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去几天，冬净的工作一直是处理工作室里的一些琐事，从来不需要她出门。


    就算是高泰石跟客户约了碰面，也都是他单独前往。


    但是今天，高泰石在结束一通电话后要求她一道出门，叫她不免感到意外。


    只是老板都这么说了，身为员工的她哪里还有异议的道理，简单的收拾好皮包便跟他一道出门。


    一路上冬净也没有多想，直到车子开到之前任职的公司。


    “要来这里?”


    明知道她的意外，停好车的高泰石只表示，“下车吧!”


    冬净只能诧异的跟着他一道下车走进之前的公司。


    柜台人员一听到高泰石表明身分，随即客气地请他们搭电梯上楼。


    电梯里，冬净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高泰石，他应该还记得这里是她之前任职的公司才对，不明白他为什么带她过来。


    还是说他是因为觉得自己比较熟悉这里，所以才带她一道过来?


    不等冬净想明白，电梯门已经开启，外头等待的秘书立刻客气地上前带领他们。


    虽然说冬净之前是在这里任职没错，但是这层楼她还是头一次上来，毕竟她之前只是个小小的约聘雇员。


    见到秘书领着两人来到总经理室，她心中更感诧异，尤其是见到总经理亲自迎上前来。


    “欢迎、欢迎。”


    这段日子冬净依稀察觉到高泰石在这行的名气很大，但是直到这会见到总经理对他的礼遇，才终于有了深刻的体认。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只是坐在高泰石身旁听他们谈论要合作的案子，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


    直到稍后，总经理找了几个部门王管上来。


    见到之前上司定进来时，冬净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拘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你在这里做什么?”脱口而出的问话引来了在场人士的注意。


    冬净面对之前上司的问题，一时拿捏不定该以何种情绪来面对他。


    倒是在场的总经理开了口，“郭部长也认识孙小姐?”以为可以藉此拉近跟高泰石间的关系。


    突然被问到的郭典范顿时哑口，表情显得有些心虚。


    就在旁人对现场气氛感到纳闷时，高泰石突然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向冬净确认，“他就是你之前的上司?”


    她顿时感到为难，没想到他会当众问出来。


    总经理一听，跟其他几个部门主管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孙小姐之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只有郭典范，脸上掩不住忧虑的神情。


    冬净则是回答得有些犹豫，“对……”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高泰石的案子。


    哪里知道高泰石不能明白她的心意，突然转向总经理表示，“抱歉，看来合作的案子必须再考虑。”


    突如其来的宣布让在场众人都感到意外，郭典范的一张睑更是垮了下来。


    不明就里的总经理心急道：“高先生，不是谈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高泰石义正词严说：“如果公司里的主管只知道压榨底下的员工，窃取下属的功劳，这样的公司我没有办法安心合作。”


    郭典范一张脸顿时褪了血色，在场其他人则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高先生怎么会这么说?”


    高泰石直接点名，“郭部长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包括总经理在内，其他王管的视线也全转向郭典范。


    只有冬净心急地望向高泰石，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工作。


    “其实－”


    “抱歉，那我们先走了。”高泰石打断冬净未出口的话，向对方告辞，跟着回头要求她，“走吧!”


    见高泰石带头离开，冬净纵然想说什么也只能连忙跟上他。


    总经理虽然还想留高泰石，却没能让他重新考虑。


    可想而知的，两人离开后郭典范的下场肯定不会好过。


    同样心里不好过的还有冬净，跟着高泰石一块走出宝升建设的她心急地想要劝他改变主意。


    “其实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她真的不希望他因为自己之前的事影响了原本该谈成的合作案。


    “上车吧!”高泰石像没有听进去似地迳自拉开车门。


    从另一边车门上车的冬净才系好安全带又接着劝说，“刚才你跟总经理不是谈得很愉快?这样突然取消合作要是得罪他们-”


    “那是他们的损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合作案也不会取消。”说到底她难辞其咎。


    见冬净将自己刚才那一席话信以为真，高泰石否认道：“跟你没有关系。”他心里原本就这么打算的。


    她却听不进去，“要是我没有跟你一块过来-”


    “那今天我根本不会来。”


    冬净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不是谈成这个合作案对我并没有差别。”


    她心里仍然无法释怀，“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本意是要为冬净出一口气的高泰石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终于在路旁将车停了下来。


    见他突然将车停到路旁，她还来不及开口追问就听他问起，“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带你过来?”


    一句话问住了冬净，之前她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


    “带你过来就是为了给他教训。”


    “什么?”她意外自己所听到的。


    高泰石看着她，料想她就是再迟钝也应该已经听明白。


    “你是因为这样才故意带我过来?”冬净压根没想到他这么做是为了要替自己出气。


    见她听明白了，他才打算重新发动车子。


    哪里知道冬净非但不感到开心：心里的歉意反而更浓，“所以说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会破坏了你们的合作。”


    高泰石没想到她会得到这样的结论，顿住了要开车的手重申，“我根本就没把这件案子放在心上。”


    “但是影响了你的工作……”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工作?”


