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夜零时的恶灵
3个月前 作者: 天树征丸
1
“真棒!阿一,我是第一次坐渔船呀!”
美雪一边努力地用手压着快被海风吹掉的帽子,一边兴奋地嚷嚷。
“嗯……”
此时的金田一好像患了软骨症似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以这艘破渔船航行的速度来估计,从南房总的渔港到金田一和美雪要打工的小岛大概要一小时左右。
也许是低气压接近关东地区的关系,今天的海浪特别高,这趟旅程对胃还不大舒服的金田一来说,实在有点吃力。
“喂!你看到了吗?海里好像有东西飞起来呀!那是什么?”
“那一定是文鳐鱼。”
开口说话的是同船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也是补习班的工作人员,名叫新谷百合,年龄约二十五岁左右,今后补习班所有人员的三餐就全靠她了。
“那就是文鳐鱼呀!好像鸟一样会飞呀!”
美雪惊叹道。
“对呀!听说要在海面上布网才抓得到它们,肉质还很鲜美哟!”
新谷百合畜着一头短发,说话时可以看到她有一口白净的牙齿。
“真的吗?不愧是大厨。嗯……新……”
“新谷百合。你叫我百合就好了,未来的这两周我们可是同事哟!”
“百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补习班工作的?”
美雪笑眯眯地问道。
“我是前一个礼拜才到的。补习班在岛上的住处叫作‘荣光宿舍’,那里只有在高中生放寒、暑假时才会使用到。因此,他们才会在这段时间招募工作人员。”
“啊!这么说来,荣光宿舍平常时间是空屋罗?”
金田一倾身问道。
他听了百合的介绍,也就渐渐淡忘晕船的不舒服感。
“其实也不是。平常时间有管理员在,舍监冢原传造先生一年到头都住在那里,他可以算是屋主。不过,这个老伯有点表里不一,你们要小心一点。而且他有点好色哦!”
“哎呀!讨厌,好恶心哦!”
美雪有些夸张地叫道。
百合看了也格格笑了起来,然后往堆放在甲板的纸箱上一坐。
“待会儿你们就会见到他本人了。”
说完后,百合缓缓点上了一根菸。
她那极为优雅的点菸动作,散发出一股都会气质;与其教她到偏僻的孤岛上打工,还不如在闹区里的小酒吧上班。
虽然百合称不上是美人,但是眼鼻的轮廓非常分明,修长的身材配上牛仔裤、T恤的轻便装扮,真是相称极了。
“差不多快到了。两位,开始准备卸货罗!”
百合扬起她那略尖的下巴指向前方。
不知不觉中,一座满是白色岩壁的小岛已近在眼前。
“那是‘不知火岛’,荣光宿舍就位于那里。不过,以前这里的渔夫都叫它‘鬼火岛’。”
“哇!好美的岛呀!”
美雪发出极尽崇敬的惊叹声。
然而,金田一却感觉到握在栏杆上的掌心在冒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
为何我会如此忐忑不安?)
冷不防的,渔船大幅度地摇晃起来,船边的浪花四处飞溅。
“哇!浪变大了。”
百合眯起眼说道,然后回头张望着来时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鬼火岛……”
金田一紧紧地抓住栏杆。
那白色的岩壁在南国阳光的照射下,真是令人目眩。
在鬼火岛的上空有一大片灰黑色的乌云,好像火山口的喷烟冉冉升起,又仿佛是一个巨人魏然站立在小岛上空,要摧毁整座小岛似的。
虽然这些乌云是因为低气压慢慢接近的关系,但是金田一后来回想起来,那正是暗示即将发生惨剧的不祥前兆!
2
荣光宿舍是一栋老旧木造的洋式建筑物,但整个建筑物的结构非常牢固,而且还曾重新翻修过,雪白色的墙壁看起来格外清爽、干净。
距离这栋建筑物二、三十公尺的地方,还有另一栋相同形式的建筑物。
根据百合所说,那边是“东馆”,而现在耸立在眼前的则是“西馆”,挂在入口处的木牌上也是这么写着。
金田一和美雪在入口处等待的时候,百合把舍监给找了来。
这时,美雪突然不安起来,金田一笑道:“傻瓜!有我在怕什么?”
当金田一正在称扬自己的男子气概时,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哎呀!以后要麻烦你们了。我是舍监冢原传造。”
“你好,我明金田一一。”
“我是七濑美雪。”
金田一和美雪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深深地一鞠躬。
冢原完全无视于金田一的存在,立刻露出泛黄的牙齿对美雪说:“哈哈!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学生们后天才会到,明天可就有得忙罗!哈哈!”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却又不时发出几声高八度的干笑。
金田一生平最怕的就是和中年男子打交道,再加上刚才的晕船,他的胃又开始抽痛起来。
原本他打算和美雪两人在南国的艳阳下,一方面赚点零用钱,一方面希望和美雪的关系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看来是好事多磨罗!
