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个月前 作者： 季柔
「虽然照美和高聿擎的婚期还没决定好，但总是订婚了，倒是静美跟邵尊的亲事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先订个婚，原则上我希望日子就选在这个月月底。」
原本抱着无比喜悦心情回家的照美，听了父亲的决定後，愣在当场。
她望着难掩喜色的静美，再望望父亲那张充满威严的脸，讷讷地问：「那……邵尊他……答应了吗？」
「这还用问吗？」大妈代替回答，「邵尊跟静美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之前我跟邵家稍微提了一下，邵家的意思是邵尊他爷爷过世未满三年，事情暂时缓下。现在，也快满三年了，我想只要给他一点暗示，这桩婚事就成了。」
「是啊是啊，那咱们家终於可以办喜事，不用老是闹得风风雨雨的了！」三妈追了句，也看了照美一眼。
照美当作没看见三妈的眼色，只是低头望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奶精呈现螺旋状地扩散开来，就像某种难以言明的滋味在她心头蔓延……
梢晚，她回到自己房间，目光紧盯着手机，脚步却在打转。
她想打电话给邵尊，她想问个明白，她想解释当年的误会，她想……力挽狂澜。
牙一咬，她抓起手机，正要拨号时，房门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打开房门，看见是静美，照美表情甚是复杂。
「照美，你是怎么啦？我吓到你了吗？」
「我……没有啊。」看着姊姊天使般的笑颜，照美握着手机的手已经松软。掉转身，她刻意回避姊姊的和悦表情。
「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静美略带苦恼的说。
「喔，好啊。有心事吗？」照美回过头来，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自在些。
「嗯，是邵尊。」静美忽然说。
这个名字让照美刻意挤出的笑容僵住了。聊他？静美想聊什么？难道说……静美发现了什么？
照美开始紧张起来，为自己某种蠢蠢欲动的念头紧张。
「姓邵的又怎么啦？」照美故作轻松，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给姊姊，也为自己倒了杯葡萄酒。
「怎么又喝酒了？喝太多对身体不好。」静美没回答她的话，反而念了几句。
「会吗？」摇晃着手里鲜红的液体，照美耸肩，嘴里淡淡应着，「习惯了，暍两杯比较好入睡。」
「唉，我知道你这阵子很不好。跟高聿擎的事情还没谈妥吗？」
「高聿擎？」照美这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存在。
其实，她的心情跟他根本扯不上关系。
拢着柔亮秀发，她略带掩饰的夸张笑着，「怎么才算谈妥？高聿擎你又不是不认识，想让他改变主意本来就不容易。」
「那倒是。可是还是得谈啊……」静美蹙着眉尖，显得忧心冲冲。
「姊，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我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再说，我也不怕高家退婚，反正不就是钓只金龟婿，这池没有换那池，这事就留给我妈伤脑筋吧！」
「还是你想得开，要是换了我，那……」静美笑了笑，只是摇着头。
这样的比喻让照美心头忽然一阵怦跳。她舔着唇，试图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轻松，「如果……换成你，又会怎么样？」
「如果换成邵尊这样对我，那我一定会受不了，我……我想我会活不下去了。」
「你——」照美瞠目，对上姊姊肃穆的神色，半晌，她闭上眼，悄悄吁口气，突然感觉好疲惫。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静美问。
「也许吧。我只知道没水没空气没食物会死人，还没想过没有哪个男人会活不下去。」照美心头好闷。
「那是因为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女强人啊，你有事业心、有企图心，而我只想找个懂得爱我的男人，然後陪着他过日子。」静美满脸的憧憬。
「这个男人就是邵尊？」照美的表情木然，心，却在抽痛。
静美笑得不胜娇羞，「你故意的啊？这还用问吗？从小到大，我就是……就是想嫁给他啊。」
