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到中年,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

3个月前 作者: 纪静蓉
    早晨,老那开着车到了公司楼下。刚要把车停进他的专属车位里,一个人突然斜地里冲刺出来,差点撞上他的车,是一个中年男人。老那吓了一大跳,紧急踩住刹车,吼道:“你找死啊?”


    男人打量着他的宝马,嘿嘿冷笑道:“那伟,伟总,早啊。”老那不认识这个人,道:“让开,我要停车。”


    男人道:“我不兜圈子,你也别跟我装傻。正大阳光美容是不是你的公司?欠我的八十万货款该给我了。”


    老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刚要把车停好,脑子里突然轰的一声,想起王总两年前曾经要走他的身份证,注册了一个公司。这个公司两年来从不需要他出面,甚至连签字都不用,他也就慢慢淡忘了有这件事。反正一个大集团底下注册许多个分公司,这也是常态。但他记得那家公司叫个什么信达美容商贸,并不叫正大阳光啊。可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


    老那带着这个男人到楼下的咖啡厅,一聊才明白,正大阳光美容专门经营美妆用品,他叫赵鹏举,是个面膜供货商。前几年和公司合作都很正常,但这两个月公司突然现金流紧张,结不了账了。供货商们知道消息后,纷纷上门来要求结账。于是公司的现金流一下子就断了。上个月他去公司,发现公司大门紧闭,总经理许意超不知所踪,微信不回,电话关机。赵鹏举无计可施,不知怎么调查出来老那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找上门来了。


    赵鹏举说着,老那听着,一边上网在“天眼查”上查了查,发现自己担任法人的公司的确曾经有两家,一家叫信达美容商贸,一家就是正大阳光。两家公司是同一时间成立的,正大阳光股东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就是那个许意超。信达美容早在一年前就做了法人变更,所以目前他担任法人的只有正大阳光一家。


    老那情知不妙,但不能告诉眼前这个男人说他只是出了个身份证让老板用了一下,这公司与他毫无关系。他面上装出镇定的样子:“公司一时周转不开,也是常有的事。我觉得你们给许总一点时间,他肯定会解决的。”一边心里犯嘀咕,这个许意超是谁呢?难道是集团派过去的管理人员?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秦玲玲,让她出面解决呢?可万一她埋怨自己沉不住气,见风就是雨,直接把她这个大老板推出来,一点小事儿都不知道帮集团拦着,是不是也不好?


    赵鹏举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这个正大阳光美容和每一天医美科技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和许总到底在唱什么戏。我查过了,从投资上来看,两家公司没有关系。但从渠道来看,正大阳光和每一天又有很多重合。算了,我也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关系,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老那好不容易把赵鹏举敷衍走,临走时赵鹏举恶狠狠地笑:“你跑不掉的,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大不了宣布公司破产,账就赖掉了。不过呢,你只要还在每一天上班,我就“每一天'来找你。”


    老那到公司,问财务部听没听说过信达美容和正大阳光美容这两家公司。财务部说信达美容是公司旗下的,但后面那家没听说,也没听过许意超这个名字。老那心突突地跳,手心出了汗。


    中午销售副总姜山来了,两人吃中午饭,老那说起这个事,姜山说不行就跟秦总汇报吧,这是集团的事,不该你个人买单呀。老那踌躇,本能觉得不该找秦玲玲。这几个月秦玲玲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平常在走廊擦肩而过时两人也仅是点头打招呼,她总是一副忙碌且抑郁的神情。这能理解,丈夫出家,妻子能高兴得起来?而且王总出家的消息很快传开,业界一片哗然。投资人立刻撤资了,A轮黄了,秦玲玲又如当头一棒。这段时间总裁办公室的门一直关着,除了她的哥哥秦锋外,老那就没见别人进去过。两兄妹关在里面,不知道在谋划什么。现在公司平静下暗流涌动,高管层里一片恐慌。局面就像在玩狼人杀,不知道谁会被杀。他再主动跳出来提这件事,搞不好是自杀。


    下午又有一个人给老那打电话,也是被正大阳光美容拖欠货款的。欠款倒不多,二十万,但要债的口气也很凶恶。老那坐立不安,突然想起已经离职了的王会计。她是王总的远亲,当年在公司负责跑工商税务。一年前她离职,说要回老家陪在父母身边。说不定这件事她知情?


