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稀罕做你的白月光，我只想当你的黑寡妇
3个月前 作者： 莲沐初光
1
一个小时后，宾利开进了郊外的一处度假村。
因为是淡季，度假村黑灯瞎火的，只有保安室亮着一盏灯。杨轻舟下车，跟保安交涉了一番，重新坐进副驾驶。
“这是我朋友开发的，平时没人来这儿，你想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杨轻舟说。
江群群往车窗外看去，虽然光线幽暗，但可以看出外面有湖有树，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羽清一边开车，一边戏谑：“要不是知道你人品还不错，我还以为你要拐卖我。”
“也不是不可能。”坐在后座的江群群抢答。
杨轻舟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到了宾馆房间，果然是标准间。江群群偷偷看了一眼羽清，感到一股压力。还真的要跟大明星住一起？
羽清打量房间设施，走到镜子前，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镜面上。
“不是双面镜，放心吧。”杨轻舟看穿了羽清的心思。
羽清怏怏地放下手指：“我能一个人住吗？”
“不行，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这段时间，由我的助理陪着你。”杨轻舟说。
羽清不悦地看了江群群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防备，有些不耐烦地将手中的包包扔到沙发上。江群群倒是没打算认输，也大咧咧地看了回去。不过这一看，她有些汗毛直竖——
就在羽清扔包的瞬间，袖管往上捋起，两道伤痕触目惊心。
割腕？
杨轻舟将房门关上：“准备好了吗？我们进入失恋疗程的最后阶段。”
羽清在沙发上坐下，神情有些萎靡：“你想怎么做？”
杨轻舟把录音文件发给羽清，淡声说：“我要你将林海玥的录音设定为闹钟铃声，以及手机铃声。另外，我的助理和你住在一起，陪你浏览林海玥的八卦，每天不低于五个小时。”
羽清惊讶，然后弯了弯唇角。
“你还真的是跟其他的咨询师不一样。”羽清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们要么建议我结束工作去旅游，要么建议我拼命工作，还有人建议我去国外读个书的，真逗。”
杨轻舟简单解释：“以毒攻毒。”
“是吗？反正你说的办法，我就试试吧，看看能不能忘掉林海玥。”羽清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开始操作起来。
渐渐地，她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雾，哀绝凄迷。
江群群眼都直了，失恋人群果然是情绪说上就上。
杨轻舟看着江群群：“你陪着她，我在旁边房间，有情况向我报告。”
江群群赶紧将杨轻舟拉到外面：“你这是给她安排心理鸦片啊，我觉得这没用。”
“有没有用，打个赌？”杨轻舟勾唇一笑。
江群群翻了个白眼：“没赌资，不赌。”
2
第一夜，气氛太诡异了。
羽清把江群群当成了小跟班，指使她干这干那。江群群一气之下，洗漱完毕后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江群群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片桃花林，林子里传出了一个女人幽怨的声音。
“呜呜，呜呜……”
她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果然，花树掩映之下，一个粉裙少女坐在一块石头上，肩膀耸耸颤颤，似是在哭泣。
“你是谁呀？哭什么？”江群群问。
少女抽泣着回答：“我的少年郎，娶了别人……呜呜，呜呜……”
江群群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痴心少女负心汉的故事。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笑着调侃：“行了行了，眼瞎的人咱们可不能惦记，他爱谁就是谁，咱们独自灿烂。”
这一拍，那少女捏着帕子转过身，水灵的眼睛哭着看她。江群群仔细一看，立时呆住了——
这少女的脸，居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江群群吓得浑身一颤，顿时醒了过来，入眼乌漆麻黑，只有墙角的蘑菇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呜呜，呜呜……”一阵哭声传来。
江群群吓得浑身汗毛直竖，想起梦中情形，吓得尖叫一声。哭泣声戛然而止，随即是羽清愤怒的声音：“鬼叫什么？吓我一跳！”
“我……”江群群开了灯，看到穿着睡衣的羽清坐在**，正抱着枕头，手里还拿着手机。她哭笑不得，她还没质问羽清干吗大晚上不睡觉，羽清倒来质问她？
“怎么不睡？哭什么？”江群群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
