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3个月前 作者: 马克西姆·高尔基
    “对,别提!我是摔到水洼里了!”小弟弟说。


    他们走了。


    一切都太快了,我扭回头来,看看跳进来时扒着的那根树枝,还晃呢,正有一片树叶从上面掉下来。


    三兄弟有一个星期没露面。


    后来,他们终于出来了,比以前玩得还热闹,见我在树上,就说:


    “来玩吧!”


    我们坐在仓库里的雪橇上,谈了许久。


    “你们挨打了吗?”我问。


    “挨了。”


    他们也和我一样,会挨打。


    “你干吗捉鸟?”小弟弟问。


    “它们会叫,叫得还特别好听。”


    “别捉了,应该让它们飞……”


    “好吧,不捉了。”


    “不过,你再捉一只送给我吧!”


    “你要什么样的?”


    “好玩的,能装进笼子里的。”


    “那就是黄雀了。”


    “猫会吃掉它的,爸爸不让玩……”


    二哥说。


    “你们有妈妈吗?”


    “没有。”


    老大说。老二改正说。


    “另外有一个,不是亲的,亲的死了。”


    “那叫后娘。”


    我说,大的点点头。


    三兄弟有点神色黯然。


    从姥姥讲的童话里,我知道了什么是后娘。所以我非常理解他们突然的沉默。


    他们像小鸡似地依偎着,我想起了童话里的后娘怎么狡诈地占据了亲娘的位置,说:


    “等着吧,亲娘还会回来了。”


    大哥耸了一下肩:


    “死了,还能回来?”


    怎么不会?人死而复生的事太多了!剁成肉块的人洒点活水就活了!


    死了,可不是真死,不是上帝的旨意,而是坏人的魔法!


    我兴奋地跟他们讲起了姥姥的童话,大哥笑了笑,说:


    “这是童话!”


    他的两个弟弟一声不响地听着,脸色严肃。二哥以肘支膝,小弟勾着他的脖子。


    天色渐晚,红色的落霞在天空上悠闲地散过步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了,他穿着一身神父式的肉色的长衫,戴着皮帽子。


    “这是谁?”他指着我。


    大哥向我姥爷的房子摆了一下头:


    “从那边儿来的。”


    “谁让他来的?”


    他们默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像三只鹅。


    老头儿抓住我的肩,向大门走去。


    我吓得几乎哭不出,他迈着大步,在我哭出来之前到了大街上。


    他站住,吓唬我:


    “不准上这儿来了!”


    我很生气:


    “我没来找你,老鬼!”


    他又拎起了我来,边走边问:


    “你姥爷在家吗?”


    算我倒霉,姥爷正好在家,他站在那个凶恶的老头面前,慌慌地说:


    “唉,他母亲不在家,我又忙,没人管他!


    “请原谅,上校!”


    上校转身走了。


    我被扔到了彼德大伯的马车里。


    “为什么挨打啊?”彼德大伯问。


    我讲了,他立刻火了:


    “你干吗要和他们一块玩?他们可是毒蛇一样的少爷!


    “看你,为他们挨了揍,还不去打他们一顿!”


    我很太原市恶他的样子。


    “没必要打他们,他们是好人!”


    他看了我,怒吼道:


    “滚,滚下来!”


    “你是个混蛋!”


    我大喊一声。


    他满院子追,一边追一边喊:


    “我混蛋?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下子扑到了刚走到院子里的姥姥身上,他向姥姥诉起苦来:


    “孩子让我没法活了!”


    “我比他大5倍啊,他竟然骂我母亲,骂我是骗子,什么都骂啊……”


    我感到震惊极了,他竟当着我的面撒谎!


    姥姥强硬地回答他。


    “彼德,你在撒谎!他不会骂那些词儿的!”


