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猛狗
3个月前 作者: 天下霸唱 御定六壬
我知道自己这个问法太过奇怪,可眼前的景象实在叫人难以理解,所以我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慢慢地朝那两坨黑影靠了过去。
胖子一直跟在我边上,先前被我挡着所以没看见那两人。他见我猫腰,就凑上来向前张望。“嚯?这是怎么搞的,一起闹肚子?”
“我哪儿知道,先靠上去瞧瞧他们再说。”
在距离两人百米的时候,我大力晃动着手电,想试试两人的反应,不料这两位兄弟跟吃了石头、吞了秤砣一样,死死地蹲在原点,没有动弹分毫。这下我可急了,朝胖子使了一个眼色,大喝一声,朝着四眼和书记扑了上去。刚到两人背后,四眼忽然猛地一回头,他的脸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股骇人的惨白。他瞪大了眼睛对我龇牙,神色又急又狠,跟我抢了他的粮票一样。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张口要问话,不料此时书记也猛地一回头,冷不丁地将我一把按倒在地。胖子见我忽然被人撂倒,立刻跳了起来,却听四眼沉声道:“都趴下,别出声,前面有东西!”
我被蒋书记按住了脑袋,左脸贴在泥地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胖子被四眼一喝,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顺势匍匐在地。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书记的手一直在发抖。我挣扎着拍打他的手臂,咳嗽道:“撒手,快撒手。快憋死了。”
书记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急忙松开了钳住我的大手。他一脸惶恐地看着我,然后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闭眼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四眼拍了他一下脑袋,低声道:“小声点,那东西动了!”
这时,胖子已经爬到了我们身边,他挤了挤我,仰头问:“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你们看见什么了?”
四眼没说话,从脚底下抽出一样东西递到我跟前,东西一入手,只觉得圆滚滚的,触觉怪凉。因为手电早就摔没了,就接过来凑到鼻子底下来看,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咳嗽了一声,眯起眼睛仔细一瞧,得,居然是一块儿被踩裂的人类头骨。头骨的下巴部分已经碎裂不全,倒是两个贼洞洞的眼窝在黑夜中显得异常突出。难怪书记会怕成这样,黑灯瞎火的,忽然踩着一颗脑袋,是个人都会害怕。我将东西传给胖子,然后抬头问四眼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摇摇头,环指了一下四周。我跟着一看,这才发现,原先我们注意到的碎石块根本就不是什么山体落石,而是一块块刻满了异域文字的墓碑,这地方根本就是一处荒野坟场!
我说怎么一上来就觉出一股子阴气,敢情我们是一窝耗子落了猫窟,身在坟场后知后觉。胖子看明白手里的东西之后,立马将它甩了出去。这时Shirley杨也跟了上来,她是个细致的人,一见我们都不吱声,立马跟着蹲了下去。
四眼指着前方说:“刚才我们跑快了,一没留神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捡起来一看,是块人骨头。书记被吓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本准备上来拉他,没想到前头的石碑底下忽然蹿出来一样东西,有半米长,跟猫似的,在坟场里窜来窜去。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东西,能用那么快的速度移动,简直连它的影子都追不上。”
因为天黑,又是个大近视。四眼没看清坟堆底下冒出来的是个啥。我们几个又落在后边,他害怕那是猛兽,一时间也不敢大声嚷叫,只知道护住了书记。两人蹲在原地不敢动弹。胖子听完之后嘿了一声:“我当多大的事,坟场子里钻的,多半是山猫、猞猁之类的野生动物,了不起是条黄大仙。不过云南这地方热,估计黄鼠狼待不住。你们等等,我上去看看是哪家的畜生在装神弄鬼。”
我拦住了胖子:“你别麻痹大意,坟场是个阴地方,说不好闹什么幺蛾子呢!我跟你一块儿去,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于是我们两人,一人挑了一杆枪,也不点灯,贴着沿途凌乱的墓碑慢慢地朝四眼所说的那座坟头靠了上去。
因为靠得近,我便顺带看了看碑文上刻的字,无一不是天书一般的异文。在离坟头还有三四米的时候,胖子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侧起耳朵问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我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果真听见了刨土一样的“沙沙”声。我们面前的坟堆不知何时被拱出了一道缺口,不断地有土星子往外翻。
我心说难道是鼹鼠打窝,通错了地方?可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点,连坟头都给翻了,那得多大一只地爬子呀!胖子拉开了枪栓快我一步冲到了坟头顶上。我划开了火机想给他照明,不料胖子猛地一退,差点把我撞翻,火机也掉在了一边。
他连开了数枪,不断地大叫:“我肏,这什么玩意儿!”
