李明澜的黑T恤下摆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她两只手放在其中，一脸挑衅。


    他走近了，她也没在怕的，说：“你天天装好学生，装得有够累的吧。还不如和我一样自由自在。”她嚼着口香糖，话模糊了几个字。


    孟泽停在她的面前，“吐掉。”


    “嗯？”


    “口香糖，吐掉。”


    “干嘛？”


    “吐掉再和我说话。”


    “要给我当家教了吗？我可盼着成绩可以进步啊。”她说完，把口香糖吐到了树丛中，才一转身，就被孟泽捏起了下巴。


    “不是家教，只是履行上次的警告。”说完，孟泽低头咬住了她，盖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她嘴上是口香糖的味道，草莓的。当然比饭堂打的饭好吃。他另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吻久了，稍稍分开，他又再狠狠地吻上去。他的理论知识足够丰富，到了这时无师自通。


    暗绿的树林里，一束明媚的阳光落在相吻的少年少女周围。


    这是大自然给他们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