金田一祈祷着千万则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才好。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旅行袋最下面,和胃药一起放在银色小包包里的保险套,很有可能会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站在那里的是厨师:新谷百合小姐,相信你们都已经认识了。这里除了老师之外,工作人员包括我一共是五人,希望在这段期间内,大家能好好相处。对了!这是大野公平,他和你们一样还是学生。”
冢原殷勤地向美雪和金田一介绍。
站在冢原身后,一个长发及肩的青年向前跨了一步。
“大家好,我是大野,目前正在念大学。不过,在这里我们不分年纪,希望大家能工作愉快。”
大野精神抖擞地打招呼,然后行了个举手礼。
“你好!我是七濑美雪,他是金田一一,请多指教。”
金田一和美雪不约而同地向大野鞠躬。
“彼此、彼此。”
大野亲切的笑容和冢原的干笑形成强烈的对比。
“七濑,我带你去餐厅看看。大野,你就带金田一去打扫房间、整理床铺好了。”
这时候,大野识破冢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于是急忙说:“我还是先带他们两人去馆内,教他们打扫好了。不然后天学生们就要到了,会来不及打扫的。”
“哈哈哈!也对,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冢原皮笑肉不笑地冷哼着。
3
“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了,这栋宿舍是呈东西走向的长形建筑物。”
大野回头瞧瞧长达三十公尺的走廊,按着又说:“这栋大楼的构造比较特殊,东西呈长形,南面向阳。从西边开始分别是‘马醉木’、‘红梅’、‘银杏’、‘白桦’、‘无花果’和‘金木樨’六个房间,全部坐南。本馆(西馆)里只有坐西的‘红叶’和前面那间‘百日红’的南侧没有窗户。也就是说,这栋老旧建筑物包括走廊对面的别馆,都是依日照的方向而建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里原本是旅馆吗?”
美雪反问道。
大野伸出食指摇了摇,并且说道:“不对!这里以前是一间疗养院。”
“哦!怪不得要特别重视采光。”
“对啊!结核病患者最需要的就是新鲜的空气和阳光。”
“大野,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嘛!”
美雪对大野投以钦佩的眼光。
“没有啦!我只不过是对建筑有点兴趣罢了。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每逢寒暑假都会来这里打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很喜欢这栋宿舍哟!”
“喂!美雪,什么是疗养院?”
一直无法插进话题的金田一,有些吃味地问道。
美雪瞟了金田一一眼,没好气地说:“就是让结核病患者休养的医院呀!现在结核病已不算什么大病了,但是以前可是要长期住院疗养的哦!大野,你说是不是?”
“你也懂得不少嘛!七濑,你是医生世家的子女吗?”
“只是贫穷人家。”
金田一抢先替美雪回答。
“你管我!”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大野看了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你们两人的感情真不错!是情侣吗?”
“怎、怎么可能?”
金田一忙不迭地否认。
美雪也猛挥着手道:“别开玩笑了!我们只不过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
美雪说完后,两人又互瞪一眼,开始抬起头来。
“‘别开玩笑’是什么意思?”
“那你干嘛说‘怎么可能’?”
(每次都是这样!太急于想更进一步,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金田一不免为他和美雪的将来担心。
大野在一旁边看着他们两人斗嘴,边把玩着一个木制的钥匙圈。
“吵吵闹闹的真有趣呀!”
大野说完后,又特别在金田一的耳际促狭地说:“好不容易可以和喜欢的女孩一起工作,结果……唉!你没搞头了。”
“啊?”
金田一乍闻此言,表情登时严肃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对美雪……其实仔细一看,这个叫大野的大学生长得还满帅的,至少应该满有女孩子缘。而且他看起来满成熟的,正好是美雪喜欢的类型。唉!我得加加油罗!)
大野好像洞悉金田一的心事,立刻转移话题说:“哪!这间就是‘金木樨’。”
大野在木板门的门锁里插进一支黄钢制的大钥匙。
美雪抬头望着门牌,喃喃自语?
然后,她又望着金田一问道:“阿一,你知道金木樨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罗!我家厕所里的芳香剂就是金木樨的香味。”
“阿一!你真是没情调。”
美雪嘟起嘴来埋怨。
而在一旁微笑,露出洁白牙齿的大野则打开厚重的木门。
“好吧!我打扫这间好了,你们两个到隔壁的房间去吧!”
大野把另一支黄钢制的大钥匙交给金田一,木制的钥匙圈上面写着“百日红”三个字。
“美雪,‘百日红’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歪着头问道。
大野和美雪一听,不禁笑了出来。
“‘百日红’是一种树皮很滑的树。阿一,你真的不知道吗?”
金田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从以前到现在大约只有用过两、三次。”
“为什么?”
美雪不解地问道。
这次金田一反倒变得机伶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呀!百日红的树皮滑滑的,就好像是惨遭滑铁卢的意思,对考生来说不太吉利嘛!书读了要活用,知道吗?”
“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哈哈!又来了。‘百日红’那间就拜托你们罗!”
大野微笑地看着他们。
金田一狐疑地询问。
“为什么要打扫这间用不到的房间?”
“冢原舍监说要以备不时之需。”
“哦……”
金田一似乎有点不以为然,一旁的大野又继续说道:“传说这个房间如果不打扫干净的话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什么不好的事?”
“讨厌,我好害怕哦!”
大野看着反应截然不同的金田一和美雪两人。
“等到后天……八月十五号那天我再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信邪,可以试试看。”
“八月十五号?那天有什么事?”