我只听见耳边呼呼的枪声,脚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原先落在地上的火机,也不知道烧着了什么东西,燃起了一团火焰,一张又尖又长的狐狸脸一下子扑入我的眼眶。那东西的耳朵极大,身形像狼,拖着一条长长的白尾巴。似乎很怕光,一见火就冲我扑了上来。我一时间被它瞪住,居然像失了魂一样,动不得分毫,眼看钉钩一样的爪子就要抠了眼珠子就在我快要绝望之时,一道黑影从半空中闪过,就听一声“嗷嗷”地惨嚎,那东西居然被扑了出去。不等那白畜生落地,救命的黑影再次扑了上前,又听见一阵撕肉剥皮的吼叫,我浑身一阵,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时不知从何处亮起了灯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坟岗子里传来:“翡翠,吃饱了快回屋。”
咯吱咯吱”的声音还在我耳边萦绕,映着火光,我看见一条巨大的犬科动物背对着我,在啃食刚才被它扑倒的白尾狐。之所以说“犬科”是因为那家伙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快赶上一头成年的马,叫人实在不愿意承认它只是一条普通的狗。Shirley杨等人听见了喊叫,立刻端着枪冲了上来。蒋书记一看见那只庞然大物就“啊”地一声晕倒在地,幸好有四眼拖住他。
胖子原先是想射杀那只突然从坟堆里冲出来的白尾狐,此刻一见这巨犬也知道土枪是奈何不了它的,但依旧全神戒备,摆足了架势。这个时候,先前说话的老人已经从暗处走了上来。老人家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极为普通的长衫,脚上穿着黑布鞋,一手扶着拐杖,一手举着一盏五光十色的琉璃盏。我看他手头的东西眼熟,一下子就联想起香菱的那盏百虫灯。
我看着那老头接近,脱口问道:“您是白眼翁?”
“嗯?”
老头脱下斗笠朝我走来,等他走到近处,我居然觉得此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见过?”老头子抽了抽鼻头,笑道,“我这眼睛不好使,可你这声音我确实听过。”
我这才注意到,这老头空有一双黑漆漆的招子,瞳孔中却没有半点光彩,想来是个盲人。经他一说,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喜道“见过见过。我在江城听过您老讲的书,就在吊脚楼上的酒家里头。”
我说怎么如此眼熟,这老人家不就是江城吊脚楼中的说书人吗?当时我还准备叫林魁代为引荐,后来因为要急着赶路耽误了机遇,想不到现在居然在百里之外的抚仙湖遇上了,实在是莫大的缘分。
“哦?你是江城人?”
老人家兴致勃勃地笑道,“嗯……来的人还真不少,五个。嘿嘿,有一个还是姑娘家。天黑夜凉,你们跑到这个野地方来做什么了?”
他这一笑,那头巨犬一下子蹿了上来,它贴在我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因为刚刚啃食过动物的尸体,它满嘴是血,牙齿上还沾了不少皮肉。我几乎要被扑面而来的腥气熏晕过去。
“你想干吗!”
