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一只公鹿，后来变成了高速公路
3个月前 作者： 莲沐初光
1
周阿姨果然给他们升级到了最好的房间。
江群群拎着行李进去，杨轻舟很体贴地将箱子拎过来。周阿姨看着他们，露出标准的姨母笑：“你们在这里多住几天，阿姨想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谢谢阿姨。”江群群甜甜地笑着。为了看起来像情侣，她还主动挽住了杨轻舟的胳膊。
周阿姨欲言又止地看着杨轻舟，终于下定决心：“小杨啊，要是你能帮我赚到钱，我还想再投，可以吗？”
杨轻舟没有激进：“阿姨，如果有更大的钱，我建议可以放到其他的项目上，到时候我会和你解释。”
“行，先谢谢了啊！”周阿姨点头，又神秘兮兮地叮嘱，“不过，你们可要帮我保密，别跟我女儿说，也别跟……”
她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江群群知道她想说顾捷，故意问：“周阿姨，你还忌惮谁啊？”
周阿姨刚想回答，外面忽然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接着娇嗲的声音响起：“姐，你在这儿吗？姐姐……”
这声音，一听就是顾捷。
“来了来了。”周阿姨应着，低声再次叮嘱杨轻舟，“别跟他说啊！”
叮嘱完，周阿姨才打开房门。顾捷站在门口，一脸纯真地望着周阿姨撒娇：“你去哪里了啊？咱们上次联系的老师，催咱们交钱了。”
“知道了……不过我想，也没必要买太多的保健品……”周阿姨一边关门，一边和顾捷絮叨。
杨轻舟给江群群使了个眼色，江群群立即拎上手提包，打开门，装作下楼，跟在周阿姨和顾捷身后。
从周阿姨和顾捷的对话中，她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内容。
顾捷果然是软饭男中的王者，渣男中的战斗机。他凭借着一张英俊的脸蛋，在跟周阿姨交往的过程中，让周阿姨购买了保健品、赌球、莫名其妙的投资项目。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估计有个十几万元了。
这恋爱谈的，真烧钱啊！
江群群跟到楼下，顾捷和周阿姨去食堂了，她不好再跟上去，就只能走到庭院里。
庭院里有一张白色的躺椅，供游客们休息。江群群躺在上面，给杨轻舟发微信，告诉她自己偷听到的情况。杨轻舟冷静地分析：“你只偷听了几分钟，就听到顾捷骗了周阿姨十几万元。那说明周阿姨被骗的不止十几万元，可能更多，几十万元不止。”
“怎么办？周溪不会破产吧？”江群群问。
“不会，周阿姨已经想把钱放到我们这里了。你先在楼下晒会儿太阳，别先上来。”
“行。”
江群群坐在躺椅上，头部微微仰起，看上去像在舒舒服服地晒太阳，但其实眼角余光在瞥着食堂的方向。她看到，周阿姨似乎在拒绝着什么，而顾捷情绪有些激动，两个人似乎在争吵。
不多时，两人就提高了声音。
“姐，咱俩马上结婚了，你现在还给我分得这么清楚，真的让我很伤心。我都说了，那个项目我看得很准！”顾捷不高兴地说。
周阿姨这次没同意顾捷的提议，大手一挥：“就是不分彼此，我才要把话说清楚，钱不能全部投资出去，咱们以后还要生活的。”
顾捷撒娇：“姐……”
“要不然，就是你根本没打算和我过日子。”
……
江群群正听得入迷，忽然看到顾捷气冲冲地从食堂里冲出来，赶紧从包里掏出饮料和面包，一边看手机，一边啃面包。
让她意外的是，顾捷没有上楼，反而往庭院这边走过来。江群群立即紧张起来，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将目光落在手机上。
顾捷走到水池边蹲下，心情不佳地看着池水，手里掰着一块面包，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锦鲤。
他的神情充满了哀伤，看上去楚楚可怜。没过多久，他手里的面包就全被掰成碎屑丢进了池塘。
出于穿搭博主的职业敏感，江群群注意到，顾捷的白衬衫上绣了一个小丑假面。那个设计非常特别，小丑笑起来的嘴巴中间有一颗红心。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是哪个服装品牌的设计。
正想得出神，她忽然听到顾捷的声音。
顾捷抬头看江群群，目光里充满了祈求：“姐姐你好，你的面包可以借给我吗？”
“我？”江群群十分意外。
顾捷微仰着头，静静地看着江群群，那种眼神柔弱无骨，人畜无害。要不是提前知道顾捷是个渣男，江群群真的会以为这就是个纯真小男生。
江群群莫名就把手中的面包递了过去。顾捷接过来，笑了笑：“谢谢你，你真是个善良和善的人。”
江群群明白，“善良和善”是顾捷给她贴上的标签，也是一种心理暗示，让她不好意思去违反这个定义。他都说她是善良和善的人了，她还好意思摆脸子不成？
江群群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常：“我觉得，你也是一个善良和善的人呢。”
“那我们这么投缘，我以后都叫你姐姐，好不好？”顾捷惊喜。
江群群点了点头。
顾捷居然握住了江群群的手：“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就是姐弟了。姐，一起来喂鱼啊？”
他的手冰凉润滑，江群群一时有些恍惚，赶紧将手抽出来。顾捷好奇地问：“姐，你怎么了？”
“你对谁都这样吗？”江群群忍不住鄙视这个绝世绿茶男。
“当然不是，我是跟姐姐你有眼缘，才想要结交的。”顾捷歪着头，像一只小动物般看她。
江群群只觉得好笑：“我们才见过几面，你凭什么觉得我有眼缘？”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顾捷的眼神深邃起来，“你是一个穿搭博主，可可爱爱的，你每一期的穿搭视频我都有看。”
江群群心头顿时揪紧。
他认出她是一个穿搭博主了？
“你认错人了，我怎么可能是网红呢？”江群群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后靠。顾捷一步步地上前，眯着眼睛看她：“你身上这件衣服，上期视频还用过了呢，你都忘了吗？”
江群群知道对方是在诈她，于是冷笑了起来。
“你也太不专业了，这衣服根本就不是我的，我上哪儿给你录穿搭视频？”江群群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说，“你……”
她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
