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个月前 作者: 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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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考试出来,秦芳追上来说:“昨天晚上看见你和他了,没看清,仿佛是个帅哥。”我心里有点得意,故意谦虚说:“他算帅哥?没有你的小吕帅。”小吕是她男朋友,几乎每个周末都从武汉大学过来看她。秦芳说:“帅不帅放在后面,不要找个渣男就好。”我心里一紧,难道她知道章伟有什么问题?我说:“你认识章伟?”她说:“不认识。昨天晚上我看见他攀着你的肩,这他才认识你几天?我不是怕你吃亏吗?”我隐约记起昨晚复习完从教室出来,章伟接我在池塘边走了一会儿,他是搂着我的肩膀了。我说:“你这个小骚人,你家吕晓亮来了,你竟敢夜不归宿,你就不怕吃亏?”我以为点了她的穴,她会羞怯,谁知她说:“我们从小同学,属于一万个放心。”


    我忽然又想到“渣男”这个说法,问秦芳:“你怎么知道章伟是渣男?”她说:“我没说他啊。反正是个男人就免不了有点渣,你不懂事,你要小心点。”我笑了说:“我肯定没有你懂事吧,你什么事都懂。”又说:“那我怎么知道一个男生他渣不渣?”她说:“男人第一渣,吃碗里看锅里;第二渣,自己的钱是金子,别人的钱是粪土;第三渣,自己是金子,别人是粪土,永远没有同情心、感恩心,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说:“那章伟应该不算渣男。”


    春季开学,章伟要我去马克思学院选修哲学课,说自己在读本科的时候就选修过。他说:“有使命感的人生,一定要学点哲学。”上了几次课,我对他说:“不该去学的,学了心情不好。老师上来就说,恐龙统治地球一亿六千万年,人类文明还不到一万年,光线绕地球一圈不用一秒钟,而科学家已经接收到了一百亿光年以外星球的光线。你说,人这不是连一颗灰尘都不如吗?”他说:“所以吧,我们要抓住眼前。要不今天晚上相互安慰一下?”我说:“休想。”又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渣男呢!”他说:“秦芳说的渣男三条标准,惭愧,我一条都不符合。我还要努力努力。碗里的我先吃了,这是自己的一份;锅里的,看一眼我就瞎眼!”我说:“这么快就被你蚕食得差不多了,还想往前走?休想。”他叹气说:“唉唉,还是不相信我。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以为他还会找理由说服我,谁知他竟这样说,让我感到很对不起他。


    我发现自己对章伟的感觉有了很大的变化。每天入睡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是想他,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想他。一天没看到他,心里那个空啊,空空空,空得很难受。这让我非常痛恨自己,这么依赖一个男人,万一他变心了怎么办?其实我还是很相信他的,左想右想,属于不坏不渣。可我心里再怎么空,我也不会把这种感觉告诉他。秦芳说,告诉了他,我在感情上就完全被动了。她的话我不愿相信,难道恋爱也要玩心机?但我还是听了秦芳的话,男生不能让他太得意。


    许盈盈来学校看我,知道我有了男朋友,回去就向家里报告了。父亲打电话来说:“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我一听口气不对,说:“一个男生,刚认识的。”他说:“刚满二十岁,有那么急吗?怕老了你?”我说:“老师说了,在学校找的,可靠一点。”他说:“有那么可靠?家里干什么的?”我说:“干部。”突然我有了一点勇气:“国家干部。”父亲一辈子最向往的就是当国家干部,在他眼中,只有当国家干部才算工作,其他的都是打工。果然他语气缓和了说:“那……还行。你自己要提高警惕。”我笑了说:“又不是坏人。”他说:“天下的坏人谁看着像坏人?谁叫你不是儿子?是儿子我就不管了。”我说:“谁叫我不是儿子?谁?”我突然又有了一点勇气,说:“还是个研究生呢。”这下有点把他镇住了,说:“那应该有点前途。”第二天又打电话过来说:“五一节带回家看看。”