其余人一见猛犬向我起身而来立刻端起了武器。我心说本来没事,你们这一紧张,气氛立马僵持住了,万一人家小狗不禁吓,一口把我解决了,你们几个可该哭死了。
我清了清嗓子,将来意向老人家说明了一番,并再三提及薛二爷的名号。瞎老头默默地听着,像在盘算着什么,末了他打了个口哨说:“翡翠,回屋去,这几个是客人。”
他一说完,那狗就甩起尾巴转身离去,我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他算是默认自己就是白眼翁这件事了。
“天色不早了,大家有话进屋说去。”
老人家将琉璃盏挂在拐杖上,带着我们几个朝悬崖边上的吊脚楼走去。Shirley杨问我是不是要留一两个人在外头警戒。我说应该没这个必要,刚才他要是想对我们不利,一声令下,那条狗起码能连端两人,何必要引我们进屋去?
四眼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胖子指着晕倒的书记说:“拉倒吧!蒋书记都晕过去了,真要是出点事,咱们还能丢下他跑了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一个破竹楼吗,还能藏了什么妖怪。”
他这一说,我倒想起方才从坟头里刨出来的白尾狐,那畜生还未来得及向我发难,倒成了旁人的腹中美餐,想来死得也挺凄惨。我走到巨犬扑食的地方,想看清白尾狐的真面目,不料地上只剩一摊被开肠破肚的烂皮毛,早就看不清那畜生的原貌。我叹了一口气,转身领着大伙走进了白眼翁的吊脚楼中。
刚一进门,就瞧见屋檐底下停着一头巨犬,它半躺在走道上,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油亮的皮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信号。我们几个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傻站着做啥,翡翠不咬人,你们进来就是了。”
白眼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从巨犬身边跨了过去。
老人家的竹楼比想象中要简陋许多,进了门只看见一张四脚桌和角落里的小床。老人站在桌边,指着桌上的茶水说:“我这长年累月也没个客,你们要喝水自己倒,杯子只有一个。”
说完自顾自地坐到了床沿上。他这屋子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样子,我们五个人一起涌进去之后显得格外拥挤。
“老蒋怎么还没醒,不会是掉魂了吧?”
胖子将蒋书记平放在地上,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书记倒吸了一口大气,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看见我们几个就喊道:“妖怪,有妖怪,大象那么大的妖怪,吓死我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条狗,体重是有那么一点儿超标,不碍事的。”
他惶恐地看了看四周,又见屋外一直抬头的翡翠,一下子跳了起来。胖子笑他胆小,蒋书记不解道:“这是什么品种,哪有这么大的狗?”
“呵呵呵,翡翠是疯狗村出来的独苗苗。这要是搁在当初,也算是犬王啦!”
白眼翁摸了摸山羊胡子,问道,“那个江城的后生,你方才说自己是薛二介绍来的。我这把老骨头与外面的人早就断了往来,你摸上门来,是为了啥事?”
我见老人家开门见山,也就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接从Shirley杨那里讨了装圆形虫的玻璃瓶交到了老人手上:“我们这次是慕名前来,想讨教一点儿东西。这虫子听说是苗地的蛊物,您是养蛊的大行家,是不是能向晚辈们指点一二?”
白眼翁将玻璃瓶接了过去,他拧开了盖子,反手一倒,将那颗圆溜溜的虫子倒了出来放在掌心中。他张开口,我以为要说话,不想老头子居然一仰头,将虫子吞了下去。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蒋书记几乎要再次晕死过去。胖子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大,大,大爷,那东西不能吃,您,您没事吧?”
白眼翁并不答理我们,他迅速地咀嚼起来,嘴里嚼得嘎嘣乱响,跟嗑蚕豆一样,许久才摇头晃脑道:“果真是它,果真是它。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又叫老夫碰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他这口气,似疯带邪,心中打起了边鼓,走上前去试探道:“这么说,您是认得这东西?”
“哼!何止认得,这东西就是被那个浑蛋从老夫手中骗走的!”
白眼翁两眼一瞪,虽是无光,却透出一股慑人的劲头。我一听有戏,急忙追问:“您说的那个浑蛋是什么人?”