果然，顾捷的眼神立即变得锐利：“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江群群愣住，这蛋糕裙子是找周溪借的，她自然不能说。否则岂不是暴露她跟周溪的关系了？
“说啊，姐，你这裙子是找谁借的？”顾捷像是一只笑面虎，笑着逼问江群群，“不会是你的同伴的衣服吧？他可是男生。”
江群群冷笑：“跟你很熟吗？问这么多。”
没想到，顾捷居然拉住她的胳膊：“姐，你怎么说我了？我一直觉得你是温柔善良的大姐姐。”
江群群挣扎：“你干什么？”
顾捷表面上笑吟吟的，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江群群忍不住内心里一阵作呕，直觉顾捷这个茶艺大师不是善茬。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出，一把拨开顾捷的手，将江群群拉到身后。
来人是杨轻舟，他冷冷地看着顾捷，周身散发的气息冰冷锐利。
“她是温柔善良，不过与你无关。”
顾捷毫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问：“哥，我跟姐姐说话，你吃醋啦？”
“别攀关系，我警告你。”杨轻舟咬着每一个字，说完后，拉着江群群就往楼上走。江群群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脸有些红。
等上了楼，进了房间，杨轻舟才松开她的手，语气里充满了不悦：“我让你去打探情况，并没有让你跟那个顾捷接触。”
江群群看着他的脸色，忽然想要逗逗他：“你吃醋啦？”
“没有！咱俩现在是雇佣与聘用的关系，我是讲师，你是助理。”杨轻舟没好气地扔过来一张酒精棉片，示意她赶紧把手擦干净。
雇佣与聘用的关系，多精辟的总结。
江群群心里酸溜溜的，但也没失态，而是默默地用酒精棉片将手心手背擦了一遍。
杨轻舟似乎于心不忍，主动发问，以缓和气氛：“你跟他都说什么了？”
“我觉得他知道我的身份了。”江群群只觉得心头揪紧，“他居然问我是不是穿搭博主，还问我身上的裙子是找谁借的。你说，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说到这里，江群群忽然捂住了嘴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杨轻舟的脸上也覆满冰霜，微蹙眉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自从来到这里，你有登录过你的网络账号吗？”他问。
“没有。”
“那你看看自己的箱子，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
江群群听了，脸色都变了。她赶紧去翻自己的皮箱，里面的衣服因为拿去清洗，所以只剩下日用品等杂物。东西倒是没少，但是她已经不记得之前置放的顺序了。
杨轻舟拿起酒精喷雾，递给江群群：“全部都消消毒吧。”
江群群一边喷着酒精喷雾，一边忍住内心的恶心：“顾捷不会是翻过我的箱子吧？”
“很有可能，顾捷比我们想的还要深。”杨轻舟沉吟说，“我要跟周溪说，咱们必须快点结束这里的事情，该回去了。”
江群群点头，心头却涌上一阵不安，悬了起来。
2
到了下午，江群群故意打电话给前台，让周溪当导游，和杨轻舟一起去山区的景点转了转。
周阿姨满脸谄媚地将三个人送出客栈：“小江，小杨，早点回来吃饭，阿姨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阿姨，但是这几天不太舒服，饭菜还是清淡点。”江群群故意苦着脸。
杨轻舟问：“水土不服吗？要不我们订飞机票回去吧？”
“别啊，这里风景多好，多待几天看看吧。”周阿姨赶紧挽留，靠近他们，压低声音，“阿姨还得跟你们学投资呢，你可别不带阿姨啊！”
“那是，肯定的。”江群群信誓旦旦。
说话时，江群群特意留意了一下客栈的院落。顾捷还穿着上午的那件白衬衫，手里拿着一块面包，站在池塘里喂鱼，瘦高文弱的身形犹如一棵瘦竹。
似乎是感应到了，顾捷忽然抬起头，目光对上江群群，森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明明是美少年的笑容，在此时却透着一股阴森的味道。江群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杨轻舟适时挪步，恰好挡住了江群群的视线。
他歪头看她：“走吧。”
江群群赶紧往外走：“是啊，再不走今天就来不及逛了。”
周阿姨叮嘱周溪：“丫头，要好好导游啊，照顾客人啊，勤快点。”
“知道了。”周溪懒洋洋地说。
3
出了客栈，周溪在前面带路，刚开始还介绍了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到了游客稀少的地方，才松了口气：“看来我妈，还真的入戏了。”
“姜礼浩还好吧？他现在在哪里？”杨轻舟问。
周溪答非所问，而是看着江群群：“你想见他吗？”
昨天晚上，姜礼浩大闹音乐节现场，结果被保安架走。幸好保安是提前安排好的，将姜礼浩“控制”在一个偏僻的旅店里，才没有让局面变得不可收拾。这才过去不到一天，姜礼浩肯定是寝食难安。
江群群尴尬一秒：“我们要回去了，姜礼浩肯定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什么？”周溪惊讶，一百个不乐意，“你们要回去？不行！”
江群群叹气：“是这样，我怀疑顾捷盯上我了，他可能还搜过我的行李箱。再待下去，咱们的计划就全盘暴露了。”
“不行，你们多待几天，不然只有我一个人对付顾捷！”周溪语气强硬，“眼看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你们要是走了，就功亏一篑了啊！”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顾捷是一个危险分子。再待下去，江群群会很不安全。”杨轻舟说。
周溪哽咽了：“那我呢，你的心就是铁做的，就一点不考虑我吗？”
她这样说，语气里已经带了不少控诉的成分。
“周溪……”江群群想要解围。
“你别说话！你现在说什么，在我耳朵里都是炫耀！”周溪激动起来，漂亮脸蛋上瞬间布满泪水，“你们两个都是冷心冷肺的，要是真谈了恋爱，那可真的是般配。”
江群群也火了：“周溪，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帮你的吗？”
“记得，但是你们帮一半就走，还不如不帮。”周溪开始不讲理了。
