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3个月前 作者: 赵小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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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中午,袁礼杰打来电话,问杜宇下午有没有空?杜宇当时正在吃午饭,他问什么事情?袁礼杰说他写一篇文章时碰到几个古文字方面的问题,他记得陆璋家有一套线装康熙字典,他想去查查,再说哥儿三个好久没在一起团聚了,凑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杜宇说那好吧,我等下就过去。吃过饭,杜宇开车去汉口循礼门捎上袁礼杰,和他一起来到位于武昌胭脂路绿洲小区的陆璋的住处。


    陆璋热情地接待了两人,袁礼杰自己到陆璋的书柜里找到了那套民国年间刊印的康熙字典,这套字典是陆璋的母亲祖传下来的,已经算是古董了。字典很重,袁礼杰把它费力地搬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开始查自己要找的字。查到后,他又要陆璋帮他拿一张纸和一枝笔来记下。陆璋连找了几枝圆珠笔,但都没笔芯了,他只好找出一枝好久不用的派克钢笔和一瓶快干涸的碳素墨水来。


    陆璋把墨水瓶放在茶几上,袁礼杰将钢笔灌好墨水后,就开始在纸上唰唰地记录起来。茶几下面的托盘上有几只香蕉,陆璋伸手去拿,不料碰到了袁礼杰没盖好盖子的墨水瓶,瓶子一歪,陆璋赶紧用双手去扶,但瓶子里面残存的墨水还是溅满了他的双手,而且右手的衬衣衣袖上也溅上了墨水。


    武汉的9月仍然骄阳似火,陆璋却穿着长袖衬衣,而且把袖口都严严实实地扣住了,杜宇一进房间时就觉得他的穿着怪异,但并没往深处想,以为他可能是吹了空调有些感冒。看见墨水溅在了陆璋的手上和衣袖上,袁礼杰歉意不已,赶紧要去帮他把衬衣脱下来,陆璋执意不肯,袁礼杰不由分说就抓住陆璋的手,把他的衬衣扒了下来。突然,袁礼杰问陆璋:“你的胳膊怎么了?”


    杜宇一看,陆璋的左手臂肘关节以下的地方有四个排成一列的小伤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的,中间两个伤口的间隔距离大约是旁边一个伤口间隔距离的两倍。而陆璋的右手臂差不多同样的地方也有一排齿状伤痕,更让杜宇暗暗诧异的是,陆璋右手臂齿状伤痕的地方有个绿豆大小的黑痔!


    陆璋若无其事地说:“哦,没什么,前几天在楼下逗一只小狗时被咬伤的,我已经注射过狂犬疫苗了。”说完,他就到卫生间里去洗手,然后走到卧室里换衣服。


    陆璋去换衣服的时候,袁礼杰颇为疑惑地看了杜宇一眼,杜宇明白,袁礼杰也一定想到了什么。接下来,袁礼杰似乎已经无心在此多待,他匆匆查完字,又心不在焉地跟陆璋闲聊了一会,就借口要陪杜宇去买些结婚用品,然后起身告辞了。


    一出绿洲小区的大门,袁礼杰就对杜宇说,我现在心跳得厉害,你把车开到江边吧,我想平静一下。杜宇有默契,他没问什么,径直把车开到江边,停在一棵大柳树下。江风吹了进来,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袁礼杰首先开腔了,他说:“杜宇,你看清楚了?不会这么巧吧?”


    杜宇点点头:“看清楚了,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杜宇又想起那天救韦敏的情景,眼看着那个蒙面人的刀子要刺向他,突然蒙面人迟疑了一下,然后掉头就跑了,事后杜宇一直为此迷惑不解。杜宇又把自己的困惑跟袁礼杰说了,他说他现在想起来,那个蒙面人的眼神是如此熟悉,就像——


    袁礼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杜宇的话说:“拜托,你别往下分析了,听得我心惊肉跳。”


    杜宇的眼睛看着窗外,沉重地说:“你要范婷婷把章燕找来,就在今天。”