「可是他……」照美望着姊姊，一种自我厌恶升上心头。
「你确定邵尊真的是那个人吗？我的意思是说……你确定他真的懂得爱你吗？」
「你怎么会这样问呢？」静美笑里多了一种无奈，「我知道你对他没好感，其实他是真的很好，至少对我就很好。」
「可是……」照美搓着手心，支支吾吾地问着：「要……要是他喜欢的是……别人呢？」
静美脸色梢变。「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他说他喜欢谁了？」
照美抬眼，心情百转千折，最後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着：「很久很久以前，是听说他喜欢一个人，所以……」
「厚！你害我吓了跳。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小时候吗？我才不管他过去喜欢谁，人都是会改变的，不是吗？而且重点足他现在爱的到底是谁，你说对不对？」
「嗯……也许吧。应该是这样……」
静美说的没错，过去的又代表什么？人都是会改变的。而她，竟然为了他八百年前的一句「喜欢」，就魂不守舍？
望着姊姊幸福的表情，照美再也说不出话。
静美说的没错，重点是他现在爱的人是谁，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苏静美从照美那里回来後，就看见母亲已经在房里等她了。
「你刚刚真的去找照美了？」苏洪淑雅问着女儿。
「是。」
「有这个必要吗？我还是觉得你多心了，照美跟邵尊怎么可能……」
「妈。」静美微敛的嘴角多了抹冷冽。「你就是警觉性不够，才会引狼人室，落得连丈夫也保不住。我跟你不一样，只要我认定这是危机，那么我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那照美的反应怎么样？」
「她还能怎么样？别忘了她现在还是别人的未婚妻，就算她最後被高聿擎退婚了，我一样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妈你大可放心，我太了解照美了，所以对付她，我一点儿也不担心的。」
「可是……你想过邵尊那儿吗？我从他妈那儿打听到，他似乎对结婚的事不怎么热衷。」
「这个……」母亲的话让静美自信满满的脸上出现了迟疑，半晌，她拧着眉尖，目光深沉。
「这个再研究。总之，他可以不跟我结婚，但就是不能娶照美！」
「为什么？」
「因为我不要让苏照美再从我身边抢走任何东西！而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抢输她的！」
「你……」苏洪淑雅一时无语，摇头轻喟。
「我能帮的就这样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别太胡闹就好。」
「知道啦，妈。」
送走母亲之後，静美走到梳妆台前，面对镜于，她绽开无比甜美的笑容，「别胡闹？不胡闹的话，哪来的好戏看呢？」
经过整夜的思考，苏照美决定只做着属於她份内的事，其他什么都不要再去多想。
她表面上仍维持以往的步调，有着开不完的重要会议，有着排不完的应酬档期……她告诉自己，如果连表面都撑不下去，那么还有什么本钱继续作战？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让照美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继续作战的斗志。
因为她和高家的婚事虽然一直悬而未决，有关高聿擎和另个女人的「奸情」也不断传到她耳里，但她对这个所谓的「第三者」，却始终没有怨愤的感觉。
或许是那个姓萧的女孩，生就一副让人喜欢的模样，所以在几度「过招」之後，她发现自己是希望退让成全他们的。
还好目前的情况，退婚是退定了，而且她心里有数，自己不用表态，英明卓越的父亲便自有打算，现在一切只剩怎么退婚，父亲才觉得「划算」罢了。
这么一来，就没有人让她费心了？
不，还有一个人更让她费心。
这天，她接到了邵尊的电话。
「你……有事吗？」照美强忍着兴奋的心情，问。
「嗯，想约你出来吃顿饭，顺便……谈点事情。」
「我看是想谈事情，顺便吃饭吧？」话才出口，照美就懊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老是喜欢把气氛弄僵呢？
「怎么说都行，反正就是边吃边谈。怎么样？」
幸好邵尊的反应平静，她暗吁口气，却忽然又有疑惑。
「你想谈什么？」是他跟静美的婚期决定了吗？
「见面再说。怎么？你就这么害怕见我？」他沉沉的嗓音透着笑意。
「害怕？只是你忽然说要请我吃饭，觉得诡异罢了。」讨厌，他自己也是从不说好话的啊！.