杨轻舟似乎也生气了，干脆将背包往松散的地面上一扔，他抬起眼睛看周溪，面上似笑非笑：“周溪，你刚听了个开头就发火，都不知道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你说。”周溪幽怨地望着杨轻舟。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密密匝匝地落在杨轻舟的身上，在他白皙立体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垂眸看着周溪，眼睛里的热度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第一点，你说我们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但问题是，如果顾捷是不法分子，我和群群俨然第一打击目标，而你周溪，你是本地人，你有街坊邻居，你还可以选择报警。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其实比我们安全得多。”
周溪委屈地擦着眼泪：“可是，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更安全。”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回到这里？”杨轻舟反问。
周溪愣了。
杨轻舟冷冷地看着她：“你总是用最极端的逻辑去揣测别人，从来没有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我是要打算离开这里，但我是想要带江群群离开。等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我会再回来，继续剩下的计划。”
“什么？”这回轮到江群群急了，“不行！”
杨轻舟没有说话，江群群更急了：“杨轻舟，我不走！你要是单独把我送走了，你写了小剧本谁来演？”
“周溪的演技也不差。”
“那万一是我们想多了呢？可能顾捷就只是个骗子，没什么危险的呢？”江群群只觉得心乱如麻。
杨轻舟沉吟了一下，才说：“我不想拿你冒险。”
我不想拿你冒险。
七个字，在江群群的心上重重地砸下。她看着杨轻舟，他的脸沉在日光里，每一寸都白得发光，也让她心折。
有那一瞬间，她都要问出一句话——
不想拿我冒险，是因为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吗？
可是还没等她问出来，就听到周溪咬牙切齿的声音。
“杨轻舟，你真是句句扎心，不会说话就别说。”
周溪捂住双眼，呜呜地哭起来。
江群群知道她还是放不下杨轻舟，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周溪没好气地将纸巾接过去，使劲擦着眼泪。
“就算我们是情敌，也请你分分情况，我是来帮你的。”江群群硬着声音说。周溪没回答，只转过头，不甘心地说：“杨轻舟，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再回来，要怎么跟我妈说你的理由？眼看她就要把钱都投给你们了，你们却要离开这里，引起她的怀疑？”
“不行，我说过，我不想冒险。”杨轻舟的语气不容反驳。
江群群看着对峙的两人，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然，我一个人走也可以，反正交通工具这么发达。”
就在这时，旁边树林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我送你。”
众人毛骨悚然，往旁边灌木丛里望去。
只见树林里一阵窸窸窣窣，半晌才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头发蓬乱，步履踉跄，走起路来东歪西倒，衣服也脏兮兮的。如果不是生活在文明社会，江群群都要以为这是个野人。
那人嘶哑着喉咙：“群群。”
“姜礼浩？怎么是你？”江群群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前的男生的确是他。只见他精神萎靡不振，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浑身还散发着阵阵酒气。
姜礼浩走到周溪身前，伸出双臂揽过周溪，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周溪，你面前明明有一整片森林，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周溪“哇”的一声，哭声更大：“可是这棵歪脖子树，我还挺……挺喜欢的。”
江群群默默地将眼罩戴上。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才不会打喷嚏。
她听到姜礼浩安慰着周溪：“喜欢也没办法啊，强扭的瓜不甜。”
“那你呢？你还劝我，你还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周溪问姜礼浩。
江群群默默地将眼罩摘下来，发现姜礼浩正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她。那眼神让江群群十分内疚。
她无奈地说：“姜礼浩，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是我擅自暗恋你的，是我活该。”姜礼浩红着眼睛说，“你们刚才的讨论我都听到了，群群，跟我一起离开吧。”
周溪揉着眼睛：“我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姜礼浩了。”
“可是，我不想走。”江群群央求地看着杨轻舟。
“说好了的，你必须走。”杨轻舟盯着姜礼浩，一字一句地说，“你送江群群回去，可以。但是请你记住——第一，把你收拾妥当。第二，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跟你没完。”
这句话男友力爆棚，江群群感觉心脏跳动瞬间加快速度。
杨轻舟的眼神不怎么友好，姜礼浩也不甘示弱。他走了两步，逼到杨轻舟面前，吐字很重：“知、道、了。”
气氛顿时僵住。
江群群赶紧解围：“你们两个人行了啊，大家都是朋友，就这么说定了，谁都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一句了。”
周溪也停止了哭泣，点了点头。
“行，那我们赶紧去逛景点吧。”