    我把父亲的话跟章伟说了。他说:“现在就去见你父母?这实在是太正规了。”我说:“这本来就是一件正规的事。难道你跟我闹着玩?我一辈子不想谈第二次恋爱,那太闹心了。”他说:“有点没做好思想准备。”我说:“什么意思?去,说明了一点什么;不去,也说明了一点什么。”他笑着说:“这点什么到底是什么?”我说:“你跟我闹着玩的?那就算了。校园里感情游戏虽然多,许晶晶不想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他说:“你看得这么严重,那我就去吧。”我说:“没人逼你。”他说:“我自愿的,行吗?要不我写份誓词,我志愿……行吗?”


    五一节后,我跟章伟坐火车回学校。一路上他拉着我的手,传递过来潮湿的温暖。他说:“你家里对我评价怎么样?”我说:“不是跟你说了吗?还行。”他说:“我这么优秀的男生,一个‘还行’就打发了吗?”我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还行’就是说,还行。”他说:“那就是批准了?”我说:“那你家里呢?你也看到了,我父母都是没有正式工作的,你家里会怎么想?现在流行门当户对,不要到那天,又拿这个来说什么,那就把我害惨了。”他说:“我是家里的全权代表,我不是妈宝男。再说我家不在北京、上海,没有那么骄傲,古阳也就是一个小县城,只是有份工作罢了。你那么不放心,下个月我带你去见我父母,好不好?”又说:“你看我们认识都快一年了,我还没有动你,从哪儿把你害惨?最惨的人是我,好不好?”我拍拍胸口说:“心里惨就不是惨吗?最惨的就是心里惨。”突然,眼泪涌了出来,马上用手掩住。“只要你不害我,我就满足了。”他用手搂过我的肩,让我的头贴着他的胸口说:“这么老实的女孩,谁害她谁就是良心喂狗!”我的泪水把他的衬衣濡湿了,推开他,望着他的眼睛说:“是真的吗?”


    快放暑假的时候,这天晚上练完三节棍,章伟示意我慢点离开。等人都走了,他说:“也许你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去年的今天晚上,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你。看看都一年了。”我说:“那时候你还有女朋友呢!”又说:“好多次都忘记问你了,你跟她接吻,是搂着她的肩还是腰啊?”他笑了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呢!”我说:“我们都是过来人,我又不计较,我就是好奇而已。当时她的眼睛是闭着还是睁开的啊?”他说:“一点都不会玩浪漫,煞风景就是一把好手!”又说:“你看,认识一年了还没有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太道德了?”我说:“哪有一年,中间隔着一个暑假!一个寒假!再说,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他两手含糊地比画着:“在一起你不懂?我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他手上的动作突然明确起来,左手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右手的食指在其中来回比画了几下。这个动作看得我心里直冲,把他的手打开说:“下流!”他叹口气说:“这也叫下流?要一个男生一点不下流,这实在是有点要求太高了。男生跟女生是不一样的,你能不能体谅一点?”我忽然觉得特别对不起他,这么久了,亏欠他太多,叹气说:“唉,我该怎么办呢?”


    章伟拉着我去池塘边散步。走了一会儿我说:“有点晚了,宿舍要关门了。”他说:“良辰美景,就多走一会儿嘛。”池塘的鹅舍那边有天鹅叫唤,我们又过去看天鹅,月光很明亮,但还是没看见天鹅。我们坐在草地上数星星,章伟说:“看着这夜空我有一种悲凉的感觉。一百年过去了,一万年过去了,星星还是星星,章伟和许晶晶在哪里呢?你看到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孔夫子看到过的。”我说:“我没有那么多感伤,我看好自己这几十年就好了。以后呢,永远消失,而且不必留下任何痕迹,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他说:“所以,我们要加紧生活。”把头探过来亲我。我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以前跟你女朋友亲嘴的时候……”他堵着我的嘴,我就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我说:“真的要回宿舍了,楼下的阿姨关门很按时的。”他说:“能不能今天晚上我们就加紧生活一下呢?”我说:“休想。”他也不勉强,送我回宿舍。宿舍区根本就没有人影,我说:“坏了。”他说:“好了。”


