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3个月前 作者: 阿加莎·克里斯蒂
    “好朋友,你有什么操心的事?”那一天下午,白罗问我。我没有回答,只是摇头而已。我想,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没有使白罗替我担心的权利。而且,无论什么方法,他是无法助我一臂之力的。


    即使白罗如何规劝,茱蒂丝可能和年轻人听腻了老一辈的忠言经常所见的态度,虽然露出笑容,却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当作耳边风听罢了。


    茱蒂丝,我的茱蒂丝……


    今天,已经很难正确叙述我那一天所经历的事。事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认定那是史泰尔兹庄本身所具有的气氛所致。在那座别墅里,凶恶的幻想很快地偷偷渗透人心。而且,那里不但有过去,也有不祥的现在呀!凶杀与凶犯的影子纠缠于这个家!


    再我深信的范围内,凶手一定是阿拉顿,但是,茱蒂丝竟深深地爱慕他!令人难以置信,岂有此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午饭后,波德·卡林顿把我拉到室内一个角落去。然后,清清嗓子,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谈到要点。最后才下了决心告诉我。


    “也许是我多嘴,我认为你应该告诉令媛,要她提防。阿拉顿这个家伙的底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声名狼藉的家伙。而且,茱蒂丝竟好像要重蹈某案件的覆辙似的。”


    没有儿女的人,总是毫不在乎地会说这种话的!要我警告茱蒂丝?有什么用?岂不更加糟糕?


    如果仙蒂拉再视,她就知道应该怎么办,怎么说的。


    坦白地说,我很想这时候什么都不要说,保持和平。可是,很快地又想起来,那是懦夫才做得出来的。前一次曾因直言不讳忠告茱蒂丝而招来不愉快,使得我节节败退。原来我经怕我那个身材修长,美丽大方的女儿呀!


    我抑制着心里的动摇,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绕着转。不知不觉之间走到玫瑰园,我看到茱蒂丝坐在长凳上在那里,于是,决定权可以说离开了我的手。我从来没有看过表情这样不快乐的女郎。


    假面具已经被剥下来了。困惑与深切的不幸,明显地流露在她的脸上。


    我鼓足了勇气,走向茱蒂丝那边去。在我靠近她身旁之前,她尚未觉察到我。


    “茱蒂丝,你怎么啦?不要那样想不开。”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我。“爸,是你吗?我没有听到脚步声。”


    我知道话题要是被转到日常生活这方面就完了,所以,不客气地继续说下去。


    “茱蒂丝,你不要以为爸爸不知道,爸爸没有看见。那种男人没有那么好……真的,那个男人没有那种价值。”


    她面向我这边转过来,脸上有困惑与警戒之色。“爸爸,您真的知道您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


    “当然知道!你的心已经属于那个男人的了。可是,茱蒂丝,即使你如何爱他,也无能为力。”


    她忧郁地微笑,是令人看起来心疼的微笑。


    “这件事我知道的比您更多。”


    “不,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茱蒂丝你打算怎么办?他已经结过婚。你的将来只有悲叹和屈辱。然后,到头来还是以痛苦的自己厌恶自己来结束一切!”


    她的微笑更扩大了,是比先前更悲伤的微笑。


    “爸爸您也太多嘴了。”


    “要了断,茱蒂丝,你必须死心,了断一切。”


    “不!”


    “那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爱他。”


    茱蒂丝平静下来,慢慢地说:“他是世界上最值得我爱的人。”


    “不行,不行,茱蒂丝,我恳求你……”


    微笑消失了。她像复仇的女神似地反驳我。


    “说的多好听,您想阻挠我吗?我不能忍耐了。请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吧!爸爸,我讨厌您,非常讨厌!这不干您的事。是我的人生,和他人不相干……是我自己的秘密呀!”


    她站起身来。一手把我推开,从我身旁溜过去……化成一个复仇的女神似的。我大失所望,目不转睛地目送我的女儿。


    我茫然自失地站在那里大约十五分钟,我无法考虑如何采取下一个行动。


    就在这时候,伊丽莎白·柯露与诺顿走近我身旁来。


    后来才感觉到,这两个人待我很友善。他们一定看出我已受不了精神上的挫折了。可是他们却很体贴入微,不说一句会使我伤心的话。他们邀我去散步……这两个人都是爱好大自然的;伊丽莎白·柯露教我一些野花的名字,诺顿则让我从望远镜里看些小鸟。


    他们说的那么温和,慰藉了我的心,而且说话内容也仅限于小鸟与树丛里的花而已。渐渐地,我恢复为平常的我,尽管如此,内心身处仍然处于非常迷惑而混乱的状态。


    况且,我深信,凡是人,谁都一样,任何所发生的事,一切总是和自己的心情混乱原因有关。


    所以,当正在用望远镜看鸟的诺顿叫了一声说:“喝,那不是褐斑啄木鸟吗?我从来连一次都……”而忽然把说到一半的话中断时,一瞬间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我伸手要那望远镜。