杨轻舟摇头：“我没心情，慢慢走回去，时间也差不多。”
周溪抽了抽哭红的鼻头，凑到杨轻舟身边。不动声色间，已经隔开了江群群和杨轻舟。
她眼神里充满了歉意：“群群，我很抱歉刚才……误会你们。杨轻舟，你能原谅我吗？”
那声音又细又软，是专属于美人的，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那种含娇带怯的温软语气。
然而杨轻舟却依然不为所动，他严肃地看着周溪：“你应该，祈求周阿姨的原谅。”
“啊？”周溪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段感情是无迹可寻的。周阿姨为什么会落入顾捷的“杀猪局”，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一个女人，早年丧夫，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和她相依为命。可是这个女儿在外面读大学，平时推脱学习忙碌，不怎么电话回家，放假了就出去旅游。我请问，你给过周阿姨足够的陪伴吗？周阿姨要跟顾捷结婚，你一不开心就吼，就闹，这难道是母女之间正常的沟通方式吗？如果都没有，那我可以说，正是你的忽视和任性，才让阿姨落入这场情感骗局！”杨轻舟冷冷地说。
周溪没想到杨轻舟会直接骂自己，震惊地看着他。
“你应该好好关心妈妈。因为周阿姨才是真正爱你的人。”杨轻舟说完，转身离开。
江群群怔在原地，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杨轻舟的一番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在她过去的时光里，也有过类似的瞬间。
曾经，妈妈哭着抱着她说，群群，没有一段感情是无迹可寻的。而她不等妈妈说完，就捂着耳朵大喊——
不，我绝对不接受你再找一个男人！爸爸背叛了我们，为什么连你也要选择离开？
她当时只是怕，怕这个家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而现在，江群群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并没有比周溪好到哪里去，同样忽略了妈妈的个人意志，剥夺了妈妈的人生选择。
江群群陷入回忆中，怔怔地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杨轻舟走了两步，回头看江群群。江群群这才恍然大悟，十分歉意地对着姜礼浩鞠了一躬，然后跟着杨轻舟离开。
她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到周溪一反常态地站在原地，没有哭也没有闹。姜礼浩在旁边轻声安慰她，而她的目光却犹如失去了焦距一般，无力地落在杨轻舟的后背上。
杨轻舟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江群群叹了口气，默默地在心里给杨轻舟的简历上添了一句话——
杨轻舟，华西大学心理学专业，现任紫辰大学心理学讲师，兼职心理健康咨询师。
特点：用药过猛，十分虎狼。
4
回到房间，杨轻舟在收拾东西，江群群则趴在桌子前，将顾捷衣服上的小丑标志画了下来。
她在网络上搜图，却一无所获。
难道，这只是一个私人定制的绣样？
江群群望着纸上的小丑图案，越看越觉得那笑容又古怪又阴冷。她干脆找出一个在服装加工厂工作的朋友，将小丑图案发给了她。
“红豆，能帮我查查这是哪个牌子的标吗？”
红豆是跟她合作过的个人自创品牌设计师，曾经找她推荐过几套衣服。一来二去，两个人在合作关系之外又多了一层友情。
看到江群群有需要，红豆也很热情：“这图案有点意思，不过我看着啊，这不像是哪个服装品牌的logo，你从哪里看到的？”
“我就是好奇，那个人穿的衣服我想查查。我感觉应该是个小众品牌，但就是查不到。”江群群打字。
红豆很快就给了回复：“开玩笑，全国最有名的服装代工厂我都知道，只要生产批量达到200件，我肯定能摸清楚是什么底细。不过，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特别重要！”
红豆发来一个奸诈的表情：“那我就帮你问问吧，不过，你要帮我的新品录上一个视频，友情价。”
“没问题，那我先谢谢你了。”江群群赶紧道谢。
“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如果这真的是个人定制，那我可就查不到了。”红豆实话实说。
江群群和红豆寒暄了几句，然后关上了电脑。
她转过身，发现杨轻舟已经收拾好了皮箱。**堆着一堆刚刚晾晒好的衣服，杨轻舟正拿着一件上衣，准备叠起来。
江群群赶紧将上衣抢过来，强笑着说：“不用了，怎么敢劳烦大神下凡帮我叠衣服，我来就好。”
她这边开着玩笑，杨轻舟那边面上丝毫没有松懈：“明天一早，你就和姜礼浩赶最早的一班车回去。”
“知道了。”江群群叠衣服，偷偷将衣服堆里的两件内衣拿起。
“一旦有异常情况，一定要立即通知我。”他说。
江群群点头。
5
入夜时分，客栈里的气氛立即变得非同寻常。
院子里挂满了彩灯，投射在窗玻璃上，映出一圈圈的迷离光彩。房间里没有开灯，江群群躺在**，出神地望着躺在沙发上的杨轻舟。
杨轻舟往里躺着，江群群只看得见他的背部线条。这是两个人第二次独处一室，她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
从明天起，她再也看不到杨轻舟的小剧本，也要和他分开几天时间。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对杨轻舟又产生了依赖感。
这种依赖感非常讨厌，会让她忍不住想看他，想和他说话，控制不住地去关心他。
不过，想来也是，沙发上躺着的他，是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尽管她很小心地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江群群曾经无数遍地在想：杨轻舟将来的女朋友，应该是什么样的？到底是朱砂痣还是白月光？
这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空调开着，室内很是凉爽。江群群忽然注意到，杨轻舟身上的薄毯只盖住了他的腰部，肩膀正暴露在空调的冷气中。
“杨轻舟？”江群群悄然爬起来，轻轻喊了一声。
杨轻舟没动。
