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失败的表白

    时八八等了两天，系统却一直没有发来任何提示，令她十分怀疑系统出了毛病。苓兮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据她的经验，这事肯定还有变数。


    宋乾一直在忙着案子。此时已是暮春时节，万物复苏，天气回暖，他穿了一件夹克装，看起来利落又潇洒。时八八见他要发动摩托车，不等他反应，一个跨步坐上后座。


    宋乾一脸蒙：“你跟来做什么？苓兮的事不管了？”


    “她现在被闵泽文保护得好好的，哪里需要我管。整日待在酒店太无聊，你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时八八熟稔地抱紧他的腰，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一丝红晕爬上脸颊，宋乾心脏狂跳，表面却装作不在意，说：“最近我们把市区的殡仪馆都查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我想去隔壁县城碰碰运气，市区殡仪馆管理很严格，很难找出纰漏，县城那边的管理相对疏松，说不定会有线索。”


    “就是去走访嘛！我陪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量。”时八八现下正无聊，执意要跟去。


    宋乾想着这事没什么危险，带她去并没有多大影响，便点头答应了。


    县城并不远，只是路不好走，昨天才下过雨，到处是水坑，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完。


    等到县城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这是一个人口只有四十万的小县城，殡仪馆在城郊位置，整个县城只有一家，所以非常好找。


    殡仪馆里静悄悄的，即便外面出了太阳，里面依然阴沉沉的，走进去都觉得比外面冷了三四摄氏度。时八八不禁打了个寒噤：“哇，阴气好重，你说会不会有鬼？”


    “这个世界哪来的鬼，真要有，你就算是第一个。”宋乾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身边这人灵魂都换了，还能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


    时八八瞪了宋乾一眼，正要说话，前方一扇灰色的大门被人推开，吱呀的响声在殡仪馆大厅内回**，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老人长得十分瘦小，满脸皱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双小眼睛透着精光，说话声像被刀割过一般：“两位找谁？”


    这声音让人听得好不舒服！时八八老实地闭上嘴，等宋乾说话。


    宋乾神态自若地走到老人面前：“您好，我找何馆长。”


    “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何馆长盯着宋乾，看起来十分不善。


    宋乾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质疑，十分自然地拿出“证件”快速在何馆长面前晃了一下：“我是刑侦队的，有件案子的调查需要您配合。请问能否将最近一个月的死亡证明和火葬登记给我看一下？”


    “警察办案，我们老百姓自然是要尽力配合的。”何馆长似笑非笑，满脸的皱纹堆积在一起，看起来阴沉又可怕。


    他带着他们来到档案室，宋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十分配合。


    时八八和宋乾在厚厚一沓死亡证明中翻来翻去，没有任何发现。


    所有的死亡证明看起来皆是经过正常程序盖章办下来的，并不存在造假行为。殡仪馆火化一个人，必须要有死亡证明才能操作，王富明如果真的被拉进殡仪馆火化了，那么必须得有一张伪造的死亡证明，才不会让旁人起疑心。


    所有该找的殡仪馆他们全都找过了，难道侦查方向错了？宋乾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时八八见他灰心丧气的模样，很想安慰两句。刚抬起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杯里的水尽数往一沓死亡证明上泼去。宋乾吓了一大跳，飞快地将那沓纸抱了起来。几页纸在慌乱之中洋洋洒洒地飘落到地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时八八连忙去捡那几张死亡证明，拍了拍上面的水渍，又用嘴吹了两口气，只希望能尽量补救。


    宋乾盯着那几张死亡证明看了半晌，忽然说道：“等等，这张给我看看。”


    时八八一愣，见他表情十分严肃，心里有点慌。她诚惶诚恐地将一张死亡证明递到他面前。说好的来帮忙，结果帮了倒忙。


    宋乾满脸疑惑地说：“我们找的是近一个月送来火化的人的死亡证明，其他的死亡证明上日期都是今年的，只有这一张日期竟然是三年前的，你说怪不怪？”


    时八八凑过去看：“是的，确实很怪。”


    宋乾盯着被水浸过的纸，姓名那一栏写着：方谷丰。


    他依稀记得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一时又想不起来。


    于是，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连熊。


    那边马上有了回应，连熊打来电话问：“阿乾，你在哪里找到的这张死亡证明？”


    “我现在在县城的殡仪馆里，你对这个名字是不是有印象？”


    “市区殡仪馆也有这个名字，是同一张死亡证明！你先控制住那边殡仪馆的馆长，他有很大的嫌疑，我们很快就过来！”连熊的声音有点激动，挂了电话叫上兄弟们快速往县城赶去。


    时八八凑在旁边听，表情由慌乱变为惊喜：“是不是找到线索了？”


    宋乾回头看了一眼，何馆长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搂着时八八的肩膀，满脸欣慰：“你真是我的福星，每次带上你都有意外收获。以后别去画画了，干脆辞职当我助手吧，我们联手大干一场，把乾坤侦探社的名号做出去。”