金田一好奇地追问。
“那天有个传统活动要举行。”
大野只留下这么一句,然后捡起倒在走廊上的吸尘器,独自进去“金木樨”打扫。
4
“百日红”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无论是墙壁的颜色、窗帘、照明设备,都和其他房间没什么两样。
只是其他坐南的房间里的桌椅都是靠南边摆放,而这里的窗户是开在东边和北边,床铺则是放在房门的对角处。
另外,也许是窗户位置的不同,这里的光线比其他房间要来得暗一些。
一进门的右手边,还有一个连接隔壁房间的隔间门,在这栋宿舍里,每两个紧邻的房间都有一个隔间门相通。
据大野的猜测,这个隔间门以前可能是用来调节空气。
因为结核病患者除了需要药物治疗之外,保持室内空气的流通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现在这道隔间门已被钉死了,完全打不开。
房间的天花板满高的,高度大概有三公尺左右。
墙壁不是贴壁纸,而是用奶油色油漆之类的东西直接涂上去。
“没什么垃圾嘛!”
美雪往地板一望说道。
“但是,灰尘积得满厚的……你看。”
金田一越过床,将食指往窗框一抹。
“看来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打扫了。”
金田一边说边向窗外望去。
窗户下面正好有一个大池塘,每当微风吹过,深绿色的水面使会形成一波波的水纹。
刹那间,之前金田一在渔船上眺望鬼火岛时,心中所涌起的那份不安感再度涌上心头。
(据今天早上的气象预测,台风正逼进冲绳岛的南部。
虽然不会直接朝关东地区席卷而来,但是天气将会受气流影响而不稳定。)
想到这儿,金田一突然又忆起另一件事。
(后天的“传统活动”到底是什么?这个房间的“传说”又是什么?)
“阿一,怎么了?”
美雪注意到金田一的表情有些不太寻常。
“啊!没……没什么啦!我看这些灰尘得花上一天才能打扫干净。”
“对呀!真脏,得好好地清理一番!”
美雪从绿色水桶里拿出一条抹布,并用力把它扭干。
“算了啦!反正又不会用到,扫得那么干净给谁看啊!”
金田一说罢,将手上的一团棉絮丢进桌子旁边的垃圾筒里。
“不行啦!会带来厄运的哟!”
美雪急忙说道。
“刚才大野不是说,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看吗?我们就来试一试。”
“不要啦!你就是喜欢胡来。”
“怎么?你怕啦?”
“才没有呢!我只是……”
“既然不怕,干嘛还阻止我?”
金田一边说边拿起吸尘器开始动工。
5
“求求你,别再逼我了!”
当金田一和美雪正准备收拾扫除用具离开“百日红”时,对面的走廊传来一声大叫。
“川崎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玩乐。”
讲话的是一个长发女人,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
她戴着一副眼镜,一双细长的眼睛看起来充满智慧,但是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哈哈!花村老师,我知道。但是学生们后天才会到,不趁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往后的两星期怎么受得了?”
被称为“川崎先生”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理着平头的中年男子,他说完话后还把手搭在花村的肩上。
“不要!”
花村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并且把川崎的手猛力一甩。
“喂!你这个人真没礼貌。不要把每个人都当成色狼好吗?”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分了点,花村急忙低下头道歉:“对、对不起。不过,我真的不想出去晒太阳。你应该也知道紫外线是导致皮肤癌的主因吧!我实在是不想去海边……”
川崎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楞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必须以一个专业医师的身分告诉你,身为黄种人的日本人和欧美的白人不同,根本没有必要视紫外线为天敌。不过,既然你坚持的话,那就等回到东京后,再一起吃顿晚餐吧!晚上总不用担心紫外线了吧?”
“我考虑看看。”
当川崎又想搭花村的肩膀时,突然发现金田一和美雪站在不远处,于是急忙抽回手。
“你们是谁?”
金田一想打破这个窘境,于是大声喊道:“你们好!我们是来这边打工的学生,我叫金田一一,请多指教。”
“我是七濑美雪,请多指教!”
美雪在一旁像助选员似地跟着疾声高呼。
“这样啊……我是讲师川崎洋三。”
川崎故意将视线移到别处。
“你们好!我是花村麻美,是补习班的英语讲师。”
花村在说话时,轻轻将手放在嘴边,动作十分优雅,非常有女人味,怪不得川崎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金田一仔细地看了川崎一眼,赫然发现他很眼熟。
“对了!你是不是那位在‘不动综合医院’帮我检查胃的医生?”
“啊?你是……”
金田一指着自己的脸说:“你不记得我啦?我在诊疗室里还跟你讨论很久呢!”
“哦……你是那个高中生。嗯,叫什么来着?”
“金田一一。”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我那时还觉得你的名字满特殊的,没错!是金田一一。”
“哈哈!我也常被误叫成金田二呢!”
金田一心里虽然不怎么愉快,但还是笑嘻嘻地自我解嘲。
“你不是医院的医生吗?为什么会来这里当讲师呢?”
“打工啊!打工。”
“医生不是赚很多钱吗?为什么还需要打工呢?”