    “请借我看一下。”


    我的声音带有硬要的口气。


    诺顿还在操作望远镜。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竟战战兢兢地说:“不,我看错了……已经飞走了。其实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鸟。”


    他的脸色苍白,表露出内心的动摇,连视线也不敢朝向我们。看来他是既惊惶失措,同时也像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即使我下定结论,说是诺顿不让我看到他从望远镜所看的东西,至今依然想不通,他那样做好像很不合理似的。


    不管他看到什么,我们很显然地看到他为他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而惶恐失色。


    他的望远镜对准了以带状延伸的远方的树林那边,他在那里看到什么呢?


    “借我看!”我以不容他不答应的口气说。


    我要拿他望远镜,诺顿好像不交给我,但又像是故意这样做的样子。我把望远镜连借带抢地拿过来。


    诺顿有气无力地说:“不是这一回事……我是说,小鸟已飞跑了。我……”


    我用有点发抖的手把望远镜拿近眼睛来。这是倍率很高的望远镜。我尽量把望远镜瞄到认为可能是刚才诺顿所看的那个地点附近。


    可是,除了只发现一个白色的东西(是否年轻女子的白色衣服?)消失于树林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我把望远镜放下来,不说一句话,还给诺顿。他不想跟我的视线接触。烦恼与困惑表露于他的脸上。


    我们默默地走回家,但是在半路上,尤其是诺顿,好像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们回到家才一会儿,富兰克林太太和波德·卡林顿也回来了。据说,因富兰克林太太想买点东西,所以他才开车道了泰德明斯达去一趟的。


    看情形她今天可能随心所欲地买了不少东西,大大小小一包包的从车上给搬下来。她的脸色充满朝气,在那里手舞足蹈。


    波德·卡林顿接受夫人之托,把特别容易破损的东西搬上二楼,而我也唯唯是从,依她所托,帮了一点忙。


    但看她开口都比平常干净俐落,有点兴奋。


    “燠热的很,好像有台风要来的样子看情形,天气很快就会变,听说缺水的情形很严重,是近几年来罕见的旱天哪。”


    她面向伊丽莎白·柯露说:“各位作何消遣?约翰呢?他人到哪儿去了?他曾告诉我说他头痛要出去散散步的,但是,他怎么会头痛?可能是他那些实验使他伤脑筋才头痛的吧。听说不大顺利的样子,他要是能多讲些工作上的事让我有所了解就好了。”


    她歇了一口气,然后这一次即向诺顿说:“看你一句话也不说,咦?诺顿先生你怎么了?好像惊魂不定的,可不是看到鬼婆婆的鬼魂吧?”


    诺顿一怔。


    “不,哪儿来看到鬼魂?只是,想到一些事。”


    这时候卡狄斯推着载了白罗的轮椅进来。


    然后把轮椅停在大厅上,以便把主人抱上二楼。


    白罗忽然流露出警戒之色,在每个人脸上打量。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吗?”他庄严地问。


    没有人立刻回答他。终于,巴巴拉·富兰克林装模作样地发出笑声。她说:“不,没什么,你看,没什么事嘛。只是,好像快要打雷了吧?哦,我累死了。海斯亭上尉,麻烦你把这个东西帮我拿到二楼好吗?对不起。”


    我跟在她后面上楼,沿东厢的走廊走。她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


    富兰克林太太开门,我双手抱满了一大堆东西,站在她背后。


    房门开处,一幕光景映入眼:波德·卡林顿坐在窗边,让顾蕾丝护士看他的手掌心。一瞬间,富兰克林太太忽然停住脚步。


    他抬起头来,有点难为情地笑了。


    “嘿,我正在让顾蕾丝护士看我的运途,她是看手相的名家呢。”


    “哦?我一点也不知道。”巴巴拉·富兰克林的声音带辣,大概是在生顾蕾护士的气。“顾蕾丝小姐,请你把这一包东西接下来。然后,可以调杯甜酒加蛋吗?我好累了,还有热水袋也准备一下,我想快点上床。”


    “是的,太太。”


    顾蕾丝护士离开了窗边。除了职业上的关心之外,没有任何表情。


    富兰克林太太说:“请你回去吧,威廉,我已经很累了。”波德·卡林顿似乎有点担心。“啊!巴巴拉,你累了吗?对不起,我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大傻瓜,不该让你累成这个样子。”


    富兰克林太太一贯地泛起天使似的,又像殉教者般的微笑说:“我不想说什么,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我们二位男士稍觉尴尬,留下二位女士,离开了房间。


    波德·卡林顿流露出后悔的神色说:“我多么傻,我看巴巴拉那么快活,一时大意,竟忘了她会疲劳,但愿不很严重。”


