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三篇手记
3个月前 作者: 那多
那多手记之来自太古
那多
挖菜窖挖出一“怪物”外有薄膜状如动物大脑
本报讯日前,平房区居民王杰向记者展示了一块白色的像动物大脑一样的物体。它的质感和硬度有些像橡胶,外面覆盖着一层有弹性的薄膜。
据王杰介绍,此物是几天前他的朋友在双城农村挖菜窖时发现的。物体外面有一层有弹性的透明薄膜,物体的下方有两根像根须一样的东西。这个物体的硬度就像橡胶一样,上面的物质像动物的大脑一样排列着。此物长约17厘米,高10余厘米,宽度约10厘米。
2001年6月15日哈尔滨日报
那天我到报社的时候,大约是上午十一点钟。新闻部里空空荡荡,就我一个人。我知道自己来得太早了,一般大家都会在下午到新闻部,三四点钟的时候是最热闹的。只是我待在家里也没事,又没采访安排,就晃到单位来。
我正在专心玩敲砖块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听筒,总机告诉我有个人要找记者,谁都行,是哈尔滨长途。就接到我这里来了。
我说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声音,外地口音。
“你好,请问您是记者吗?”
“是啊。”
“怎么称呼?”
“那多。叶赫那拉氏的那,多少的多。有事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我叫王亮,下周我会出差来上海,我手上有个东西,我想……您是不是有办法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没听明白,他自己的东西,自己却搞不清楚是什么,这算什么意思?
王亮可能知道我搞不明白,说:“你把你们这儿的传真告诉我,我传份东西来,你就清楚了。”
我告诉他传真号,他挂了电话,说待会儿再打过来。
一分钟后,我在传真机旁看到了王亮的传真,那是6月15日哈尔滨日报社会新闻版的传真复印件,内容就是本文开头的那篇报导。
我立刻就明白了王亮所说的“东西”是什么了,应该就是报导里的大脑状怪物。我曾经看到过很多这类报导,但很多是虚假新闻,也有很多是当事人搞错了,还有一小部分从此没了下文,报导中的不明生物就此杳无音讯。没想到,自己可能就有机会看到实物。
当王亮再次打来电话时,交谈起来就方便多了。我了解到王亮是哈尔滨一家名叫“荣杰”的贸易公司的营销部门经理,也是一个对飞碟等超自然现象的爱好者。他花了500块钱从王杰那里买下了这个“怪物”,想送到有关部门好好研究。可是哈尔滨没有合适的地方,所以他想借来上海出差之机,看看上海有没有肯对这个怪物进行研究的机构。
如果王亮不是恰好打到了我们报社寻求帮助,如果那天我不是恰好在报社,如果我不是有梁应物这样一个同学,如果我不知道梁应物的另一重身份,那么接下来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怪异事件就不会发生。
可是这一连串偶然凑到一起,就使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项惊天动地而又诡异万分的事件的促成者及见证人,并且几乎因此危及生命。
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二,我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的候机厅里等候王亮。
与我一起等候的是一名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眼镜的年轻人,他就是我的高中同学梁应物。
梁应物对生物科学有着极大的热情,同时天分极高,从复旦生物化学系毕业就留校当了助教。同时令一般人无法想象的是,由于梁应物出生巨富之家,居然在大学时代就在家里辟出一间房当实验室,其中的设备,就是比起复旦的专业实验室也不逊色,他高兴的时候,可以为一个课题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呆上三天不出来。
而我身为梁应物的好友,更得知了他不为人知的第二重身份:X机构研究员。
所谓X机构到底叫什么名字,梁应物不肯告诉我,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半军事化的秘密机构,专门研究非正常生物现象,所有的研究成果和研究过程一律保密,直接向上汇报。梁应物由于其生物方面的天分,得以进入这个机构。对于这个机构的研究内容,我只能自己想象,梁应物有时对我说,如果把X机构的一些成果公诸于世,必然会引发不安和恐慌,甚至会危及国家安全,所以是绝密的。通常他说到这里就住口,惹得我好奇心发作,心痒难熬。
当然我并不希望梁应物把这个大脑状怪物搞到X机构去研究,那样的话所有的研究结果我就无法得知,王亮就更不会知道。我只要梁应物在自己的实验室研究,同时借助他在X机构里工作的经验,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也许,这会是一个打新闻。当然,也许什么都不是。
王亮将会把那个怪物寄放在我这里,这个好奇心和我一样重的人并不要什么代价,他唯一希望的回报就是如果研究有什么结果,可以告诉他知道。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王亮,他到了。简单地说明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我们很快就见到了王亮。
王亮身材很高,一副威猛的样子,双目黑而有神。他手上拖着一个大的旅行箱,看来那个“怪物”就在箱子里。
我向他介绍了梁应物,当然,我只提了他助教的身份。
