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合法的敲诈
3个月前 作者: 谭显章
王义阁下:
我本来忠心对你;可你竟然背信弃义,把我软禁在南方的公寓里,我
只有逃离虎口,想不到你的消息使我震惊,公安机关加紧了对你的侦察。
假如要你死,我不费吹灰之力,立即在一个星期内送五万元现金给我。
否则,你别想活命。
梅中娥和警官丈夫
县局领导及时听取了我的汇报,虽然感到惊奇,但却一味责问我为什么既不录音,也无笔录,为什么不找警察配合。为了核实这些情况,刑侦的同志将梅中娥传到县局。我多么希望她如实反映情况,好让领导下决心对罪犯采取更有力的强制措施。但是,我又一次打错了算盘。梅中娥不仅说我胡编乱造,说她根本没有说那些话,反而说我对王新生不满,捏造假情况欺骗领导,尤其不堪忍容的是,她竟然将我与她同床的事情和盘托出,弄得我啼笑皆非。
这样,我和她的关系暴露得淋漓尽致。以前,我曾经报告领导说,梅中娥与我在一起的那些淫秽照片纯属他人陷害之作,领导上曾经答应深入调查,私下还安慰我,只要能找到证据否定那些照片,只要我有良好表现,可以撤销对我的处分,恢复我的身份,然而,梅中娥的这些证词,不仅把我弄成了邀功请赏的重大嫌疑,还证明了我和她淫乱作乐的一贯性,把那淫秽照片上的事毫无疑义地作了最终的肯定。局长正式宣布,将我从警察队伍中彻底开除出去,一切案件不准我再过问、插手,要我自谋职业。并告诫我,我和梅中娥如果要成夫妻,就必须办理结婚手续,否则将把我作为非法姘居或嫖娼的不法分子抓起来。
我非常恼怒地回到“如意酒店”,决意与梅中娥彻底摊牌,谁知,她的火气更大,把一封未写完的信展现在我眼前。
王新生:
请相信我对你的忠诚,我和那个警察绝对合不来,虽然我现在被他纠缠在这里不能脱身,但我决心回到你身边。我条件不高,只要给五万元作为爱我的表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这封未写完的信是她早我一个多钟头回到“如意酒店”后写的,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局长正在宣布对我的处分。这无疑给我火上浇油。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反复无常呢?正要发起雷霆之怒,她却抢先解释说,这封信没有写完,也没有发出。她还在犹豫,还在选择。如果我愿意她倒向罪犯的怀抱。她就把这封信写完并且发出去,让王新生来迎接她,彻底与我决裂,这样,我不仅恢复不了名誉,而且永远是个穷光蛋,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跟我。与其说是她在选择,不如说是要我选择。
我当然不能选择她与罪犯结合的事实。我知道,即使离开她,我也不能当警察了,不能继续办案了。她的寓开的确不会带来任何好处。不离开她呢,她的反复无常又使我难以应付,然而,对于揭露罪犯却有一定的好处。
“看你样子,是真的在作选择了,告诉你,你离开我绝对没有好处。你也别对这封信认真,以为我会真的离开你,我不过是运用一次激将法而已,看你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我不用思考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我是什么货色你当然知道。我是用色相勾引你的货色!可是,我是自己跑到这个房间里来的吗?难道不是你欢迎我的吗?你已经占有了我的身体,现在又想到了我的过去,要把我一脚踢开。这就是你的高尚道德?你一定恨我暴露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不这样,你能死心塌地爱我吗?我知道你嫌弃我先后跟过几个男人,你和我交上一回,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我不允许你这样!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你们领导,把我俩的事公开化,让你不得脱身,这就叫蚂蝗缠上鹭鸶脚——想脱不得脱。我这样煞费苦心,难道还看不见我真正爱你的心吗?你还想让我踞谁去?原先那个男人离婚了,王义、王恩兄弟死的死了,犯罪的犯罪了,让我跟他们,我真命苦啊!”说到这里,她竟又哭了起来。晶亮的泪珠从脸上挂下来,毕竟让人感动。
“我给你提供那些情况之前就告诉你,不能笔录,不能录音,不能向领导报告,我要你听我安排。可是你在几个小时之后就背叛了我,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所以,我不能证实,我必须否定!我要再说一遍,这样对你财我都有好处。这是出于我对你的爱心!”
