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金山


    中国式建筑占地千坪，以典雅质朴的明代风格为主，从庭园设计至装演布置一气呵成，展现出中国建筑特有的沉稳雅致。


    豪宅主人是旅馆界大亨，林承均。


    今日有贵客莅临，林承均夫妇推掉所有应酬，只为了短短会面。佣仆们忙得不可开交，全好奇是哪位大人物来访。


    正午时分，耿仲奕准时到达。他笑容亲切和善，金框眼镜下有双精明的眼眸。


    他喜爱白色衣衫，白色代表圣洁，能时时提醒自己身为医者的使命，而白色也是最好掩饰的颜色——能遮掩满肚子贼意。


    「仲奕，欢迎你来。」林承均亲自迎接，给他一个热情拥抱。


    「好久不见。喔！你胖了一点。」耿仲奕趁机量了量他的腰围。


    林承均很怕被碎碎念，连忙道：「我会戒口、会戒口。」


    「最好如此，否则我会亲自替你设计减肥计划，要你到妇产科报到。」


    林承均被他逗笑了，「到时就让我女儿代替我去。」


    耿仲奕当然听得出他话中有话，笑了笑，故意略过这个话题，「夫人近来好不好？」


    「托你的福，身体状况改善很多。」叶琪月展露亲切笑容。


    「仲奕难得来，就留下来住几天。」女儿们就要从日本回来，刚好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当年耿仲奕对他们有救命之恩，林氏夫妇对他怀着感恩之情，再加上他年轻有为、家世背景雄厚，一直以来林承均很希望小女儿能嫁给他，来个亲上加亲。


    不过在听闻捷森与可欣相互意爱，林承均气归气还是成全他们，便将介绍的对象改成大女儿。


    忆及大女儿与一名陌生男子同住一晚，林承均怒火又起，唉！为什么两个乖巧女儿一离家就全变了样，难道真如妻子所说，是他管教太严


    厉？


    不管这么多了，难得能见到耿仲奕，林承均说什么也要把握机会牵红线。


    耿仲奕微笑婉拒，「行程排得满满，你的好意只能心领。」


    「至少住一晚。」他打定主意要让他们见面，相信他一定会喜欢千筑。


    「你别太客气。对了，最近……」耿仲奕巧妙转移话题。


    在林氏夫妇热情招待下，他渡过一个充满欢笑的下午，同时也对母亲们有个交代。


    其实看似单纯的聚会，背后却暗藏着无奈，母亲们还是担心风少昊是个gay，知道他居住的全是行遍天下的旅馆，于是想利用关系请林承均为他安排艳遇。


    耿仲奕当然不可能陪着母亲们胡闹，安排聚会是为了叙旧，顺便做做样子敷衍，至于风少昊的事一个字也没提。


    傍晚耿仲奕坚持要离去，林承均卯足劲还是留不住，突然，他拍了下额头，笑自己胡涂，然后拉着他到书房。


    「她们才是你的女儿？」耿仲奕看着照片上的美女感到意外，印象中林家千金丑得可怕。


    「是的，为了保护她们所以故意丑化，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竟然胡涂忘了告诉你真相。」


    耿仲奕佯装不懂他的用立息，「没关系，你没有告知我的义务。」


    林承均终究忍不住直话直说，「当然要让你知道，我就坦白说了吧！我希望能有你这个好女婿，千筑明天就会回来，你就见见她好吗？」


    「我相信千筑会是个好女孩，不过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耿仲奕不被美色打动，将照片还给他。


    「都还没有见面，说这些都太早。」林承均信心满满。


    他摇头笑道：「我们算是忘年之交，我不并认为岳父女婿的关系会比较好，还有我的心定不下来，要是伤害千筑，那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仲奕……」


    知道林承均还不死心，他使出老招数转移注意力，结果发现了不得了的事，「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资料？」


    不妙，侦探事务所调查的资料忘了收拾好，「呃……」林承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风少昊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基于这一点，你有必要给个解释。」


    林承均感到意外，拿起资料再翻阅一次，「可是侦探社给的资料……」


    「你这钱是白花了。少昊不爱被打扰，行事神秘低调，你是查不出什么的。」耿仲奕把话题又兜回来，「为什么调查他？」


    「这这……唉！千筑去日本旅游跟个陌生男人走得很近，我担心对方心怀不轨。」知道无法再隐瞒，林承均干脆直说。


    「少昊会心怀不轨？哈哈！我敢笃定是千筑小姐主动接近他。」他太了解兄弟闷葫芦的个性。


    事实被道出，林承均老脸不知往哪里搁，「千筑是活泼了点，不过她很乖巧，绝不会胡来。」


    耿仲奕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到底走得多近？让你这么紧张。」


    「这件事你别问。」林承均面有难色，无法启口。


    「拥抱、接吻？还是上……」


    再说下去会毁了林千筑的名声，林承均急急阻止，「只是单纯同住一间房，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同住一间房？！」耿仲奕极为震惊。少昊那家伙开窍了？