“其实那种大医院的待遇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更何况,我对教书很有兴趣。”
“川崎先生虽然是医生,但他也写过许多数学方面的教科书哟!”
花村收回刚才的凶悍态度,拍起川崎的马屁来了。
“我本身也是高中老师。这里的讲师可都是拥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来头不小的哦!每年来这里补习的学生大都能如愿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学校。你们也可以来试试看啊!不过,学费倒是不便宜。”
“不、不,饶了我吧!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
金田一刚说完,美雪立刻插进来问:“哟!只有读书而已吗?”
“少罗嗦!”
看到他们两人互不相让、斗嘴的样子,花村觉得挺有趣的。
“你们两个还真鲜呢!”
“是吗?”
金田一抛下和美雪的“战场”,回过头来问道。
“至少来这里的学生中,找不到像你们这一类型的人。”
花村说完,便回头往长长的走廊望去。
“那些学生是哪种类型呢?”
“大概可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自视甚高的人;另一种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完全照着父母亲的话去做的人;而第三种则是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盼,拚命用功的人。”
“咦?难道没有为了拯救世人而立志成为医生的人吗?电视剧里的医生不都是这样的。”
花村听了金田一的话后,不禁苦笑道:“现在想要做医生的通常都是出身医生世家的子女,这些小孩从小就照着父母安排好的道路走,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以后也是当医生。至于你说的那种持有崇高情操的人,是不会来我们这种贵族补习班的。”
“是这样的啊!”
听到这里,金田一突然对花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她一下子对川崎非常无礼,一下子又奉承他;一会儿对医生极为尊重,一会儿又对那些准备当医生的补习班学生冷嘲热讽。
不过,花村似乎对“医生”这个行业有着一份奇特的情怀。
(究竟是爱,还是恨?)
关于这一点,金田一就不得而知了。
这栋荣光宿舍似乎充满着不可言喻的矛盾气氛。
首先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都会气息,却跑来这个孤岛上煮饭的女厨师新谷百合。
再来是因为喜欢这栋老旧建筑物,每年都会来这里打工的大学生大野公平。
还有表里不一、色迷迷的舍监冢原传造,以及把医科专修补习班讲师当副业的川崎洋三。
“金田一、七濑,你们两人要好好加油哦!要逃的话要在这两天赶快走哟!不然等到第一批学生来了之后,三天内可是不会有船来这里的。”
花村将眼睛谜成一条线,似笑非笑地说着。
6
隔日,金田一和美雪真是忙得透不过气来了。
因为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从打扫、洗衣、厨房工作,池塘垃圾的清到除草……
通通都是金田一、美雪和大野的工作范围。
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们两人都非常愉快,因为只要没被冢原逮到话,倒是可以“摸点小鱼”。
只是大野常会皮笑肉不笑地丢下这一句:“好戏就要登场罗!”
这句话令金田一和美雪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
晚餐后,和金田一一起收拾碗盘的美雪略带不安地问:“阿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哪句话?”
“就是大野呀!他不是说:‘好戏就要登场罗!’然后又笑得很诡异。”
“哦,听你这么一说,倒是……”
“明天来的学生不知道会是些什么样的人?”
“还不都是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人。”
“是吗?
可是我有点担心呀!
考医学院的人应该都很厉害吧!
不晓得会不会看不起我们……”
“哎哟!如想太多了。”
“唉!算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胜任愉快,而且也满好玩的。”
“看吧!
听我的建议准没错,满有趣的吧?”
“嗯,大野人还挺不错的,百合也满好相处……就是那个冢原舍监有点令人作呕。”
“对呀!如果那老头不在的话就太完美了。”
“对了!阿一,你有没有看到西馆后面的那间教堂?”
“有啊!那间教堂建得真美。怎么了?”
“那是大正时代建的,听说是出自一位义大利名建筑师之手,而荣光宿舍则是他的弟子所设计的。”
“哇!义大利设计师呀!咦?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大野告诉我的,他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大野这家伙!)此刻,金田一的内心波涛汹涌。(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单独在一起过了?)美雪并未察觉到金田一复杂的心情,继续侃侃而谈:“我一来到这里,就被那间教堂深深吸引,真是美极了!”
金田一顿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哼!但是冢原舍监叫我去拿梯子时,那里只不过是一间灰尘满布的置物间,不过,天花板倒是满高的。”
“怪不得大野会说:‘那么伟大的建筑物居然被当成置物间,实在太可惜了!’
“对呀!”
不过,它是因为‘够老旧’才伟大的吗?
“你怎么这么说?”
“这回换美雪不高兴了。”
阿一,你有点奇怪呀!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没、没有啊!”
“听了美雪的话,金田一有些惭愧,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点嫉妒心而说了那些不成熟的话。”
我有点累,先回房去睡了。
“金田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便走出餐厅。现在只留下低着头,满肚子疑问的美雪留在原地。大家请注意,学生们很快就要到达这里了。”
7
冢原一边看着慢慢驶进码头的白色大型游艇,一边叫道:“这些学生大都是名医的子女,我们的责任就是要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来!各位,露出你们的笑容,哈哈!”