「这样好了，如果你想付钱请客，那我也不介意就是。总之，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虽然我实在很忙，不过……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拨个空跟你见见面吧。」
照美的口吻虽然显得不情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她是多么地兴奋。
布置典雅的西餐厅，几名女侍穿梭其中，但目光总是不时往窗角那端的座位聚集。
邵尊悠闲靠在椅背，裹在黑色皮裤下的修长大腿叠合，白色纱棉衬衫搭着一袭白色燕尾服，衬托得他更加潇洒迷人。
而更教人过目难忘的，是他浑身散发的诡谲气质，俊美中带点邪魅，对应他正式中带着随性的穿着，非常出色、抢眼，要在人群中发现他的存在，一点也不难。
因此照美一踏进餐厅，就立刻发现他了。
只是她没有马上走向他，反而是立定原地，悄悄吸了口气，平复那种乍见他的晕眩感。
怎么办？她害怕自己随时会失控……
忽然，看到他向她招手示意，她背脊一挺，挤出笑容，往他的方向走过去，只是迎着他的视线，她总感觉自己手脚不协调。
邵尊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肯多施舍一些给周遭的女人。
她身上的丝质洋装，贴合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衬出她的修长，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
她接近他的一刻，一股融合木香，青草香和果香的特殊香氛，从她身上淡淡散开来，而她始终盈笑的娇靥，犹胜花朵娇艳，几乎要迷醉了他。
「我应该没迟到吧？』她故作轻松的说着，迳自坐下。
「不，你很准时。」他的眼睛转望窗外，漫声应着，「本来我还担心你不会来了。」
「我答应的事很少变卦。」她低头假装顺整衣裳，不去接触他迷人的眼睛。
「难得你这么慎重的样子，想必待会儿要谈的事很重要喽？」
「当然。终身大事，你说重不重要呢？」
终身大事？是他跟静美的，还是她跟高聿擎的？抑或者是……照美心里诸多揣测的当头，服务生上前招呼。
「想吃些什么？」邵尊很认真地盯着菜单。
「随便。」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上头。
「随便？」
他质疑的口吻吸引照美抬了眼，在看见他颇不以为然的轻笑模样後，她微微皱眉。
随便也不行吗？照美打算等服务生离开之後，质问他的嘲弄笑意，只是听着他点菜的内容，她不禁为之一愣。
服务生离去後，邵尊往椅背一靠，笑容灿烂，「希望我点的菜合你的胃口。」
「应……该吧。」这么巧？他点的菜居然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
「仔细想一想，我们好像很久没一块儿吃饭了！」他忽然又说。
「是有一段日子了。」
「现在想想，日子过得可真快。」邵尊摊手，依然轻松的笑容中，却隐约透着感慨。
「是啊，大家都……都长大了。」一下子变得无比感性的气氛，让照美有点无所适从。
「长大？」他颔首，似乎在咀嚼什么，然後蹙眉摇摇头。
「你摇什么头？」
「我摇头，是因为我不认为大家都长大了。」
「你该不会认为自己还没长大？」她—脸好笑。
「当然不是我。」他盯着她，继续说：「是你才对。」
「我？」照美哼笑，「邵先生，也许你忘了我的年纪，不过我不介意透露一下，我已经二十三岁了，ok？」
「那又怎么样？如果只是年龄增长，心智却没跟着成熟，那也不算是长大。」
照美杏眼圆睁，还没来得及吭声，他又说了：「不过凭良心说，外表看起来，你确实是长大了，而且也变漂亮了。」
「变漂亮？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的样子很丑喽？」掩饰心头因为他一句夸赞而起的陶醉感，她故意抓他语病。
「以前的样子？嗯……」邵尊微微眯眼，比女人还漂亮的眸子熠照动人。
「我只记得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着我的样子，你说那样子漂不漂亮？」
「你、我……」照美涨红脸，「又不是我愿意的，那是我妈交代的啊！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都不一样了。」
「是啊是啊，都不一样了……」邵尊拖曳附和的声音一下子显得过沉，竞似叹息。「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过去的样子。」
轻轻一句话，重重拨弹了照美的心弦。她想印证缠绕她已久的心事——过去他喜欢她，那现在……
「现在呢？」照美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脆声问。
邵尊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一问，回答之前，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试图从中探索更多的讯息。
只是他这一停顿思考，却让照美以为答案是否定的，她迅速选择以调侃的方式，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她略带夸张地挤眉弄眼，笑得瞹昧至极，
「现在你心里、眼里，装满的就只有静美一个人，对不对？」
邵尊没应声，只是定眼望着她。