    脱口而出的话让冬净不解的看他，高泰石索性决定跟她把话说个明白。


    “我在乎的是你的感受。”


    冬净诧异，不能确定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进一步说出，“就是下山的决定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突然听到他这么说，她除了诧异还是诧异，嘴里头只能本能的复诵，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为了给你一份稳定的工作，将你留在我身边。”高泰石郑重地说出心底的话。


    心下受到震撼，之前她一直想不透，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己担任他的助理。


    如今结果揭晓，她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看冬净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高泰石明白自己的话吓到她了，这非他所愿。


    如今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并不感到后悔，心里更是生起对她的期待。


    见冬净看着自己开不了口，料想她是因为太过意外，他表示，“这些话你不需要感到有压力。”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地应允，“好……”心里头仍然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冬净的这一声好却不是高泰石所期待的，虽然知道不可能马上得到她的回应，心里还是不免感到失望，尽管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没有再说什么，他重新发动车子准备回工作室。


    至于冬净，等她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也错过了回应的时机。


    原本以为回到工作室后高泰石会再提起，但或许是不想再给她压力，他并没有再重提这件事。


    以致接下来的时间，尽管她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无法主动对他开口，在他面前也变得不自在。


    对于冬净的心神不宁高泰石不是看不出来，明白她是因为受到自己那番告白的影响。


    这样的结果多少让他感到失望，却也无意再增加她心里的负担。


    只不过纵使高泰石有意避免增加她的负担，她还是因为自身的不自在而紧张出错。


    终于在下班前，冬净再次不小心翻倒茶水时，高泰石按捺不住对她说道：“你不需要这样。”


    “对不起。”


    他这么说并不是要责备她，只是希望她在自己面前能自在些。


    虽然告白的结果并非如他所期待，却也不希望她因此感到压力，在自己面前变得无措。


    “我不是要你的对不起。”


    “是，对不起。”


    话一出口冬净像是说错什么地连忙捣住嘴巴，看在高泰石眼里是无力又莫可奈阿。


    “算了，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冬净看他这样差点又开口道歉，幸好及时忍住。


    心里头明明对他的告白感到开心，冬净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直以来她都感受得到他对她有一股特别的呵护，也喜欢那种被他呵护的感觉，可她并不确定那是不是爱，直到上回董恰婷又出现，想独占他的强烈感让她明白，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个外表高大、内心温柔的男人了。


    “其实……”


    “你先下班吧!”高泰石打断了她好不容易想要开口的勇气。


    冬净这才发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平常这时候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两个人都是一块回去的。


    “你不回去吗?”她逼自己开口问，为的是希望在回去的路上能有机会谈到稍早的话题。


    高泰石何尝不想跟她一道下班，只是看她因为自己的告白而心神不宁，如果两人又一道回去，担心她无法放松自己。


    于是他说道：“我晚点约了客户。”


    整天高泰石接听电话的冬净怎会不知道他是否跟客户有约，只是他既然这么说，自己也无法拆穿他，心里头不确定他是否因为自己的反应在生气。


    她想开口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启齿，毕竟都已经过了当下的时机。


    最后，冬净只得说道：“那我先下班了。”


    看着她在收拾好东西后离开，高泰石心里不禁后悔，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让两人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


    晚餐桌上少了高泰石的出席，冬净难得跟弟妹一家三口单独用餐。


    这阵子因为高泰石的强硬态度，弟妹两个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弹后确实变得收敛，也习惯在晚餐时间出现。


    其实这些年对于姊姊的辛劳他们不是不清楚，只是父母相继过世后她对他们的过度包容，以及因为要赚钱养家而没有多余的心力放在他们身上，演变成他们予取子求的心态。


    如今因为高泰石的介入，无形中矫正了他们的心态。


    只是两人这会乖乖回来却没有看到高泰石，心里不免感到意外。


    “姊，高大哥没跟你一块回来?”


    突然被问起的冬净支吾的回答，“呃……应该没有。”


    应该没有?这是什么回答?


    “姊不是高大哥的助理吗?”怎么会连老板的行踪也说不清楚。


    冬净一时没能答上话，两人因而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劲。


    先反应过来的孙采玫追问，“姊该不是跟高大哥吵架了?”


    冬净一怔，怀疑他们之间这样可以算是吵架吗?


    “不是，我们没有吵架。”


    “果然是吵架了。”孙采玫以着一副专家的口吻结论道。


    一旁的孙国豪跟着问起，“是为了什么事?”