羽清擦眼泪：“林海玥参加综艺了。”
“这个人也太不敬业了吧？刚接的戏就请假，去参加综艺，真是没一点诚意。”江群群痛斥渣男，努力与羽清共情。
羽清将手机狠狠一摔：“不是，他笑了！刚和我分手，他还笑得出来？这个人渣！”
江群群：“……”
羽清往**一倒，将头埋在枕头里号啕大哭起来。江群群左劝右劝，羽清还是哭个不停。
江群群只好去敲杨轻舟的门。
杨轻舟打着哈欠开门，看到是江群群，揉了揉头发：“干吗？”
“她哭得停不下来，轮到你心理咨询师上场了。”江群群没好气地看了下手表。凌晨三点，她睡不好，他也别想睡。
杨轻舟耸了耸肩膀：“这些都是正常的，你只要盯着她别干傻事，其他的听我的。”
“我要睡觉！”
“你总不能让我跟你换房间吧？”杨轻舟没好气地说，“还是说，你要和我睡一间？我可告诉你，我是正经人。”
“你想得美！”
杨轻舟冷笑，下逐客令：“那就给我回去好好睡觉！另外，你不是总觉得自己打喷嚏能扭转命运吗？那你可以试试，看看你打了喷嚏，她会不会笑。”
“喂……”江群群还想说什么，杨轻舟已经把门关上了。她气得跺了跺脚，对着房门狠狠骂了一声。
“猪头！”
江群群回到自己房间，羽清大概是哭累了，窝在被子里小声抽泣。她那副萎靡的模样，哪里还像是红毯上光芒四射的明星？
700字的情话小作文，也救不了一个为情所困，还割腕自杀的人。
江群群一边在心里感慨杨轻舟的失算，一边重新躺倒在**，拿起手机刷微博。羽清的微博底下，到处是粉丝的告白。江群群觉得很好笑，这些粉丝疯狂表达爱意的同时，他们的偶像却正在爱而不得。
手机光亮有些刺眼，江群群刷了会儿微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又被一个声音吵醒，不过这次是个男人的声音。她吧嗒了下嘴巴，翻个身还想继续睡，一个念头就冲进了脑海。
男人？
江群群一跃而起。
而此时，羽清也吓得从**跳了起来：“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她和江群群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钟，江群群才反应过来：“是你的……闹钟声音。”
羽清这才想起来，昨天杨轻舟让她把林海玥的声音设定为闹钟和来电了。
“ohmygod，我忘了……”羽清手忙脚乱地将闹钟关掉，“谁知道人声设定闹钟这么恐怖啊？”
江群群摸了摸胳膊，上面起满了鸡皮疙瘩。
3
饭后，杨轻舟送来电脑，让羽清浏览关于林海玥的八卦消息。羽清看着看着，大眼睛里又是泪汪汪的。
“这个晶妹是怎么回事？拍戏休息的时候，居然跟他开玩笑捏脸！绯闻是怎么出来的？懂不懂分寸啊？”羽清气愤不止。
杨轻舟在火上添了一把柴：“这是他们发布会的照片。”
发布会上的高清图，一身华服的晶妹站在林海玥旁边，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羽清气得摔了鼠标。
杨轻舟再浇了一勺油：“还有这个，林海玥被人拍到夜会辣妹，不过公司立即发了声明。”
网站上发着两张打有某媒体独家字样水印的照片，尽管模糊到雪花点点，还是能从轮廓上辨认出林海玥俊朗的外形。
羽清气得抹眼泪。
“最近有好电影吗？我不看这些了。”羽清铁青着脸。江群群巴不得她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赶紧推荐：“有啊，我帮你找几个评分高的，你要冷门还是热门的……”
“不行，每天必须浏览林海玥的八卦新闻五个小时。”杨轻舟打断她，抬腕看手表，“现在才一个半小时。”
江群群想反驳，杨轻舟却用眼神制止了她。
“这五个小时，必须连续吗？都不让人休息的吗？”羽清有些不满。
杨轻舟点头：“上午连续两个小时，下午连续三个小时，你答应我配合治疗的。”
羽清失落地重新捡起鼠标，继续浏览网页，只是她的兴致没有刚才高涨，整个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4
就这样过了两天，江群群观察到，羽清的情绪虽然时好时坏，但她对林海玥的关注度越来越低，再也没有发生过第一天那样的半夜痛哭事件。
这才两天工夫，羽清就要好转了？
江群群百思不得其解，毕竟羽清已经失恋了一个月，半夜痛哭，还在直播中弄出了大事故，她的状态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调整回来。
“清清，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白月光，是我承担不了你的纯洁与美好……”林海玥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是那篇700字的小作文，被设定成了手机铃声。
这几天，这个声音无数次地响起，江群群已经麻木了。
羽清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皱起眉头。
如果她不接听的话，林海玥的肉麻小作文就会继续念下去。羽清犹豫再三，还是接听：“喂？”
Amanda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羽清！你在哪儿？公司上上下下都在找你，你到底回不回来？我告诉你，你要是被娱记……”