    愈描愈黑，林承均气自己口拙，「呃……他们并不适合，只是普通的朋友罢了。」


    他的反应让耿仲奕很纳闷，「你不是想要个好女婿吗？少昊绝对是个很好的人选。」


    林承均赶紧找藉口，「现在时代不同，年轻人的爱情婚姻我恐怕是管不着了，一切就随缘吧！」


    见他的表情，耿仲奕知道这不是真正原因，于是下饵诱导，「相信你知道我们家族财力有多雄厚。」


    「这我当然明白。」


    耿仲奕看见他心动了，佯装苦丧着脸，「不知你熟不熟悉电玩界？幻云科技是世界级的电玩大老，少昊持有其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且他善于投资理财，名下产业非常可观。」


    「幻云科技最大的股东！真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啊。」林承均极为惊讶。唉！只可惜风少昊竟然是个gay。


    「是的，撇开家世财力不谈，他的品性良好、才华卓越，是个难得的好男人。」绝不是老王卖瓜，耿仲奕敢保证像他这样的男人很稀有了。


    「可是……」


    「请直话直说，你到底顾虑些什么？」耿仲奕眯起眼，直截了当的问。


    难得有女人可以如此接近少昊，说什么也要替他排除万难，让他的感情路宽广又平顺。


    林承均应酬笑道！「这千筑怎么高攀得起？」


    「这真是你的理由？」


    压迫感袭来，林承均冷汗潸潸，只好招了，「传闻风少昊是个gay。」


    「哈哈哈……你以为少昊男女通吃？」真够爆笑，少昊不但成了gay，还被当成双性恋者。


    「难道情报又错了？」


    「错得彻底！」耿中奕搭上他的肩膀，「安心，我以人格保证少昊会是个优质女婿，我们合作吧……」


    这件事他管定了，除非是风少昊不要林千筑，否则林家大小姐注定会是少昊的女人。


    在林承均最新命令下，骧捷森与林可欣飞往旧金山的机位取消，他们将继续巡视旅馆任务。


    至于林千筑必须独自在两个月内巡视旧金山、洛衫矶、巴西里约热内卢、伦敦……台湾等等所在地的二十家旅馆，这是惩罚，任务未完成绝不能返家。


    「路上要小心，随时保持联络，我一定会立刻支援你。」林可欣前来送行，不断叮咛老姊要保重。


    「会的。」林千筑心不在焉，直盯着行程表瞧，这行程有点熟耶。


    「姊，你看前面。」


    「少昊？」林千筑抬头就见到风少昊走进候机室。


    他也要离开东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啊？


    林千筑想了很久，记忆隐约浮现，当时她不断在想这位客人来旧金山时，一定要偷偷去看他的真面目！


    啊！风少昊第二个旅行地点是旧金山，顿时林千筑郁闷心情全消散，不再怪他很冷漠，「呵，好巧喔。」


    「你们还真有缘，说不定他就是你未来的伴侣。」


    想法被说出，林千筑笑得腼腆，「希望如此，可是他不好接近。」


    「难得遇见心动男人，千万别轻易放弃，必要时使出美人计。」


    「呃？」妹妹所指的美人计特别辣，林千筑羞红脸，转移话题，「你帮我调查一件事……」


    林可欣忍着笑，「好，我一定会把他的行程表调查清楚。」


    她可以想像姊姊看到风少昊旅游行程表时会有多开心了，嘿！他们的行程一模一样啦，这是父亲刻意安排，显然同意他们交往，只是林可欣不明白父亲为何改变主意，而且还是以不动声色的方式撮合。