江群群放心下来，悄悄地从**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杨轻舟身后，拎起薄毯，打算给他盖上。
“别盖，太热。”
他的声音忽然响在暗夜里，炸开了死寂。
江群群吓得一哆嗦，薄毯掉在地上。杨轻舟翻了个身，将薄毯捡起来：“也不能不盖，太冷。”
“我以为你，你睡着了。”江群群干笑着后退，不小心磕碰到床边，整个人坐到**。
杨轻舟半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睡不着。”
“为什么？”
杨轻舟没有说话，他的身形隐在暗夜里，像一团浓雾。就在江群群以为他可能坐着睡着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
“因为，太安静了。”
整个房间，安静得让人孤独，安静得让人无所适从。
“啊……是有点安静，不如我给你说个笑话……”江群群没话找话，忽然看到杨轻舟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向她走来，没说出口的话语，就这样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走到她面前，因为身高的优势，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天灵盖袭来。江群群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杨轻舟慢慢弯下腰来，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江群群这才发现，杨轻舟的手指冰凉，反倒是她的脸滚烫滚烫。
这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有，有一只公鹿……”江群群慌得口不择言。
杨轻舟的手指一顿。
他凝眸看着她，眼神变得促狭：“公鹿？”
“有，有一只公鹿，它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它变成了高速公路（鹿）！”江群群结结巴巴地说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很好笑吧？这个笑话……我以前，笑了很久！”
杨轻舟笑而不语。
江群群继续在脑海中搜刮词汇：“你要是觉得不好笑，我……我再想想吧！有只鸭子叫小黄，一天它被车撞到，它就大叫一声……”
“群群。”他打断了她的声音。
江群群紧张地绷紧身体，看着他越靠越近，他的呼吸几乎都喷到了她的脸颊上，温热一片。
更让人血脉偾张的是，他的喉头居然滑动了几下，更是让江群群觉得此时的气氛已经灼热到了顶点。
他难道……
江群群的大脑已经空白一片。
“我想告诉你，我……”杨轻舟的声音有些喑哑。
就在此时，楼上却突然传来沉闷的“咚咚”声，接着隐约传来了争吵声。听声音，似乎是楼上有人在打架。
暧昧的气氛就此烟消云散，江群群一跃而起：“楼上怎么了？不会是出事了吧？”
杨轻舟也恢复了常态，伸手拿起一件外套：“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江群群匆匆套上一件小开衫。
6
江群群一边给周溪发微信，一边和杨轻舟到了楼上。周溪没有回复，也没有接电话，让江群群非常纳闷。
他们原本住在二楼，楼上是三楼。刚到楼梯口，江群群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居然是周阿姨：“你给我滚！我一辈子都不要看到你！”
江群群和杨轻舟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惊讶。
“现在让我滚了，当初可是你让我留下来的。”顾捷的声音带着森森冷意，“就算让我走，我也得要个说法。我在你这里耗费了这么久，你总得给我点青春损失费吧？”
“还青春损失费，我平时给你的不够多？我现在不报警都算是给你情面了！”周阿姨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江群群怕出事，加快脚步，却被杨轻舟一把拉住。她惊讶地回头看他，他摇了摇头：“你跟我身后，别出头。”
“不……”
“听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江群群心头一暖，乖乖地躲在杨轻舟的身后。他们走到走廊上，正好看到顾捷、周阿姨和周溪站在走廊里。
顾捷还是穿着那件带小丑头像的白衬衫，吊儿郎当地看着两人。周阿姨站在房间门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周溪在旁边搀扶着周阿姨，恶狠狠地瞪着顾捷，轻拍周阿姨的后背。
“报警？你报啊？”顾捷冷笑，“我陪你那么久，警察来了也只能说我们是感情纠纷，我需要你给我情面？”
周阿姨震惊地看着顾捷，似乎是第一次看清楚顾捷的真面目。
周溪气得上前就要打顾捷：“你现在说这些是人话吗？你要不要脸？你就是一个……骗子！”
顾捷抬手挡开周溪的攻击，冷笑一声。杨轻舟冲上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周阿姨想上前扶，却克制住了。
“你打我？你敢打我？”顾捷如同被激怒的豹子，从地上一跃而起。杨轻舟也不甘示弱：“我就打你，怎么？你敢骗，不敢认？”
“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我现在报警，都可以弄你一个故意伤害！”顾捷开始耍赖。
杨轻舟冷笑：“是不是骗子，你心里清楚。”
江群群想要说话，却被杨轻舟一把塞回身后。从杨轻舟的胳膊缝隙里，她看到顾捷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快步走下楼。
周阿姨反倒有些不忍，想要追上去，被周溪一把抓住。
“妈，这个渣男要走，你就让他走。”周溪带着哭腔说，“他把我们家搅成这样，你不能再陷进去了。”
周阿姨摇头：“不，他不会真的走，我得去看看……”
“妈！”周溪一把抱住周阿姨，哭了出来，“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太孤独，才会中了这种人的圈套。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周阿姨也有些泪意，抱住周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江群群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母女情深，心头的感动一点点地涌了上来。
