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为已经和单东阳达成共识，筱月没有想到，下班前突然又被他要求留下来等他，她着实满心不解。


    坐上车后，她忍不住开口探询，「经理不是说不会再带我去拜访客户？」


    单东阳表示，「谁告诉你是去拜访客户？」


    不是拜访客户？「那为什么——」


    「去吃饭。」


    「吃饭？」她傻住了。经理怎么那么爱找她吃饭啊？


    直到稍后坐在餐厅里，餐点也送了上来，筱月还是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他们这样……很像是在约会吧？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少胡思乱想了，自个往脸上贴金……


    尽管看出她满脸的疑虑，单东阳却不急于为她解答，反而欣赏着她困惑的表情。


    筱月在叉了口食物到嘴里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了，「经理……」


    「不是说过要你叫我的名字？」


    「呃，好。」


    「不要只是说好。」他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具体实践。


    「东阳……」


    他露出满意的一笑，「说吧！你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呃，对，我是想问你，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目光直直的叮嘱她，「你以为是为什么？」


    「啊？」反过来被问的筱月一怔。


    「男人约女人吃饭的理由。」


    「呃……」她顿时答不上话，能说，是想跟她约会吗？


    她当然说不出来，下意识地叉了口食物进嘴里，想避开这个问题。却听到他道出一句，「当然是因为喜欢她。」


    「咳！」闻言她差点噎到。


    他体贴地替她递水，「小心一点。」他的告白有这么令她意外吗？


    筱月连忙接过水喝了好几口，镇定自己的喉咙也镇定自己的心绪。


    看她这副模样的单东阳更觉得有趣，女人鲜少能像她这般引起她的注意。


    要不是水杯已经见底，她应该会继续喝下去，他逗着她到：「还要喝吗？」


    「不用了。你刚刚说的……」她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被吓着来得贴切。


    「既然不好中午一块吃饭，就只能在下班后约见面了。」如果不是单东阳一脸正色，筱月肯定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真的是约会哪……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索性低头开始吃东西。


    单东阳也不逼她，从她的反应，他能肯定一件事——她也是喜欢他的。


    一整个晚上，筱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自己心慌得不知道噶该怎么面对他，一接触他的视线就脸红。


    偏偏，他的态度依旧自若，丝毫不因为告白而有所改变，让她相形之下更显得紧张。


    单东阳在用完餐后便送她回家，依照她的要求让她在巷子口下车，反正来日方长，他也不急于相处这片刻——他面对感情，可比对处理公事有耐心多了。


    之前单东阳也曾送她回家，因为担心不良于行的谎言会被识破，筱月都要求在巷子口下车就好。


    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的好是因为同情她的缘故，没有想到真正的理由居然是因为……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光想到单东阳的条件，出色的外表、傲人的家世，还有他的工作能力，这样的他怎么会喜欢上「不良于行」的她？


    而自己对他呢？她不想说谎，如果不喜欢，现在就不用在这边烦恼怀疑了。


    因为沉溺于自己的思绪，筱月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知道听到兄长的声音「在想什么？」她吓了一跳的回过头，「哥！」


    「怎么了？这么紧张！」丁皓泽意外妹妹怎么慌张的表情。


    她不甚自在的岔开话题，「哥刚回来？」


    「刚把车停在巷口。」家里只有一个车位，是老爸在用，他在巷口停车场另外租个车位。


    听到兄长的话，她顿时又紧张起来，「哥有看到什么吗？」担心被兄长发现是单东阳送自己回来。


    「看到什么？」


    闻言，她松了口气的敷衍道：「没什么。」


    丁皓泽觉得妹妹有些奇怪，「你到底怎么了？乖乖的唷！」


    筱月摇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起，「个，你看我这样，会喜欢我吗？」


    「在胡说什么？」


    「就是像我这样啊，哥会喜欢我这样的女生吗？」


    丁皓泽看着妹妹紧张的神情，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喜欢的男生，在谈恋爱了？」


    「不是！」她急急否认。


    「还说不是？」他促狭的看着妹妹，「那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哥先别管，反正你只要告诉我，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生就好。」