“我不回去，也没有娱记拍到我！”羽清不客气地说。
Amanda换了个语气：“哦，你很安全啊？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做傻事。其实，你回来，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林海玥那小子，我帮你找他经纪人，让他跟你道歉。”
羽清沉默了一下，才说：“Amanda，你现在关心我，已经晚了。”
“不晚，我们一起调整……”
“在我无数个喊累的夜晚，你不听我讲话。在我哭的时候，你只说是压力大，你从来没认真听过我说什么！”羽清的情绪激动起来，“Amanda，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调整好了再回去！你也别说和我一起调整状态，以前你没有陪我，现在我不让你陪。”
说完，羽清将手机挂断。
“清清，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白月光，是我承担不了你的纯洁与美好……”这个略微变态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羽清毫不犹豫地接听电话，刚要开口，Amanda的声音已经咄咄逼人地传来：“羽清，你是不是觉得公司非你不可啊？”
羽清脸色一变，没想到Amanda居然换了一副嘴脸。
“公司招了一批练习生，马上要上一个去年爆火的综艺《我当大明星》，到时候妥妥的流量预定。羽清，你现在还有心思闹脾气不接工作，我也是佩服你心大。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能红是平台的本事，不是你的，别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公主！”
“你……”羽清气得浑身发抖。
Amanda继续说：“你以为你走了世界就不转了？告诉你，张总找我谈话了，我马上手上要多三个新人，正愁资源怎么分配。你要是不回来，我也只能看着办了。咱俩之间的情谊到哪一步，就全看你了！”
羽清愣住了。
半晌，她才冷笑着说：“Amanda，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告诉你，我输得起，你要是不看好我，大可以放弃我。”
羽清气得将手机往**狠狠一摔。江群群本来支棱着耳朵偷听，见状赶紧专注地看电脑。
倒是羽清，默默地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
这两天，羽清失态多次，但还是第一次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江群群心头狂喜，羽清总算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了。她干笑两声：“没什么，人都有自己的脾气。”
顿了顿，她试探着说：“不过我说实话，你也不能一直躲着不回去。艺人的事业生命是很短暂的，你要抓住每个能抓住的机会。”
“我知道这个道理。嗬，身在高位，无数人盯着我，想把我踩在脚下，而我不能踩进任何一个坑里，为我身后的资本负责。”羽清苦笑，颤抖着手，拢了拢头发。
这是这么多天来，除了想念林海玥，羽清第一次对生活其他方面表露出悲伤。
人人都说明星捞金容易，可看不到这背后的竞争和压力。旧人的红颜还未老去，新人已经粉墨登场。一折戏尚未唱完，台下人都已经四散离去，不可谓一种悲哀和苍凉。
江群群不由得同情，推过去一杯温水。
羽清接过水，开始慢慢喝了起来。
5
第四天，杨轻舟照例拿来电脑让羽清浏览新闻。羽清已经没有了第一天的兴趣，但她还是把所有的消息看完了。
江群群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班主任，而羽清就是那个耐着性子学习的差生。
“林海玥今天的消息还比较正常，他回剧组继续拍戏，有路透照片。”江群群试探地问。
羽清没说话。
看完，羽清只唏嘘了一句：“他瘦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给他炖汤喝，他总是吐槽我把他喂胖了。”
杨轻舟观察着她的脸色，冷不丁地说：“今天不用看太多，只需要浏览两个小时就行了。”
羽清的脸上居然多了一丝惊喜和释然。
“少了三个小时！那我们不能浪费啊，有什么娱乐活动？”江群群也松了口气。整天浏览林海玥那个渣男的信息，她也有些反胃。
杨轻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这个农家乐有水有树，我们去逛逛，还有个KTV正在营业，我让朋友给我留了一个包厢。”
“居然还有KTV？”羽清的眼睛都亮了，她是圈里有名的金嗓子，当初出道不久，她的一首单曲曾经赚得盆满钵满。
“你要是怕被偷拍的话，就别去了。到了饭点，我喊外卖给你送来。”杨轻舟抬腕看了看手表。
江群群点头附和：“是啊，再说这个地方的KTV肯定设施不好，没什么体验感……”
“我去！”羽清急急地打断江群群，唰地拉开化妆包，“我化个妆，你们等我半小时。”
江群群故意说：“林海玥超话里预告，下午还有一波剧组路透照片……”