    老那打王会计电话,可她已经换号了。好不容易七拐八弯地找到她在老家的新手机号,打通了电话,说出许意超这个名字之后,王会计沉吟了许久,道:“这件事你得找我表哥解决,千万不能让秦玲玲知道。”


    老那道:“王总已经出家了,你不知道吗?”


    王会计道:“我当然知道,恐怕就是因为他整个心思都已经不在生意上了,这个分公司才会出问题的。”


    老那不解道:“为什么秦总不知道这个公司的存在呢?”


    王会计道:“我猜许意超是王总的女朋友许意美的哥哥,不然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老那额头迅速冒出了汗:“什么时候的女朋友?”


    王会计不耐烦道:“当然是他和我表嫂结婚之后的女朋友。明说吧,她就是我表哥的小三儿。”


    老那哭丧着脸:“可是我不知道啊,这事跟我没关系。”


    王会计道:“注册的事情是当年我表哥委托外面的中介公司操办的,我没经手,至于为什么他用你的身份证额外注册了另一家公司,可能就是因为信任你,觉得你是自己人。反正现在我好心提醒你,不要让我表嫂知道,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会计说,这个许意美是王总和秦玲玲结婚后介入他们婚姻的,这个人只有秦王两家人知道。两人来往了几个月,就被秦玲玲发现了,果断掐灭两人的奸情。据说为了让他们断得干净,秦玲玲还出了笔钱让许意美去国外留学。没想到这么多年,两人还是藕断丝连。而王总居然给她注册了公司,动用集团资源扶持她做生意。两人也够谨慎的,许意美不出面,让哥哥来虚晃一枪。老那想,王总难道两年前就有了出家的念头,所以才想着要安顿好老情人吗?


    接下来几天,赵鹏举没完没了给老那打电话,咄咄逼人,声称知道他们家住哪儿,那卓越在哪个小学。老那心忧如焚,撑到周末,跟老婆说要出差,开着车直奔山西吕梁。


    开到山脚下时老那喟叹,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来到了这里。几个月前他还怀着诀别的悲壮,心中涌动着对王总的万千不舍,如今开着车颠簸在羊肠小道上,心里却只是满满被算计的怨恨,世事无常啊。


    开到庙前,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为什么每次来到这里,都是黄昏?黄昏总给人一种大势已去的不祥感。老那下车,见庙门紧闭,从门缝里一看,庙中的露天院子里气氛肃穆,和尚们背着大大的行军包,排成五排,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正前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正在讲话。


    老和尚道:“有求皆苦,无求方得圆满。此番苦修,旨在逆境中磨炼意志,舍下心中贪、嗔、痴等业障,破我相,体会诸行无常、诸法无常、生灭灭已、寂灭为乐,获解脱之法。”


    他说完,庭中一片沉寂。稍倾,众僧皆双手合十齐颂道:“阿弥陀佛。”大钟轰然敲响,悠长的钟声中,和尚们陆续走向院子一侧敞开的木门。老那使劲趴着门缝看,那扇门想必是通往后山。老那奋力拍着门,可没有人理睬他。他急了,一边胡乱地吼着“王总,王睿智,哥,觉空”,一边用力撞着门。终于有人来开门了,老那差点摔进去。开门的和尚扶住他,问他为何如此鲁莽。老那顾不得回答,问觉空呢?和尚说师弟行脚去了。