    “不会的,休息一晚差不多可以恢复疲劳。”我不很诚恳地说。


    波德·卡林顿下楼去。我经过一番犹豫之后,朝着位于我房间之相反方向的往白罗的房间的厢房那边走去。想必白罗正等我等得不耐烦了吧!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喟,原因是脑子里塞满了自己的问题,而且心情抑郁,和不愉快的缘故。


    我在走廊上漫步走着。


    忽然听到阿拉顿的房间有人说话的声音,并不是我有意偷听,但还是机械式的想在房门前面驻足一下。才这样想,门忽然打开,茱蒂丝从里面走出来。


    她看见我,一瞬间站在那里不动。我抓住她的胳膊,很快地带进我的房间。忽然涌上了一股震怒。


    “你为什么在那种男人的房间?”


    茱蒂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这一次和刚才不同,她并不把愤怒表现于外,只是顽强地,冷冷淡淡,她不回答什么,缄默了片刻。


    我摇了一下女儿的手。


    “我不准你这样做,知道吗?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是什么事。”


    这时候茱蒂丝才以低沈而讽刺的声音说:“爸爸的心真的很不干净!”


    “也许是吧!你们年轻人责骂我们这一辈的人时,总是时常使用这句话。但是我们这一辈的人至少具备某种基准,知道吧,茱蒂丝,以后绝对禁止你再跟他来往。”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我。然后平静地说:“我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你说你不爱他吗?”


    “不。”


    我故意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把所听过的阿拉顿的是告诉她。


    “知道吗?他是一个无耻的家伙。”


    茱蒂丝的心似乎一点也不受动摇,轻蔑似地把嘴唇闭紧。


    “是啊,我又没有把他当圣人!”


    “难道你听了这话后,还不能改变对他的看法吗?茱蒂丝,想不到你竟堕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这样就是堕落的话,随便您喜欢怎么样说就怎么样说都不要紧。”


    “茱蒂丝,难道说,你还……”


    我无法把想说的话拼成一句话,茱蒂丝挣扎,摆脱了仍把她拉回来的我的手。


    “爸,我做我喜欢做的事,您不能老是压制我,就说您搬出那么多大道理来也没有用,我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您阻挠不了。”


    茱蒂丝说完,便走出屋外去了。


    我发现我的膝盖在发抖。


    我颓丧地朝椅子上跌坐下去。情形反而更糟,比想像的更糟。我这个女儿已经完全失去分辨好坏的理智。我的心境有谁可以倾诉呢?唯一能使茱蒂丝顺从的人——她的母亲,已不在人间。一切责任全落在我一个人肩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痛苦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


    过了一会儿,我站起身来,洗好了脸和手、刮脸、换了衣服。然后下楼到餐厅去。我想我的态度大概不会有什么异样才对,幸好,没有人发觉到我的异常。


    茱蒂丝以好奇的眼光偷看我一、两次。因为我极力佯装和平常一样,所以可能使她张惶失措。


    就在这段时间,我在内心里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我需要的,无他,是勇气,还有,是头脑。晚饭后,大家都到外面去,仰望天空,各叙即将紧跟着这闷热之后的天气来临的雨、雷和台风。


    我在眼角看到茱蒂丝一拐弯即消失于房子的转角。不久,阿拉顿也朝着同一方向漫步走过去。


    我匆匆结束了和波德·卡林顿的谈话,也朝向那边赶过去。诺顿似乎想制止我,我记得他好像抓住我的手,并邀我到玫瑰园散步,我连理都不理他。


    我拐过房子的转角时,他仍跟在我后面。我看见他们两人了:阿拉顿的脸正叠在向上仰的茱蒂丝的脸……我看到他拥抱着茱蒂丝接吻。


    他俩很快地分开,我向前跨进一步。


    诺顿几乎使尽全力把我拉回来,拐过转角,拖进房间的隐蔽处。“不知道吗?你不是……”


    我不让他全部说完。“不,我能,你看好了。”


    “没有用的,问题虽然不妙,你也无能为力呀!”


    我不作声,或许诺顿这样想也对,可是我能就这样厚着脸皮退下来吗?