冢原说毕,就露出那嘴黄板牙哈哈大笑。
自色游艇靠了岸,放下舷梯后,学生们都小心翼翼地抓紧栏杆,踏上码头的水泥地。
“好大的船啊!”
美雪瞪大眼睛,十分惊叹地叫道。
白色的豪华游艇让人目眩,这和先前金田一等人所乘的简陋渔船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缴了那么多的学费,总不能让他们坐渔船呀!”
百合像是洞悉金田一心事般地解释。
“渔船也满好玩的啊!是不是?阿一……阿一?”
金田一只是张着嘴呆立着,美雪看他没反应,于是贴近他耳朵大叫:“阿一!”
“哇!”
“你没听见我在说话吗?”
“啊!哦……有、有呀!有听到啊!”
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听见,因为睡眠不足,所以现在脑中是一片混沌。
昨晚在餐厅和美雪的僵局,令金田一整夜辗转难眠。
金田一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大野和美雪两人谈笑的情景。
当他极力想甩掉这些画面时,脑海里又浮起美雪夹杂在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里,兴高采烈地说着金田一听不懂的话。
事实上,美雪根本没把昨晚争论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今天早上六点半还去叫金田一起床。
“坐渔船也满有趣的,你说是不是?”
美雪再次问道。
“嗯!不过会晕船。”
金田一话声甫落,随即传来男生“哇!”
的悲鸣声。
原来是一个提着好几个行李袋的少年跌倒在地上。
(他可能是一不小心脚滑,就从舷梯上跌下来的吧!)
金田一的瞌睡虫立刻一扫而空,他急忙跑上前去。
“喂,你还好吧?”
那个少年把头抬起来,及肩的长发散落在满是汗水的脸颊上。
他本来准备要拉金田一伸出来的手,瞬间却又迅速抽回。
“没关系,你走开。”
金田一顿时楞在当场,他没料到这个少年会对一个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如此失礼。
因此,金田一也不甘示弱地嚷嚷:“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为了……”
“喂!椎名,怎么了?”
“啊!跌倒了呀!真是笨。”
金田一转头一看,两个刚下船的少年正有些挑逗地笑着。
其中一个眼角往上吊的少年,朝金田一和还在地上的椎名瞥了一眼。
“你真是没用!还把我的行李袋弄脏了。”
另外一个体形较壮的少年,用着和自己身材极不搭调的高亢语调叫道。
听到他的责骂之后,椎名赶忙爬起来。
“加藤,对、对不起。”
椎名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行李袋。
“我的也弄脏了,笨蛋!”
开口的是那个眼角往上吊的少年。
他把左手插在口袋,然后将脚踏在好像是椎名的行李袋上。
按着,他又瞟了站在一旁的金田一一眼,抬高下巴问道:“你是今年新来的工读生啊?”
他丝毫不把人看在眼里,正如花村所说的“自视甚高”的那一种人。
霎时,一股厌恶感窜上金田一的心头。
就在这时候,有人开口说话了。
“森村,不要太过分了!”
众人都没注意到花村是何时出现的。
“自己的行李该自己提吧!”
“我们可没有强迫他哟!花村老师。”
森村旋即得意洋洋地转头对椎名说:“对吧?是不是你自愿的?”
“是、是啊!花村老师,是我自己要帮他们拿的。嘿!嘿!”
椎名脸色铁青地赶紧打圆场。
“是这样啊!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花村也拿他们没辙,遂迳自往前走去。
椎名挂着谦卑的笑容,再次提起三个行李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突然在金田一的面前站住,并十分不客气地说:“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咦?你是指我吗?”
金田一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你呀!只不过是学生的人数比想像中少……”
“少来了!你是看我跌倒觉得滑稽是吗?你也只不过是个工读生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我……”
金田一顿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此时,森村和加藤又靠了过来。
“哇!吵架呀!好呀!”
“椎名,加油!干掉他。”
面对他们的摇旗呐喊,椎名的脸开始胀红,金田一也愤怒起来。
“你这个混蛋!”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住手,阿一!”
美雪见状,急忙跑过来阻止。
“对不起,我替阿一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美雪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喂!美雪,我又还没……”
金田一话还没说完,就被美雪半推半拉地拖离现场。
8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是怎么了嘛?”
美雪来到西馆的餐厅,刚坐下来就立刻质问金田一。
“那家伙太过分了,所以我才……”
其实金田一根本不是块打架的料,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对人动粗。
“那个椎名对狗眼看人低的森村还有那个胖子加藤唯命是从,但却看不起我们这些工读生。哼!真气人!早知道就不要管他。王八蛋!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哎呀!算了啦!我想他们的压力一定很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我知道啦!我可不想被炒鱿鱼,你放心吧!”
事实上,令金田一气愤的不只是椎名他们三人的行为而已。
(当时还有其他学生在场呀!
为什么没有人出来阻止呢?
不,好像连多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金田一真是百思不解。
(这些学生对别人完全漠不关心……
难道考医科的人真的和普通人不同吗?
像这些对他人毫无关怀之心的学生,能当医生吗?
真令人不敢想像!)
“好戏就要登场罗!”