    宿舍果真关门了。我推了几下,轻声唤了几声“阿姨”,没有人应。我掏出手机说:“叫秦芳下来帮我叫阿姨。”他抢过我的手机说:“算了。”又说:“走吧。”


    章伟把我带到附近的家庭旅店,说:“我先上去找间房,你在外面等一下。”我说:“能不能找两间?”他说:“我是流氓呢,还是贼?”我说:“那就说好,别的怎么都行,就是那个不行。”他说:“那个是哪个?”我抬起双手想比画一下他做过的那种动作,刚圈起左手拇指和食指,觉得太羞愧了,说:“别想。”他说:“你说的话就是最高指示,由你决定。”


    这天晚上,什么事情都发生了。这让我知道,一旦进入某种状态,想停下来那是不自然的。事后我呆坐在床上,看着他收拾局面。熄灯躺下后,我说:“你是不是跟静静也做过这些事?我不计较,事到如今计较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就是有点好奇。”他说:“能不能收起你的好奇心?”又说:“我说没发生过,你也没有办法证明。”我说:“有点难受。”他抚摸我说:“女孩子怎么也这么计较?”我说:“耍赖都成了男人的特权,女人想赖都赖不脱。”又说:“你怎么不骗我?难道你不知道女生只接受自己愿意接受的吗?”他说:“大意了。”我说:“是太自信了。”他说:“其实我刚才就是骗你的,我跟静静什么都没发生过,连手都没拉过。我骗你只是想吹下牛,维护一下男人的尊严。”我说:“你这是不是骗得有点离奇了,我都看见你们在树下亲嘴了。”他做出回忆的表情说:“哦,记起来了,是有一次,就是那一次,唯一的一次。”我说:“真的吗?”他说:“当然是真的。”我昏昏沉沉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话,他说:“睡吧,我们积蓄一点精力,明天早上我再爱爱你。”我勉强睁了一下眼说:“说得太好听了,男人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第二天跟秦芳一起吃中饭,从食堂出来她神秘地说:“我问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我说:“宿舍关门了,用力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阿姨睡了。”她说:“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和他在操场散步一整晚吧?”我说:“找了间房子。”她说:“你不会告诉我说,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吧?”我说:“还有章伟,怎么了?”她挤眉弄眼说:“你不会告诉我,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吧?”我捏捏她的嘴唇说:“你先用这几个问题问问你自己!”她连叫“哎哟”,说:“我和吕晓亮是明牌,谁都知道。你呢?老实说,昨晚是不是第一次?”我顺从地说:“我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她说:“章伟他是不是身体很好?”我说:“我怎么知道?”她说:“昨天不知道,今天还不知道吗?”我装傻说:“我又没带他去体检。”她说:“矫情。”又说:“对于身体那么好的男人,你小心点,一个人出去,还是一个人回来。”我说:“你自己要小心点好不?经常一个人出去。”她笑了说:“我有文化,有措施。”我说:“我是文盲。”她说:“你危险了,男人,你不能把他们想得太好。”我说:“我危险,你就不危险吗?”她说:“我是有把握的,我跟吕晓亮从初中到现在,都快八年了。”我说:“我还是相信他的。”她说:“哪个女人走出第一步会不相信对面那个男人呢?”我说:“别吓我好不好?我心里都怦怦跳了。”又说:“女人,赌命吧,她活着就是赌命。”


    8


    从高中三年得来的经验是难熬,刚进大学,觉得四年简直就是过不完的美好时光。谁知一晃,一个学期,一晃,又是一个学期,似乎是刚刚开学,就到放假。


    匆匆到了年底,大三过了一半,寒假又要到了。这半年多来,日子过得平庸,又过得精彩。说平庸,是说几乎没有一件事情值得一提;说精彩,就是每天都很充实,也很幸福。跟章伟每天都见面,散步,去食堂会合吃饭。两个人商量着打了不同的菜,我舀到他盘子里,他舀到我盘子里。这平平常常的大锅菜,舀来舀去,就舀出味道来了。这让我想着,无限漫长的时间,无限浩渺的宇宙,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意义,它改变不了自己的人生,而眼前这点小确幸,却是那么真实,那么滋润,那么有情味。青春啊,多么美好的青春啊!这句话时不时浮上心头,却记不起是从哪本书上读来的。


