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尘埃落定

    屋子里只剩下杨清灵和郭林吾。


    “阿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身体好的很。只不过最近被气得够呛，整夜睡不好。林吾，说起来不怕你笑我矫情，我真的挺孤单的，老了老了吧，身边连个体已的人都没有了。我的父母，Penny，都早早离我而去，遇到事情没有个商量的人，一个人撑着，心里多难过都得撑着装强势，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郭林吾竟然无言以对。


    郭林吾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杨清灵，在他的心目中，这个杨阿姨就是一个精明能干，工于心计，遇上大事都极少掉泪的一个女强人，还过着人人艳羡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近期郭林吾才越来越发现，杨清灵很孤单无助，一个女人再强，孩子都是她们生活的主心骨，两个孩子都失去以后，杨清灵的心已死了大半。


    可她必须撑着，她不能倒下，多少人，包括刘沛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那份股份。她内心的脆弱已经被她忘到九宵云外了，唯有坚强，唯有死守内心防线。


    杨清灵本来就很喜欢郭林吾，知道他品行端正，值得信赖，曾盼望他和Penny能够日久生情，她就能有一个女儿半个儿子了。可缘浅情浅，一切都不如所想。而现在郭林吾已经保证会照顾他们到终老，且不会有任何经济联系，杨清灵就更加信任他。


    “林吾，我这两天要修改遗嘱。”


    郭林吾并不想知道细节，他已经不想再承担更多秘密了。好在遗嘱事关重大，杨清灵并没有说下去。


    “林吾，我有事问你。”


    “你问。”郭林吾洗耳恭听。


    “那个芮雪，人品怎么样？”


    “我认识她其实并不久，但我想她是个很好的女孩。”郭林吾认真地回答着。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也不知道，直觉吧。她真的和Penny很像，那种倔，那种表面很酷内心又很脆弱的性格。但她没有Penny那么钻牛角尖，不过她……她也会为身边的人奉献自己。”


    “你喜欢她？”


    郭林吾沉思少许，回答说：“我想不是‘喜欢’，而是对Penny的愧疚而衍生出来的感情。Penny的事我永远无法真正平复，我也谢谢你们能最后原谅了我。当我第一次见芮雪时，我吓了一跳，我当时也想是不是老天想让我赎罪，专门派一个这么像的人到我的身边。没想到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敌的巧和，她居然是刘叔的女儿。”


    “她应该很恨我吧，抢了她的爸爸？”


    郭林吾想了想，摇摇头，“她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孩。”


    “林吾，如果世界上的人都会害我，你也不会害我的是吗？”


    “世界为什么要害你？”郭林吾忍不住笑了，“阿姨，不会有那么多人加害你的，你活得太紧绷了。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孤单一人，身无分文，我保证，我和苏卿会照顾你的下半生，让你生活无忧。我们可以白纸黑字立契约，因为我能做到。”


    眼泪顺着眼角而落，郭林吾清晰地看到杨清灵眼角被泪水浸的特别醒目的鱼尾纹。不管怎么保养，她还是衰老了，满额的细纹细数着她这些年来所有的心力交瘁，一条条都是故事。


    杨清灵好久没有感动过了。她本以为她的人生钢硬如铁，不需要感动。


    “谢谢你能这么说。”


    “我也能这么做。”郭林吾说：“到时候你就和我爸妈住一起，还有苏卿的妈妈，没事一起凑麻将搭子。”


    “阿姨我不会打麻将……”杨清灵泣中而笑，笑中而泣，已过知天命的年龄，此刻却像个孩子似的。


    “他们会教会你的。”


    “林吾，如果我让那个芮雪来公司，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我不知道，”郭林吾摇摇头，“我们甚至都无法预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只能在做一件事之前，对一个人一件事反复考证，把未来的风险降到最低，但却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好与坏。其实，就算不是芮雪，如果公司很不幸引狼入室，招进来一个心术不正的人，那未来的事又有什么可预知的？”


    杨清灵陷入了沉思，“我主要心里这一关过不去。”


    “恩，我理解。”


    “你不知道，林吾。”杨清灵还是纠结不已，“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需要清静。林吾你先回去吧，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


    “那就睡一觉起来再想，发愁是很没有用的东西。”郭林吾还是担心她的身体。


    “你放心，我会善待自己的。你先回去吧。”


    郭林吾迟疑少许，答应了马上回家。走时不忘叮嘱杨清灵，“阿姨你保重。”