现在,金田一似乎有点明白大野这句话的意思了。
“哎呀!刚才真是好险。”
说话的人也是前来补习的学生一员,年纪和金田一差不多。
他笑眯眯地靠在餐厅入口处的墙壁上。
当他看到金田一已注意到他时,便慢慢地走向前。
“我想,你的心里一定在想不该来这种鬼地方打工吧?但是已经来不及罗!得等到三天后才会有第二批的学生来,而且我们连打电话都不行,这里完全是军事化的管理。”
“请问你是?”
金田一客气地问道。
“哦!对不起。我叫川岛丰,也是参加‘FHS’的学生,请多指教。”
川岛轻轻地点了点头。
“什么是‘FHS’?”
听到金田一这么问,川岛的神情显得相当讶异。
“你不知道吗?就是举办这个校外教学的补习班呀!‘不动比保科拉特斯补习班’的简称就是‘FHS’。你们知道‘比保科拉特斯’吗?”
“美雪,那是什么啊?”
每次碰到难题,金田一就会立刻向美雪求救,而美雪也总是不负所望地为他解答。
“他是古希腊的一名医学家,他认为人体是由火、水、空气和另外一个什么东西组成的。是吗?”
“没错。你懂得还不少嘛!正确的答案是由火、水、空气和土四大元素组成。我现在就读的高中就是‘不动比保科拉特斯学园’。你们知道吗?我们校长演讲时有一个毛病。嗯……本校,嗯……是以古希腊伟大医学家,嗯……比保科拉特斯之名所命名的……嗯……他大概每二秒就会挟一句‘嗯……’,我们听到耳朵都快要长茧了。”
川岛边模仿声音还边加上动作。
虽然金田一和美雪都没看过川岛口中的校长,但因为他模仿得相当逼真,于是噗哧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他们三人就有如旧识般地打开话匣子。
“哈哈哈!你挺风趣的嘛!哦!我叫金田一一。”
“你好,我是七濑美雪。”
美雪也大声介绍自己。
“啊!你们不要这么拘束,你们要叫我‘丰’或‘阿丰’都可以。你们应该也是高中生吧?我现在就读高三。”
“我们两个是高二生。”
美雪将双手放在下颚说道。
川岛也立刻模仿美雪的动作和语调说:“啊!真的吗?”
他的模仿几可乱真,金田一看了也觉得非常有趣。
“太好了,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在,我们就安心多了。你们这群学生中,好像怪人挺多的。”
川岛把双手交抱在胸前猛点头。
“对、对。特别是和你起口角的那三个人,一个是作贱自己的椎名真木男,第二个是胖子加藤贤太郎,还有一个是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森村圭一,这几个家伙最令人反感。其实森村是我们校长的儿子,所以他为所欲为、十分嚣张,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川岛,你在说谁呀?”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在场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子,正站在餐厅门口。
“太田!”
川岛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
“如果被森村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你就别想再继续读下去了哟!”
太田说完后,走到咖啡冲泡台前面,粗暴地抽出一个纸杯。
“阿绫,我是开、开玩笑的啦!我是特地来安慰他们,不然他们搞不好吓得要跑回家了……”
川岛拚命对着太田解释,并且朝着她走过去。
“对不起,请你不要叫得这么亲密好吗?我和你可没有这种交情,希望你不要太自作多情。”
“哎哟!我只不过是觉得大家既然有缘做同学,就应该好好珍惜这段缘份罢了。”
“川岛,你自己小心点。”
“喂、喂!你该不会是想去打小报告吧?”
“嗯,你说该怎么办呢?”
太田边把咖啡倒进纸杯边问。
“饶了我吧!不然,我可是要变成第二个海老泽……”
川岛这时突然住了嘴,然后朝不明事由的金田一和美雪瞄过去。
“海老……”
金田一喃喃自语道。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过……)
金田一看了川岛一眼,发现他的神情已从嘻嘻哈哈的模样变成苦瓜脸。
太田的脸色也倏地沈了下来,但是她很快地以冷笑掩饰过去。
“哼!你的事我可管不着。”
“太田,你、你……”
“你们就别再争了。”
金田一看不过去,忍不住出面调停。
“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要搞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工读生,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小心我叫川崎老师辞掉你!”
太田的矛头旋即指向金田一。
“你好像很喜欢挑拨是非呀!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尖酸刻薄的女孩。”
金田一也不管美雪暗示他别再说的眼神,一古脑儿地脱口而出。
“我可是要先声明一点,我们和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是为了一个远大的目标在努力,这样才不会辜负亲友和父母对我们的期望。”
太田极为不屑地回辩。
“哼!我还不想给像你这样的医生看病呢!搞不好病情还会加重!”
“你、你说什么?”
正当太田快要发飙时,大野刚好走了进来。
“各位,别再吵了。这样可不行哦!大家还要在这里相处两个星期呢!”