当时妈妈告诉她，她找到了新的归宿之后，江群群的反应也是非常激烈。她摔坏了妈妈珍藏的一套盘子，然后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在那之前，她的世界是单线的，纯粹的，长大了就会遇到爱人，相爱就会结婚，结婚就会白头偕老，老了就有天伦之乐。但是那一刻，她发现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命运永远不会按照你的期待往下发展，这一点让她失望。
可此时她才明白，错综复杂就是这个世界的特色。
她的妈妈，不是只有“江群群的妈妈”这一个身份，也可能是一个孤独的女人。
江群群想着想着，心里又是懊悔又是感慨。
她扭过头，从走廊的窗户里看到，顾捷在院子的水池边停留了一下，快步走出了客栈。
他真的走了？
江群群有些意外，但想了想，也在情理之中。以利相交，利尽则散。顾捷本来就是图钱，现在看圈不出什么钱了，肯定会掉头离开。
她刚要收回目光，忽然看到顾捷居然回过头来，向她的方向看来。那目光如同夜色里的恶鬼，透着冷冷的寒意。
江群群莫名地就吓了一跳。
“我们也回房间吧。”杨轻舟扳过江群群的肩膀。
“哦，是……”周阿姨这才反应过来，“真是对不起啊，我们的私事打扰你们休息了。”
周溪也低声说了声“谢谢”。因为要装作和周溪不熟悉的样子，江群群赶紧镇定了一下，握紧了杨轻舟的手。
7
回了房间，江群群想起顾捷的眼神，还是心有余悸。
杨轻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明天……我不回去了。”江群群试着商量，“你不是说你怕安静吗？那我走了，没人跟你讲笑话，你肯定不习惯。”
杨轻舟静静地看着她：“你可以用微信语音讲给我听。”
“哦，也是哦……”江群群语塞。
“再说，既然顾捷走了，那我打算留下来帮周阿姨做真正的理财。”
江群群张大嘴巴：“你不演戏了？”
“骗人总是不好的，算了。”杨轻舟的表情很奇怪。他脱了外套，躺倒在沙发上，“睡了。”
江群群坐在**，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真的是一个称职的编剧，演员离开，连带着她的戏份也一同删去。
她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轻手轻脚地躺到**，关上电灯。在安静的夜色里，她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江群群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蒙蒙亮。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沙发上空无一人，忙坐了起来。
杨轻舟坐在电脑前，正在敲击键盘。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他头也没回地说：“醒了？快点洗漱，我送你去车站。”
江群群伸了个懒腰：“我下午再走吧？”
“不行。”杨轻舟不容拒绝，站起身，走到床边，居然将江群群拎了起来，“上午就要走。”
江群群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走到洗漱间，开始刷牙。她很想问杨轻舟，昨天晚上他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夜色里，他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微闪。
——我想告诉你，我……
这句话，他说了一半，就被楼上的吵架声给打断了。江群群觉得有些可惜，一边刷牙一边在脑海中想：说不定，他是想告白呢？
这个念头一出，江群群立即心乱如麻。她偷偷地将卫生间拉开一条缝，发现杨轻舟居然正对着她的皮箱发呆。
他坐在床沿上，两手托着他们在音乐节上穿的民族结婚礼服，正对着皮箱呆呆地看，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江群群也看出了神，慢慢放下手中的牙刷，直到差点被牙膏沫呛到，才赶紧关上门。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使劲拍了拍脸，但还是有许多片段涌进脑海里。自从踏上这个小镇，杨轻舟就变得十分不对劲。他们一起去买了结婚礼服，之后他在音乐节上对自己“告白”，还有那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亲密，突如其来的暧昧，此时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
他喜欢她！
江群群被这个念头搅得坐立不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走出了洗漱室。杨轻舟已经恢复了正常，而那只蓝绿色皮箱正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
“走吧，该吃早饭了。”杨轻舟抬腕看了看手表，随手拉起皮箱。看来，他不打算让江群群返回房间一趟了。
8
江群群跟在杨轻舟身后，满怀失落地出了房间。他们刚走到食堂，就看到周溪站在煎锅前做早餐，而周阿姨则不见了人影。
“两个煎蛋。”杨轻舟说。
周溪点了点头，熟练地拿起两个鸡蛋，打碎了放在煎锅上。尽管她没有看杨轻舟，但江群群知道，她对杨轻舟还是有点意难平。
“周阿姨呢？”江群群随便找了个话题。
周溪有气无力地说：“昨天哭了一夜，好不容易哄好了。今天早晨说心情不好，在院子里呢。哼，失恋的女人。”
最后那句“失恋的女人”，像在嘲讽，又像自嘲。
说话时，煎蛋已经熟了七八分。其中一个煎蛋破了点边，另一个则是比较规则的圆形。
江群群看到煎锅前面有盘子，拿起一个递给周溪，示意周溪将煎蛋放在自己手中的盘子里。
周溪却一撇嘴，自顾自地从手边拿起一个小盘子，盛起那个规则的圆形煎蛋，塞到杨轻舟的手里。
“你……”江群群心里酸溜溜的。
周溪瞪了她一眼，不情愿地将那个破了边的煎蛋放到她盘子里：“喏，你的煎蛋做好了。”
不愧是她的损友，连煎个蛋都这么多戏。江群群夺过杨轻舟手中的煎蛋，然后把自己的煎蛋塞给他，哼了一声。
这次，轮到周溪不服气了：“你……那份是给他的！”
“我就爱吃这份，你管我呢？”江群群对着周溪做了一个鬼脸。杨轻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江群群坐到座位上之后，杨轻舟去自助区拿了许多菜品。她正在分菜，忽然感到周溪的目光还在往这边瞥来。