不料老头子突然像扎了气的皮球,神色骤然颓废起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双手敲打自己的脑袋:“是我不好,是我作孽,是我不好,是我作孽,都来找我吧,都来找我吧……”
我们都没料到,老头会忽然发起这么一股子神经。胖子咋舌:“是不是吃了虫子,食物中毒?我早说不能乱吃了吧!”
我怕老头把自己的脑袋拍出毛病来,忙上前拉住他。那条叫翡翠的大狗本来在走廊上好好地趴着,它一见主人不对劲,立刻吼了起来。那嗓门儿烈得,恨不得震破了所有人的耳膜。说来也怪,先前我怎么拉也拉不住老头,可翡翠一吼,白眼翁倒慢慢镇定了下来。我们被这主仆二人弄得一惊一乍,都不明白他为何失常。好不容易等白眼翁冷静了下来,我不敢再拿虫子的事刺激他,可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打探神秘人的消息。从白眼翁的表情判断,他对这枚圆形虫那是相当的熟悉,并且很有可能与神秘人有过接触。Shirley杨不愿放弃,她给白老爹倒了一杯水,然后细声道:“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们这次来找您,也是想寻求帮助。不瞒您说,因为这枚圆形虫,我们几个都吃了大亏,还有朋友因此丧命。如果您知道些什么还请指点一二。”
白眼翁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过了很久才说话:“你们要找的人,我晓得。”
我一听这话,精神立刻上来,我半蹲在老人面前,握住他的手:“您还记得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是做什么的?”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白眼翁摇头道,“我年纪太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来过我们村子,是三十年前?四十年前?哎呀呀,我不记得了,哎,我们村子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我和Shirley杨面面相觑,分不清他是真不记得,还是故意卖傻。胖子凑过来说:“看他这一大把年纪,说不定是真痴呆了。他妈的,千辛万苦跑了这么一趟,到头来全白搭了。”
“不应该啊,老头子在江城说书的时候,别提多带劲了。一口气溜了三四段都不带喘气的。怎么一提起过去的事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四眼,你再来看看,是我们在江城遇到的那个说书人吧?”
四眼坐在桌子上,很肯定地点头:“错不了,林魁不是还准备介绍我们认识吗?就是这位老大爷,一点儿也不错。我推测,他过去可能受过什么刺激,要不然刚才怎么说疯就疯。”
胖子叹了一口气:“妈的,好不容易找到人了,还是个半疯子。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撤了?”
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我身上,我原本以为找到了白眼翁就能解决所有的疑问,不料人是找到了,事情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蒋书记见我们都不吭声,好奇道:“怎么,他不是这位杨小姐的外公?”
Shirley杨愣了一下,我怕露馅儿,急忙支吾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如果仔细追究起来还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啊,胖子啊,你带书记出去透透气,给他解释一下。”
胖子立刻揪住蒋书记夺门而出。Shirley杨皱起眉头质问我是不是又编了什么谎话骗人。我说眼下的问题,是如何从白眼翁口中问出神秘人的身份来,至于其他的问题,咱们可以等有空的时候慢慢研究。
“我看这件事比较困难。”
四眼叹了一口气,“刚才的情况大伙都看见了。再追问下去,只怕情况会更糟。”
我看了看白老头,不甘心道:“您真的想不起来,关于圆形虫的事?”
他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最后神秘地将我拉到他边上,悄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都死了。不听我的话,我早就说了,那是湖底下的妖孽。他们不听我的,听那个浑蛋的。都死了,都死了,全都要死……”
我顺势问他那个浑蛋叫什么,白眼翁瞪起了眼睛,摇手说:“张,张,张大仙。张大仙是个骗子,不能听他的,不能听,哈哈哈哈。你们被骗了……”
我再追问下去,他就不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Shirley杨握住老人的手,想要努力使他平静下来。老头子哼唧了一会儿,索性倒头睡了过去,怎么叫都不醒。这下我们都傻了眼,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走吧,守着他也没用,我们去屋子外面透透气。”
我站起身来招呼大家出去商量对策,又将外衣脱下来,盖在老人身上。
“怎么样,问出来什么没有?”