太田瞪了大野一眼,但很快又收回她锐利的视线。
“大野,你好好管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工读生。”
太田丢下这一句话,就快步离去。
按着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他们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但并没有多问,就直接走向咖啡冲泡台。
“富永、白石。”
大野叫住这两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也是补习班的学生:富永纯矢和白石美穗。这两位则是工读生金田一一和七濑美雪。”
吉田永和白石两人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9
学生们抵达后,吃过午餐稍作休息,就开始上课了。
在他们上课的这段时间,金田一和美雪收拾好碗盘,做完清洁工作之后,就在大野的陪同下出去外面逛逛。
大野已经是第五次来这里打工,对于岛上的地形非常熟悉。
鬼火岛是一个直径大约三公里左右的东西向长形小岛,所以只需两、三个小时就能逛完全岛。
他们登上了小丘顶眺望全岛风光后,又朝海岸边走去。
“哇!好美哦!”
美雪十分陶醉地惊叹道。
“大野,这里的沙子为什么是白色的?”
金田一抓起一把脚边的沙。
“可能是含有较多的石灰吧!因为在好久以前,这一带是属于热带性气候。近来还在海中发现大批的珊瑚群呢!我想这个岛可能是从珊瑚礁隆起而形成的,珊瑚变成化石然后成为石灰,所以这里的沙子都是雪白色的。”
大野伸了一个懒腰,又继续说:“这真是个奇妙的小岛,虽然它很小,但是还会涌出泉水来!在西馆东侧的那个池塘,就是这样形成的。我想,当初之所以把这边辟为疗养院,水源也是一大关键吧!我不只喜欢宿舍的建筑,我更爱这个岛,在这边可以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
大野眺望着海的另一方,海浪比起早上学生们抵达时更高了,而厚厚的云层几乎笼罩住天空的三分之一。
“对了!大野。”
金田一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才我们有经过一栋和我们住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建筑物,那就是‘东馆’吗?”
“对呀!”
“今天抵达的学生一共有七人。有令人生厌约‘三人组’椎名、森村和加藤……还有风趣的川岛、凶婆子太田……还有……”
“白石美穗和吉田永纯矢。怎么了?”
“他们和我们一起住在西馆,那东馆不就用不到了吗?”
“不……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们,三天后还会有第二梯次的十五名学生到达,他们全部都被安排住在东馆。”
“什么?十五个人?哇!那工作量不是又要加重好几倍了。”
“哈哈!没问题的啦!熟悉工作之后,以后就会做得比较快。”
“但是,为什么要分成两个梯次呢?第一梯次的学生会先送回去吗?”
美雪好奇地提出疑问。
“不!大家会一起坐船回家。先来的这批学生是为了要追上第二梯次学生的程度,所以多上三天的课。也就是说,今天这批是成绩较差的学生。等到第二批的学生来了之后,再重新上一次同样的课程。川崎老师教数学,花村老师负责英语科,他们两人也是为了第一梯次的学生才先到这里的。”
“哇!真严格,好像是依成绩来决定一切。”
金田一难以置信地说。
“这就是补习班的作法,他们连住的地方也是依成绩而定的。成绩好的学生集中在东馆,而西馆也是从日照较好的东边房间开始按成续排下来。”
(这么看来,这间补习班似乎是用成绩的好坏来决定待遇,好让学生有所觉悟,进而产生彼此间的竞争意识。)
“真受不了!要是我早就逃跑了。”
大野听到金田一这些话,忍不住笑说:“就是为了要防止学生逃跑,所以在第二梯次的学生到达之前,这里没有任何船会来。而且,除非是紧急的事方可以用电话对外联络。这个岛就像监狱一样,只有鸟才飞得出去。”
“真可怜。”
美雪摇着头,无限感慨地说着。
“对呀!所以我每年都要举办一个‘活动’,只有暑期课程才有哦!希望能多少留给他们一些回忆。你们愿意帮忙吗?”
“嗯,当然罗!”
美雪马上附和道。
“就是第一天你所说的‘传统活动’吗?”
大野闻言,立即笑道:“答对了!就在今晚哦!荣光宿舍西馆的‘试胆大赛’!”
“试胆大赛?”
金田一明显地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咦?金田一,你怕呀?”
“才、才没有呢!只是,那些人会参加这种活动吗?”
“当然,只要我说一句话,他们就会来参加。”
“啊?”
金田一猜不透大野何以这么有信心。
(不过,刚才那个叫太田的凶婆子,倒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住口的。)
就这一点来看,金田一不得不对大野另眼相看。
(这个对建筑研究颇深的大野,为什么能让学生们对他唯命是从!)
“要准备晚饭罗!走吧!”
大野率先往回走。
金田一往荣光宿舍的方向看去,一大片乌云正笼罩在宿舍的上方。
“今天晚上到底要怎么试胆量呢?”
美雪狐疑地看着大野。
大野闻言后,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其实那栋西馆流传着一个怪谭。”
“怪谭?”
“嗯!‘那种东西’会出来哟!”
“哈哈!怎么可能?”
金出一十分不以为然。
大野则露出锐利的眼神。
“是真的。‘FHS’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传闻,不管是老师、学生都是这么叫它……”
说到这儿,大野刻意压低嗓门说:“‘午夜零时的恶灵’。”
10
(喉头干得发烫!在行动之前,应该先去喝杯水。)
但是,“恶灵”还是忍了下来。
(万一被人发现的话,那该怎么办?
应该没问题的,只不过是去喝水而已。
不行!
要杀人的人怎么能轻易露面!