“这么说,你是真心要我永远在你身边?”
“我当然是这样!从那天你让我看病的时候就爱上了你!”她突然抱住我摇晃着喊:“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与我结婚有什么不可以?你如果不打算与我结婚,为什么接受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到现在还想欺骗我?”
“可我现在被你弄得丢了公职。”我终于有所感动,口气软下来,只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破坏了我的计划,也就破坏了你的前程,我不在乎你当不当警察了,只要你听我的,钱会有的。”她继续说。
“对你来说,要钱当然比我容易,虽不是一笑千金,可也是一宵千金啊!”我到底不能忘却她的往事。
她怔怔地望着我:“你是说我用美色换钱?亏你说得出口!你给我多少钱?如果那样的话,我为何不在那些钱多的地方安身立命?那地方有钱的男人多的是,可是我知道一个女人的颜色能够维持多久,我已三十出头,像春末的花朵,再过几年就会失去美丽。我不仅要钱,而且要找一个忠心可靠的男人了!你说这些话是怀疑我的忠心吗?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属于我,我就可以改邪归正,不再同任何男人有那种事。即使我要通过王新生捞大笔的钱,我也不会与他做那种事了,我会换用另一种手段。请你放心,如果有那种事发生,我会死给你看。你要我给你发誓吗?你如果相信我,就别争论这些了,明天,我们就宣布结婚吧。”
她说完这些,等待着我的选择,脸上挂着泪珠,一副雨润娇姿的模样。
我不得不冷静下来认真思考。我有种种理由离她而去,但是一想到那个给了我耻辱的罪犯,那个害人性命谋夺继承权的罪犯,那个即将被彻底揭露的罪犯,会因为我与梅中娥的分道扬镳而脱逃法网,我心中就愤怒到极点,我即使永远不当警察,也要与罪犯血战到底。我相信终有一天,梅中娥会全面支持我,充当一个让王新生致命的证人,把罪犯送上断头台,何况,我与她同宿的事已经公开,局领导劝告我办个结婚手续把这种关系合法化,以便于挽回一些影响。
我在她的温情中默认了,算是作了选择。
梅中娥因为我的默认而兴高采烈。她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也不需要任何介绍人,心花怒放地戴上了我原来给她的那枚戒指,拉着我到城关镇办了结婚手续。用二千元钱购置了新婚用品,把自己装扮一新,在专为新婚夫妻摄影的“青春”照相馆借了洁白的婚纱披上,依附在我胸前摄成了“天作之合”。
我知道,在近几天内要改变她的意志难以奏效,于是,也换了个人似的,不再过问与案件有关的事。为了消除愁绪,我和她在舞厅、酒吧和32号房间度过了三个日日夜夜,什么也不去想。那天夜晚,我正在卫生间淋浴,电话响起来,梅中娥已经入睡,房门关得很严密。
“谁?半夜三更打电话。”我接住电话。
“是我,陈功。老弟,我在镇政府。通过县局才知道你32号房间的电话号码,怎么啦?一个星期没有消息,度蜜月啦?”
“你怎么知道?”我尽量压低声音。
“我料定那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早已与你见面了!而且与你欢乐无限,不管人间是非了。”
“不错,我已经和她结婚了。可是,我已经被彻底开除了,你的过河卒子已经被红颜祸水淹死啦!”
“怎么,事情弄砸了?我的推断又错了?”
“不!我十分佩服你的推断,现在的磨坊主就是王义的可能性更明显了,梅中娥与我说了。可是,她被传到公安局后却不承认她向我提供了情况,只说我和她的隐私,这样,局领导认为我是有意邀功,说我胡编乱造,图谋报复,还把我与梅中娥说成是早有淫乱关系。凭这,将我彻底开除了。”我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样,你就把案子彻底放弃了?”
“我有什么办法?”
“不!你不能如此不负责任!”对方几乎在吼叫。
“不是我不负责任,而是组织上不让我负责任。算了吧,宣告结束吧,别白费心思了。”
“你是个大草包!大饭桶!怎么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你把她带到我这里来,我要问她有关情况,我要取证作笔录!”