    行脚?老那不解。和尚说就是托钵乞食,全程步行。全庙的和尚除了留几个守庙之外,其他人全部要去苦行。这一趟要走半年,行程大概六千里,要一直走到甘肃。老那傻了,拨开他,从后门追了上去。


    灰秃秃的大山中,和尚们排着队走着。因背包非常沉重,个个略微驼着背,低着头,身形谦卑。除了脚步声和偶尔掠起的鸟儿的鸣叫,山中一片安静。老那紧赶慢赶追上他们,一边大叫着“王睿智,觉空”,但没有人回应。他在清一色的灰色衲衣、光头、草绿背包中寻找着,一时分辨不出谁是谁。一会儿,队伍前面有个人出列看着他,正是觉空。他胖了,脸色好看了许多。


    老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哥,不是,觉空师傅。”觉空诧异:“你怎么来这里了?”


    老那小声:“那个,正大阳光美容,许意超跑路了。”


    觉空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此事与你无关,不用管它。”


    老那压低嗓音,着急:“怎么无关?我是法人,讨货款的都来找我了。”觉空道:“让他们走司法程序。你可以咨询一下律师,多股东有限责任公司经营出问题时,法人代表并不担责。”


    老那道:“我问过了,我也知道不担责。问题是他们骚扰我,没完没了。我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觉空道:“那你可以报警。”


    老那差点吼出声来。谁不知道报警?但他们又没有实际犯罪行为,光是口头阴恻侧地威胁,他怎么取证,又如何不害怕?人到四十,上有老下有小,胆子比兔子还要小。


    队伍已经远远地把觉空落下了,领头的和尚遥遥喊道:“觉空师弟。”觉空双手合十,叹了声:“众生皆苦,阿弥陀佛。”听着非常慈悲,非常置身事外。他快跑几步,汇入队伍中,老那愣愣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他又能如何?把觉空揪出来打一顿?和尚有资产吗?有银行卡吗?他那些庞大的家产,全部都交给秦玲玲了吗?情人要安顿,父母要安顿,老婆和儿子继承了巨额财富和公司,只有他这个陪着创业的老哥们儿被耍了。众生皆苦?错了,他们没有人苦,只有自己最苦·······老那转身走下山,腿沉得踉踉跄跄。


    周日回到家,老那脸色铁青,像大病一场。沈琳以为他出的这趟急差太辛苦,紧着给他做好吃的。平日里无论多苦多累,老婆的手艺都是最好的安慰剂。此时老那却失去了味觉和嗅觉,吃不出任何味道,草草吃了两口就上床睡觉。躺在床上他又没有睡意,听着门外女儿在逗儿子玩,两个孩子发出咯咯的笑声。老婆压低声音训他们,小点声,爸爸那么辛苦,别吵他睡觉。接着是母亲的声音,小声地说着,“走喽,我们上那个屋去玩,不吵爸爸睡觉。”


    她们都把他放在第一位,因为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她们信任他,崇拜他,依赖他。老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周一,老那开着车,一路胆战心惊,第一次对买了宝马感到这么后悔。要不是这辆车如此招摇,那帮人又怎么会紧追不舍?如果自己开的还是那辆电动车窗按钮坏了三个、雨刷器不喷水、一年一验的古董帕萨特,哭起穷来也会显得逼真。不对,他不用哭穷,他本来就穷。宝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老婆骂得对。


    到了公司停车场,一切正常。上了一上午的班,也没有异样。越这么平静,老那越紧张,不知债主们在憋什么大招,又怕秦玲玲知道这件事。中午吃饭,精神快要崩溃的他叫着姜山和李晓悦一起吃饭,好像人多一点可以壮胆一样。饭桌上,他一股脑地把事情吐露出来。两人听傻了。


    他问两人如果是他们摊上这种事,会怎么办,两人皆沉默。李晓悦纵是浑不吝的性格,也觉得这局面左右为难。不替正大阳光还债,债主们绝不可能罢休;走法律程序,也许法律会保护他这个空有名头的法人代表,但秦玲玲很快会知道此事。毕竟打官司不是一朝一夕能完事,而这帮人也不会放弃来公司闹事;还债,他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摊上百万巨债?


