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明镜台

3个月前 作者: 扶兰
    南宫燕第一次见到葛乾,是在扬州琼花会上。


    其时南宫燕和师兄南宫鹤,奉师门之命,做了大都王廷的花鸟使,往扬州这自古繁华地去访求佳人丽姝。


    正当三月,琼花盛放,琼花观内外,是游女最多之地,是以南宫燕两人直奔琼花观,假称是大都某位权臣家的子弟,往杭州探亲,途经扬州,慕名来赏琼花。他们带着腰牌,一路从驿站而来,又有京中世仆十数人追随,琼花观自是要结个善缘,在琼花观后院给了南宫燕和她身边的嬷嬷婢女两间厢房,又在侧殿给了南宫鹤一行人三间厢房。


    于是南宫燕与南宫鹤只站在廊下,甚至于足不出户,便可以见到前来赏花的各色女子。


    那些女子,翠袖朱裳,浓妆淡抹,掩映在绿柳红桃之中,映照得那如雪如玉的琼花,宛若锦绣丛中的点点星光,份外璀璨夺目。


    南宫燕看了整整一日,晚间忍不住向南宫鹤抱怨。


    被这琼台玉树一衬,便是有七分姿色的女子,也变成三分了好吧?


    南宫鹤不以为然:“看美人就得在花下、灯下、月下。今日没有看得上眼的,不过是因为这些女子还不够美罢了。”


    当然,私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小师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少了几分见识。


    果然,到了第三天,扬州富商包下了琼花观,带着花坊的姑娘们前来赏花时,南宫燕就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儿不太够用了。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而这二分,至少又有一分,是在这些如花一般盛放、也如花一般易凋易谢的花坊姑娘身上,或如西子捧心,或如飞燕新妆,莺声燕语,姹紫嫣红,与那仙姿琼花宛然是平分春色。


    扬州富商之中,最富有的,莫过于盐商,是以今日这琼花会的会主,便是扬州最大的盐商胡四员外。胡四员外财大气粗,到了琼花观,一听观中虽无游客,却还住着好几家远道而来赏花的贵人家眷子弟,便派了家仆,一一送上厚礼,道声“叨扰”。


    南宫燕收到了一个镶满璎珞、金光灿灿的项圈,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也很有暴发户的味道。


    南宫燕瞪着这金项圈,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南宫鹤在一旁乐不可支:“小师妹,这可不是那胡四员外有意捉弄,大都的贵人们,可不就是这么个调调儿?只大块金子、大块宝石便是好物,若是送得精致了,恐怕贵人们还瞧不上!且收着罢,咱们应该去道个谢才是。”


    南宫燕皱皱眉。南宫鹤却又道:“有些花儿宜于远观,有些花儿却只宜近赏,还有些花儿,养在深闺,绝不肯轻易让人见到。”


    听说扬州花坊中最顶类的姑娘,人称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的,便是这般珍重深藏,也就是琼花会这样的场合,胡四员外这样的手笔,才能请得动她们出门一行。


    南宫燕将信将疑,不过此行本就是南宫鹤为主,带着她见识见识,因此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南宫鹤往后园露华台去拜访那位胡四员外。


    露华台乃是早先曾为理宗皇帝讲过道的桂真人在世时修建的,青石为台,白石为栏,松木为柱,翠竹为盖,极是古雅简朴,为的便是不夺了琼花之色。台下四面皆是琼花,回廊环绕其间,隔了池水,一座歌台遥遥相对。此时露华台上与台下回廊中,均已是高朋满座,对面歌台上,一名歌伎正曼声而歌,却是当年陈后主《玉树**》,缠绵靡丽,极是应景。


    南宫燕两人由迎客的道僮引着拾级而上。按着旧日江南风俗,南宫燕这样的闺阁女儿,是不宜与诸多外客同座的,不过蒙元本是塞外蛮族,诸多规矩都不讲究,数十年下来,连带得江南风气都大有变化。台上诸人,见南宫燕随着南宫鹤一道上来,虽然有些微词,到底不曾侧目而视。


    南宫燕笑盈盈地跟在南宫鹤身边向胡四员外道了谢,顺势应了胡四员外的邀请入席赏花,转身往露华台东侧的翼台走去时,眼角余光,瞥见台下又有几人穿过琼花林走过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位,似是琼花观观主杜真人,与他并肩而行的那个道士,被琼花树枝遮住了面目,然而行走之间,从容之极,南宫燕一眼便看住了,脚下虽然未停,目光却不知不觉之间便转向了台下。


    待到杜真人身边那个道士从花树之下走出来时,南宫燕脚下不觉便是一滞。


    那个道士,似乎察觉到台上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


    南宫燕心底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掉开目光,然而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便是眼珠转上一转,似乎都千难万难,眼前恍然若星光乱坠、天花漫舞,一时间神迷魂惑,惶乱无主,只有一句话在心头萦绕不绝: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南宫燕没来由地觉得,这么一句话,用来形容台下那个陌生的道士,竟是再贴切不过。


    她心中无限欢喜,恰又似无限悲辛。


    那个道士,只看了一眼,便波纹不惊地掉开了目光。


    其实视线相接,不过短短一霎,只是在南宫燕心中,漫长如年月。


    南宫鹤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诧异地转过头来。


    南宫燕神情恍惚,双颊晕红,眼中闪亮,脚下飘忽。


    南宫鹤心中“咯登”一下。不会吧,这小妮子怎么突然之间便怀春了?