    当天晚上,杜宇和袁礼杰约陆璋在武昌卓刀泉的“论语”茶吧喝茶,陆璋欣然前往,还是穿着一件长袖衬衣,袖口捂得严严实实。杜宇要的是个包厢,三个男人在里面海阔天空地吹牛,范婷婷则按照袁礼杰的吩咐带着章燕站在包厢门外偷听,听到陆璋的声音时,章燕一下子浑身发抖。为了进一步核实,范婷婷要章燕透过包厢门上的玻璃悄悄看里面的陆璋,章燕说身材也差不多,她有七成的把握认定陆璋就是袭击她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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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璋确实就是肆虐武汉近三年之久的专以女性为袭击目标的那个变态杀手。陆璋的父母位高权重,在武汉足以呼风唤雨,作为他们独生儿子的陆璋在许多人眼里看起来是个幸运儿,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前程远大,其实不然,他生活在一个父母不和的家庭中。陆父有些大男子主义,偏偏陆母又是个女强人,作风泼辣,不肯轻易服输,硬碰硬,自然常常是两败俱伤。在13岁那年夏天,陆璋无意中目睹了母亲和一个经常来他家串门的叔叔偷情。后来,陆璋也发现父亲曾经趁母亲去外地出差时,悄悄将女秘书带回家过夜。陆璋曾经把母亲当偶像,可是她却和别的男人偷情,偶像破灭了;陆璋曾经把父亲当英雄,可是他却被别的女人勾引了,英雄也破灭了。所以陆璋一直对不贞的女人怀有深深的敌意。


    但让陆璋真正仇视不贞的女性是因为大一那年,为了锻炼自己,他应聘到一个叫筠君的电视台女主持人的家里做家教,教她7岁的小孩写作文。筠君的丈夫在法国留学读博士,筠君留守在家,不堪空巢寂寞孤独,所以想到以请家教的方式找一位大学生陪她。在筠君的不断诱惑下,年轻冲动的陆璋终于把持不住,和她发生了性关系。随着接触的增多,陆璋爱上了漂亮性感的筠君。后来,筠君的丈夫从法国回来,她就果断地跟陆璋分手了,陆璋这才痛苦地明白,筠君根本就不是爱他,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发泄性欲排遣寂寞的工具。从此,陆璋就暗暗发誓要报复那些不贞的女人。


    大三的时候,陆璋之所以疯狂地追求姜默菡,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爱她,他更多的想法是,姜默菡出身书香门第,既美丽多情,又颇具淑女风范,不用担心她日后红杏出墙,是做妻子的理想选择。但同居后,陆璋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控制住默菡,她实在是太出众了,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片异性追逐的目光,他常常怀疑她、监视她、约束她,而默菡却因为陆璋对她的不信任一次次和他发生争执,频繁的争执和冷战,使陆璋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失去这个女人,他一度沉寂下去的报复不贞女性的念头又开始升腾起来,于是策划了一桩桩惊天血案。只有这样,他似乎觉得内心才能够达到平衡。陆璋的智商很高,每次作案前,他都要精心策划,而且他是高干子弟,有着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平时为人不错,因此隐蔽性很强,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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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9月17日,杜宇和陶美娟去了民政局领结婚证。烫金的请柬基本上都发了出去,喜宴也早已预定好了,在武昌欧式一条街的船王大酒店。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10月1日那天隆重地来临。


    一天中午,杜宇正思忖着是否该给默菡送一张请柬时,她却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杜宇,我想今天下午请你喝个茶,就我们两个。”杜宇一听,马上答应了,但他想不出来姜默菡为什么要请他喝茶,她上次那么冷漠,让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喝茶的地点选择在绿荫阁,待杜宇落座后,默菡点了一壶菊花枸杞茶。默菡问杜宇领了结婚证没有,杜宇说头两天刚领。默菡说:“我要去澳大利亚,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杜宇的心一下就收紧起来,他说:“你跟韩瑞才认识多久,就跟他去澳大利亚?你不怕上当受骗吗?”