胖子一个人站在竹楼底下。Shirley杨问他书记怎么不见了,胖子得意道:“给他发了一支枪,巡逻去了。”
“就他那个胆子,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去了?”
“嘿,别拿书记不当干部。人家心系群众,一听说我怕黑,立刻请缨要去执行巡逻任务。要不怎么说,好干部都在基层。”
“得了吧你,又拿人家当猴子耍。待会儿再把他吓晕过去,还不是你背?”
我顺势坐在楼梯上,悲愤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革命导师老白同志已经不幸患上了老年痴呆。咱们的计划可能要流产。”
“肏,真傻了?刚才还好好的。”
胖子不信,说要拿出渣滓洞的那一套好好审问白眼翁。
“他过去可能受过刺激,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一碰到某个记忆点就会发病。”
四眼推了推眼镜,“这种精神类的疾病其实很常见,如果治疗得当,康复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我认识几个脑科专家,要是把他带去美国……”
“歇菜吧你,”胖子打断了四眼的话,“咱们回来一趟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再带这么一个神经病老头回去,指不定就闹出人命官司来了。照我的意思,既然他什么都不记得,咱们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趁早抄家伙回月苗寨,狠狠地干他娘的杀狼土司一架再走。”
我说:“你别老想着打击报复的事情。白眼翁虽然半疯半傻,但线索倒是提供了不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
Shirley杨点头:“从他刚才的状态来看,疯狗村里发生的惨剧可能与我们要找的那个神秘人有关。他一看见圆形虫就精神失常,紧接着又提起了村子里死人的事情。可见三十年前疯狗村消失的事情里藏有巨大的隐情。而他口中所说的‘张大仙’就是我们要找的关键人物。只是不知道当年岛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居然使得整个村子都消失了。”
我说:“白眼翁是岛上唯一的幸存者,而杀狼土司又极力想要隐藏他的存在。我看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说不定,土司也是知情者之一。既然白眼翁受了刺激,无法回忆当年的事情,咱们倒是可以杀回月苗寨去,问个清楚。”
“这个主意好。”
胖子举起了双手,“咱不管那个杀千刀的土司是不是知情者,反正我看他就是不顺眼,抓起来先揍一顿再说。”
四眼说:“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别的不谈,人家起码是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我看这事急不得,最好能智取。”
Shirley杨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咱们可以去疯狗村看一看。当年发生的一切,咱们都是听来的,并没有亲眼看到过,至于疯狗村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更是无从知晓。要是能亲自去岛上探一探,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她这个大胆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大伙一致的认同。胖子说:“来都来了,上个岛算什么。索性把老白也带上去,故地重游指不定他能想起来点什么。”
这个提议虽说有点主观主义倾向,可说服性还是颇强的,起码我们几个人听着都挺心动。只是我们此刻无船亦无舟,更别提导航员,想要到达抚仙湖中央的大孤岛,几乎是不可能的臆想。
“来都来了,也不急于一时,这是我们手头唯一的线索,如果就此放弃那就半点主意都没有了,不如就此跟进。”
Shirley杨打定了主意,“现在回江城去联系设备。来回也就一周左右的时间。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得留人下来照顾老白,他现在神志不清也不知道何时才会醒过来。他是整件事情的突破口,轻易马虎不得。”
胖子点头:“何况那个王八土司还在追咱,要是他的人找上老白同志的麻烦,光靠一条大狗也顶不了多大的事。”