    顺着南宫燕不时飘过去的视线望去,南宫鹤不能不注意到杜真人身边的那个道士。那道士看上去年约二三十间,身量颀长,面貌其实也不过称得上一句“清俊”而已,只是目光转动之时,令南宫鹤恍然之间不觉便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塞外严冬之夜的星光,空旷高远而又幽邃冰冷,凛凛然直透人心。


    南宫鹤不自在地避开了那道士的目光,心下暗忖,这道士的心思真是敏锐,露华台上这么多人在打量他,偏偏只看向自己这边,是否因为,其余人等,无非平庸之辈,都不在他眼中?想到此处,又有些暗自得意,果然是锥处囊中,其锋自现,怎么遮掩也遮掩不来的啊。


    转眼看看身边的南宫燕,忍不住又暗自叹气。


    小师妹开窍了,怀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的那些师姐师姑,哪一个不曾怀春几回十几回的?


    可是小师妹你千万不要惹上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道士好吧?


    南宫鹤觉得自己一瞬之间操心得简直老了十年。


    那个道士,南宫燕两人很快便打听到,原来是杭州抱朴观的观主葛乾。抱朴观乃是当年葛洪修道之处,在江东各道观之中,地位很是特殊,上上一任抱朴观观主广宏子,前朝时可是手眼通天,名盛一时,广宏子坐化后,抱朴观新任观主是个谁也记不住的平庸之辈,道门中还以为广宏子失手选错了人,不料三年前抱朴观不声不响换了这位葛道人做观主,也没见怎么动静,便将前些年踩过抱朴观的那些人给弄没了,硬生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点儿能够寻摸的线头都没给留下。


    人人都猜这是葛乾干的,但没有人有证据能找到他头上去。


    这些内情,让南宫鹤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就知道这道士不好惹,偏生小师妹还要一头撞上去——回头看看南宫燕,听了这些事情,这小妮子脸上的神情还分明写着不是害怕而是敬慕向往。


    南宫鹤心底暗骂,不长眼的小妮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到了那一天,他有没有本事将小师妹从葛乾手底下捞出来?


    南宫鹤觉得这事儿的前景真是暗淡凄凉得很。


    因为心有顾忌,南宫鹤一直等到葛乾离开扬州后,才派人将十三幅画像送往大都,其中那日琼花会所见的扬州花坊的三鼎甲的画像,自然也在其中,其余十幅画像,也多是花坊姑娘,惟有三幅,是贫家女子,南宫鹤私下里探知,那几家父母,已经在寻买主了,只是一时之间,价钱谈不拢,故而一直不曾成约,于是心安理得地将这三幅画像送了出去。


    办完这桩大事,南宫鹤一身轻松地带着小师妹离开扬州,前往杭州。听说西湖暮春景色,尤胜扬州,不可不一观——当然,想到抱朴观就在西湖畔时,南宫鹤心里不免犹豫了一下,他是不是最好避开杭州、先往金陵一行呢?


    南宫燕却已经两眼闪亮地看着他了。


    南宫鹤心中又叹了一声。


    也罢,就算再遇上葛乾又如何?小妮子么,怀春便如伤风,不是这个季节,便是那个季节,总会遇上,总会痊愈,没必要兴师动众、如逢大敌。


    扬州往大都的运河虽然湮塞难以行船,以至于每年的漕粮多走海路,不过往杭州的运河倒是畅通,时当三月,运河沿岸,正是草长莺飞、绿柳成荫时节,风光旖旎,南宫鹤自是选择走运河往杭州去,吩咐了船家,尽管悠悠行去,但有好景,便可停船赏玩。


    令他诧异的是,南宫燕居然也能忍耐得住,从不催促着早日往杭州去。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葛乾的行程,未必会快过他们,早早去了西湖畔,并无益处。


    离了扬州的第三天下午,因望见一道岔河那边隐隐可见一片茫茫竹海,在春阳之中,尤为秀美清幽,南宫鹤不免起了游兴,吩咐就在这河口泊了船,一行人上岸去访胜寻幽去了。


    竹林离运河并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到了。


    竹林之中,绿雾迷蒙,隐约可见一座草亭。


    既有草亭,南宫鹤一行人,不免便向着草亭行去。


    看看草亭已近,南宫鹤突然停下了脚步。


    暮色之中,隐约可见亭中人影,一坐二立,仿佛主人带着两仆,静候宾客到来。


    南宫鹤心中忽觉不妙,亭中那人却已缓缓说道:“南宫道友,既已入林,何不前行?”