王亮礼貌性地与梁应物打了招呼,我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也许在他的想象中,我应该带一个著名的专家来。
我笑了笑,说:“我这位朋友,可是这方面的天才哦,而且,这种研究是需要好奇心和想象力的,也许年轻人会比较合适。”
王亮以爽朗的大笑表示他同意我的意见,看来他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我们驱车直奔梁应物的家,那是曲阳小区的一处多层住宅楼,梁应物在三楼买了相邻的两套二室一厅的房子,打通合二为一,新搬没多久,我也是第一次去。
我本来想,梁应物这小子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果然奢侈。到了才知道,他居然把其中的一套二室一厅能敲掉的墙全部敲掉,成了一个面积达八十平方的实验室。而不知道梁应物有家庭实验室的王亮更是看呆了眼,摸着那一台台的仪器喃喃自语。看来这方面他远比我识货,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这下子他对梁应物充满了信任,脸上像要放出光来,“喀嚓”一声,手脚麻利地把旅行箱打开。
旅行箱内除了所有生活用品外,更醒目地放置着一个小木箱。王亮把木箱抱到台子上,打开上面的小锁,一个用保鲜膜包着的从未见过的怪异生物出现在了眼前。
这辈子我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生物,身体的形状和鼻涕虫有些相似,是长圆形的,乳白色。上面充满了沟沟壑壑,就像一个脱了壳的大脑,身体下面露出两根长而细的须,估计足有一米多。简单说来,就像是一条放大了的鼻涕虫和人脑的合体,再加上乌贼的须,不过须上没有吸盘。这个东西放在那里,给人的感觉是软呼呼的,好像马上就要塌下来似的。
我用手试探性地隔着薄膜摸了一下,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其实表面像人的皮肤一样覆有一层极薄的透明膜,把那满是皱纹的脑状身体包着,摸上去的感觉很平滑。我又用力按了一下,手指略微下陷,一放松表面又恢复原状,看来弹性很好。
总之,这怎么也不象是人工的产物,而且居王亮说,挖出这怪物的人当时为挖菜窖用专门的挖下去足有五米多深打算罢手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向上竖起的须,又向下挖了一米多,才把这东西完全挖出来,那样深度的土层,至少也有数百年没动过了,就算是人工产物,也绝对是个大新闻。
梁应物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惊异之色,这家伙的涵养工夫比我深的多。我心里忽然一动,想到他在那X机构里不知看到过多少匪夷所思的生物,所以才不会随便就大惊小怪的吧。
王亮问梁应物:“你要多少时间?”
梁应物说:“很难说,我想,至少也要一个星期,才可以对这东西的构造有一个概念。如果结构很复杂奇特的话,可能就要更长的多的时间。”
王亮点头,说:“反正,有结果的话,你们就通知我。”
我是和王亮一同离开的,都是往西区去,所以同路。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记得报道里说这东西的硬度和橡胶相仿,只说薄膜比较有弹性,我刚才按了一下,比起橡胶好象还是要软一点。”
王亮赫然一笑。说:“来以前我用水洗了一下,结果就软了一点。”
我点头说:“看这东西的样子,如果活着的时候,多半是水生生物。”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继续下去,我和王亮分道扬镳。接下去的一段时间,我因为一个系列采访,忙的不可开交,其间还去了南京一次,更本没时间关心梁应物那里的进程。当然我也完全不可能料想到,正是水,使这个大脑状怪物起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变化。
去梁应物家一个多星期以后,一个偶然的发现,使我又重新想起这件事,并立刻就赶到了梁应物家里。
那是在单位里,同事问我一个很生僻的字,我不知道,我建议他去翻翻《辞海》,办公室里就有一本。
他找到《辞海》查的时候,我也站在旁边看。他从部首查到这个字的页码,正在翻的时候,我忽然叫停。
在他刚刚飞快翻过去的一页中,我看到了一副让我心里一跳的图。
费了好大工夫我才找到那一页,我笑了。没错,就是那副图,花的简直和那脑状怪物一样,由于印刷简单,这副图只画出了形象,没有画身体上的大脑纹路,但身体的形状及那两条长须是一模一样的。
我看了看他的名字:欧姆巴原虫。当我往下看到词条解释时,我知道错了。
这是一种远古的生物,是地球刚刚开始有生命时再海洋里出现的一种单细胞生物,和三叶虫一样,早已绝种。毫无疑问,这种微型虫小到肉眼看不见,而他背上也决不回有脑状纹路。
然而我还是决定去找梁应物,这个世界奇怪事多的很,说不定这欧姆巴原虫和脑状怪物真有什么关联。更重要的是,我现在非常想知道梁应物的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梁应物在家。我在电话里就问现在情况怎样,他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让我过去再说。
我这个人,把事情忘记的时候可以忘的一干二静,想起来的时候耽搁一会都感到不舒服。一出报社大门我就招了辆的士直奔曲阳而去。
梁应物给我开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两眼通红,嘴里叼了根香烟,头发乱成一团。
我说:“你几天没睡了?”