    诺顿继续说:“我了解,您认为自己多么没用,多么气愤,但是除了承认败北以外,别无他途。还是干脆承认……”


    我不反驳,让诺顿任意喋喋不休,我等待着。于是,毅然,再度拐过房子的转角。


    已看不见他们二人了,但我立刻想起他们可能去的地方,是距此不远的四周被紫丁香围住的凉亭。


    我向凉亭走,诺顿好像还跟着我,但没有确实的记忆。


    走近凉亭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停下来,那是阿拉顿的声音。


    “那么,一言为定了,现在拒绝已经来不及了,你明天前往伦敦,我去易普威治,在朋友家呆一、两天。然后你从伦敦打一通电报回来,说今天晚上无法赶回来。这样的话,任谁也不知道你我二人在我的房间见面吃着晚饭呢。我不会让你后悔,一定的。”


    我发觉诺顿拉了我的袖子,乖乖地转过头看他,当我看见他那不安的脸色时,差一点想笑出来。我任凭他把我拉回家。我假装让步了,因为我在那瞬间已经知道我自己下了什么样的决心。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说:“请你不必担心,现在采取任何措施都没有用了,我也知道为人父母无法干涉孩子的生活,我已看得开了。”


    诺顿似乎安心得那么滑稽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头痛,今晚要早一点上床。


    他一点也不怀疑我就将下定的计画。


    我在走廊站立片刻。四周没有人,寂静无声。每一个房间都已经做好就寝的准备。刚刚在楼下跟诺顿分手,诺顿的房间就在这个厢。伊丽莎白·柯露在玩桥牌。卡狄斯应该是再楼下用晚饭才踱,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是我吹牛,多年来我跟白罗在一起工作并没有白费。应该留心些什么地方,我当然胸有成竹。


    阿拉顿那个家伙,我不能让他到伦敦去见茱蒂丝。


    不用说是伦敦,任何地方都不能去。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拿出阿司匹灵药瓶,然后走进阿拉顿的房间,进入浴室。上次那瓶安眠药仍放在柜子里。只要八片大概够了吧!所规定用量是一至二片,因此,八片一定够用才对。阿拉顿自己也是说过,只要稍微过量就有害。我详细读了瓶子上的说明:“服用本药超过规定量以上即危险。”


    我微笑了。


    我用绸制手帕裹住了手,小心翼翼地旋开瓶盖。绝对不能留下指纹。


    我倒出里面所有的要片。好哇!大小差不多和阿司匹灵一样。我放八片阿司匹灵于瓶子里,留下八片安眠药,剩下的全部放回瓶子。于是,乍看瓶子跟原来完全一模一样。连阿拉顿也必定不会发觉异样无疑。我退回自己房间。房间里有几乎所有史泰尔兹庄的房客都备有的威士忌。我拿出两个杯子和吸管,我从来未曾听说阿拉顿不喝酒。等到他上二楼来,我得招呼他在睡觉前喝一杯酒。


    我试把药片放进少量的威士忌中去。药片渐渐溶解,我很小心地舐舐看。有点苦味,但这个程度几乎全然不会被觉察出来。计画已经完成,等阿拉顿上楼来,我需佯装倒好了酒,然后把杯子递给他,这才倒一杯自己要喝的酒,非常简单,非常自然。


    阿拉顿照理不会觉察到我的用意才对——如果茱蒂丝没告诉他的话。考虑的结果,我认为这一点可不用担心。茱蒂丝是个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女孩子。


    恐怕连阿拉顿也以为我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计画吧!


    接下去只有等待,可能要等很久吧!阿拉顿大概需等一、两个小时才会上来!他本来就是个晚睡的人。


    我只有静静地等待着。


    忽然有敲房门的声音,使我吓了一跳。来人是卡狄斯,他说白罗请我过去一趟。


    这时候我才震惊。白罗!今天晚上我没想到他,他一定正在担心我发生什么事了,使我有点担心。第一我为把他抛在一边置之不理而觉得惭愧,第二我不希望让他猜疑究竟发生什么事。


    “哎呀!”白罗说:“看起来好像要把我抛弃了?”


    我故意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假装歉意,微笑着。“抱歉,抱歉。老实说,我头痛得厉害,连东西都看不大清楚。我想大概是雷声的缘故吧!因此脑子里昏昏沈沈的,连向你请个晚安也给忘了。”


    不出我所料,白罗真的担心起来了,教我各种治疗方法,叫叫嚷嚷抱怨我大概在外头着了凉。(其实这个夏天未曾有过像今天这么热!)他劝我服用阿司匹灵,我说我已经吃过了,但甜得几乎令人作呕的巧克力却无法推辞,不得不接受下来。


    “巧克力能缓和神经紧张。”白罗说。


    我为了避免争论,也就把巧克力一饮而尽。我一面听到白罗似乎担心又充满爱心的关照,一面向他道了晚安。


    我回到自己房间,故意用力关好房门,好使他能听见。然后非常小心地把房门开到一条小缝的程度。这样做,阿拉顿无论什么时候上来时,我都不会不知道。但时间还早。


    我只有静静等待。怀念起亡妻来。我曾呢喃着:“你可以了解吧,我想救救我们的女儿。”


    妻把茱蒂丝交给我而去,我不能辜负妻的期望呀!


    万籁俱寂中,我忽然觉得彷佛仙蒂拉就在我身边似的。


    她似乎就在这房间里面。


    我以果断的决心一声不响地忍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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