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团乱麻

3个月前 作者: 谭显章
    这个改头换面的家伙会不会是自己收藏了巨款,却反诬王义作案?如


    果真是那么回事,王义就根本没有投水自尽,而是被王新生秘密谋杀了。


    王新生也是好色之徒,他与强xx案一定有关。


    一


    “你又该患精神分裂症了。”陈功笑道。


    “不,哑女出院使我精神上得到了一点安慰。因为,就已经掌握的情况和我的能力来看,对王义的盗窃和投水自尽以及他的尸首,我一时难以查明了。哑女出院倒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比较体面地脱离那座该死的老磨坊,转移到强xx案上去。倘若能找到线索或突破口,再向领导上要求成立专案组依法破案,到时候,我也就有功可居了,对受害人的承诺也就兑现了,在九龙村的日子就不算由过。”


    “听休的口气,你对侦破强xx案例有信心?”


    “开始,我的确信心十足。可是结果,我又失败了,”我懊丧地说:“我的失败你也感兴趣?”


    “先别说胜败,我只要听你的办案经过。”


    “谢谢,我把全部情况说完,只是请你别把我的失败写进你的小说里去。”


    七月上旬,我得到了哑女出院回家的消息,屈指一算,哑女住院共一个月零九天。说实话,在这段时间,由于不能得到哑女的配合协助,我的调查真像瞎子摸鱼一般,没有获得任何线索,我只好抓住哑女回归的时机,重新开始。


    我按照既定方案,让她母女带着我沿溪岸行走,以此唤起小玉更清晰的记忆,并从她的手势中揣测罪犯的身高、胖瘦以及出事的地理范围。我断定她会发现自己遭受强暴的现场,一旦发现那个现场,就会记起当时情形,用手势演示罪犯特征,如果幸运,我还可能在现场发现罪犯的遗留物。果族,在我原来遇见她的那个大岩屋中,她停住了脚上,满脸惊恐的神色,伊呀伊呀地叫唤起来。我知道,她是在诉说当时与罪犯遭遇的情景。恼火的是她喊叫不出使人明白的话来、我根本听不懂她的叫唤,她见我弄不明白,急得直跺脚,然后,她拉着她母亲许明年向岩屋深处走去。原来,在岩屋的内测还有一条宽约两尺、高约七尺的岩隙。从岩隙间进去,突然有蝙蝠飞了出来,吓得我浑身发麻。往里走不到五米,又是一孔岩洞,洞里漆黑一片,我摁亮事先带着的手电,照看洞中景物,但见里面有陈旧发票的稻草,像是多年以前有人在这里隐藏过。正在这时,哑女激烈地叫唤起来,做出有人把她往洞里撕扯的动作,然后又指着那地面上的陈旧稻草。我明白了,这就是强xx现场。把她先在溪边的动作手势和进洞以后手势连贯起来,我脑海里浮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一个雨后天晴的日子,阳光把溪水照得波光闪闪。在离大岩屋不远的一个溪潭岸边,一个穿着红色外衣的少女将安装着长柄的虾笆伸向水潭边缘水草丛生的浅水中,然后拉着长柄,将虾笆拉上来、就见一些小虾还有几尾白花花的小鱼在虾包里活蹦乱跳,少女高兴极了,忙不迭地在虾笆里捕捉那些小鱼小虾,大约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她已经捕捞了很多。但她仍不满足,继续向下游走去,定过岸边的芦苇丛,踏上了这条悬在峭壁上的“栈道”,刚刚走到这大岩屋前,突然发现了一个男人,她吃了一惊,正想起快走过去,那男人却淫笑着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拉她住岩屋里去。她害怕极了,丢下虾篓、是笆,转身就逃。可是那男人一个箭步,伸手抓住了她,拦腰将她抱住,直往那岩屋深处走去。进入岩隙时,她双手抵住身边的崖壁,想作一番抵抗,但那男人气力太大,将她的双手连同腰部都搂紧了,直从岩隙中推进去,把她摔到在稻草上,罪犯猛扑上去,撕开了她的衣裤。疯狂发泄之后,他把哑女丢在岩屋前“栈道”上的虾篓、虾笆转移到了溪潭岸边。