    如果是姥爷,就会相信这个坏蛋了。


    从上,我们之间就发生了无言的、恶毒的战争。


    他故意碰我、蹭我,把我的鸟儿放走,喂猫,添油加醋地向姥爷告我的状。


    我觉得他越象个装成老头儿的孩子。


    我偷地拆散他的草鞋,不露痕迹地把草鞋带儿弄松,他穿上以后就会断开。


    有一回,我往他帽子里撒了一大把胡椒,使他打了一个小时的喷嚏。


    我充分运用了体力和智力来报复他,他则无时不刻地监视着我,抓住我任何一个犯禁的事儿都会立即向姥爷报告。


    我仍然和那三个兄弟来往,我们玩得很愉快。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间,有很多树,榆树,菩提树和接骨木。


    在树下面,我们凿了一个洞,三兄弟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我们悄悄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的一个,总在小心地站着岗,怕上校发现。


    他们跟我讲了他们苦闷的生活,我为他们悲伤。


    他们说了我为他们捉的小鸟,说了很多童年的事,可从来不提及后母和父亲。


    他们经常是让我讲童话,我一丝不苟地把姥姥讲过的童话又讲了一遍。


    如果其中有哪儿忘了,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我跑去问姥姥。


    这使姥姥很高兴。


    我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大哥叹了一口气,说:


    “可能姥姥都是很好的,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姥姥……”


    他十分感伤地说起


    “从前”、


    “过去”、


    “曾经”这类词,好像他是个老人,而不是个才11岁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手很窄,身体瘦弱,眼睛明亮,像教堂里的长明灯。


    两个弟弟也很可爱,让人非常信任他们,经常想替他们做点愉快的事。


    当然,我更喜欢他们的大哥。


    我们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常常没留心彼德大伯出现在背后,他阴阴沉沉地说:


    “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来时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开门是不慌不忙的,门钮慢慢地响;如果他心情不好,开门就会很快,吱扭一声,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哑巴侄儿到乡下结婚去了,彼德大伯独住,屋子里有一股子臭皮子、烂油,臭汁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觉不灭灯,姥爷非常不高兴。


    “小心烧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灯放在水盆里了。”


    他眼睛看着旁边,回答道。


    他现在常这么着,也不参加姥姥的晚会了,也不请人吃果子酱了。


    他脸上没了光泽,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个病人。


    这一天,早晨起来,姥爷在院子里扫雪,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警察破门而入,手指头一勾,让姥爷过去。


    姥爷赶紧跑了过去,他们谈了几句。


    “在这儿!什么时候?”


    他有点可笑地一蹦:


    “上帝保佑,真有这么回事吗?”


    “别叫唤!”


    警察命令他。


    姥爷只好打住。一回头,看见了我:


    “滚回去!”


    那口气,跟那个警察一模一样。


    我躲起来,看着他们。


    他们向彼德大伯的住处走去,警察说:


    “他扔掉了马,自己藏了起来……”


    我跟去逝世姥姥。她摇了摇满是面粉的头,一边和着面,一边说:


    “许是他偷了东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里。


    姥爷仰头向天,画着十字。


    看见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


    “滚回去!”


    他也回来了。


    “过来,老婆子!”他吼着。


    他们到另一个房间里耳语了半天。


    我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我问。


    “住嘴!”她压低声音回答。


    这一整天,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两语地低声说上几句。


    惊恐的气氛笼罩了一切。


    “老婆子,所长明灯都点上!”


    牛饭吃得很潦草,好像等待着什么似的。


    姥爷嘀咕着:


    “魔鬼比人有力量!信教的人应该诚实,可你看看!”


    姥姥叹了口气。


    压抑的空气让人窒息。


    傍晚时,来了一个红头发的胖警察。


    他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打盹,姥姥问。


    “怎么查出来的?”


    “我们什么都查得出来。”


    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门洞里突然响起了彼德萝鞭娜的叫声:


    “快去看看吧,后院是什么啊!”


    她一看见警察,立刻返身向外跑,警察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你是什么人?来看什么?”


    她惊恐地说:


    “我去挤牛奶,看见花园里有个像靴子似的东西。”


    姥爷跺着脚大叫:


    “胡说八道!围墙那么高,你能看见什么?”


    “哎哟,老天爷啊,我胡说!


    “我走着走着发现有脚印通到你们的围墙下,那儿的雪地被踩过了,我往里头一看,发现他躺在那儿……”


    “谁,谁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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