「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头一遭，她发现自己对他并不是那么熟悉，至少眼前他的眼神就让她感觉好陌生。
「我只是想看清楚，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心里真的那样希望吗？你真的那么希望我跟静美在—起？』
「我、我……」一种心事随时被戳穿的危机戚，让照美慌了起来。
「我有什么好想的？你跟静美的事是我管得着的吗？」
「那你想管吗？」
「我——」照美本来想遮掩自己的心情，但他那副似乎知道了什么事情的模样，竟让她怎么也说不出谎来。
她垂下眼，声音有着难掩的泄气，「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去做的。」
「不。」邵尊的口吻无比坚定，「我却认为很多事就看有没有那个心，所谓事在人为，不是吗？」
「你——」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他又知道了多少？
「你希望我跟静美在一起吗？」他又问。
「我……」尽管面对的那张脸格外平和，却让照美倍感压迫。舒口气，她慎重的回答，「不希望。」
「理由呢？」一抹笑意在他嘴角逐渐扩大。
「理由？」怎么？他非要让她羞惭至死吗？此刻只要梢将静美关詾的脸色，和自己正在运作的心思相对应，她就感觉自己自私得该死！
「理由？」怎么？他非要让她羞惭至死吗？此刻只要稍将静美关询的脸色，和自己正在运作的心思相对应，她就感觉自己自私得该死！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反对？」偏偏他的态度颇是坚决。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知道？」她反问的语气显得郁卒无比，「这个理由对你来说重要吗？就算我反对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吗？」
「你为什么不试试看？」他对她眨眨眼。
照美看呆了。她感觉自己不仅是掉入他的眸底，更是陷入某种致命的引力当中……
「怎么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你反对的理由足以说服我。」
「然後呢？你就真的放弃静美？」说到这儿，照美莫名的有种火气，
「邵尊，我真的不得不怀疑你对静美的真心！」
「你就为了这样而生气？」他犀利的目光罩着她。
「我不该生气吗？如果你真的不爱静美，就不要主导—切继续发展下去。」
一种被捉弄的感觉，让照美为自己也为姊姊抱屈，而这一切错综复杂的情缘，全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我从来没有主导过什么。」邵尊的火气也上来了。
「那你总有自己的主张吧？如果你不是真心爱静美，你怎么还能跟她论及婚嫁呢？」
「说的好！」他附议，语气一转，「那你呢？你是真心爱着高聿擎吗？否则你怎么会跟他说订婚就订婚？」
「我……」迎着他认真的表情，照美意识到什么，双肩一垮，声音难掩沮丧，「这就是你今晚约我吃饭的目的？高聿擎派你来当说客？」
「我邵尊办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指派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饱含不羁的傲气。
「那就是你自个儿鸡婆喽？」
「你可以说我鸡婆，但是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好朋友，一步步走**向悲剧。」
「悲剧？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跟他并不相爱，硬要在一起注定是悲剧。」
「爱情是可以培养的。」
「谁说的？」
「我妈。」
「狗屁！」
「邵尊你——」
邵尊撇嘴，对她杏眼圆睁的表情视而不见，迳自说着：「感情或许可以培养，不过那并不适用每个人，尤其是对那种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相爱的人。你不会忘了有个女人已经占据高聿擎的心了吧？」
「那又如何？就算他不爱我也无所谓，反正……只要他娶我就行了。」照美负气说着，暗暗苦笑，她压根不在乎高聿擎爱的人是谁啊！
「这是什么鬼话？」
「这是我说的话！0k？邵大总裁，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如果只是言辞失当那还好，要是心态有毛病就真的完蛋了！」
「你……你今天纯粹是想找我吵架的吗？」照美吸了口气。
「当然不是。」邵尊盯着她通红的脸，语气慎重的说：「我只是希望跟你谈谈，也希望你认真思考我的话，然後……找到更好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照美再度无语。
半晌，她打破沉默，略带嘲弄的说：「不错嘛，你对这个身边的好朋友还真是好到没话说，连这种事也在替他操心。」
「我当然操心，只可惜……我身边的这个好朋友『她』并不知道。」他低着头，晃着手里的水杯，声音像在飘浮。
照美一时傻了眼。因为此刻他脸上的悒郁表情，是她未曾见过的，像是动了真情……
「他？」她试着理解什么。
他抬头对她绽笑，「把手给我。」照美还愣住的同时，他已经一把抓起她的手，往她掌心写了个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