“她不会告诉你的,你做不成笔录。你到县城里来,或者我带她到你那儿去,都一样没有用。”
“奇怪!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对你提供情况又不能作笔录?”
“她曾经说过要执行什么计划?”我正要详细说下去,却见梅中娥在床上一个翻身爬起来,夺过话筒把电话挂上了。
“你想说什么?想暴露我的计划?傻瓜蛋,你真不想为自己打算了?我给你说过好几次了,我这个计划是为我们俩人着想。”她把我拉扯着离开电话机,在床边坐下,然后给我身上披了一块毛巾被,耐心地给我作着启发开导:“当今世上,没有钱怎么过日子?我虽然说这几天来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我把你看得重要,但是我到底不能把爱情当饭吃,不能把你连肉连骨头都吞了。我要你好好为我活着。我们俩都要活得潇洒快乐,现在机会难得,罪犯的把柄在我手里,也在你手里,你一吓他,他就会与我们秘密地做交易,乖乖地把钱给我们,只要你答应为他消灾就行。你难道没有听说‘得人钱财为人消灾’的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警察也有得人钱财为人消灾的事吗?甚至有些人利用警官身份勒索罪犯呢?你真笨哪,连这些手段都不会,让我教你吧,很简单呢,在掌握罪犯的犯罪事实之后,不要着急向领导汇报,也不急于形成材料,而是形成材料之后收藏着,背地里却拿这些事实、证据威胁他,罪犯害怕了,就会求你保护他了,与你达成协议或者某种默契。他给你可观的酬谢,你保证不办他的案,甚至当面销毁他的犯罪证据,这样双方都好,如果不是警察,却也想从罪犯那里得到好处呢?那也很好办,只要你肯掌握犯罪事实和证据,以告发他来威胁他就行了,现在,我们具备的条件太好了。”
“你说要我也这样干?与你一起干?”我惊讶得目瞪口呆。
“是呀,我最亲爱的!这几着棋我早就盘算好了!在你们开始办这个案子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了,特别是对你进行思考,最先一着,是想考察你这个人有没有胆量,通过考察,你这人胆量太小了。为什么小?是因为你披着警察的皮子,害怕做错了事丢饭碗。因此,在罪犯利用我们的裸体照片打击你的时候,我也利用了这个机会,目的有三个,一是更多地掌握罪犯继续犯罪的证据,进一步抓他的把柄,他陷害你的时候,不就等于把证据交到我手上了吗?二是与你结婚,这样,我不仅得到一个称心男人,而且会让你成为我的同谋,利用你的职务方便干我想干的事;三是通过上述两点,造成对罪犯的更大威胁,让他老老实实地听我摆布。到目前为止,前两个目的已经达到,只不过是你不听话,把公职弄丢了。这样也好,你不必胆小了,不必担心执法犯法,是增加胆量的时候了。第三个目的正在向我们招手,只等我们去做了!”
“你是存心坑害我,拉我下水?”我怒不可遏地叫嚷起来。
“别大叫大嚷!”她站身来,轻轻开了房门朝外打探,然后又把门关上说:“幸好没人偷听,服务员也睡了,你小声点好不好,亏你还当过警察。你别发火好不好,听我把话说完,慢慢商量。案子越大,罪行越重,越有油水。这个案子对我们一生都重要。把这件事办妥了,我俩一生就不用愁了。你想想看,王季英那里有大笔财富等着王新生去继承,我们只要抓住罪犯的把柄不放,他就必须听命于我们。我们可以这样做,先让他给我们送上几万元,我们不告发他,也不给公安机关提供情况,案子破不了,他就可以去台湾。他溜之大吉,就退财免灾了。但我们还可以向他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上十次。因为我手中还有王季英的通讯地址。他到台湾后,我可以通过信函胁迫他给我们汇款。汇款的理由是,我是他大陆上的情妇。我甚至作了规划,每年让他给我们寄三万到五万元。别介意,他有能力付这笔钱,仅是王季英的存款利息就够了。倘若有哪一次他不兑现,我们就以告发相威胁。甚至把秘密透露绘王季英在台湾的妻女。那样,他会害怕极了!因为他的把柄在我们的手上永远不会消失,而你又曾经是大陆警察,这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所以说,这个案子的有关证据,对我们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源吗!你破了案,把他送上断头台,我们可就断了财源啦!”