说不定还会犯下一些不经意的错误,一定要谨慎一点。)
“恶灵”在心中自问自答一番后,全情逐渐平静下来。
为了解渴,“恶灵”只好干咳几声,然后双手小心翼翼地戴上手术专用的手套。
“恶灵”的口袋里早已准备好“必要的道具”了。
过了一会儿,“恶灵”弯下腰来,从钥匙孔窥探走廊上的情形。
走廊上只有昏暗的白灯泡照着墙壁,看不到半个人影。
于是,“恶灵”轻轻地转开门锁……
走廊上出奇地安静,但是,并不像那间医院令人有种刺骨的寒栗感。
(也许白灯泡给人的感觉比较温暖吧!
而且墙壁和走廊也不是由钢筋水泥建造的。)
老旧的木造走廊喀喀作响,“恶灵”还是比较适合在这里出现。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多,学生们正在房里做课程复习和预习的工作,根本不会注意到走廊上的声音。
“恶灵”很快地到达“那家伙”的门口。
他竖起耳朵倾听房里的一举一动。
(“那家伙”正在听录音带。)
随后,“恶灵”又从钥匙孔向房里窥视。
“恶灵”的目标正坐在书桌前。
一阵憎恨感倏地窜上“恶灵”的心头。
“恶灵”的手开始颤抖个不停。
(时间还没到,再等一会儿。)
“恶灵”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再等一下,还不是下手的时候!
对!
就是这样!
我的手已经停止头抖了。
再视察一下四周的情形,嗯,就是现在!)
“恶灵”轻轻地敲了一下房门。
“啊?是谁呀?这么晚了还……”
门内传来“那家伙”的声音,而且他的脚步缓缓逼进房门。
卡哒!
“恶灵”猛然将房门推开。
这时,录音机里传来单调而有节奏的英文教学声音。
“恶灵”迅雷不及掩耳地用食指制止“那家伙”想要说的话。
“嘘!”
“恶灵”很快地踏进房内,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那家伙”虽然有点惊讶,但并没有开口说话,又转身走回书桌。
录音机里继续播放着同样的声音:“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重复多次的语句,令“恶灵”听了生厌。
此外,坐回椅子上的“那家伙”似乎还跟着节奏在摆动身体。
他的表情和动作丝毫没有一点警戒心。
“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
录音机传来的声音似乎要警告些什么。
“恶灵”对着转头过来的“那家伙”露出“笑里藏刀”般的微笑。
“恶灵”持着凶器的双手放在身后。
“那家伙”万万没想到自己即将踏上黄泉路,他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去。
(就是现在!)
“恶灵”在脑中狂叫。
“恶灵”上前一大步,然后把绳索快速地卷在“那家伙”的颈项上。
“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只见“那家伙”的身体不住地摇摆,然后不支倒地,额头不时撞击到椅子,使他痛苦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接下来,“恶灵”骑在他的背上,使尽全力拉紧绳子。
“……”
“那家伙”已叫不出声,双手双脚挣扎个不停。
他用尽全力想从痛楚中挣脱出来,但是“恶灵”也不甘示弱,双方都汗流浃背地拉扯着。
“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
那一成不变的旋律直入“恶灵”的脑中。
“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恶灵”内心的憎恶感再也按捺不住,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喷泄出来。
(去死吧!)
“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恶灵”紧咬的牙根吱吱作响,额头上的血管也渐渐暴起,似乎要贲张而出。
(杀死你!杀死你!死吧!死吧!死吧……)
当“恶灵”稍微恢复神智时,才发觉自己眼冒金星。
他用手背拭去嘴角的口水,发现手背上面沾着一些血迹,而且感觉嘴里似乎有个异物,“恶灵”立即将它吐在掌心。
(是牙齿!
可能是刚才用力过猛的关系。)
“恶灵”将沾着血迹的牙齿放在口袋里,做了一次深呼吸。
“呼……呼……”
他往地上看了一眼,只见“那家伙”身体扭曲着卧倒在地。
“恶灵”摇了摇“那家伙”的背,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之后,“恶灵”又将食指摆在“那家伙”的鼻孔下。
(死了!杀死他了!)
“恶灵”一点也没有后悔,只有一份异常的兴奋感,因此手、脚和嘴唇又开始颤抖起来。
他兴奋地想要大声呐喊,但还是忍住了。
(你干得不错!)
刹那间,有个声音又在“恶灵”的脑海里响起。
(不过,还没完哦!还有下一个行动。)
“恶灵”重新调整呼吸节奏,准备再次“出发”。
他把趴伏在地上的尸体翻转过来。
只见他那一双混浊的眼睛瞪着天花板,舌头吐在外面,而额头上的血迹也把右眼球染成一片鲜红。
(多么凄惨的死状!他的人生注定要如此。)
“恶灵”重新再做最后的确认。
事前“恶灵”偷偷拿出来的钥匙,现在正好好地躺在口袋里。
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将尸体搬走,“恶灵”的一切行动从现在才开始,所需的时间大概是二十分钟。
(现在是十点半。没问题!时间还很充裕。)
录音机里的教学声音没有停过,只是这节课程好像跟刚刚不同。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恶灵”慢慢地站起来关掉录音机,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