梁应物头也不回的径自往实验室走去,说:“两天。”
我惊讶的问:“你不用上班了?”
梁应物说:“我请假了,你怎么废话这么多。”手一指,又说,“你不是来看这东西的吗?”
我顺着梁应物的手看去,就见那怪物躺在实验台上,旁边又是试剂又是显微镜,还有一大堆看不懂的仪器,乱七八糟。
我说:“咦,还完整无缺啊,我以为已经被你大卸八块研究了呢。”
梁应物哼了一声,不屑与我这等什么都不懂的人还嘴。
我问:“研究怎么样了,我今天翻《辞海》看到一种和这玩意很象的虫,叫做欧……欧……”
“欧什么欧,是欧姆巴原虫。”
我大吃一惊:“你已经知道了。”
梁应物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说:“废话,你以为这么多天我在干什么。”
我说:“这么说来,这东西真的和那欧姆巴原虫有关?”
梁应物的表情严肃起来,缓缓说:“不是有关,这就是欧姆巴原虫。”
我笑了,说:“别唬我了,欧姆巴原虫才多大啊。”
梁应物望向那怪物,说:“这不是一只欧姆巴原虫,而是不知多少亿万只欧姆巴原虫的合体。”
“珊瑚。”我脱口而出:“你是说,和珊瑚虫一样。”
梁应物点头说:“是和珊瑚有些象,我切了一小块他的触须下来分析,才发现的。那绿豆大小一块东西,里面就聚集了无以记数的欧姆巴原虫,虽然大多已经变形,可我仍然认得出来。”“变形?”我不解。
梁应物说:“就好比一个人少了条腿,或脑袋只剩了一半,但你还是知道这是个人。”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身体不由打了个冷战,说:“可是,珊瑚虫死了变成珊瑚,那珊瑚的形状是千奇白怪,没有定型的,可着欧姆巴原虫为什么死了聚在一起,会形成一个巨型欧姆巴原虫,难道说,他们是故意的?”
梁应物站了起来,在这个巨型欧姆巴原虫前来回度着步,似乎在思考着难以索解的问题。我并没有开口问他,因为现在我自己的思维也一片混乱。
梁应物忽然停下来,开口说:“第一,欧姆巴原虫早已经消失上亿年,从切片分析,这东西形成时间却不长,不会超过百年,甚至可能就是近几年的事,为什么消失的水生物钟会再次出现,而且出现地点在双城郊区的底下。
第二,欧姆巴原虫的构造和珊瑚虫不同,不可能自然聚在一起形成合体,是什么力量使他们彼此吸引。第三,如果是突变所制,那突变源是什么。第四,为什么合体是一只巨型欧姆巴原虫,为什么会出现脑状纹。第五,这些欧姆巴原虫已经死了,应该会逐渐分解,可为什么放到现在一点都没起变化,是什么能量使他们维持现状。”
梁应物说完顿了一顿,又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虽然我不懂生物,但也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说:“你研究了这么久,研究出了这么些没办法回答的问题吗?”