    李晓悦分析一种可能:秦玲玲会看在老那是被王总骗了的份上,原谅老那。不如干脆跟秦玲玲坦白,然后去打官司好了。姜山摇头,正室们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小三儿。秦玲玲不惜花钱送许意美出国,证明她有多么忌惮和痛恨这个女人。替老板注册公司偷偷养着许意美?光听就足以让秦玲玲熊熊怒火燃起。而老那是跟了王总十几年的哥们儿,说不知情?谁信?


    姜山劝老那花钱消灾,人到中年,保住一份高薪工作不易。老那觉得有道理,可一想到要真金白银掏出来消这飞来横祸,又心如刀绞。姜山劝他,就当报王总的恩了。他这么多年来,也算没在待遇上亏待过老伙伴们。


    李晓悦看着两个中年高管长吁短叹,心里想,没有一个行业的钱是好拿的。就像姜山和老那,平时位高权重,在公司大家姜总那总的叫着,是可以随意推开老板办公室说话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偷偷羡慕。其实刨开来看,内里一样不堪一击。大家都是打工仔嘛,打工,就是把灵魂卖给老板。无论挣多少钱,职位多高,都一样。


    三人吃完饭,走到公司楼下时,突然有人大声叫了老那:“伟总。”


    三人一看,赵鹏举靠在老那的宝马边上抽烟,另一只手里拿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向老那晃着,笑容满面。老那走近,发现那是个手喷油漆罐,神经又绷紧了。赵鹏举笑道:“红色的,和你这黑车挺般配的。你说,我在你车身上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好,还是“每一天副总那伟欠血汗钱不还天理难容'好?”


    姜山道:“哥们儿,你要是真喷了,就是损坏他人财物,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鹏举喷出一口烟:“新鲜啊,他欠我八十万货款不还,不用负法律责任。我讨公道,倒触犯法律了?”


    老那绝望道:“那家公司其实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是被人拿了个身份证去注册而已,你怎么就不信呢?”


    赵鹏举突然举起油漆罐,嗞的一声,快速在老那身上喷了一下。老那猝不及防,大叫一声跳开。但黑色外套上已经被喷了一些红漆,黑红相衬,异常醒目。老那怒了,揪住他的衣领,举拳正想打他,突然身后秦玲玲说话:“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老那吓了一大跳,一回头,对着秦玲玲强笑道:“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他放开赵鹏举,还特地帮他抚一抚被揪歪了的领子。秦玲玲也是出来吃饭,刚要回公司,见状虽然觉得怪异,却也不想多管,自顾自走了。赵鹏举看着她的背影,也悟到了,道:“她就是每一天的老板娘吧?”


    老那没说话。


    赵鹏举道:“看来你是在外面干私活儿,自己偷偷开公司,不想让单位知道,对吧?那就更好了。赶紧还钱,不然我就杀上楼去。”他晃了晃油漆瓶,狞笑了一下,走了。


    晚上睡觉时,沈琳告诉老那,现在的保本理财也就两个多点的收益,是不是太低了?她的同学买了款高收益理财,七个多点呢。也许她的投资策略太保守了?但她立刻反驳了自己,穷人经不起冒进的投资。家里一共一百五十万存款,万一打水漂了,全家都得跳楼,还是算了。


    老那踌躇,要不要告诉她被追债的事呢?直到听到沈琳说“算了,还是继续买保本理财吧”,他立刻清醒过来,让她不要买了,至少拿出一百万放在活期里,他近期要用。沈琳觉得奇怪,问他做什么用。老那支吾着,沈琳不依不饶地追问。老那焦头烂额,一会儿想继续隐瞒下去,一会儿又想干脆死个痛快,一百万给出去,也省得提心吊胆。


    沈琳越看老公越觉得可疑,心中快速地把一些事情连起来,勾勒出种种可怕的可能。她唠叨起来:“你最近非常奇怪啊,先是买了那个宝马,接下来又说要花一百万。这是要干嘛呀?你是外面有女人了,想拿钱摆平,还是赌博了,欠了高利贷?我告诉你,趁早给我坦白。”


    老那突然暴跳如雷:“这么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一分钱没挣过。钱都是我挣的,我想怎么花,你管得着吗?”