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艳丽的外表竟然包藏着如此险恶的用心,我真像上了她的贼船一般。真担心与她相伴是否有好的结果。然而,当她迷恋着你,把美丽与情感毫不吝窗地献给你的时候,她却又那样使人神昏智迷,忘掉一切,她真是个奇怪的妖物啊!可我又想,也许她的计划对办案有利,因为她说要抓到更多的证据。
“照你这么说,你陪他到深圳也是为了掌握证据?”
“不错,他雇佣的一个有武功的女佣人软禁着我就是证据,那个女人叫阿莲。”
“还有呢?”
“四月二十一日他再次悄悄下山会我时,给了我一封情书。你们曾经怀疑那情书是王义投水之后的新作,那里面隐约讲到了他的所谓计划,我就怀疑他要取代王恩,你们当时真厉害,差点让我露了馆,但我不讲实话,你们到底投办法。现在我可以讲了,因为你是我的人啦!”她抱住我,倒在温柔乡里。
“你就不担心我背叛你?利用这些证据把这个案子办下去?”
“好啦!你不已是我的丈夫了吗?不是已经离开警察队伍了吗?还办什么鸟案!来吧,劝君借取少年时,趁我们年轻,趁我还有姿色,你就纵情欢乐!”
她不让我脱身,直到子夜过后,她精疲力竭地睡去,我才悄悄爬起来,朝服务台值班室跑去,那里有一部电话,搁在小桌上。我拨通了九龙镇派出所的电话,找到了陈功。
“怎么不让我把话讲完就搁了电话?是不是有人限制你了?”
“她不让我告诉你有关她的秘密计划。”
“她打算干什么?”
“她要我做她的同谋,作为知情人以告发相威胁,敲诈罪犯的金钱。所以,她不要我参与办案。”
“我想,这也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敲诈、勒索未尝不可?”我向值班室窥探了一下,服务员正在酣睡。对方的话音很清晰,在清静走廊上都听得见。我连忙捧住话筒,那声波的扩散范围小了:
“你想想看,如果梅中娥一旦实施她的计划会有什么可能?一种可能是罪犯老老实实地给她钱,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就为证明现在的磨坊主的确是个罪犯多得了一份证据,你在她身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这个证据;第二种可能是给罪犯一个极大的震慑,激怒了他,他受不了这个震慑,就会失去理智的控制,做出一些更加暴露的事来,这难道不正是我们期待的吗?”
“是的,是的!我怎么这么笨!老兄,你说怎么办?”
“我早说过,梅中娥是我们的一张王牌!现在这张王牌已在你手上。你不应该死搬教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应该因势利导,灵活机动,坚决把这张脾打好!你要按既定方针走下去,坚定不移,勇往直前!走好逼宫这步棋,把黑老帅逼出他的禁宫!”
“可是,我现在的身份不合适。”
“你是过河卒子!没有了警察身份,也还是我的一支伏兵!明白吗?”
“我请求……”我正要请示具体方案,忽然有一只洁白的手按死了开关键,把话筒抢了过去,原来梅中娥已悄悄来到我身后。
“好了,好了!请示得够多的了!”她怒容满面地按着电话机:“你给陈功讲了多少?告诉你,讲了也没用,我不会给他作证,这个案子没有我这个证人,他就办不下去。”
“瞧你这模样,恨不能吃了我,告诉你,我的美人!我现在全解脱啦!”
“什么意思?”
“我说我被彻底开除了,请求他不让我干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啦!”
“他怎么说?——他说,既然这样,就算啦!让我休息啦!他还恭贺我与你度好蜜月、白头伯老呢。”
“他没有要求你讲出我所说的那些事?”
“既然不办案了,我还说那些干什么?”
“他还想办案?”
“他好像也灰心了,他说,他回老家本来是想偷闲写书,这案子把他的好时光都耽误了,既然没什么啃头,他也不管这闹事了,明天,他就开始写作了。”
“这就对啦!”她高兴地跳了起来,搂住了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