    我断定在那稻草之上能够找到证据。但是寻找的结果大失所望,除了哑女的几根长发和陈旧干黑的血迹外,罪犯连一根毛发也没留下,更不用说衣扣、饰物一类的东西了。


    我猜想那罪犯一定强壮有力,哑女的反抗没能伤他一丝一毫,致于罪犯的那些淫秽物质,如果不是掺和着哑女的血液留在稻草上,就一定是留在哑女的衣裤上面,后来被哑女穿着回家。她父母不懂得证据学,肯定当天就将将那衣裤洗了,问她母亲,果然如此。


    不过,通过这番勘查,我暗自列出了四种人作为犯罪嫌疑人:一是从大岩屋前“栈道”上前往上游或下游某个村子的过客;二是在山溪捕鱼的渔人;三是从山上打柴归来的樵夫;四是打猎的猎人。这几种人都有可能碰上哑女。无论是哪一种人,都具有这样一些条件或特征:第一,必定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和岩屋中的地形地物;第二,长相不太雅观,或手上没有多少钱钞、或者智力不高;因为智力较高、手上有钱或长相较好的人,如果要发泄性欲,会去色情场所用和平手段实现他的目的,正如现在人们所议论的那样,这些人会利用开放过程的漏洞,一般不会制造强xx案。只有那些愚蠢的、手上无钱的,或者其它条件受到局限的人才会干这种蠢事。根据这个分析,我断定案犯是离此不远的本地人,因此,上游的黄龙坡村,下游的九龙村确定为调查摸底的范围。


    下一步工作该是进行辨认了。七月十一日,我用电话请示了县局,利用半天时间在聂小玉家中让许明年做了许多手势,使聂小玉明白那手势的意思是要她认人。十二日,我以调查一起耕牛被盗案为名,要求黄龙坡村的干部把全村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人召集在小学校里,由村治安主任举办了一次法律学习班,然后,许明年把聂小玉带到学习班去,企图让她发现强xx犯,做出让我惊喜的手势来。但她把会场里的百十号男人扫描完毕,始终没有惊恐或者激怒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手势,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九龙村了。七月十八日,正好县政府下发了一个文件,主要内容是开发山区旅游资源,我突然有了灵感,以开发九龙村的旅游资源为主题召开了一个群众大会,既可以激发山民的兴趣吸引他们参加会议,有利于当地“建整”工作的深入开展,又可以利用开会之机,让哑女来一次秘密辨认。于是,我选择了原来“人民公社”时村里修成的“大队部”作为会场。进入会场的通道是两诽小木板房夹着的一条走廊,每个小木房都开着一孔小窗,窗上装有玻璃,我把聂小玉秘密带进木板房,让她悄悄窥视从走廊里通过的每个男人,企盼着她的惊叫和手舞足蹈。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尽管开会的主题新颖别致,来参加会议的男子并不多,原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都一窝峰地跑到广州、深圳一带打工去了,家中只有一些老老少少,三十五岁以上的男人不足六十人。而这些老老少少似乎对本村的山光水色并无多大兴趣,对“旅游胜地”之说摇头晃脑,即使九龙飞瀑喷云吐雾飞珠溅玉甚至彩虹纷呈,也不能让他们自豪,他们说那九龙潭本来淹死了不少人,现在又死了个王义,是鬼魂云集作祟的地方,外地人听说了昔日的故事,哪个还有兴趣旅游?经过村干部走门串户的动员和催促,才三三两两地来了。聂小玉窥视着从走廊里走过的人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上午过去了,她实在按捺不住,竟然冲出屋子一走了之。我只得登台讲演,杂乱无章地讲了一番农村党组织的建设、旅游资源的开发利用等等,总算完成了开会任务。


    我承认这次秘密辨认的失败,责怪如今的农民群众把原来那种“大一统”的观念抛弃到九霄云外去了,集体的观念也逐渐淡漠了,使公安的侦察工作增加了许多难度。我忽然想起要追溯农民群众不愿意参加集体会议的根源,最本质的东西却是私有观念占据上风。有了这种观念,他们不再相信、依靠村委会,而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去了,哪有兴趣参加社会的公共活动?其中有一部分人还处在贫困线上,正在各自找出路。有些已经富裕起来的,就更不会依靠集体组织了。我清点了一下参加会议的人,发现王新生没有外出却不到会,是因为什么呢?有了富足的父亲作靠山,就无需依靠组织或者他人了么?