    沈琳惊呆了。


    老那一发作便不可收拾:“你一盒擦脸油四五千,一双靴子三四千,我说过什么了吗?我天天当牛做马,连花自己钱的权利都没有了?”


    沈琳气得结结巴巴:“我,我上不了班,还不是因为这个家?”


    老那粗鲁地打断:“快他妈得了吧你!你上不了班,就是因为你懒。有人养着多爽啊,孩子不过是你吃软饭的借口,少拿他们说事。”


    沈琳道:“谁让我生二胎的?我生完二胎都多大了,谁要我?”


    一旁小床上正在睡觉的子轩被吵醒了,一个激灵,挥舞着小手哭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沈琳下了床,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他很快又睡着了。


    沈琳把儿子轻轻放回小床,小声道:“网银密码是我手机后六位,钱都在常用的那张卡里,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吧。”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转身离开。老那后悔莫及,瘫倒在床上。


    沈琳躺在沙发上,浑身僵硬,淌着眼泪,瞪着微光中的天花板。多可笑啊,就在前几天,她还以胜利者的姿态教训弟媳妇要珍惜婚姻,没想到经典的情节马上就发生在她身上。被老公训诫吃软饭的场面,是所有全职主妇的噩梦。但人就是这样,出车祸、得绝症、老公出轨变心、破产这种事,都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是主角,当然有主角光环罩着,风调雨顺。那些女人要独立、不要手心向上朝男人要钱的教诲,每日在看,甚至有时还会在新闻下面点评两句,但就像隔了一堵墙一样,道理从未真正走进自己心里。她真的是在仗着孩子吃软饭吗?是的,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一次次求职未遂,居然又生了二胎?人人劝她要二胎,并不是她一定要生二胎的理由。她也不是个盲从的人,之所以生二胎,是因为那样就可以做忙碌状,逃避上班了。老板的脸色当然比老公的脸色难看。早晚高峰挤地铁,在办公室和同事钩心斗角,耐下性子给客户赔笑脸一点点磨来业绩,哪有在家待着喝咖啡爽?至于家务嘛,公司上班有KPI考核,实打实一点不能少,可家务育儿却没有。地板擦得滑光可鉴或看不出有明面的脏,菜做得可口或勉强可下咽,被褥枕套一周一换或者半个月一换······这些并没有硬性标准,全看主妇心情。


    沈琳一夜未眠,打定主意,天一亮马上去找工作,否则这个家她真的一刻也没有脸待下去了。然而早晨六点,儿子照例醒了。他睡饱了之后醒来从不哭,只是在自己的小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欢快地“咿呀”叫着,像是在说“我醒啦,有没有人理我呢?”这时沈琳听到他在卧室里发出叫声,刚想起来抱他,门开了,老那把他抱出来,眼神求饶地看着她。他也没睡好,眼睛里全是血丝。沈琳不理他,接过儿子,低头开始给他喂奶。孩子从前是她的资本,此刻是她的负债。现在连给儿子喂奶她都觉得装模作样,像是员工在老板面前故意表现,非常不自在。


    老那把被子抱回卧室。幸好风波发生在母亲起床之前,他但愿这场心力交瘁不要把母亲卷进来。昨晚他说的话是过头了,妻子气未消也是应当。等今晚回来,该下跪自扇耳光他都认,但现在他得去上班,把穷凶极恶的生活安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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