    唯一的一点美中不足就是,章伟在秋招中报考了省发改委计划处的岗位,过了笔试,面试没有成功。这让他有点沮丧,我却没有放在心上。我说:“两百多人争一个岗位,人家北大清华的都被淘汰,我们争不上,那很正常。”他说:“我就是想要一个高一点的平台,不然有使命感的人生从哪里来?”我说:“明年春招,你报市里的岗,也不要报那么关键的岗位,凭你的才情,那不是秋风卷落叶?”看他闷闷的神态,我说:“今晚上我让你散散心好吗?安慰安慰你。”他笑了说:“同时也是我安慰安慰你。”我噘着嘴说:“白眼狼?不认账?那就算了!我有你那么需要安慰吗?”他把我抱紧说:“认账,认账,你看我都等不到晚上了!”


    放了寒假我们各自回家。他家在省内最西北的古阳县。国庆假期,他带我去见了他的父母,没有铁路,从麓城出发坐车要六个小时,前面一半是高速公路。当时我说:“我本以为全省最落后的是我们津阴县,没想到十八层地狱下还有十九层。”他说:“六年前,拿到录取通知书,我一到麓城,最强烈的想法就是,离开了古阳,不再回头。”我马上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全家都是这样想的。”他说:“我们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三观高度统一。”又说:“到北京上海我也不敢说有多么大的竞争力,在麓城搞个岗位,那应该还是一碗饭。”我觉得这就是我们的未来的定位,更多的梦想,不再奢求。


    在寒假中,我们每天通过电话信息讨论怎么面对春招。讨论中我也抱怨几句:说了不要报那么热门的岗位,简历多投几家。这样就定好了春招的策略,像将军规划一场战役。考公务员尽量避开太热的岗位,另外再将简历投十几家国企大公司。他总结说:“考公是真的,别的地方,除了烟草公司和南方电网,请我去,我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我觉得这有点太牛,但心里是非常踏实的,就像他给我的爱情承诺。


    一开学章伟就像战士奔赴战场,整天在外面跑。我没课时要陪他去,他说:“这其实就是战争,男人蹚开一条血路就可以了,女生暂时让开。”我说:“下半年我就大四了,秋招我还得自己上,你总不能代替我面试吧!”他说:“今年形势紧张,你还是争取保个研,缓几年比较好。”


    十几份简历一天就投完了,又制了五十份,三天投完,后来干脆印制了一百份。看不上的单位,也投一份,作为保底。章伟的核心目标,是再次考公务员。去年秋天我劝他去报个考公培训班,他说:“我交几千让别人给我上课?让我去当老师还差不多。”后来发改委的岗位没考上,我说:“交点钱报了培训班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他非常生气说:“笔试我不是过了吗?面试你以为真的是看个人素质?看个人素质我要排第一的!北大的又怎么样?清华的又怎么样?”他这么说,我就不敢再说什么,我要维护男人的自尊。现在形势有点危急,我又小心翼翼地提出上培训班的事,说:“几千块钱争来一个机会,还是很合算的,我再去谋一份家教支持你。”我故意把事情说成是钱的问题。他说:“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我自己学公共管理的,硕士呢,那一套我已经烂熟了。说了请我去当培训老师,那还比较合适。”我想说,培训老师是北京来的呢!话冲到舌尖上,一口含住,咽下去了。