    也许是我对王新生已经有了某种成见,他不到会场,引起了我的怀疑,他不参加会议,除了心存不依靠集体的意念之外,是否还有其它因素?他依靠父亲的资助过着清闲的生活,会不会利用捕鱼打猎的机会寻猎女色呢?据群众反映,他平时也是个喜欢捕鱼打猎的人。


    啊,我想起来了,强xx案发生在四月二十六日,那时的王新生还未整容,是一副小眼、塌鼻的模样,并且尚未改名,叫做王恩,如此看来,他应该是被辨认的对象之一。


    可是,我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现在已经整容了,失去了辨认的条件。这个狡猾的家伙!


    对王新生的怀疑突然直线上升!但我的大脑却不能集中思想,一会儿想到王义的盗窃和自尽,一会儿又想到强xx案,两团乱麻纠缠在一起,连一根线头也理不清楚。


    我连续抽了半盒香烟,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再次集中思想分析王义盗窃案与其自尽后的有关情节。在王新生的木箱里发现赃款的情形,王新生和梅中娥私通的情形,王小龙与王新生闹矛盾的情形,都一齐在脑侮里再次浮现。这个改头换面的家伙会不会是自己收藏了巨款,却反诬王义作案?目的是整死王义,或至少让王义坐牢,把梅中娥从王义怀中夺过来。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那些赃款最终在他自己家里发现?为什么在王义死后不几天就勾引上了梅中娥?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惊喜,越想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如果真是那么回事,王义就根本没有投水自尽,而是他秘密地格王义谋杀了,谋杀手段必然会在死者身上留下痕迹或某种反应,他害怕公安人员通过尸检发现谋杀痕迹,就将王义的尸首收藏起来了,因此,至今也找不到王义的尸首。至于梅中娥陈述的关于她亲眼看见王义投水的证词,是她与王新生勾搭成奸之后的结果,肯定是王新生要她那样说的。


    我为自己的丰富想象感到振奋,认为只有这样,赃款的问题、王义尸首的问题,男女关系的问题,王小龙对父亲不满的问题等等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在拥有了这个想象之后,我又作出一个推测:王新生也是个好色之徒,他一定与强xx案有关。


    我的想法与推断终于把盗窃案、王义自尽事件和这起强xx联系起来了!我希望通过强xx案的侦破,由此及彼地破译盗窃案和王义自杀事件,把罪犯送上审判台。当天夜晚,我又去了一趟聂小玉的家,和许明年密谈了将近半小时,作了一些安排。第二天,我向杨根生要了一蓬鱼网,特邀王新生陪我下溪捕鱼,他迟疑了一会,似乎不便于拒绝,背上鱼篓等渔具,随我出发了。我们向上游行去,在一个又一个溪潭撒网,捕到了一些小鱼。中午时分,我故意走上那条“栈道”,引着王新生经过作案现场大岩屋,并在那里休息下来。我装着好奇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观察了一番,突然大叫道:


    “多么奇妙的地方!天造地设的一个偷情做爱或者强xx女人的场所!我敢断言,有个罪犯曾经到这里作案!”


    王新生听着我的喊叫,吃惊地望着我,鱼篓从他手中掉了下来,小鱼滑落了一地。


    “你很吃惊?是吧!”我全神贯注地打量着他。


    “你吓了我一跳!当然,有史以来,这地方肯定有人作案。不过,很多人经过这里的时候,只是歇脚、乘凉而已,就像你和我现在坐在这里休息一样。”王新生说着,蹲下身子,把那些小鱼重新装进鱼篓。


    “可我知道就在几个月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强xx案,”我肯定地说:“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在溪里捕捞鱼虾,从这儿经过时,一个罪犯发现了她,强行抱住了她,拖进那深处的岩洞中将她强xx了。只是因为那少女不能说话,那罪犯至今逍遥法外。”


    我盼望将他震撼!


    “我完全不知道,警官先生,我是本地人,怎么没听说这里发生过强xx案?”