周溪，还是不死心啊！
江群群拿起筷子，夹起一根脆皮肠，猝不及防地塞到了杨轻舟的嘴里。杨轻舟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咳嗽了两声，咀嚼起香肠来。
“你干什么？”他挑了挑眉毛。
“宣布主权啊，周溪对你还不死心呢。”江群群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周溪，果然发现周溪满脸醋意。
她顿时有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示威地瞪了回去，却没留意到——
杨轻舟淡淡一笑，夹起一块脆皮肠，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江群群的嘴里。
江群群愕然看着杨轻舟。
“宣布主权这件事，让我来比较好。”
江群群咀嚼着脆皮肠，心头涌上一股甜蜜。没有戳破窗户纸的恋爱，就是这种感觉吧？
两人的暧昧举动落在周溪眼里，周溪更加嫉妒。她愤愤地拿起一个鸡蛋，再次敲破，放到煎锅上。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江群群脸色一变，扭头看到杨轻舟也是表情瞬间肃冷。周溪也放下了厨具，嘴唇颤抖地喃喃说：“是，我妈……”
三个人顿时忘记了较劲，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江群群在最前面，刚进院子，就看到周阿姨蹲在水池边号啕大哭。
“我的鱼啊，全翻肚子了……天啊，这是谁干的啊？”周阿姨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果然，池塘的水面上漂着许多白肚皮。前几天还在水中畅游的锦鲤，此时全都死了。
“妈！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溪尖叫一声，抱住了周阿姨。杨轻舟皱了皱眉头，伸手拦住两人：“别再靠近了，我建议报警。”
江群群突然记起，顾捷曾经站在池塘边上，掰碎面包喂鱼的场景。她脱口而出：“是顾捷？”
周阿姨和周溪都震惊了，怔怔地看着江群群。
江群群脑中再次想起昨天晚上，院子里的顾捷向自己投射而来的那道目光。那目光阴冷森寒，就像在不见天日的森林里的一只小兽，兽眼幽绿，充满猎杀。
“这是顾捷的报复。”杨轻舟眉头紧锁。
周阿姨又是懊悔又是痛惜：“是我引狼入室，这池子……”她的声音转而温柔哀伤，“还是周溪她爸走的那年，亲手砌成的。”
周溪眼睛一红，将头靠在周阿姨的肩膀上。
江群群难过地看着周溪母女两人，心头的悲伤一点点地蔓延上来。
9
上午十点，江群群和姜礼浩一起坐上了离开小镇的大巴车。
杨轻舟去车站送她，将那只蓝绿色皮箱放到车后座，走到车窗前。江群群扒在车窗上，像只小动物般地看着杨轻舟。
“我不想走。”她说。
杨轻舟没搭理她，而是盯着江群群身边的姜礼浩，淡淡地说：“路上照顾好她。”
姜礼浩“嗯”了一声。
“杨轻舟，我想留下……”江群群还没放弃。杨轻舟打断她的话：“你听话，我帮周溪处理好，过几天就回去了。”
江群群无奈，只能点了点头。直到大巴车开了老远，她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杨轻舟。他站在原地望着她，目光绵长而难懂。
“别看了，留在这里不安全。”姜礼浩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我不懂，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这个人捉摸不定的。”
江群群回头，震惊地看着姜礼浩。
姜礼浩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喜欢他的女生很多，我觉得他八成已经谈过恋爱了……”
“啊！”江群群惊恐地捂住嘴巴。
姜礼浩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江群群感到鼻子痒痒的，但她还是没能控制住，打了个喷嚏。
这次是她完全没防备，在还能看到杨轻舟的时候，姜礼浩就说出了“喜欢”两个字，所以诱发了喷嚏！
接下来，她要面临怎样的生活反转？
江群群顿时六神无主，姜礼浩赶紧将一瓶水递给江群群：“到底怎么了？你先喝点水，脸色这么差。”
她接过矿泉水，闷闷地喝了一口。
姜礼浩还在担忧地看着江群群：“群群，你怎么会突然打喷嚏？”
江群群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对姜礼浩和盘托出。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江群群表情严肃，声音很低，“在我能看到杨轻舟的时候，只要我听到‘喜、欢’两个字，就会打喷嚏，生活就会发生坏的反转。”
姜礼浩睁大了眼睛：“这么帅？都叫你是反转猫，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开玩笑的！”他兴致勃勃地问，“哎，那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样的反转？不会发生山洪吧？或者车祸？”
“别乌鸦嘴。”江群群没好气地说。
“不是我乌鸦嘴，而是你们两个人也太奇怪了，居然没发现问题的关键。”姜礼浩很认真地说，“让你打喷嚏只需要两个条件，对吧？一个是有杨轻舟在，一是有人说出‘喜欢’两个字。那么我问你，你只要这辈子不见杨轻舟，就不会打喷嚏！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为什么你要舍近求远，去解决掉‘喜欢’这个词呢？”
江群群张口结舌。
姜礼浩继续说：“我认为在生活中，听到‘喜欢’这个词的概率，比见到杨轻舟大多了。这辈子你只要不见杨轻舟，你就是正常人。所以，江群群，你跟杨轻舟绝交吧。”
“不行！”江群群不假思索地拒绝。
姜礼浩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苦恼这个问题吗？我提出了解决方案，你却否定了？”
江群群只觉得眼角一酸，犹如蒙上了一层朦胧雾气。她使劲摇头：“姜礼浩，我不能离开杨轻舟，我……”
说到这里，她就如鲠在喉，再也无法言说。
只要离开杨轻舟，她就不再是怪物。