    时八八一脸嫌弃：“不了吧，我可没那么大胆子像你一样用虚假证件忽悠别人，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我这叫特殊情况采取特殊手段，一切都是为了正义。”宋乾握拳开始夸耀自己。忽然，一个黑影从后头蹿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拉着时八八往旁边一滚，身后一把大锄头砸过来，直接将桌子砸出个大洞。


    两人抱作一团倒在地上，听到那声巨响，皆吓出一身冷汗。


    何馆长小眼睛一瞪，杀意腾腾，二话不说，抡起锄头又往宋乾头上砸去。


    何馆长看着瘦小，速度和力气都不容小觑，宋乾根本来不及回手，只好抱着时八八往另一边滚去。


    优秀的反派从不多话，饶是两个身手好的人，都差点没能躲过何馆长的锄头，时八八心里直叫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脑子都快晕了。


    宋乾一边护着时八八，一边还要躲何馆长的攻击，很是狼狈。他拉着时八八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迎面又是一锄头兜头而来。


    宋乾挡在时八八的面前，整个背都暴露在攻击范围之内。时八八心里着急，抬脚将旁边的凳子用力踢了出去。何馆长一心挥舞着锄头要弄死宋乾，没提防脚下忽然多出个障碍物，直接被绊倒在地，锄头一歪，直直地冲时八八而去。


    宋乾心里一急，竟直接拿手去拦，锄头手柄重重砸在他的手背上，然后哐当落地。


    宋乾闷哼了一声，只觉自己整个手都废掉了。


    眼见何馆长倒在地上，时八八飞快冲过去将他按住，然后将他两只手反捆在背后，疼得他直叫唤，挣扎着想要逃脱，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宋乾忍痛走到何馆长面前，手背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


    他问：“你和任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我们？”


    何馆长阴鸷的眼睛瞪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微微颤抖，一言不发。


    “不说可以，我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宋乾疼得头发晕，不再理何馆长，坐在墙角，脸色苍白。


    看到他受伤的模样，时八八十分心疼：“我送你去医院吧，你伤得好像很严重。”


    宋乾咬唇，钻心的痛一阵又一阵从手背传来：“不行，一定要等到连队他们过来。”


    “他都已经被抓了，还能跑了不成？”时八八焦急地说道。


    “谁知道放他一个人在这儿会发生什么？还是守着吧。我先歇会儿，你帮我看着他。”宋乾声音越来越弱，他已经痛得没力气说话了。


    时八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了下来：“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受伤。”


    以他的身手，制伏何馆长绰绰有余，偏偏因为要保护她，顾虑诸多。


    “保护你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有什么好道歉的。”宋乾虚弱地笑了，他很想擦掉她的泪，却抬不动手。


    “你这个大傻子。”时八八心里更歉疚了，她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直诓骗他，让他为自己卖力，实在不应该。


    “你不一样，你值得我去保护。”宋乾含情脉脉地看着时八八，没有一点遮掩。


    “因为时间循环吗？”时八八隐隐察觉到了他的不寻常，却不敢深究其中的原因。


    “因为我喜欢你。”他低低说了一句，随后闭上了眼。


    轻轻的一句话，瞬间激起时八八心中的惊涛骇浪，原本一望无际的海面一下子变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她很想再问，可是那个可恶的“肇事者”此刻已经昏睡过去。


    “混蛋，你倒是说清楚，喜欢我是什么意思！”她又慌又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到底是欢喜还是忧愁，又或者是歉疚……


    宋乾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病**躺着了，而时八八趴在床沿睡得正熟。


    不知做了什么噩梦，时八八一双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眼珠在不断地转动，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可怕的梦。


    他抬手准备叫醒她，忽然，她大喊一声“宋乾”，然后弹跳着醒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梦到我了？”宋乾心里涌现一丝淡淡的喜悦。


    “是个噩梦，我梦到你……”时八八说不出那个字，只觉心里难受得紧。


    “没事，你肯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宋乾笑道。


    “对，大不了我们一起死，重来一遍。”时八八握紧拳头，忽然庆幸这是在游戏世界，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你这样算不算殉情？”宋乾忍俊不禁。


    瞥见时八八慢慢涨红的脸，他心里不知怎么痛快极了。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出事，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时八八连忙辩解，心脏突突直跳。


    宋乾笑得一脸温柔：“我那句话是真心的。”


    “哪句话？”时八八没反应过来，懵懂地问了一句。


    “时八八，我喜欢你。”


    那时，情况危急，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时八八受到伤害。与死神擦肩而过后，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如果他到最后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那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他不想留遗憾。


    “我……”时八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确在意他也担心他，可那都只是出于对朋友的情谊，其他的，她从没有想过。


    “虽然这样说有点突然，但我只是想说出自己的感受并不求其他，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无需对这份感情做出回应，这件事亦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尽管把我当作朋友看待即可。”宋乾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他不必再为掩藏自己的感情而惴惴不安，他想光明正大地对时八八好，而不必用最别扭的方式表达对她的关心。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只要她过得好，他都选择祝福。