最后我们商定,由蒋书记带路,Shirley杨和他去江城联系外援,要船要装备,最好连下水的器械也一并带来以防万一。她临走前说这次要的东西不好准备,可能要联系美国那边请求援助,所以时间会长一点儿,要我们耐心等待。我说八年抗战都熬下来了,这十天半个月的工夫,全当是放假了。我们找到了巡夜的蒋书记,把事情的尾末稍微修饰了一下,告诉他说Shirley老板对抚仙湖地区很有兴趣,准备大力投资,做成一个世界级的旅游项目。现在她要出去联系美国的专家让公司派人过来,实地考察一下,所以要麻烦蒋书记带路先去江城一趟。蒋书记握着盒子枪,万分激动。他握起拳头向我们保证,一定会将Shirley杨顺利带出去。趁着大伙劲头十足,我们将能收集到的干粮和水集中到了一块儿,给他俩打了一个包,并将唯一的照明手电也塞给了他们。
Shirley杨走之前,又去吊脚楼探望了一下白眼翁。她出来之后再三叮嘱我要沉住气,一切行动听指挥,务必等她回来,绝对不能擅自行动。我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又不是孙悟空,上山下海,还能游到岛上去不成。她不无担忧地说:“你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真要是犯起毛病,十辆车都拉不住。”
我说既然你不放心,那我跟你一块儿走就是了。她摇头说人多眼杂,况且胖子是个爆脾气,万一等得久了,心血来潮想去月苗寨闹一闹,必须有个人拦住他。我心说领导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真到了那个份上,我闹得比胖子还凶呢!不过这话不能当面对她讲。我老老实实地向Shirley杨保证,一定管好胖子和四眼,在后援部队未到达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送走了Shirley杨和蒋书记,吊脚楼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我,胖子还有四眼,围着在翡翠边上闲扯淡。
四眼几次想摸摸翡翠那一身光滑的皮毛,都被它那口利牙给吓退了。我说你别老想着占狗的便宜,它要是发起狂来,我们可救不了你。胖子伸手比了比翡翠,感叹道:“嚯,这狗东西吃什么长的,长出这么大的个子。你们瞧瞧,光坐在这里,已经快赶上我们几个了。这东西要是牵到城里去,怪威风的。”
翡翠虽然不知道胖子在说什么,但看我们三个的神情也明白是在夸它。不禁摇起了尾巴,它那条大尾巴,甩起来呼呼生风,要是正面挨上一击恐怕远不止伤筋动骨那么简单。我分析说翡翠应该是白眼翁从疯狗村带出来的。大家纷纷点头,说这样的大家伙,寻常地方是找不到的。四眼说它简直破坏生态平衡。我问他生态平衡是个什么玩意儿。四眼解释说:“自然界的物种之间环环相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孑孓。翡翠的身体条件已经超出了大众对犬类的认识,几乎算得上是一种猛兽。普遍意义上,犬科动物类最具杀伤性的狼在它面前几乎是个小不点。如果不是有人类喂养,以它的体格突然出现在某处山林中,必然会破坏当地的食物链,导致一些优势物种失去原先的地位,甚至可能导致灭绝。”
我将四眼的话想了一遍,觉得颇有道理:“怪不得只有疯狗村能产这种巨型犬,想必是当地的那个,那个生态适合它们。”
“嗨,我们讨论这些个做什么?”
胖子抓了抓脑袋,“咱们是不是该研究点正事,比如给土司找点乐子?”
“王凯旋同志,杨参谋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的,不动百姓一针一线,才半个钟头的时间,你又忘了?”
“那老东西欺人太甚,老实告诉你,当初要不是Shirley杨拦着说走为上策,我他妈早就跟他们干上了,就那帮民兵的素质还想跟我打游击战,我呸。老胡你是知道我的,真要是干起仗来,一个粽子排都拉不住。”
“吹吧吹吧,吹牛不上税。”
我瞧了瞧天色,外头星空高耀,夜色迷人。抚仙湖拍打着堤岸,不时传来有节奏的声响。“咱们走了一天,也该静下心来休整一下了。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工夫,待会咱们轮流守夜,主要负责照看老白。至于外边倒是不用我们操心,有翡翠在,恐怕没有什么东西能接近这座吊脚楼。”
说到这里四眼忽然问我,吊脚楼前的坟场是怎么回事儿。我猜测说,上面刻的都是少数民族文字,看痕迹不像是古物,应该是后人造的。胖子说:“是不是白老头的亲人?疯狗村不是没了吗,,说不定是他给村民们建的衣冠冢。”
我回想起之前那枚头骨,摇头:“不像,既然是衣冠冢,怎么会有尸体。你忘记四眼他们踩的东西了?”