    默菡说:“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你也不能了解他,有些人认识一天,就可能成为知己。韩瑞就是这种可以一下就成为知己的人,他很憨直善良,我相信他。而且我只是先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如果适合我的话,也许我会在那儿找个学校读两年书,现在,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


    杜宇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默菡说:“今天晚上坐八点的飞机到香港,再从那里转机到悉尼。”


    “今天晚上?”杜宇惊讶得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是的!”默菡肯定地说,“杜宇,我今天就是来向你告别的。”


    杜宇愣住了,有几分钟他没有说话,突如其来的惊愕使他的大脑思维形成了短暂性的空白。服务生过来加茶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失落地说:“默菡,那我去送你。”


    默菡说:“不用了。我父母也去送我,他们看见你,不太好。”


    杜宇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那我就不勉强了。”


    杜宇又说:“在那边要是生活不习惯,就早点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默菡眼睛一热,就有了亮晶晶的东西。


    喝了两个多小时的茶后,默菡提出去起义门城墙上走走,她说想再听杜宇吹吹小号。杜宇这才记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吹小号了,他的那柄小号还放在老院子里。杜宇回到院子,从一只大木箱里取出那柄小号,然后和默菡来到起义门。杜宇吹的还是那首英国古典民谣《绿袖子》,默菡依偎在他身旁听得入神。一曲完毕,默菡对杜宇说:“杜宇,我们再捉一次迷藏好吗?”小时候,默菡和杜宇总是在城墙上捉迷藏,每次都是杜宇故意认输,让默菡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看到默菡一脸的天真可爱,杜宇答应了。默菡让杜宇蹲在山炮跟前,低着头,等她给他发短信时才准站起来。默菡一边提醒杜宇不准偷看,一边慢慢地往后退。足足过了五分钟,杜宇才听到短信提示音,但他读到的却是这样一条短信:“杜宇,我是怕自己承受不了对你说‘再见’那一刻的痛,怕自己迈不出离去的脚步,才故意借游戏不辞而别,请原谅,我走了,你多珍重!”


    读完短信,杜宇疯一般地在城墙上跑着找着,叫着默菡的名字,但是,她早已经消失了,杜宇眼中的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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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默菡走的第二天早晨,杜宇还没睁开眼睛,就接到谭所长的电话,说陆璋被抓住了,他果然是那个变态杀手。原来,杜宇和袁礼杰、范婷婷那天晚上在“论语”茶吧经过反复商量后,终于拨通了谭所长的电话,杜宇和袁礼杰都是新闻工作者,职业的良心最终压倒了他们和陆璋的友谊,他们觉得如果不及早报案,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女性受害。警方接到杜宇提供的线索后,非常重视,但考虑到陆璋的身份和特殊的家庭背景,因此并没有马上传讯他,而是派人二十四小时悄悄盯梢他。


    默菡走的这天晚上,陆璋心情极度郁闷压抑,他又起了杀人的念头,就在他尾随一个女孩准备下手时,跟踪的警察突然出现了,当场逮捕了他。也许是知道罪责难逃,一进公安局,陆璋就痛快地承认了所有的罪行。但是在供认前,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想知道警察是怎么知道他是凶手的?警方没有明白告诉陆璋,只是对他说早就得到举报监控他。据说陆璋听了以后,长叹一声,说一定是杜宇和袁礼杰告的密。因为那天杜宇和袁礼杰看见他胳膊上伤口时,脸上那瞬间掠过的异样的表情,就让陆璋觉得有些不安。当天晚上,杜宇和袁礼杰又请陆璋喝茶,陆璋发现包厢门的玻璃上时不时有人窥视,他更是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杜宇和袁礼杰去看守所看望被羁押的陆璋。看见陆璋的时候,他手脚都戴着镣铐,走路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仅仅几天,陆璋就憔悴了许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再也见不到昔日的意气风发。杜宇问:“陆璋,人真的是你杀的?”


    陆璋冷冷地说:“是的!”


    杜宇说:“你这是何苦?”


    陆璋恨恨地说:“我讨厌不贞的女人,我要把她们都杀掉!”


    袁礼杰说:“陆璋你真傻,你怎么能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报复社会?你心里压抑,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和杜宇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陆璋突然暴怒起来,像一头狮子,他说:“最好的朋友?是谁和我的未婚妻默菡的关系不清不白?是谁出卖了我?”