只要一生都不见面，她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是她刚想象了一下那样的人生，就心如刀绞，万箭穿心。没有杨轻舟的世界，跟死去有什么差别呢？
“行了，我就随便一提。”姜礼浩冷下神色，坐正身体，“江群群，你又让我失恋了一次。从现在开始，别在我面前表现你们……感情有多好了。”
江群群抿了抿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但姜礼浩已经不再回答。她无奈，只能重新望向窗外。
窗外是山路，山路的栏杆外则崇山峻岭。这一路风光无限，江群群却无心欣赏。她满脑子都是和姜礼浩刚才的对话，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她早已深深地爱上杨轻舟，和他再也分割不开。
江群群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最近小镇的天气。因为刚才她打了喷嚏，白天打的喷嚏容易引发坏事，所以她内心是真的有点担心会发生山洪。
江群群环顾四周，想要提前预设好一条逃生路线。结果这一看不打紧，她发现大巴车上居然只有三四个乘客。
“怎么就这几个人？”
姜礼浩也看了一下周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是上午，一般游客哪有现在离开的？都要等到下午玩尽兴了才走。”
江群群点了点头，靠在座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姜礼浩安慰她：“睡会儿吧，从这里到景区服务站还要半个小时，我觉得你也别多想，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嗯。”江群群闭上眼睛，然而就在这时，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发现是红豆来的微信电话，赶紧接听。
“红豆，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江群群莫名紧张起来。
红豆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我问到了，这个小丑logo不是什么服装品牌的，是有人在工厂里定制的。我大概问了问，发现那是一个情感辅导的组织。”
“情感辅导？情感专家？”江群群皱起眉头。
她因为经常浏览网页，经常看到网络上有许多情感导师，打着“帮复合”“寻桃花”的旗号，给人做恋爱指导，其实出售的课程水分很大。
“比那个还要奇怪呢！这里面，绝对有古怪。”红豆压低了声音，“我就装作好奇，问了问对接的人，我能不能去报名。结果对接的人哈哈一笑，说他们那个组织只收男学员。因为他们来定制服装，从来都只做男款。”
“精神控制？”江群群脱口而出。
她声音大了点，立即引起了其他乘客的注意。姜礼浩也凑了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江群群赶紧摆了摆手：“没什么。”然后她压低声音：“红豆，你继续说，还知道些什么？”
红豆吞吞吐吐地说：“我还从对接的那个人那里打听到，这个组织的账面流水很大。群群，你说做什么生意，流水这么大？简简单单的培训课，不至于有那么多收益吧？所以，我觉得这个事绝对不简单。”
“我明白了，谢谢你，红豆。”手机信号开始变弱，江群群心情沉重地挂上了电话。
如果她没猜错，那个小丑logo的组织，就是一个诈骗机构。
顾捷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情感骗子，他很可能是这个诈骗机构里的学员，出来猎艳，布下陷阱，从女人手里骗取钱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得罪的就不是一个骗子，而是一个组织。
而且，顾捷已经表现出了强烈的恨意。下一步，他会不会对周溪一家，以及杨轻舟不利？
江群群不敢想下去了，加上刚才那个喷嚏，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想到这里，她大声喊了出来：“师傅，麻烦停一下车。”
“你想干什么啊？”姜礼浩惊讶。
江群群低声解释：“我必须回去。”然后，她又往驾驶室的方向喊了一句：“师傅，请你停一下车，我要下车。”
“你在这里下车，要怎么回镇子上啊？”姜礼浩看了看车窗外面，外面就是荒凉的山路。
江群群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站起来：“我就在路边等，总会有上来的大巴车，我到时候拦下一辆就可以了。”
姜礼浩还想阻拦：“群群，你有什么事电话告诉他就可以了。我看……这一路上也没多少从山下来的大巴车啊！”
犹如暗夜闪电般，江群群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条路是送游客上来的山路，按理说，路上肯定会遇到从山脚下上来的旅游大巴车。可是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了，她居然没见到一辆大巴车。
不对劲！
江群群有些惊心，望向驾驶室，发现司机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
“师傅？司机师傅！我要下车！”江群群尖叫一声。
司机依然没有理她，而车内气氛却变得诡异起来。江群群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车里的其他四个乘客，全部都是中年男性。他们抬起头，冷冷地看向江群群和姜礼浩，慢慢站了起来。
姜礼浩也察觉到了不妙，戒备地站起身。
“你们想干什么？”姜礼浩指了指窗外，“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去服务站的啊？我警告你们啊，别乱来啊，这是法治社会！”
江群群趁着姜礼浩说话的工夫，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打算拨通电话。然而一个男人扑过来，伸手将她的手机抢了下来。
大巴车“吱嘎——”一声停下了。
五大三粗的司机这才转过身，和其他乘客一起，慢慢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围住了江群群和姜礼浩。
江群群脑中空白，只剩下两个字——
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