    告别了杨清灵，郭林吾依旧是心事重重的。其实眼下的事与郭林吾无关，但他依然是个局中人，总是与之有扯不断的联系。出了大门，郭林吾回过头，看看这个自己出入过无数次的别墅，心里默默祈祷，从此这里再也不要频生事端。


    时间过得很快，离上次那次世纪大谈判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段时间里事情并没有进展，杨清灵和刘沛也没有再召唤郭林吾过去。偶尔郭父和郭母会打电话过去问候，得知杨阿姨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郭林吾才放下心来。


    时间又过得很慢，每天都像是在煎熬。在这口大煮锅里挣扎的人为数不少，主要人物有杨清灵、刘沛、白苹和芮雪，次要人物有郭林吾，郭父郭母，刘家公司里的那些股东，甚至是基层员工。有些人关心的是自己的事，有些人关心的是别人家的事，尤其是别人家的事似乎能关系到自己的事的时候，甚或是，别人的家的事完全与已无关，也一样会关心。


    人们对这些家族恩怨什么的事最感兴趣不过了。


    芮雪的签证一下来就去非洲找老芮了，她请了一个长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工作怕是不保了。杨清灵和刘沛已经起身前往美国，那里有事关他们家香火的大事。在这件事情上，夫妻双方心愿一致，可以放下之前的事情不提而一笑泯恩仇。


    所以关于芮雪要不要去杨家公司当副总的事，暂时搁浅了下来。


    其实郭林吾觉得，藏在暗处的白苹母女在这个时候出现，将一切秘密明朗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总比暗地里做动作好的多。接下来，就看他们内部如何解决了。


    再没有什么比经历过风雨之后的平淡更让人珍惜的了。郭林吾和苏卿，彼此守护着两个人的平静时光，并享受着这份平淡的幸福。而筱琦和范波这一对活宝，也快要进入见家长的环节了。这是车友荟很风平浪静的一段美好时光。


    关于范波，许竹曾打电话问过苏卿意见，苏卿的回答是：“据我观察，值得托付。”许竹这才放下一些心来。这个周末，筱琦和范波去杭州拜访家长去了，郭林吾便约了苏卿，带着未来的丈母娘许梅去周边两日游了。


    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苏卿坐在副驾驶上，许梅一个人独享后排座。


    “其实你们俩可以结婚了。”许梅看到女儿和男朋友的状态，觉得这个时候结婚刚刚好。


    “老妈，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苏卿嗔怪她，“不瞒你说，林吾那边还有一些烦心的事等待结果，等结束了再说。”


    “不就是那个什么刘家的事吗？呵呵，你们听说我，那些已经与你们无关。”


    “妈……”苏卿想阻止许梅的话。


    “我倒是想听听阿姨怎么说。”郭林吾站在许梅这一队。


    “首先，你们现在的状态结婚刚刚好，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很稳定，还没有彼此厌烦。呵呵，妈是过来人，有经验，如果恋爱谈个五六年都不结婚的，一般都会出问题，就算是结婚了，也是一种完成任务的心态。刚结婚很快就七年之痒了，你说这婚姻能好到哪里去？”


    “有道理。”郭林吾附和。


    苏卿没有附和，但也不得不承认老妈的这番话很有道理。


    “其次，你们现在结婚，才是对你们的感情最有效的保护方式。”


    许梅此言一出，郭林吾和苏卿随即相视，就像一语惊醒梦中人。


    “夜长梦多。我不逼婚，但你们好好想想吧！”许梅说完，把头倚在后座上眯觉去了。


    “阿姨说的有道理。”


    “别听她的，”苏卿也把头倚在靠背上，“她就是想逼婚，只不过用了一种听起来很科学的方式。”


    “我没逼婚！你少在背后说我坏话。”许梅突然从后座上坐起来，大声抗议，吓了前面两人一跳。


    “你不是睡了吗？”苏卿被吓得不轻。


    “我只是闭目养神。”


    “要不，我们结婚吧？”郭林吾说。


    “我看行！”许梅同意。


    “好吧，周一就去扯证。”苏卿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回答得过于随意，郭林吾反而不知所措了，他拉拉苏卿的胳膊，“你要睡了？”


    “恩……”假装是呓语喃喃，其实是懒得回应。


    郭林吾看看后座的许梅，两人面面相觑。


    “阿姨，这求婚方式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注重那些形式做什么？”


    “放心，我会送上大礼的。”


    “这些形式也不重要……呃，什么大礼？”


    苏卿低沉又不连贯的声音传过来，“我梦想中的浪漫求婚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