    杜宇有些尴尬,他不敢正视陆璋,把头低了下去。


    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很快到了,两个干警将陆璋重新押回监舍,陆璋挣扎着回头对杜宇说:“明天就是你的婚礼,我准备了一份贵重的礼物托人送给你!祝你新婚快乐!”他的声音像从一根走调的单簧管里钻出来,怪异而悠长。说完,他拖着镣铐哈哈大笑起来。


    尽管是在晴朗天,陆璋的笑声还是让杜宇和袁礼杰感觉异常阴森恐怖,杜宇甚至打了个寒战,走出看守所的大门,他还在琢磨着陆璋最后说的那句话,听起来像是祝福,但又似乎隐藏着某种让他感觉不安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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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节这天的喜宴整整摆了四十桌,来的宾客三教九流都有,陶美娟以前大学寝室里的五姐妹也都来了,把负责接待的袁礼杰忙得团团转。司仪请的是武汉最有名的电视主持人董平,一个大胖子,他诙谐幽默,把婚礼一次次推向高潮。


    正在董平准备宣布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两个自称是某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擡了两块被油纸蒙住的匾状物进来,说是新郎的一个好朋友要他们送来的,并说那位朋友再三叮嘱过,一定要新郎和新娘当着众宾客的面将匾上的油纸撕开。说完,速递公司的两个人连喜酒都没喝一口,就匆匆走了。


    杜宇早就被婚礼上的热闹气氛搞懵了,头昏昏沉沉的,他根本就没有去想匾是谁送的,在看守所里陆璋跟他说的那最后一句充满深意的话也被他抛到了脑后。两块神秘的匾状物长约一米五、宽约一米,大家都纷纷猜测上面应该是写着“花好月圆”和“珠联璧合”之类的新婚贺词。杜宇和陶美娟站在喜台上,各自将一块匾状物上的油纸撕开,但还没等杜宇去看清楚匾上面的内容,刚才还闹哄哄的宴会大厅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接着就是陶美娟发出一连串可怕的尖叫,然后宾客间一阵骚动。原来这哪是两块匾,而是放大了的杜宇和那个叫英子的女孩的裸体照片,以及陶美娟和李建做爱的照片!两张镶嵌在镜框里的照片上还各有一行楷书题字:“送给一对不贞的男女”。


    杜宇羞愤得浑身哆嗦,他不知道自己和陶美娟怎么会有这种不堪入目的照片,他想起了那天陆璋说过要送给他一份贵重的结婚礼物,难道这就是陆璋对他的残忍的报复?此刻的陶美娟已经哭得花容失色,她突然掩面冲出了宴会大厅。杜宇愣了一愣,跟着跑了出去,他刚刚跑到船王大酒店的门口时,蓦地听见大街上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接着就听见陶美娟“啊”的一声惨叫……


    陶美娟倒在一辆飞驰而来的别克的前轮下面,地上洒满了鲜血。杜宇抱起浑身是血的陶美娟去拦住一辆的士,直奔附近的中南医院。


    陶美娟躺在杜宇的怀里,气若游丝,她微睁双眼,泪光闪烁,断断续续地对杜宇说:“老公,是我……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杜宇哽咽着说:“美娟,你现在不要说话,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陶美娟虚弱地摇了摇头,她说:“老公,我知道,我快死了……在死之前,我一定要告诉你,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从陆璋被抓的,那天开始……我就预感到,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我现在好后悔!前几天,我把事情的经过,都偷偷写下来,存在……一个磁盘里,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密码就是我的生日。老公,你能原谅……原谅我吗?”


    杜宇抽泣着点头说:“美娟,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是……是真的吗?”


    “真的!”