    竟是那葛乾的声音!


    南宫鹤赫然发现,头顶日色尽隐,雾气迷蒙之中,十步之外,已不见竹影,惟有那草亭,在这迷雾之中,越发清晰。


    这样的景象,诡异得很,分明已是陷入了阵中。不知葛乾是推演出他们的行程、早有预谋事先布阵,还是一路跟踪、见他们往这边来才急速布下此阵?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令人心中惊悚。


    南宫鹤深吸一口气,左手一晃,一枚黄符在指间腾腾燃烧起来,同时右手向后一伸,紧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向前一步递上弓箭,南宫鹤张弓搭箭,燃烧的符纸被他紧紧缠绕在箭头之上,一箭破空,随之又是一箭,一连三箭,如三星伴月,将草亭中那个肃然端坐的人影罩个正着。


    南宫燕忽而“呀”了一声:“错了错了,那是镜象!”


    却已迟了一步,带着符纸射入草亭中的箭枝,便如击破水面的石头,只**起一圈圈波纹,石沉水底之后,水面重又平静如镜,镜中人影宛然如初。


    南宫鹤手中又挟了一枚符纸,静听迷雾中的声响。


    南宫燕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乾三兑五。”


    南宫鹤微一沉吟,决定相信小师妹一回,据说怀春的姑娘,都会对心上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尤其是南宫燕这样初初学会相思的小妮子。


    南宫鹤假意张弓,仿佛是不服气一般,再一次瞄准草亭,却在长箭脱弦前的一刹那,突然转向南宫燕所说的方位。


    三枝长箭带着燃烧的符纸,呼啸着划破迷雾,迷雾中似乎有人“咦”了一声,南宫燕随即懊恼地跺着脚道:“糟糕,慢了一步!”


    箭枝插入泥土地中,符纸很快燃尽,竹林里又是迷雾重重。


    南宫燕眼珠一转,高声叫道:“坎七震三!”


    她一连报了五个方位,南宫鹤心中震惊不已,迷雾之中,葛乾变幻方位如此迅速,已是令人心惊;再者,若南宫燕所报方位无误,这已不是简单一句“心有灵犀”可以解释得了的了……


    待到南宫燕报出第六个方位时,林中迷雾,轰然散开,坤五泽七之位上,草亭之中,灯火通明,两名道僮立在亭前,合掌施礼:“南宫道长,观主有请——”


    南宫鹤将长弓丢给身后的侍卫,与南宫燕两人,毫不迟疑地踏入了草亭之中。


    想必葛乾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年纪轻轻、修为尚浅的南宫燕,居然能够识破他的镜中身。有这样一个大疑问存在心头,葛乾必不会贸然翻脸——虽然南宫鹤真不知道葛乾为什么要对付自己。


    待在草亭之中,分宾主坐下,不待南宫鹤发问,葛乾身后的道僮,已将一捧画卷放到了南宫鹤身前的几案上。


    南宫鹤的脸色立时变了,面前正是他派人送回大都去的那十三幅画像!


    他掩饰地轻咳一声。说起来,这还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被葛乾这等人物当面揭穿的时候,让他尴尬得很。南宫燕则已经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不过,南宫鹤随即挺直了腰杆:“唔,葛道兄,这件事情,其实是缘于番僧向蒙古王廷进献了天魔舞阵,需选三十六名通晓佛法、能歌善舞的天魔女,那些番僧本想说动王廷,由各行省搜寻天魔女,家师说此令一出、稍稍美貌一些的女子都会隐藏形迹,又说道,宁求神珠一颗、不求凡珠一篓,故而主动请命,派门下弟子充任花鸟使、秘密出行,只往那佳丽最盛之地去寻。若非家师从中斡旋,不说扬州,整个天下此时恐怕都已是鸡犬不宁了。”


    他自问此事于心无愧。


    葛乾面上神情却仍是不动如镜。


    南宫鹤神色渐变:“葛道兄或许是以为……?”南宫燕也微微变色,她知道自家师门在道门各派之中名声并不算好,难道葛乾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找他们的麻烦?想到此处,心中不觉难过起来。


    葛乾似是看得透他们心中所想,淡淡答道:“合欢宗亦是道门一脉,以素女术依附历代帝王而传承,绵延千年不绝。葛某对能够长生千年者,向来敬重。”


    南宫燕忍不住插了一句:“即便是泥中之龟?”她很想看看葛乾被噎住的样子。


    然而葛乾只是简单地答道:“自然亦是如此。”


    南宫鹤轻轻吁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葛道兄又为何……”他点点案上的画像。


    葛乾:“扬州乃家师看护之地。”


    南宫鹤恍然明了,当下满脸堆笑,拱手说道:“失敬失敬,不知令师是……”


    葛乾:“家师号为‘有穷’。”


    南宫鹤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他怎么就没打听清楚这样可怕的内情!若知道葛乾是有穷的弟子,他早就带着小师妹有多远跑多远!