梁应物苦笑说:“这个东西非比寻常,超出我预估太多,我就算见多识广,但这样子的情况,也从未见过。我想,应该把他送上去。”
我楞了一下,这才想到梁应物是指要把他移交X机构,说:“这样子一来,就算有结果也要保密吗,王亮不会愿意的。”
梁应物说:“我可以把大致的结果透露给王亮,不过东西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我说:“那我要和王亮说一声。”
梁应物说:“这个东西有太多不解之谜,科研价值极高,而且,我对它不太了解,连它是否真的死了,都把握不定,所以交给X机构是最好的方案。”
我吃了一惊,说:“你的意思是说,它可能还活着。”
说到这里我心里忽然一动,想起王亮上次和我说的话,一把抓起这只巨型欧姆巴原虫,说:“我有个办法,说不定有些效果。”
我跑到水槽边,打开自来水龙头,来回冲洗着手里这充满了未知的物体。
梁应物说:“你在搞什么?”
我说:“王亮说,用水冲它会变软的。”
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感到手里的物体变软了,不仅软,还有些滑。
我的心怦怦至跳,心里考虑着是不是要把它放下,却忽然觉得手里的物体微微一动,滑出了我的手掌,跌落在水槽里。
我一吓,大叫:“动了,它动了。”
梁应物连忙凑近来,却看见正躺在水槽里被水猛冲的巨型欧姆巴原虫起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变化。
只见在水流的冲刷下,他的身体迅速变小,就象一块肥皂在水里融化,速度却更要快上百倍,等我想起来吧水龙头关掉的时候,水槽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和梁应物面面相觑,遍体生寒。
梁应物猛然转身,拿来一块玻璃片,取了一点水槽里的残水滴在玻璃片上,放到高倍显微镜下。
许久,他抬起头,眼中泛起血丝,哑声对我说:“水里没有欧姆巴原虫,一条也没有了。”
我喃喃道:“是啊,全都被水冲到下水道里去了。”
梁应物摇头说:“你不明白这种生物是没有智力的,运动能力也很弱,如此巨量的欧姆巴原虫理应不可能完全被刚才的水带走。”
我脑子里一团糟,不明白梁应物的意思,问:“那是为什么?”
梁应物一字一句说:“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都是有意识的朝下水道处运动,而且运动能力比以前大大增强。”
我脑子里“翁”的一声,说:“你是说,他是有智慧的。”
梁应物沉默不语,脸色难看之极,半晌才迸出一句:“下水道的废水是通海的,他们原本就该生活在海洋里。”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抓起电话打给王亮。王亮听了事情的的经过,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的确,这件事实在是超乎人类的想象,听到这种事情还能谈笑自如的,怕只有倪匡小说里的卫斯里了。
怪物没了,我想要的大新闻自然也写不出来,现在经历的事虽然离奇,却丝毫没有任何可资证实的新闻事实,当小说写出来还可以,新闻的话,编辑那一关就先通不过。所以这件事,我对报社绝口不提,倒是梁应物就此事写了份报告给X机构。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谁知世事难料。
大约一个月过后,我接到一项出海采访任务。
今年四月,在上海的近海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媒体曾对此做过报导,然而上海人却大多没有从这些报导中看出一丝潜在的威胁。
这件事,就是韩国大勇伦事件。
关于这个事件的详细经过,我想还是引用一段中国新闻网的报导比较清楚。
中新网北京5月24日消息:四月十七日上午,韩国散货船“大勇轮”从日本开往中国宁波途中,在长江口外鸡骨礁附近中国领海海内与从上海开往印度的香港万吨级散货船“大望轮”在浓雾中发生碰撞,“大勇轮”装载的两千吨化学品苯乙烯中有七百零一吨泄漏入海,造成了附近海域和大气的污染。