    怪了，父亲行事一向强硬，这回竟采取低姿态迎合，到底为什么？难不成风少昊非泛泛之辈吗？


    「我过去打招呼。」林千筑望着他冷俊脸庞，忍不住想接近他。


    「加油！积极一点，看准时机把他压下去就对了啦。」


    「你别胡说。」真惊人，老妹的作风比她大胆数倍，林千筑急急离去。


    骧捷森一来就见到林可欣笑得淫媚，「乱出主意。」


    「哈……这样比较有效率嘛。」林可欣低语悄悄问：「你真不知道爹地为什么改变主意吗？」


    「你担心自己的事吧，想一想该如何成为顶尖经营者。」骧捷森故意忽略她的问题。


    「呵，这容易，嫁给你就好了……」


    林千筑隐约听见他们谈笑声，心里好羡慕，加油，勇于追求，你的幸福也会到来。经过不断打气，当她来到风少昊面前，已恢复朝气，娇颜满是甜美笑容，「嗨！」


    风少昊立刻收起笔记本，「早。」


    「这么神秘，那笔记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愈来愈好奇了。


    「只是旅游札记。」


    「有没有写到我？」她眼里写满期盼，就算他只写了自己的名字，那也足以让她开心了。


    风少昊发现自己掌心在冒汗。


    紧张心虚？怎么会，这札记本确实是记录着旅游滴点，只不过碰巧有她的名字罢了。


    他又沉默了，林千筑眼看登机时间快到了，得把握与他交谈的时间，「没有醋可以喝的早餐有什么不同？」


    「你打算把醋还给我？」习惯是可怕的瘾，风少昊渡过不好的早餐时间，直到现在还觉得胃部混浊。


    「它这么好喝，我才不还，你吃早餐的时候有没有偷骂我啊？」她瞅着他瞧。


    在札记本写她贪喝算不算？很难回答的问题，他直接忽略起身离开，「该登机。」


    林千筑来不及捉摸他的表情，飞快拿起行李跟着他的脚步。没关系，我就不信你是万年冰山，一定有办法融化你的心。


    同在头等舱，他们的座位还是有段距离，她只能见到他的侧面，唉，为什么没办法换位子啊？


    她只能静静看着他，发现他的桃花还不少，空姐主动为他服务的次数好多，不过风少昊冰冷眼神很绝，扼杀不少芳心，很快的没有人敢再主动接近他。


    呵，心情安稳，林千筑沉睡入梦乡。


    林承均为了掩饰牵红线的动机，当林千筑回到旧金山时，派给她不少事情，让她忙得团团转，真像在处罚她。


    至于风少昊这号人物，老人家还是有些不安心，曾私下偷偷瞧他的真面目，确定他真是一表人才、气势非凡，才放心离去。


    夜里，林千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房里，爹地真狠心，竟把她一人当两人用，害她一整天见不到心上人，苦啊。


    林千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现在去找风少昊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或者该烦恼会被他拒绝在门外？


    好想知道他今天都到哪里玩，真可惜没有机会当他的导游，林千筑觉得郁闷，起身为自己倒一杯梅子醋。


    嘻！细闻梅香味，隐约感觉到他就在身边，咦？林千筑放下杯子，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信封袋，内容是风少昊的行程表。


    「啊啊？」林千筑反覆看了好多次，生怕弄错了，立即拨越洋电话给妹妹再确认一次。


    「shit！早不打晚不打，为什么选这时候？你最好有重要的事！」电话响不停，林可欣被迫不得不接，气语非常火爆。


    「是我啦，你托人送来的资料有没有弄错？」


    「没错，你跟风少昊的行程表是一样的，你很迷糊耶，不就是你帮他订旅馆的吗？嗟！我没空跟你说话，别再打来了，否则我连你也骂。」林可欣劈哩啪啦一口气说完就丢掉电话。


    「搞什么啊？」林千筑很无辜的看着电话，她是迷糊没错，但老妹也犯不着这么凶，该不会是跟骧捷森吵架了吧？


    「啊啊……快一点，再快一点……就是这样，森我好爱你……」


    啪啦！林千筑的手机掉落在地，妹妹也未免太火辣了吧，厚，不管她了，立刻切掉电话，开心的拿着行程表看了一次又一次。


    这浓得化不开的缘份，让林千筑的心情无法平静，忍不住奔往心上人的身边，看他一眼就好，说句晚安就好。


    风少昊坐在电脑前望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发呆，他正在审核幻云科技的财务损益、股票投资等等报表。