    杜宇把陶美娟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眼里的泪水跟她脸上的鲜血和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没了对陶美娟背叛他的愤恨,没有了那当众出丑的羞辱,他只有深深的心疼,深深的担忧。中南医院终于到了,早已得到电话通知的医生和护士已经推着担架车焦急地站在了门口。陶美娟被杜宇一抱下车,就被医护人员迅速送到急诊室进行抢救。然而,半个小时后,一位戴眼镜的主治医生走出急诊室不无遗憾地告诉杜宇,病人的胸骨断裂刺破心脏,胸腔大量积血,虽然他们采取了种种急救措施,但还是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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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秋意深浓,杜宇坐在龟山上的一座夜总会里,蜷缩在一个暗黑的角落中凶猛地喝酒。此刻的T型台上,一个光头歌手正一边弹着贝斯,一边黯然神伤地吼着小刚的那首《记事本》。杜宇听着歌,喝着酒,心头像被剜割似的一阵阵剧痛。


    一个穿风衣的高大男子坐在杜宇的对面,这些日子,他一直陪伴着失意的杜宇,耐心地听着杜宇伴随着难闻的酒嗝倾吐出的心事,他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因精神力量垮塌而变得软弱不堪的杜宇。他就是袁礼杰。杜宇瞪着血红的眼睛说:“我爱的人走了,爱我的人死了,生活捉弄了我,爱情捉弄了我,老袁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现在只有酒精能够麻醉我,让我暂时忘记那些痛苦。”


    袁礼杰问:“杜宇,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吗?”


    杜宇冷笑道:“老袁,难道你以为我还不够悲惨吗?”


    袁礼杰说:“杜宇,我前些天采访了一个到中国来旅游的老外,他是英国伦敦人,叫弗雷克斯。他从小就立志当一名伟大的登山运动员,但17岁时因为车祸截去了双腿,于是他自暴自弃起来,从此开始了酗酒,直到有一个圣诞节,他在父母家的地下室里又喝得酩酊大醉呕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一个7岁的小侄女走进来,给他盖上一条毯子,并说:‘弗雷克斯叔叔,如果你不喝酒,我想我会更加喜欢你一些。’当时他听了,泪水就流了出来。从那以后,他就试着戒酒,试着思考人生的意义。后来他靠着一双假肢攀登过世界上许多著名的高山。有一次他在荒原遇到了几头狼,他无法逃跑,就那样跟狼对峙着,半个小时后,那几头狼被他的气势压倒,竟然夹着尾巴逃跑了,他赢了!后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和危险,人都要勇敢地面对现实,顽强地挑战自我!不到最后一秒都不要放弃努力!”


    袁礼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爱情其实是同样道理,现在默菡跟别人去澳大利亚了,疏远你了,但她或许还没有结婚,这就是上帝赐给你的最后机会,也是考验你意志的最好的机会,你应该勇敢起来,不要当懦夫,要去夺回你的爱情。杜宇,你已经失去了一次你的爱人,如果你这次再轻易放手的话,也许你就会永远地失去她。”


    杜宇看着袁礼杰若有所思。


    顿了顿,看见杜宇没有做声,袁礼杰又说:“杜宇,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太优柔寡断了!如果你当初鼓起勇气跟美娟分手,她也许不会出这么大的事。或者说,如果你真心真意跟美娟好,不在默菡和美娟之间长时间地徘徊犹豫,悲剧也可能不会发生。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定要改变你性格中的劣根性,不要重蹈覆辙。”


    杜宇满心愧疚,低头无语,他不得不承认袁礼杰说的有道理。他一心想担负起所谓的男人的责任,想将对两个女人的伤害减少到最小程度,结果却反而将她们伤害得更深,同时也将自己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杜宇,将默菡找回来吧!”


    “你是说要我去澳大利亚找她?”


    “如果你真的很爱很爱她,这未尝不可以。”


    “可是我连她在澳大利亚哪座城市都不知道。”


    “默菡的父母不是还在武汉吗?可以找他们打听。”


    杜宇听了,心中不由一动。


    袁礼杰微笑着说:“杜宇,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找默菡的父母打听她的详细地址,那你告诉我她父母家的电话,我可以要范婷婷帮你这个忙。”


    杜宇沉默了一小会,然后看着袁礼杰那双充满坚毅的大眼睛,他迟疑着,终于握住了对面伸过来的,那只传递给他信心和力量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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