此事经过调查,被确认为世界上发生的最大一宗苯乙烯泄漏事故。中国有关部门已向肇事人员要求“国家赔偿”,金额高达八百万美元。
由于苯是一种相当难分解的化学成分,而且很易沉淀。“大勇轮”事件发生后,中国方面解决的办法是用围油栏把出事海域漂浮在海面上的苯乙烯聚拢在一起,然后定期喷洒分解剂,目前围起来的范围,有十几平方公里。由于苯那难缠的特性,要完全分解,具最乐观的估计,也要数十年之久。
当时这一事件,我也去采访过,一位参与其事的环保专家对我说,苯乙烯有极强的渗透性,对长江口海域的生态,将造成相当大的危害,而那一带,正好是许多鱼类的产卵区,一年四季都有包括鳗鱼,带鱼在内的大量鱼群,每天海面上都有无数的渔船。所以,很可能会有鱼因此而变异,就是出现二头怪鱼也不足为奇。而人如果吃多了有苯乙烯沉淀的鱼,将会对身体产生危害。
然而见报的文章,这部分内容被删去了,原因是怕市民恐慌。
由于我与海事局的关系不错,所以这次他们透露给我一个独家的新闻线索。那就是原先范围达十几平方公里的苯乙烯,正在急速消失中。一个星期前,已经只剩下三平方公里多一点,而两天前海事局的船再去看的时候,竟已不足两个足球场大。
这简直已经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地步了,世界上苯乙烯泄漏事故并不止这一宗,尽管其它的规模都比这次小,但毫无例外地到目前为止当地都在尽力而缓慢地进行分解工作,从来没有出现过短时间内苯乙烯迅速消失的事件。之所以用“消失”这个词,是因为单靠分解是绝不可能有此效果的。
今天,海事局将再次派船去看情况,除了海事局的人外,还有一位环保专家随行取样检测。然而奇怪的是,这位环保专家却不是海事局或者环保局的,身份十分神秘。海事局负责与我联系的小张悄悄对我说,本来今天不能出海,因为今年第七号台风“菲特”正在急速靠近中,出海会有危险,但这个不知什么来头的环保专家坚持越早去越好,不能等,上面居然也同意了。
小张好心地问我:“这次出海有危险的,你是不是不要去了,等他们回来再采访好了。”
我当然拒绝了,这种采访,不到现场怎么行,我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我游泳不错,掉到海里也能撑到救援来。”
我深吸了口气,问:“你是说,苯乙烯造成了欧姆巴原虫的突变,而欧姆巴原虫以苯乙烯为食物,这就是这次苯乙烯消失的原因?”
梁应物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回来以后我和机构里的一些研究员讨论,结论是变异后的欧姆巴原虫可能已经是一个新物种了,对这个新物种的一切特性,我们一无所知,这太危险了。而我认为这次的苯乙烯消失与此有关,还有一个原因。”
此时目的地已经不远,其他海事局的人都倚着甲板上的护栏眺望前方,他们大概以为我正在采访环保专家,却不知道我们正在谈着多么耸人听闻的事。
“我查了近一段时间全国卫星气象图。‘大勇轮’出事几天后,一个暖湿气流在这里形成,无疑这个气流会含有大量从海面上挥发的苯乙烯。这个暖湿气流一路往北,并在东北大量降雨,其中就包括那场毒雨。”
梁应物看了看天,说:“这次苯乙烯消失的速度非常惊人,所以我们没法等,如果等台风过去,那苯乙烯就会消失殆尽,很可能我就无法找到欧姆巴原虫的踪迹,机构很重视这件事,所以就出面和海事局照会了一下。”
“可是这次去,你又怎能确定一定可以查到那怪物的下落。”
“我有一种预感,我一定会再次碰到它。”
“到了。”我听到有人在喊。
我和梁应物走到船头,放眼望去,前面事一大堆黄黑相间的厚重漂浮物,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我想那就是苯乙烯了,粗略估计一下面积,大约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果然比两天前又缩小了。
“糟糕!”梁应物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问。
“按照前一段时间的吞噬速度,现在的面积绝不会大于一百平方米,怎么会还有那么多,难道说……”
我注意到梁应物用了“吞噬”这个词,不由一愣,转头一看,梁应物的额上竟渗出汗珠,心里也不由惶急起来,忙追问:“吞噬速度减慢怎么了?”