    南宫燕也僵在那儿不能动弹,好一会才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只是下一刻,她望着葛乾时,眼神更是闪亮,心中抑制不住地生出隐隐骄傲与喜悦来。她就知道,葛乾这样的人,一定来历不凡。


    南宫鹤定一定神,将画像向前推一推,笑道:“还请葛道兄指点,扬州一地,何人可选,何人不可选。扬州佳丽,声名素著,不论家师还是那些番僧,都寄予厚望啊。”


    扬州即便是有穷庇护之地,也不可能不选天魔女。否则的话,大都那边,无论哪一方都无法交待。南宫鹤相信葛乾对此应该明白。


    葛乾的目光微微转动了一下,似是有些疑惑:“我以为,合欢宗侍奉帝王上千年,应该很明白不同帝王的喜好才是。”


    南宫鹤一怔。南宫燕已经跳了起来:“啊呀,当局者迷!咱们都选错人啦!”


    虽然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其实中原王朝,传承千年,那些帝王,骨子里喜欢的女子,都走不出那几个大模子,合欢宗代代相传,识女之术,也总在这些个模子之中转来转去。葛乾这么一说,南宫鹤很快也明白过来,扬州琼花,其实是不宜于大都王廷的。


    若是选错了人,不但合欢宗难以立足,便是这天下也要多事了。


    南宫鹤肃然起立:“多谢葛道兄指点!”


    随即燃起符纸,将那十三幅画像,烧得点烬不留。


    重又坐下后,南宫鹤道:“我将再回扬州,只往船妓之中去寻。”


    船妓往往被他们这些人视为粗俗,现在想来,倒是这些活泼鲜辣的船妓,更适合那自草原而来的蒙古王廷。


    对于那些被选中的船妓来说,不过是换个衣食更周全的地方谋生活而已,南宫鹤觉得自己很对得起良心。


    不过,葛乾既然说扬州是有穷庇护之地,他折返扬州之前,最好还是先打个招呼为好。


    葛乾的目光似是在虚空中定了一瞬,继而说道:“南宫道友请自便。”


    南宫鹤一行人走出竹林,见到林外夜色,恍然如大梦初醒。


    南宫燕困惑地道:“他为什么不问我怎么看破幻象的?”


    南宫鹤也困惑得很,同时也很遗憾。他也很想知道个中缘由好不好?


    葛乾留给他们的这个疑问,始终在南宫燕心头萦绕。


    葛乾这个人,也自此在南宫燕心头萦绕不去,完全不是南宫鹤原来想的那样,小妮子伤风怀春,时候到了自然会痊愈。


    南宫鹤恨铁不成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燕找尽种种借口,在葛乾身边出没,或是假作偶遇笑语几句,或是故意揭破葛乾布下的镜中幻象,又或者是殷勤地替葛乾先一步清除掉暗中的陷阱——虽然她明明知道,葛乾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但仍是乐在其中。


    直至最后,南宫燕成为了葛乾的双修道侣,也没能弄明白,当年葛乾为什么不问她能够看破幻象的原由。


    当然,典成之后,南宫鹤自恃身份不同了,不怕葛乾翻脸,私下里悄悄问了一问。


    葛乾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答道:“当日琼花观中初见之时,我已知阿燕与我必有前缘。待到阿燕识破我的镜象,便更能确定了。不过,我也深知你们合欢宗女弟子贪新好奇的禀性,不找点儿东西吊着阿燕的心思,阿燕是不会数年如一日地跟在我身边转的。”


    南宫鹤瞠目结舌,脑中轰然乱响。


    这样的葛乾,真是让人幻灭得很。


    南宫鹤很想问一问,竹林中的陷阱,其实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南宫燕设下的吧?


    但是他还真没胆子去追根究底,更不敢背着葛乾将个中内情向南宫燕透露,只是万般好奇地推测,葛乾所说的前缘,究竟是何因缘?


    那时葛乾因为善以明镜造幻象,道门中私下里已经赠他一个外号“镜先生”。


    南宫鹤忽生奇想,若有前缘,或许葛乾便是那坚冷如冰的镜台,南宫燕便是那绮丽多姿的镜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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