林海玥的《风雨秋》是穿越题材，有一部分戏份是现代戏，拍摄场景就在影视城附近的一个大学。据说这个大学的学生经常会去拍摄点，发一些演员活动的照片。
“路透又不是高清，像素太渣了，回头我再看。”羽清说着，她已经开始给面部做清洁和补水，并且拿起了一瓶粉底液。
江群群偷笑，抬眼看了一眼杨轻舟。杨轻舟的嘴角也淡淡含笑。
羽清开始有所变化了。
在之前，林海玥在她的世界里，就是头等大事。现在，林海玥跟唱歌PK了一下，输了。
6
KTV圆拱形的入场口上，缀满了一个个的小圆灯泡，一根玫红色的彩灯带绕出了三个大字：迪斯科。
可能装修设计师生怕年代感不足，还在墙壁上画出一个戴墨镜、留斜分刘海的时尚潮牌的男人，他手里抱着一个用黄色灯带绕出的录音机。
羽清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这充满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感的KTV，半晌才问出一句：“就这？”
“农家乐，审美有限，就别挑挑拣拣了。”杨轻舟说。
羽清端起了大明星的架子，转身就要走：“太low了，我不去。”
“那羽清姐，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先去玩啦。”江群群丝毫没有挽留，甜甜地向羽清道别。
羽清顿时一脸失落，不情愿地再次打量四周：“我看还行，勉强能唱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不太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江群群了然一笑，对羽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羽清推了推墨镜，傲娇地迈进了迪斯科。
江群群和杨轻舟心照不宣地微笑。
半个小时后，羽清彻底放弃美女人设，举着麦克风，在包厢里开始了鬼哭狼嚎。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江群群惊讶地看着羽清，这算是明星塌**件了吧？她求助地看了一眼杨轻舟，小声问：“她这个状态，正常吗？”
“不仅很正常，而且情伤都快要痊愈了。”
“这情伤深得跟东非大裂谷似的，你告诉我快痊愈了？”江群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轻舟乜斜她一眼：“真的快痊愈了。来，喝酒。”
他拿起两瓶啤酒，将其中一瓶塞到江群群手里，然后自己拿起剩下那一瓶，仰头咕嘟嘟灌了一口。
喉头耸动，让他的侧脸看上去有点性感。
江群群脸红，默默地扭过头来，也喝了一口啤酒。
七彩灯球旋转着，一束灯光照来，照亮了羽清脸上的泪痕。江群群怔怔地看着，心里莫名就涌上了一句话：既知情苦，何必情深？
“唱完了，我不当麦霸，给你们。”羽清擦了把脸，将泪水擦掉，然后把麦克风递给了江群群，还随手按了暂停键。
歌曲顿时暂停，屏幕定格在海边沙滩上，一个穿着比基尼的MV女主角正和爱人手牵手，画面略显少儿不宜，包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江群群咳了两声：“我不知道该唱什么，要不羽清姐，还是你唱吧。”
羽清往沙发上一坐，操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口：“你们唱，我嗓子都累了，不然马上就成了我的演唱会了。”
边唱边哭，能不累吗？
江群群无奈地拿起麦克风，但还没等重新启动歌单，一个熟悉的男声就响了起来：“清清，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白月光，是我承担不了你的纯洁与美好……”
羽清愣了愣，想起这是自己设定的手机来电。果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以为是Amanda，不耐烦地接听：“喂，又干什么啊？”
“羽清，你这个小贱人，能不能做点人事？谁给你的脸，让你抢丽丝的资源？国际名导的电影是你能接的吗？”手机里传来一阵谩骂。
羽清尖叫一声，将手机扔得老远。
杨轻舟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捡起手机，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他查看来电，问：“这个号码你认识吗？”
羽清此时瑟瑟发抖，缩着身体靠在江群群身边，使劲摇头：“不认识！不认识！我的号码泄露了！”
江群群赶紧安慰：“别紧张，我们马上报警。”
“报警……对……”羽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泪却再次流了出来，“可是报警的话，我要联系Amanda……”
刚得罪完Amanda，这会儿要低三下四地去求Amanda，羽清的自尊让她没办法做到。
杨轻舟刚想说什么，林海玥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清，你在我心里，是永远的白月光……”
又一个陌生的号码。