“那可就怪了,你有没有想过老白为什么要住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守着一方孤魂?我觉得其中肯定有秘密。”
我抬起头,放眼望去,凸岭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冢,方圆只有白眼翁这么一户人家。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守墓人,一直候在抚仙湖边上。当年疯狗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只有他一人生还?他又缘何要守着一片荒坟,这地底下埋的又是些什么人?这一切的疑问,此刻都没有人能够给予我们答案。我看了看翡翠,它也歪着脑袋盯着我瞧。我甩了甩头,暂时不愿意去思考这些问题,更不能指望一条不会说话的狗来给我们解答疑问。一切静等Shirley杨带来渡湖的装备之后再作打算。我们三人商定轮流守夜,在吊脚楼中简单铺了一床衣当做床被,我见四眼和胖子纷纷睡去,就点起了火把,想去外头的坟场子里转几圈,调查一下。翡翠原本趴在走道里头,一看我裹起外套要出门,很有灵性地朝我晃起了尾巴。这家伙倒是不怕生,才一会儿的工夫居然就认得我了。它站起身来,几乎要顶到我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睛里头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怎么?想遛遛?”
它龇开了嘴巴,朝我直哈气,像是在对我的提议表示欢迎。我一想也难怪,白眼翁这把年纪了,平日里就算有时间遛狗也走不出多远。翡翠这么大的个头,整天窝在小坟场里是够委屈的。今天正好有空带它四下转转,顺便联络一下感情也好。翡翠身上并无链条或是绳索,它与白眼翁独居山林,想来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根本不需要那种无谓的枷锁。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朝着远处甩了出去,翡翠立刻飞扑而去,树枝尚未落地已经被它一口咬了下去,咔嚓一声碎成了粉末。它似是有些恼火,回头看我。我连蹦带跳从吊脚楼上跑了下来,领着翡翠一路沿着坟头间的空隙遛起了弯。这畜生极通人性,只跟在我左右跑前跑后,也不走远。我一边走一边观察墓碑上的文字,确定是苗族人家无疑。这片坟场占地面积不小,走了半个多钟才渐渐到了尽头。我对翡翠说:“野撒够了,咱们该回去,你主人还病着,万一发起疯来乱跑,那可不好办。”
翡翠呜呜了几声,似乎还没跑够。我只好威胁它说:“再不回去,等白眼翁醒了,我可要告状了。”
翡翠一听这话,耳朵顿时耷拉下来,冲我呼了一声,转身朝吊脚楼方向走去。我暗笑了一下,准备摸摸它的脖子以示安慰。刚一抬手,就见它猛地回过头来,眼睛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我心中一惊: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这狗东西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难道是要在这里啃了我当宵夜?
翡翠露出了尖牙,哼唧了几声,两只前爪猛地一蹬,丢下我飞快地向凸岭底下奔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边追着它往下跑,一边喊它的名字。可翡翠跟疯魔了一般,一个劲地朝山下冲了过去。我撒开了脚丫子一路狂追,差点没背过气去,两条腿的到底是跑不过四只爪的,没多大工夫,翡翠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我浑身冒出了冷汗,心想它要是真这么回归大自然了,我回头该拿什么赔给白眼翁才好。
翡翠甩下我,径直朝着抚仙湖方向跑去,那四只大掌犹如擎天巨柱,别提跑得多欢快。我追得都快喘不上气了。没多会儿工夫,就听见前头传来了人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