“那说明,那个生物并不是以苯乙烯为食物,很可能,苯乙烯只是在它完全变异完成前需要的物质。”
“你的意思是,它已经完全成长。”
梁应物望着那一滩静静浮在海面上的苯乙烯,说:“恐怕是的。”
这时候,我感到船猛然一倾,忙四下大量,发现巡逻艇正在急速调头,耳边传来惊叫:“台风来了。”
虽然是中午,可是天竟迅速黑下来,只一会儿的工夫,已经黑得如同入夜一般。越来越大的风中隐约传来轰轰的巨响,原先波浪不大的海面动荡起来。我的心脏急速跳动,再看梁应物,一样的面色惨白。
忽然一个绝望的声音大叫:“看……看后面。”
我回头看,心里顿时如同挨了一记重锤,眼前一黑。一道足有十几层楼高的巨浪正在向我们的小艇急速逼近。
我知道这浪要是打上来船非翻不可,可能当场就给船撞死,一拉梁应物,大声说:“跳。”
两个人拉着手跳下船,落进海里,等到抬起头吸气的时候,滔天巨浪已在眼前。
我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被巨浪打进水里,这一次挣扎着上来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
我和梁应物的手仍然紧紧抓在仪器,彼此就像抓了一根救命木头一样不肯放开,然而我不确定我还有力气抓多久。我能听到梁应物重重的喘气声,他的情况绝不会比我好多少。我这才知道我回答小张说我会游泳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游泳又有什么分别,而且也绝不会有什么不要命的救援船来救我们。
又一个巨浪卷来,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还能不能再次浮上来。
然而,当巨浪劈头盖脸地罩在我头上的时候,我惊异地发现我居然没有被这股力卷下水底。
因为我的脚下居然踩到了实物。
巨浪把我们卷出好远,但脚下始终踩到很坚实的东西。
那不是土的感觉。
我和梁应物不约而同地低头看。
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海水的蓝色。
但我双脚确实踩着地,而且,我感觉到我正在上升。
等到巨浪过去,我发现我们竟然已经高出海面。我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有多高,因为放眼望去,尽是那蓝色的物体,天色依然昏暗,穷极目力,竟然望不到透。
梁应物喃喃道:“地球上竟然有……竟然有这么庞大的生物。”
我蹲下去用手摸,感觉滑润,的确非常像生物的表皮。可是,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生物?和它比起来,传说中的大海蟒,章鱼王都成了不值一哂的玩物。
我忽然想起了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此时狂风依然,我和梁应物站不稳,不禁坐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那仿佛无边无际的还蓝色生物竟然像变色龙一样开始改变颜色。
蓝色渐渐淡去,终于变成晶莹的白色,而在那宛如透明的白色下面,我看到了一种如同大脑般的褶皱纹。
“是它!”我和梁应物同时惊呼。
难道这就是完全成长后的欧姆巴?如果能继续称它为欧姆巴的话……原虫这两个字是一定得去掉了。
我注意到脚下那脑状纹并没有因为它体形得巨大而显得粗大,依然如人脑般细、密且深。如果这真是大脑的话,那欧姆巴的智慧岂非难以想象!
我和梁应物坐在这个庞然巨物上,无疑,这个生物正在飞速移动着,因为没多久,我们就脱出了风暴的范围,阳光又开始照射在我得头上,照射在欧姆巴晶莹的背上。
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下陷,手一用力,竟然陷进欧姆巴的背里,放眼望去,原先欧姆巴平滑的白色背部,已经开始下陷扭曲。
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情形,我脱口而出:“它又融化了。”
话音刚落,身体下面一空,我和梁应物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摔下海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我注意到这一带的海水有些浑浊,但很快就恢复清澄的蓝色。
“看。”梁应物手一指。
远远的前方,正驶来一艘油轮。
这件事结束以后,梁应物给X机构写了一份详尽的报告。我看了几眼,里面说到欧姆巴是一种能够通过未知方式随时组合的生物群。分散的时候,可能只是单细胞生物,而组合起来的时候,可以比航空母舰更大上千倍,并且可能又惊人的智慧。而现在这种生物已完全成长,不再需要苯乙烯,至于其以什么为食,则是未知。
梁应物私下告诉我,生物界有很多昆虫,其个体无智慧可言,但群体生活时,却会形成一种群体智慧,使个体分工合作,让种族生存下去,这是千百万年进化的产物。而欧姆巴的智慧和群体智慧很像,只不过要更高级得多。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王亮,他竟然叹息当时自己不在那巡逻艇上,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对我说,欧姆巴把我们救起来是报恩,毕竟当初让它回到大海的是我们。我想这很有可能,而同船的其他人,目前还是失踪人口。
一次化工品泄漏竟然在千里之外造就了这样一种生物,最后又回到发源地完全成长,任何有想象力的人都始料未及。两个星期后别人请我去三甲港海滨浴场游泳,我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想到每一滴海水里都可能存在这欧姆巴,不由得不寒而栗。
还有一件事,当时把我们救上来的油轮,其声纳系统没有探测到前方有任何东西。而梁应物后来又告诉我,当时大气层外的军事监测卫星并没有在这一带发现异常,虽然照理说这么庞大的生物,事不可能逃过这些鹰眼的。这使得机构对他的报告表示怀疑。
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