    四月份考试成绩都出来了。章伟报的三个岗位,麓城一个,广州一个,武汉一个,只有广州那个过了笔试,去面试还是被刷下来了。他整天阴着脸,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人类的命运。我想说几句轻松的话宽慰他,他冲着我“嘿嘿”几声,又沉入了自己的思考。我为了打破沉默,像择青菜一样,在心里把几句话择来择去,觉得想到了几句好词,说:“今年可能大概肯定是北大清华复旦的毕业生在北京上海竞争太激烈了,都下来了。”他怒气冲冲地说:“北大清华就那么了不起?问题不在这里!”我也不敢去问,问题到底在哪里?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说:“没有人在后面站台。”这个解释我不能同意,笔试卷子都是异地命题阅卷,高度保密,真的有人手能伸那么长?我说:“现在考公的命题阅卷跟高考一样严呢,可能是别人都上了培训班。”我往培训班的方向去找原因,也是想为他找理由,万不能对他的能力有什么怀疑的想法。他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马上斩钉截铁地说:“要怪只能怪培训班!”说完了我心里想,怪培训班?这怪得也太怪了!


    打击接二连三。章伟投给大公司的几十份简历,居然只有两个电话通知面试,之后就没有了下文。民营小公司倒是有不少通知面试的,都被他回绝了。他说:“我去给那些小资本家提包当秘书?我是那种人吗?”到了五月底,竟然一切期待都落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


    进入六月,春招已经收尾,再想蹦跶,也没有舞台了。这样的结果,是我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的。章伟自己也说:“怎么会是这样?难道今年是我的灾年?”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沉默是冷漠,安慰是羞辱。我说:“实在不行,明年再来。”心里感到了这话有多么空洞,甚至虚伪。今年不行,明年就一定行?谁知他说:“今年运气太差了。我找个地方休整一年,明年东山再起。说不定根本不用等明年,今年秋招机会就来了。难道我连年碰到灾年?”


    他的信心没有提升我的信心,但我也只能抱着一个模糊的希望,不然怎么办?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秦芳,这有点伤我的自尊,平时把男朋友吹得云里雾里,怎么会这样?秦芳说:“你就是太相信一个男人的自我感觉了。”我说:“你更相信吕晓亮啊!”她说:“那能比吗?我们中学同学六年的。”又说:“我帮你去了解一下,这位章伟同学,到底怎么样。”我说:“再怎么样,人家也是考上的研究生呢!我不相信自己,难道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学校?”


    第二天下课,我跟秦芳一起下楼,她接到一个电话,示意我先走。过了十几分钟又打电话说:“你在哪里?”我回过头去找她,她说:“帮你了解了。”我说:“你真的去问了?你交代那个人不对章伟说没有?他知道我这样,会勒死我呢!”她说:“你那么怕他,我就不说了。”我说:“说还是要说的,”我怎么也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千万要保密啊!”秦芳说:“那边的朋友说了,章伟这个人,人并不坏,自恋是有一点的。”我说:“人不坏,也就是说,不怎么好。”我心里有一种挫伤感,觉得应该把章伟说得好上加好,才符合事实。她说:“这个世界,说你不坏,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又说:“自恋有一点,那是我说的,那边朋友的原话是,自我评价不太清醒。”这让我的挫伤感更重了,这一年多来,我看错人了吗?我心情沉重地说:“唉,这么久了,他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有水分?可能我太信一个男生的自信了。”她说:“天下女人都按照自己的愿望去理解世界,以为自己的愿望就是事实,难道你许晶晶就特别有洞察力?”又说:“去年就跟你说,是不是要找人了解一下。你又不同意,后来你们在一起了,那还了解什么?”我说:“就算当时知道了这些话,那也没什么用,我估计自己听不进去。现在是事情摆在这里了,我才被迫听进去一点点。这么多单位,都眼盲看扁一个人?这让我不得不想一下。”又说:“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还能转身就走不成?”她说:“转身就走,你不会,但很多女孩会。”我说:“你看我们在一起都一年多了,你知道的,都那样了,能说走就走?”她笑了说:“也就是你许晶晶把那个事真看成一件大事。”我说:“天大的一件事呢,我真的没想过会有回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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