杨轻舟皱了皱眉头，按下接听键，然后开了免提。只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羽清！你根本配不上林海玥！你凭什么抢我家偶像，谁给你的脸啊……”
羽清冲过来，将电话挂断，然后将手机关机。她惊恐地看着手机，仿佛一步都不愿意靠近。
“又一个，又一个人打来了！”羽清尖叫。
江群群赶紧抱住羽清，轻拍她的后背。此时，她觉得怀里的羽清不再是那个颠倒众生的大美人，而是一个小女孩。
杨轻舟问：“你的个人隐私必须用法律手段去保护。要不，我可以帮你跟Amanda去说一下？”
羽清无力地点头。
7
杨轻舟联系了Amanda，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Amanda。
Amanda也很担心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艺人会真的精神崩溃，于是很快就联系了律所。半个小时后，羽清的微博上发布了一则律师声明，谴责黑粉不择手段打扰艺人的私生活，一定会追究法律责任。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
“你放心，应该没有人敢再打扰你了。哦对了，我顺便帮你问了下工作安排，Amanda的意思是，她现在不逼你回去了，你想休息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宾馆房间里，杨轻舟将手机还给了羽清。
羽清开机，看着屏幕却默默无语。
江群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喝点热水吧。”
羽清接过水杯，忽然苦笑一声：“你是直男吗？一句安慰话都不会说，只会让我喝热水。”
江群群一愣：“要不，我给你加点蜂蜜？”
杨轻舟：“……”
江群群缩了缩脑袋。
“算了，你做直播的时候伶牙俐齿的，怎么这几天跟个闷葫芦似的。看我失恋，有那么让人无话可说吗？”羽清喝了一口水。
江群群惊讶：“你，你认出我来了？”
“刚开始没想起来，后来记起来了，你就是网红流苏裙。”羽清盯着江群群，向杨轻舟抬了抬下巴，“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江群群赶紧否认，“你放心，我虽然不是杨轻舟真正的助理，但我绝对不会泄露你的隐私的！”
杨轻舟两手插在裤兜里，倒是没打算解释太清楚：“你不用管我和江群群是什么关系，你只要配合我的工作就可以了。”
“工作？”羽清忽而一笑，“你的工作可以结束了。”
杨轻舟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你要结束咨询？”
羽清点头。
杨轻舟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清清，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白月光……”
羽清一脸嫌恶地拿起手机，递给杨轻舟。杨轻舟会意，发现还是一个陌生号码，于是接听。
这一次，手机那端不是黑粉了，而是一个娱记：“喂，你好，是羽清小姐吗？听说你和林海玥之间谈过恋爱，可以具体说说吗？这次你进军海外电影市场，是不是也有爱情的成分在里面？”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江群群生怕羽清受刺激，紧紧地观察着羽清的反应。
杨轻舟正要挂上电话，羽清却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冷冷地打了个招呼：“我是羽清，我接拍电影就是为了我的事业，跟爱情无关。”
娱记明显愣了一下：“羽清小姐，真的是你吗？”
“另外，我想郑重告诉你一件事，”羽清深呼吸一口气，“林海玥这个渣男的黑料两室一厅都放不下，我还没那么眼瞎！”
杨轻舟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挂断，所以娱记并没有听到羽清的后半句话。
羽清不满：“你干吗替我挂电话？我还没说痛快呢！”
“没有必要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你是艺人，以后的路还很长。”杨轻舟说。
羽清低头一笑，自言自语：“是啊，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为了他，一千都不值！”
想了想，她又呵呵冷笑了两声：“林海玥，谁稀罕做你的白月光，我只想做你的黑寡妇！”
从白月光到黑寡妇，她只用了四天多的时间。
再抬起头的时候，羽清的神态明显轻松许多：“杨老师，我可以把手机铃声改掉吗？”顿了顿，她又说，“我觉得林海玥这个人已经是过去式，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江群群呆呆地看着一脸困顿的羽清，有些不敢认她——
杨轻舟到底施展了什么魔术，让羽清的心态才四天就翻天覆地？
“可以，不过我还是保留闹钟铃声，直到你——”杨轻舟顿了顿，“和林海玥面对面的时候，能当他是个陌生人。”
“他在我心里是仇人。”
“女人都是念旧的，我是怕你回头。”