    见妹妹似乎对自己缺乏信心，丁皓泽才语带宠溺地表示，「当人会，我妹的条件又不差。」


    怎么会不差？她——


    筱月将左脚一跛，「那这样呢？」


    「什么？」他没能理解她的举动。


    「如果我的脚这样，你还会喜欢吗？」


    他一脸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干么要装成这样？」


    「要是我像这样行动不便，男生还会喜欢吗？」她执意追问。


    他被妹妹的问题搞糊涂了，注意到她脸上疲惫的神情，他才关切的道：「如果压力太大了，就不要做了。」料想她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才会胡思乱想。


    「不是说这个，我是想知道我的脚——」


    「要真的这样，哥回负责把你接好。」丁皓泽打断她的假设。


    筱月要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回答，但见兄长根本没有把自己的问题当真，担心再追问下去会被知道自己干出的蠢事，只得打住。


    压力太大……嗯，这也不无可能哦，搞不好她就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产生幻听。唉，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一整天筱月心虚得根本不着调该如何面对单东阳，她想要接受这段感情，可是每每一想到自己的脚，她又信心全失。


    所幸单东阳对待她的态度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公事公办，让她几乎要产生错觉，昨晚听到的告白是她在作梦。


    直到他要她等他一块下班，她的神经又绷紧起来。


    其实筱月是高兴的，像单东阳这样出色的男人喜欢自己，自己也对他有好感这本该是一段佳话，但那个沉甸甸的谎言，拖垮她的脚步，无法和他再往前。


    吃晚餐时，筱月仍是显得很不自在。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的单东阳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想在感情上给她任何压力。


    饭后他带她到那天的百货公司。


    筱月很意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应该不是那种喜欢逛街的男人。


    他微笑的看着她，「不是因为想逛百货公司没有逛成，还哭得淅沥哗啦。」


    她困窘的想辩解，「才不是！那是因为——」话到嘴边又收口，总不能说是因为没有想到会遇上他，为了要掩饰谎言才会搞得那么狼狈吧？！


    「因为什么？」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她困窘的否认，他也不再逗她，「进去吧！」顺手搂着她的肩膀便进百货公司。


    只是这样轻轻的碰触，筱月就忍不住脸红心跳了，偷抬眼瞥见他态度自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她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将那天的事放在心上，甚至特地带她来，心里盈满感动。


    单东阳正好低过脸来看她，她连忙心虚地移开视线，她这可爱的模样，让他脸上不禁染上笑意。


    可才逃了一会儿，筱月就忍不住苦了一张脸，因为得要佯装不良于行，这样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的逛，反而徒增双腿的疲惫。


    注意到她表情，单东阳问：「不喜欢来这里？」


    「不是。」她否认道，毕竟他特地带她来，她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单东阳还是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她找了个藉口道：「因为想起那天的事，觉得很丢脸。」这话也不尽然是推托之词，毕竟那天的情况是真的很让人难堪。


    他闻言却染上笑容，「那天的事很有趣。」


    她嗔他一眼，「哪里有趣了？」接着又嘀咕道：「丢脸的人又不是你。」


    却听到他回她，「就像现在这样。」


    她蓦地一窘，「走了啦！」佯装转头逛起百货公司。


    一开始筱月并没有注意到，一段路后才发现他虽然搂着她，步伐并没有加快，注意到是他放慢速度在配合她。


    本以为他搂着自己只是想让两人亲密点，可在他刻意带她避开经过的人时才意识到，他其实是在护着她。


    配合自己放慢脚步，搂着她的肩膀小心护着她，贴心的举动她都感受到了。


    然而还来不及沉浸在这样的感动里，她马上注意到，经过的人对他们纷纷投以异样的眼光，彷佛是对两人关系感到难以置信。


    其实就算不看别人意外的表情，她也知道两人看来有多不相称，外表出色的他跟不良于行的自己站在一块，应该是很突兀吧！


    她忍不住怀疑，身旁的他难道都没有察觉到别人不认同的眼神吗？


    单东阳打量着周遭的商品，「喜欢什么告诉我。」


    筱月蹙起眉，按捺不下去的问：「难道你都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他可以再迟钝一点啦！「经过的人看我们的眼光，你都不觉得不舒服吗？」