    虽然这阵子两个人受制于高泰石的胁迫，却也都看得出来他对姊姊的维护，应该没有理由发生争执才对。


    听到他们问起，冬净忍不住紧张地否认，“什么事也没有。”她担心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因为姊姊的表现更加觉得可疑。


    “姊不知道吧?”


    “什么?”冷不防的问话让冬净一时不明就里。


    “你说谎的技巧真的很蹩脚。”根本就全写在脸上了。


    冬净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答腔。


    “看姊这样，我跟哥要是还猜不到，那书也都白念了。”大学生别的不说，恋爱学分可都是专家。


    在弟妹面前冬净像是被一眼看穿，让她顿时更感到不自在，索性选择逃避。


    “我吃饱了，碗盘记得收一收。”


    其实冬净就算不交代这也已经是他们份内的工作－在高泰石同意提高每星期生活费到一干五的情况下。


    也因为这样，冬净的交代更显得刻意，像是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心里也更加好奇她跟高泰石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不想让冬净感到压力，高泰石在外头用过餐后才回来，进门的他只看到孙家弟妹在客厅，并没有看到冬净的身影。


    他虽然感到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倒是一向不特意与他亲近的孙国豪跟孙采玫看到他进门王动跟他打招呼。


    “泰石哥回来了。”刻意更改的称呼像是要拉近跟他的距离。


    虽然注意到他们改了对自己的称呼，高泰石只是点头表示听到，并没有多余的心情跟他们闲聊。


    见他准备要回房间，两人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像列队欢迎似地绕到他身边。


    打算回房换衣服的高泰石看他们这样，多少也猜到他们是有什么目的，即便他此刻没什么心情了解。


    “什么事说吧!”他直截了当的问，没打算跟他们耗太久。


    两人也知道不可能在高泰石面前掩饰得了他们的好奇心，索性开诚布公的问：“泰石哥跟姊是不是有什么事?”


    原来，两人因为打心里头感到好奇，才会在高泰石进门后主动绕到他身旁打转。


    高泰石蹙起眉来，无形中也泄漏出他心里的烦躁。


    虽然早知道他的威严，被他这么直盯着，两人还是忍不住想退缩。


    就在两人要打退堂鼓时，高泰石突然改变心意问起，“你姊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原本高泰石是没打算跟他们讨论与冬净间的事，转念一想又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关于她的想法，所以才会开口问他们。


    孙国豪和孙采玫顿时松了口气，被他严肃的表情盯着也怪吓人的。


    “不是，姊什么也没有说。”


    “是我们猜的，因为姊晚上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早知道她的反应是这样，因为受到自己那一席话的影响，但高泰石听到他们这么说还是不免感到失望，心情跟着低落。


    “是吗?”


    见他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孙国豪放大胆子道：“其实姊很少这样，就算是我们再怎么让她心烦。”语气里多少有着对姊姊的不放心。


    听在高泰石耳里更加确信，自己的那席告白所带给她的压力。


    “比起我们，姊好像更在意泰石哥的事。”


    孙采玫无心的一句引起了高泰石的注意。


    是这样吗?他无法确定。


    “你们这么觉得?”


    没有察觉到他问这话的意思，孙采玫接着道：“当初泰石哥说要搬进来时姊也没有说什么。”


    高泰石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孙国豪接着答腔，“如果是其他人，姊应该会强烈反对吧!”结果当初她只是迟疑。


    今天一天，这话该是高泰石最高兴听到的。


    “是这样?”


    两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让高泰石的语气明显上扬。


    “因为泰石哥那时候也算是个外人。”担心惹到高泰石，孙采玫刻意加了“那个时候”强调。


    也就是说，在她心里并没有拿他当外人看?甚至是……


    “你们以为她那时为什么会同意?”


    “恩?”


    没想到高泰石会突然反过来问他们，孙国豪跟孙采玫一时也答不上来。


    “为什么会让我住进来?”


    面对他的催促，两个人跟着胡乱猜测起来。


    “可能是因为说不出拒绝－”见到高泰石蹙眉忙改口，“是姊的老板应该也有关系。”却让他的眉头更紧，“也应该是因为姊对泰石哥的印象不差，相信你才会同意让你搬进来。”


    听到这里，高泰石原本低落的情绪顿时扫去。


    的确，这些日子来对冬净的认识，知道她对弟妹的重视，如果不是相信他，她是不可能会让他住进来的。


    即使面对她弟妹的强烈抗议，她也选择支持他的决定跟做法，或许在她心里对他其实是有好感。


    这样一想，高泰石的心情不禁更加上扬。


    一旁的孙国豪跟孙采玫看着他心情起伏，不明白他们说了什么。


    “时间也不早了，没什么事就早点睡。”高泰石一扫进门时的阴霾，带着轻快的心情回房。


    客厅里，被留下的两人发现他们说了一堆，却依然没有问出高泰石跟姊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