“行，我听你的。”羽清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来电铃声改成一首好听的英文曲，“你这样说，我就把闹钟铃声多留几天，本来我想把那个700字情书的录音都删了的。”
她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我现在感到好轻松，想起以前自己做的傻事，觉得自己真可笑。”
江群群想起羽清手腕上的那道伤痕，从箱子里掏出一条崭新的发带，撕开塑料包装后，将发带轻轻缠绕在羽清的手腕上。
羽清惊讶地看着她。
“缠上这个会好些，别被娱记拍到。”江群群语气和善，“对自己好一点，你会找到真心爱你的人。”
羽清定定地看着江群群，眼神里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感动。她抿了抿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
8
羽清潇洒离去，像一个重回王座的女王。
站在紫辰大学门口眺望，夕光里的车影逐渐远去，融入这座城市的洪流。如同每天的林林总总，最后都变成了日历上被撕掉的一页。
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江群群忍不住看了身边的杨轻舟一眼。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一直很好奇，之前羽清爱林海玥明明爱得死去活来，为什么她会这么快忘记林海玥？你到底做了什么？”江群群忍不住问。
杨轻舟看她一眼：“也不是完全忘记，羽清的情绪还会有反复。”
“就算有反复，这反差也太大了。”江群群想了想，以前她班上也有女生失恋过，那真的是每天抑郁和失落，一边偷偷浏览前男友微博，一边苦情兮兮地擦眼泪唱失恋情歌。
杨轻舟笑了笑：“想要忘掉一个人，就要把这个人和她厌恶的事情联系起来。起床和接听电话，是羽清最讨厌的事情，那我就把林海玥的录音设定成她的闹钟铃声和手机铃声。久而久之，羽清的爱意自然就会被憎恨所代替。而且，这次咨询也很好运，恰好遇到了两个黑粉。”
就是那两个黑粉打了骚扰电话，让羽清格外惊恐。潜移默化地，羽清也会对设定为手机铃声的林海玥的声音产生同样的排斥情绪。
“另外，我也不认为羽清是真的爱林海玥。她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林海玥是她宣泄情绪的一个出口而已。所以人还是要丰富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不要让灵魂有缝隙，因为灵魂的缝隙里钻出的菜，不怎么好吃。”杨轻舟十分毒舌。
“原来是这样。”江群群恍然大悟。
“最后的忠告，闲得没事干还是别失恋为好。有科学研究表明，女生失恋后大脑细胞活性的降低程度，比男生要大得多。失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好少干。”杨轻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一笔，“本次咨询，结束。”
失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好少干。
江群群脑子里回旋着这句话，另一个声音却一直提醒她：她可是把失恋这件事持续了整整两年。
“是啊，真是吃力不讨好，没什么意思。”她讪笑着，眼睛往紫辰大学内瞟了一眼，“那个，我得回校了，就算是大四，离校太久也不好。”
杨轻舟一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你等一下，我要给你结算工资。”
“工资？”
“就是做我助理的工资，这几天你陪着羽清，辛苦了。”他很慷慨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粉红的钞票。
江群群很高风亮节地拒绝：“钱就不用了，朋友间帮忙，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杨轻舟毫不客气地收回钞票：“两年不见，你境界提高了很多。”
江群群心想，你再让一下，说不定我就收了呢。
谁想到他忽然动作凝滞了一下：“不给钱也不好，要不然我把这钱都用来请你吃冰激凌吧？”
江群群眨巴了下眼睛：“两千块钱的冰激凌？这个天气也太冷了吧？”
刚过去春寒，气温上升，但大量吃冰激凌还是不太适合。
杨轻舟指了指学校门口的超市：“今天先管你一根，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都告诉我，反正我是要请够两千块的。”
雪糕十元一根，两千元可以买到两百个。一次请她吃一根，那么他们就有两百个理由见面。
江群群心里忽然甜甜的，又有点不敢相信。她试探地看向杨轻舟，发现他的脸居然有点红。
“挑吧。”杨轻舟走到冰柜前，示意她看。超市门口的冰柜里，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雪糕。
江群群正低头翻看雪糕，眼角余光感觉到他就靠在自己左边，左边的半个身体顿时灼热起来。
忽然，一个惊喜的女声传来：“杨轻舟？”