    「长得出色别人本来就会投以注目礼呀。」


    真是看不出来他对自己的外表那么自恋。她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别人应该都觉得我们很不相配。」


    单东阳却只是淡笑的说：「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然而她就是没办法坦然，「可是——」


    「我喜欢的就是真实的你，根本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铿锵有力的回答敲进筱月的心坎里，让她不禁动容。


    只是忍不住又想，他口中所谓真实的她，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真相大白的那天，他对她的喜欢，还能剩多少？


    就算心里感到矛盾，单东阳的体贴跟照顾，筱月还是感受到了，她将这份感动，深深镌刻在心底。


    知道他喜欢吃酥蓉糕，她特地拿了盒来给他。


    见到递来的酥蓉糕，单东阳却不开心的道：「以后别再这么做。」


    「为什么？」她诧异的问，他之前明明还很喜欢的呀，「你不是喜欢吗？」


    「因为这样所以你才特地去买的？」虽然不希望她太累，但他很高兴她心里有他。


    见到他欣然的表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是，就只是刚好想到才带来的。」


    他心疼的看着她，「以后别再这么做好吗？」


    「为什么？」她不解的问。


    「大嫂跟我说过，这家店生意很好，得大中午的区排队，我不想你太累，这糕饼再好吃也没那必要。」


    筱月这才恍然大悟，内心也涌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觉，「你以为我去排队……」


    单东阳听出语病来，「以为？难道不是吗？」


    她失笑道：「这个酥蓉糕是我家做的。」


    「你家？」他意会过来，原来带这个糕饼对她一点也不会造成困扰后，跟着欣然接受她这份心意。「看来不单是你，就连你们家的糕点也很合我的胃口。」


    筱月意外听到他这么说，觉得他最近在她面前越来越没有上司的样子。


    「那你去跟我奶奶说好了，让你继承店里应该很合适。」


    他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继承店里？」


    她叹了口气，「对，这样奶奶就不会一天到晚逼我要留在家里当酥蓉糕传人。」奶奶到现在还没死心哪！


    「为什么？」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平，他被挑起了兴致。


    她嘟起嘴来愤愤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被录取吗？」


    「不是说想进来公司服务？」


    「那当然是原因之一。」可如果只是因为那样，她一开始就不需要撒下那么大的谎，「都是因为奶奶，一天到晚逼我留在家里继承店里，害得我不快点找到工作不行。」


    冷不防却听到单东阳道：「看来我应该要找个时间按到你家里。」


    「什么？！」筱月吃惊不已，他到家里，自己的谎言不就得被拆穿了吗？


    他真心诚意的说：「要不是因为你奶奶的这份压力，恐怕我也没有办法认识你。」甚至察觉自己在工作上的盲点，有机会修正。


    话题怎么又扯到这边来了？虽然早知道他的心意还是忍不住羞赧，心里真的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她，明明以他的条件就有大把的对象可以挑的说——


    她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喜欢的就是真实的你，根本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如果他知道，自己从头到尾根本就在骗他……


    「怎么了？」单东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筱月看着她，嗫嚅的开口，「如果说……我不是你以为的……」她试着想要向他坦白。


    「什么？」


    「呃……没什么。」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本来呢，她是担心不良于行的谎言被揭穿，现在，她却担心谎言如果被戳破了，他是否会原谅她的欺骗？


    唉，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