    “谢……谢谢你。”时八八说得结结巴巴，很想把心里藏着的秘密告诉宋乾，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宋乾再好，她也不能动心。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她向来是个利己主义者，如果看不到希望，便果断放弃。可是宋乾怎么办？他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傻傻跟着自己到处跑，这对他太不公平。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宋乾见她欲言又止，主动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就是……”时八八正犹豫不决，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者一身笔挺的手工定制西装，勾勒出本就修长挺拔的身材，看起来贵气十足。


    “苓兮逃走的事，是不是你策划的？”


    厉绍钧冷着一张脸，身上自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时八八瞬间就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时八八紧张兮兮地摆手否认。


    已经派人跟踪了几天，白初寒完全没有跟闵泽文有过联系，反而整天跟着一帮警察跑上跑下。厉绍钧蹲不到一点线索，终于按捺不住，自己上门来问。


    “如果被我查出来你与这件事有关，我不会放过你。”厉绍钧恶狠狠地威胁。


    “厉总，我一个小人物怎么敢跟您作对。上次是我没见识唐突了，自从上网了解过您的光辉事迹，我就觉得像厉总这样有本事的人物，我一定不能得罪。对于苓兮小姐的出走，我深感惋惜，希望您能早日找到她，一家团圆。”


    听着她的口气并不像是夸人，厉绍钧十分愤懑，若不是外面还有几个警察守着，他一定要给白初寒几分颜色看看。他冷哼一声：“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他说话时鼻孔出气，威胁了几句，这才不甘地离开。


    时八八一脸得意的笑容，案子告破后，她就要离开明海市，厉绍钧还能追杀到霖川市去？他现在忙着找苓兮，忙着纠缠闵泽文，可没工夫对付她这种小人物。


    “你别的本事没有，在得罪人这件事上造诣颇深。”宋乾不无感慨。


    “你这是看不起我？”时八八回头一瞪。


    宋乾求生欲上来，连忙回道：“我是佩服你。要是瞧不起你，我还能喜欢你？”


    他这话将时八八噎得不行，她顿时再无话可说。


    有了在县城殡仪馆找到的证据，孙明命案的衍生案件王富明失踪案很快水落石出，任强终于承认了自己杀害王富明的罪行，何馆长作为帮凶一起获罪。


    收到消息的时候，时八八和宋乾已经回了霖川市，连熊把结案详情告诉了他们。


    审问中，何馆长什么都不说，是块硬骨头，他们啃了好久才让他松嘴。何馆长早年是任强的心腹，后来遭遇了一场意外，妻离子散，人生走入绝境的时候是任强给了他希望，并安排他去做了县城殡仪馆的馆长，所以对任强格外忠心。


    任强恨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时常殴打她。奸夫王富明不知悔改，竟然还找杀手要害他，任强忍无可忍，于是亲自动手解决了王富明，并连夜将其尸体送到何馆长手中，让何馆长帮忙处理尸体。


    孙明因为杀害任强未遂，被王富明设计丢掉性命并栽赃给秦天河，转头王富明自己又被任强杀害，狗咬狗一嘴毛，最后被一锅端。


    “你说，林喻梅和王富明之间真的有感情存在吗？他都愿意为了她去杀人。”时八八问道。


    “这种畸形变态的爱不值得提倡，他们明明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却偏偏意气用事，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人的心中一定要有杆秤，触碰底线的事绝对不能去做。”


    “你说得对。”时八八看着宋乾正气凛然的模样，心里有点触动。如果世界上多一点像宋乾这样的人，那一定会变得更好。


    “就算我长得帅，你也没必要一定盯着我看吧。”见她盯着自己出神，宋乾撂起刘海，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时八八嘴角抽搐，直翻白眼，心念一动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答？”


    宋乾正在兴头上，说话语气都是上扬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时八八实在好奇，他到底什么时候脑袋抽风开始对自己有感觉？现在说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宋乾忽然愣住，脸颊红彤彤的，满脸羞涩：“你用计让余娇娇对我死心的那一晚开始。”


    “这么突然？”时八八预想了很多浪漫场景，万万没料到是从那场戏开始。


    “你那天晚上洗完澡，穿着性感睡衣特别漂亮，而且……”宋乾十分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空气一把，“手感也挺好的，我很喜欢。”


    “……”时八八不由自主地护住胸口，恨不得当头给他一棒，这个无耻的混蛋，竟然还想着那件事！


    “你觉得当着一个女生的面，而且还是一个你喜欢的女生的面，说这种话合适吗？”时八八已经想暴起揍人了。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是从欲望开始，我只是很诚实地说出我的感受。你问了，然后我答了，有什么问题吗？”宋乾一脸疑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你这么肤浅的男人，等着单身一辈子吧！”时八八一巴掌啪地打在他的脸上，怒气冲冲夺门而出。


    宋乾捂住脸，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打？时八八这个暴力的女人，他决定讨厌她一天，不，是一个礼拜！


    要不还是一天吧？一周见不到她，好像受折磨的是他自己。


    毒舌又高傲的宋乾侦探，因为爱情，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