江群群惊讶抬头，只看到一道身影闪过，紧紧地搂住了杨轻舟的胳膊。杨轻舟被勒得一趔趄，冷冷地下令：“周溪，松开。”
周溪？
江群群心头一沉。
“对不起，我有些激动。反转猫……哦不，群群，你也在啊？”来人果然是周溪，她松开杨轻舟，自然大方地捋了捋头发。
周溪今天穿了一条优雅的小黑裙，外面套着一件风衣，看上去清丽可人。她激动地看着杨轻舟：“我早晨还跟姜礼浩念叨你呢，结果快中午的时候就见到你了，你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呀？”
姜礼浩此时跟在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提着一个苹果电脑包，看到江群群，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格外俊朗阳光。
江群群没有一丝喜悦，敷衍地点头。
杨轻舟使劲将周溪的手掰开：“嗯，来这儿有事。”
“虽然华西和紫辰门对门，但是你都没来看过我，太不够意思了！”周溪嗔怪地往杨轻舟的肩膀上轻轻一砸，然后开始询问起杨轻舟的近况。
周溪真的很会经营各种人际关系，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总是能气氛热烈，鲜花似锦。
江群群插不进去两人的谈话，就简单地跟姜礼浩打招呼：“怎么从剧组回来了？”
“活暂时交给其他人了，我就请假回来几天。我这边需要你帮忙，你可不能推辞。”姜礼浩举起了手中的苹果电脑包。
“喀喀，我……”江群群有些想推辞，姜礼浩已经抢先一步：“我上次帮了你一次，这次轮到你还人情了。”
江群群看了一眼杨轻舟，发现他还在跟周溪说话，于是满心里失望起来。她对着姜礼浩强笑一下：“那……好吧，你要我帮什么？”
“帮我画个故事板，我拿给资方看。我能不能从编剧跨界到导演，就看这一步了。”姜礼浩说着，对着杨轻舟和周溪一招手，“走啊，咱们边聊边说。”
江群群无奈地跟着他们一起走。一路上，她看似安静地听着姜礼浩在耳边聒噪，其实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杨轻舟的身上。
紫辰大学校园里树木参天，树叶时不时从半空中飞旋而下，落在杨轻舟的肩膀上。江群群想要替她拿掉，周溪却又捷足先登一步，将那片树叶摘下：“哎呀，有树叶，帮你拿掉了。”
说完，她还不忘对杨轻舟妩媚一笑。
江群群莫名就生了气。她没看见的是，杨轻舟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又迅速将目光躲闪开去。
四个人同行，并不是二人世界的双倍，而是四个各怀心事的世界，互相激烈地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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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周溪还在畅想。
“没想到杨轻舟真的出现在紫辰了，我都两年没见他了，每次给他发微信，他只说忙。这次一见面我就知道，他根本没忘记我。”周溪一边欢快地走着，一边碎碎念。
江群群默默地在周溪身边走着，抬眼看路灯，昏黄灯光是那样宁静柔和，像时光特有的滤镜。
回想起那时候，是真的很幸福啊，如果周溪没有出现的话。
周溪也是美术生，气质文艺淡雅。她是那种说话柔声细语的女生，使用的小玩意儿也很有女生特色。当然，最能圈粉的还是她的颜值。
冷白皮的女生，身材瘦削，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起初，江群群天真地以为周溪是真的欣赏自己对美术的艺术理解，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后来江群群才恍然发现，周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接近她只是为了杨轻舟。
周溪手段高超，成功地在杨轻舟的身边取得了一席之地。她会给他画小头像，会找他请教数学题，会给他过生日……
当江群群看到杨轻舟的微信头像的右下角，有周溪同样的微信签名的时候，她的心痛得像被锥子使劲地钻。
周溪曾经挑衅地对江群群说：“江群群，你和杨轻舟只能做兄妹。”
江群群不甘示弱地反驳了回去：“凭什么？”
周溪笑了笑说，因为你和他太熟悉了，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太熟悉的人也没什么新鲜感啦。
这句话在江群群心上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回忆起往事，江群群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哎，对了，反转猫，你今天怎么会跟杨轻舟在一起啊？还有，你一连几天都没回宿舍，你去干什么了？”周溪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江群群扫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你不会是，让杨轻舟帮你找工作吧？”周溪试探地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