    “我刚才说过,那女人不能说话。所以人们就不能听她说案,罪犯正是利用了她这个缺陷。”


    “哦,我明白了。你今天要我到这里来,是以为我知道这里发生过一起强xx案,想让我帮你确认现场。这太可笑了!我对哑女从来不感兴趣,也不关心无损自己利益的罪案,只往意保护自己不受罪犯的伤害。对你所说的案件一无所知。不过,你不会把我当作嫌疑犯吧?”王新生说着,盯着我的眼睛。


    “不,不!我现在还没有肯定谁是嫌疑犯。我只有一种考虑,要对一个具体的人进行观察,有关证据,我会找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从哪儿找证据?难道与我有关?”他有点儿急躁。


    “这是我们公安侦察工作的秘密。好了,不必再说了。你等待我破案的消息吧。现在,你继续捕鱼去吧,我还要在这里观察一会,因为这个地方激起的我的兴趣正浓哪!”


    就这样,他很不愉快地往前走了。我走进岩屋深处,在那隐蔽的岩隙间找着了许明年母女。哑女正在那里对她母亲手舞足蹈,许明年说,她俩看到了王新生的例面,哑女的手势证明。那个侧面就是罪犯的。我当然明白,辨认一个人的侧面是不能作为证据的,但是当初的王恩已经整容改名成了王新生,他的面部改观了,其他部位的特征都没有变。


    我为自己的出奇制胜感到骄傲,认为侦破强xx案指日可待。当晚,我把王新生传唤到镇源出所进行审查,询问他在四月二十六日那天的活动情况。他说那天是收到父亲信件后的第二天,去镇邮电所给其父发电报。到邮电所调查,他发电报那天却是四月二十七日,收到父亲信件是四月二十五日,正好二十六日这一天去向不明。他又改口说二十六日那天在农贸市场上赶集,却又说不出同去同归或在市场上与他人交往的证人。最后他干脆说四月二十六那天的活动已经记忆不起来了。我不由得怒火中烧,和派出所同志一起,把他押往县局,一方面向领导报捷,另一方面请局领导允许将他收容审查(一九九五年还在实行收容审查),加派力量对他进行突审。然而结局却使我大大地失望。


    二


    “怎么回事?”


    听着我的叙述,陈功突然问道:


    “在讲述此案侦查过程之前我就说过,我失败了。在连续两天的审查中,王新生大喊冤枉,说是没有证据。”


    “你究竟掌握了什么证据呢?”


    “说实话,没有找到物证,也没有证人证言,没有现场勘查材料,只是掌握一些矛盾现象。觉得他身上疑点很大,最主要的两点,他对四月二十六日那天的活动情况供述矛盾,要求他把整容前的照片交出来让受害人辨认。他却说原有的照片都毁了。”


    “这的确是两大疑点,”陈功说:“他作了哪些辩解?你们后来作了哪些调查?”


    “他在这两个疑点问题上进行了辩解,他说四月二十六日那天,他与梅中娥在老磨坊内幽会做爱,有梅中娥和老妇人秀芝可以作证。原来之所以隐瞒这个情况,是因为通好的事情毕竟不便张扬。至于照片问题,他说整容本来是因为讨厌旧面目,整容之后毁掉原来照片并不奇怪,我们只好在户政部门翻阅人们的身份证底卡,终于找到了他在一九八九年办身份证时的照片,可是那照片上的王恩与一九九五年四月份的王恩有点异样,特别是发型,那时他蓄着一头长发,一九九○年以后却蓄着短发。我把哑女带到县局,让她辨认这照片,她琢磨了许久,还是摇头晃脑否定了。这样,王新生得到了解脱,此案也没有了结果,我的全部侦察活动证明,强xx案与老磨坊内的盗窃以及王义自杀事件是联系不起来的。我不仅没能破案立功,还受到局领导的严肃批评,说我胡乱推测,先入为主,草木皆兵,缺乏搜集证据的本领,险些办了冤假错案。同志们也把我的这些事作为笑柄。”


    “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


    “你认输了?”


    “不认输怎么办?”


    “不,不能这样!”


    陈功像是有所发现,大叫着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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