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间虽无趣，但有先生你

    立秋后的早晨，窗外晴空澄澈如洗，路边围墙旁的树木随着屋里《盛开成花树》空灵舒缓的旋律，轻舞着枝条。我和林知逸面对面坐在临窗的书桌前，他在看书，我在写作。我抬眼看他，他比从前成熟了许多，脸上却依然有从前的少年气息。我就那样看着他，一恍神，仿佛回到了我们一起上自习的大学时光。这时，他也抬眼看我，我们相视一笑。他瞥向窗外，说：“你看，围墙边有一丛牵牛花开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绿树掩映的另一边，沿着电线杆向上生长的牵牛花开满粉紫色小花。牵牛花有个别名叫“朝颜”，清晨花开，傍晚花谢。只是如此细微的美好，都市中奔波忙碌的人们很少关注到。


    “你有一双发现生活之美的眼睛，真好。”我说。


    我想起昨晚和中医理疗师杨老师聊天，提及林知逸时，她赞不绝口。杨老师说，有一回她帮我调理完身体，正赶上下雨，我还没来得及给林知逸发短信，谁料下楼发现他已经拿着雨伞站在门口等我了。她说完这件我都快遗忘的小事，总结道：“你老公对你真是有心，你很会找老公，挑老公的眼光一绝。”


    想到这里，我对着专心看书的林知逸说：“昨天杨老师说我挑老公的眼光很好，我也这么认为。我常常觉得，我读过那么多好书，但我读过最好的书就是你，而且百读不厌。这充分说明，我会挑老公。”


    “问题是，你也没挑啊。”他轻描淡写地说，脸上波澜不惊。“啊？”难道是说我没得挑吗？“我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吗？”他说。不自觉地，我的嘴角微微漾起笑，一如窗外绽放的牵牛花。


    林知逸长得清俊斯文，多数时候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毒舌起来还蛮让人感到扎心的。有一回我要去天津出差，出发前翻箱倒柜，纠结着穿什么衣服合适。因为要去拜访出版社社长，需要穿得相对职场一些，但又要乘坐高铁，我想干脆穿长裤吧。黑色长裤搭配波点白衬衣，貌似不错，显得干练优雅。腰间要不要搭配腰带呢？我找了条黑色腰带，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犹豫不决。于是我找林知逸参谋：“你看看有腰带好还是没腰带好？”


    他对我打量了一下，说：“有腰带好。”


    “我也这么觉得。你还蛮有时尚眼光的嘛！”我说。


    “有腰带，最起码知道腰在哪里。”他说。


    “……”


    有一天上班前，我让林知逸帮我戴项链，他问：“有福利吗？”我说：“没有。”他趁我不备，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嬉笑道：“自谋福利，君子动口不动手！”“……”猝不及防的一吻撩得我脸都红了。然后他一边给我戴项链一边疑惑道：“怎么脖子变粗了呀？”“我……好像还没胖到脖子那块……”戴个项链而已，怎么废话那么多？“我知道为什么了！”他恍然大悟道。“为什么？”“刚才我那一吻让你脸红了，脸红脖子粗嘛！”“……”


    尽管林知逸毒舌起来让我招架不住，但他说起情话来倒也挺动人的。我生日时，收到朋友快递来的洛阳特产牡丹花饼。我还是第一次品尝牡丹花饼，吃着吃着，我想起牡丹花绽放的惊艳时光，不禁感慨道：“植物开花结果，人们吃的多是果实，没想到花还可以吃。”“不然怎么有‘花痴’一说呢？”林知逸说。“牡丹国色天香，艳绝京城，但最好看的不一定最好吃。好像之前在云南吃的玫瑰花饼更好吃。”我边品边说，“如果说最好看的花是牡丹花，那么最好吃的饼就是玫瑰花饼。”“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最好吃的饼，是老婆……饼；最好看的花，是你……脸上的笑靥如花。”林知逸说。


    某年中秋假期，我们去延庆百里山水画廊游玩，偶遇一片向日葵花田。当时是傍晚，太阳已经下山，向日葵纷纷弯下腰来。没看到葵花朵朵向阳开的景象，自然有些遗憾，我们以为是太阳下山所致。次日，林知逸又带我去了一趟向日葵花田。清晨的阳光洒满花田，但大多数向日葵还是弯腰低头。细心观察后，我发现向日葵已结满果实，由于负荷太重只能弯腰。我对林知逸说：“向日葵成熟后就像女人怀孕后一样，行动不便，不再向阳了。”他说：“不管向日葵向不向阳，我都向着你。”


    和林知逸结婚十周年之际，我们决定重返母校，去我们最初相识相恋的地方回味青春时光。或许是我们已携手去过许多地方，见过太多美景，和大千世界的众多美景相比，学校的风景有些平淡无奇，尤其是略显破旧的老校区。


    回到老校区，林知逸望着熟悉的风景，疑惑道：“这里并不算很美，怎么我们在这个地方也能把恋爱谈成了？”大约他是觉得爱情够美，校园风景配不上爱情的美。“重点不是在哪个地方谈恋爱，而是有没有遇到对的人。”我说。他转过头，看着我说：“嗯，学校有你这片风景就够了。”


    又是一年七夕，朋友问我：“不知道恋爱十九年是一种什么体验？”“恋爱了十九年，每天还像在热恋，我只想恋爱一辈子。”我说。同样的问题，我抛给林知逸：“不知不觉我们都在一起十九年了，不知道恋爱十九年，你有什么体验？”“都十九年了吗？我怎么感觉才恋了一个月呢。”他说。甜甜的笑，不由自主地从心田蔓延到脸上，他仍然是那个让我心动的大男孩。十九年看似很长，其实只是弹指一挥间。恋爱十九年，我还是想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还是会在清晨醒来时就握紧他的手，还是会在看着他的侧脸时忍不住亲一口，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记录我们相处的小美好。记下那些带有七分甜的小时光，日后回首往事时，岁月才会散发出醉人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