江群群回想起过去几天的助理生涯，周溪这个猜测也未尝不可。
她点头：“对啊。”
说完，她又报复性地补充了一句话：“我刚做了几天，他的助理。”
周溪张口结舌，勉强笑了一下：“杨轻舟最近压力很大的吧，你还是别去打扰的好。”
江群群站住，认真地看着周溪：“你什么意思？”
“啊？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啦，我就是……心疼杨轻舟。”周溪手足无措地说，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明明充满了防备和嫉妒。
江群群冷笑：“你是怕我抢了你喜欢的人吧？”
“你别乱说啊，我是那么不知趣的人吗？”周溪辩解了一句，忽然说，“江群群，你不觉得，你的反转体质会给人带来困扰吗？”
江群群愣住了。
“我不想说那么直接的，但是你一打喷嚏，事情就反转，好事就会变坏事。”周溪满脸无奈，完全一副迫不得已才说出真相的模样。
江群群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你……”
“我这个人说话直，随便举个例子啊……比如说，杨轻舟本来可以轻松应对客户，而你打了喷嚏，事情发生了一些改变，他的工作因此很棘手。那他，是不是很苦恼？”周溪说。
江群群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溪。
“不，我觉得我能帮到他。”
周溪抿了下嘴唇：“那你有没有想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是帮了他不错，可是根源的问题也是你造成的？”
“你的意思……”江群群苦笑，“就是说我这个人带衰别人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
“既然不想让我多想，就别多说啊！”江群群毫不客气地堵了回去，看到周溪的表情，并没有觉得畅快。
周溪说的问题，她也有想过。就拿羽清来说，归根结底，羽清是压力过大而无法走出失恋的泥淖，可是羽清其中一个压力的导火索，好像的确是和她脱不开关系。
比如，发生直播事故的时候，她打了个喷嚏。之后直播翻车，羽清对着镜头流下了泪水。
后来她是帮了杨轻舟，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果是她，因也是她。
江群群心里闷得慌，往操场的方向走去：“我想去操场上，一个人待会儿。”
说着，她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江群群跑在这个有些清冷的深夜里，后背居然出了一层薄汗。回过头，周溪还站在远处看着她，只是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那一刻，她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周溪在她的生活里，也遥远得变成一个小黑点，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江群群不由自主地轻轻打了右脸颊一下。
她觉得自己卑鄙。
手机就在这一刻响了起来。江群群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提示的手机号码，居然是杨轻舟。
她犹豫再三，最后决定挂掉电话，但她编了短信发过去：“在跟周溪聊天呢，有事？”
杨轻舟沉默了两分钟，短信才姗姗来迟：“明天出来，我有事找你。”
江群群咬着牙，回复：“抱歉，明天可能要降温，我不能出去，怕自己打喷嚏。”
发送短信过后，江群群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期待的。她希望杨轻舟能继续纠缠，说什么都行，比如解释清楚，他和周溪到底是什么关系。
比如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不怕她打喷嚏。
可是手机陷入了沉默，杨轻舟没有再发来信息。江群群又是后悔，又是患得患失，心里似乎有一头小兽在横冲直撞。
江群群索性把手机一扔，躺在绿荫操场上，望着头顶的星星。
她喃喃自语：“我好像，跟羽清也没什么区别……”
失恋加乱吃醋，真是要命。可是再要命，也没有两年前的那件事可怕。
命运从两年前，就脱轨了。
两年前，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江群群很想打个喷嚏，让事情发生反转，可是那一天她在操场上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个小时，什么都没发生。
再后来，江群群家和杨轻舟家决裂了。从那以后，江群群和杨轻舟形同路人，那些曾经说不出口的心情也都遗落不见。
江群群想，如果杨轻舟说自己恨透了江群群，她也不会意外。
那件事，毁了杨轻舟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