    当年夏靖阳故意为难，要他负起理财重任，想趁机整倒他，意外的，风少昊理财能力可比精算师，分析不确定因素，避开风险，为幻云科技开创最佳理财道路。


    风少昊向来认真，即使面对讨厌数字，一样能把事情做到最好，偏偏他今晚很不对劲，不，该说这两天的生活乱七八糟，做事没效率、旅游不专心。


    他到底怎么回事？


    电铃声响起，风少昊眼睛闪亮，可以预料来人会是仙蒂，在她流鼻血、流口水之后，不知又将会有什么搞笑表情？


    林千筑等了一会仍不见他开门有些失望，依在房门按下第二次钤声，门房突然开启，她的重心不稳因此跌进宽广怀里。


    迅即的，风少昊将她推离，还因此退离她三步之远，「有事？」


    林千筑脸蛋还漾着晕红，悄悄打量他穿睡衣的模样，一饱眼福后才缓缓开口，「很巧呢，我巡视旅馆的路线，跟你的行程一模一样，呵，我们又可以一起旅行了。」


    他表情掠过一丝惊讶，「然后？」


    「下一个地点是洛杉矶，你先告诉我是要去哪里玩？工作之余我一定会赶过去的。」


    「你不会有兴趣。」他并不认为她会喜欢逛电玩展。


    「为什么？你至少说说看嘛。」林千筑撒娇央求，柔柔声音就像绵绵糖丝。


    「到国际会议中心。」


    她愣了一下，朗笑说道：「参观e3电玩展吗？真是太好了。」


    「你喜欢？」他有些怀疑，认为仙蒂只会逛街购物。


    「我期待e3电玩展很久了，据说分成五大展览馆，电玩界龙头幻云科技是在knentia馆展出，几乎占满了馆内面积……」夜深人静，林千筑兴奋笑声格外响亮。


    「安静点。」


    「一想到我最爱的独孤傲就没办法控制情绪，不知道幻云科技会不会透露幻境武界最新消息？」她的眼睛如星闪耀，像个期待玩乐的孩子。


    「你喜欢幻境武界？」答案很明显，风少昊听她喊过两次独孤傲，原以为她的发音不标准，没想到是热爱电玩。


    「嗯嗯，这款游戏玩了千万次都不腻，尤其独孤傲让我爱极了。」林千筑言语里充满少女情怀。


    故事里独孤傲冷血无情，只是个配角，唯有网路虚拟实境版，故事由玩家操控才可能让他成为主角，不过在第五代未上市之前他仍不起眼。


    风少昊不懂，「为什么喜欢他？」


    林千筑的笑容更多了，「其实啊，该说故事剧情将他雕塑太好，也许我喜欢的是创造他的人，如果有机会真想见作者一面呢。」


    「很少人会在意到配角。」风少昊心里某一角落微微发烫。


    林千筑皱了皱鼻子，一点也不认同他的话，「谁说的！他很抢眼、酷到不行。」


    「真的？」风少昊认为无法融入人群的独孤傲，对众人而言只是无形空气，没想到会有个她爱恋着。


    「当然！我一直觉得他是真实人物，我曾经幻想能透过虚拟实境版找到他呢。」她有点激动了。


    曾经？突然失落感涌进他的心里，「现在？」


    这个问题问到林千筑心坎里了，凝望着他，脸蛋染上嫣红，咋了咋小舌笑道：「我已经找到独孤傲了，就是你。」


    风少昊忆起她说的梦话，原来她对自己是如此认真，混厚嗓音变得沙哑，「为什么？」


    「你跟他好像，不！该说他跟你好像。」她摇头笑了笑，屈膝坐在地毯上，藉此躲过他的视线。


    风少昊见她坐在地上，察觉她似乎很累，「回去休息。」


    「第一次见到你目光再也移不开，不论你走得多快，放眼望去你是人群最显眼的一个，让所有的人都失色。」


    「你的声音像早晨微风吹得凉凉，听来舒服极了。」林千筑满腔爱意不断涌出，停止不了想说爱他的话语。


    「最迷恋你认真性格，我怕错失你这么正直的人，硬是厚着脸皮跟着、一直吵你，无非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呵，跟你比起来我好渺小……」她声音愈来愈微弱，最后静默了。


    「仙蒂？」风少昊陪着她伫立许久，见她不断点头打盹，才蹲下探视。


    她已睡得香甜，芙蓉脸蛋漾着笑颜，小梨涡跟着若隐若现，他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描绘。


    柔柔触感就像朵朵花儿落入心湖，圈圈涟漪不断往外扩散，首次，他意识到心湖因她而不再平静。


    情感沉寂多年就是为了等仙蒂出现吗？不懂爱的他又该如何面对她给予的热情？


    可惜负责运转感情的磁轮只动了一格，风少昊深思许久只想得出一切「顺其自然」，也许在旁人的眼中他什么也没改变，但对他而言是前进一大步，终于肯开启追寻爱情的门。


    风少昊轻轻将她抱起，到柜台询问她的寝房，送她回柔软床铺里。


    「别再滚下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