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3个月前 作者: 儒勒·凡尔纳
    米歇尔-斯特罗哥夫--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伊凡-奥加烈夫精心策划了这个计划,除非有意外事故,他相信这计划一定会成功。当他让出波尔洽伊亚大门时,此门应是空虚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因此,被围困者的注意力应集中到城的另一部分。埃米尔同意进行牵制。


    在河的右岸,上下两边对伊尔库次克的郊区进行牵制。在这两点进行认真地攻击,而且同时假装企图从河的左边渡河。波尔洽伊亚大门也可能无人守卫。由于在这一边鞑靼人已撤走前哨,更多人会出现在这里攻门。


    这是5号。再过24小时,东西伯利亚的首府会落入埃米尔之手,而且大公也在伊凡-奥加烈夫的控制下。


    白天,安加拉河的军营里出现了不寻常的蚤动。从宫殿的窗口和右边上的房屋看,明显地看见对岸可能在做重要准备。无数鞑靼分遣队在向军营集中,而且不断地加强埃米尔的部队。这些行动是有意欺骗被围的人,以最公开的方式在他们眼前进行着。奥加烈夫向大公公开说他担心在这一边受到攻击。他说他知道这城的上下都会受到猛攻,而且他向大公建议在直接受到更大威胁的两点加强防御。


    按照奥加烈夫的建议,大家进行了一些准备,这些建议是他认为迫切需要考虑的。


    因此,宫里举行了一次军事会议后,便下达了命令:把防守集中在安加拉河的右岸和城的两端,这里有土木工事保护河。


    这正是奥加烈夫所希望的。他并不希望波尔洽伊亚门完全没有防守,但只希望有少量的防守。此外,奥加烈夫打算把重点放在牵制上,而且大公将不得不把他所有的兵力用来抵抗。


    事实上,由奥加烈夫策划的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发生了。这件事对他的计划的完成更有帮助。就算伊尔库次克没有整个受到攻击而只在波尔洽伊亚和河的右岸受到攻击的话,这件事也足以把所有的防守者吸引到奥加烈夫所希望的地方。同时,他的目的是制造一起令人恐惧的灾难,而那恐惧必定压倒被围困者的心。


    很有可能的是,在指定的时间门是无人把守的。对于现在正隐藏在东面密密的森林里的成千上万的鞑靼人来说会是畅通无阻的。


    伊尔库次克的驻军和公民整天都很警觉。在迄今为止不受攻击的几处采取了击退进攻的措施。大公和渥兰佐夫将军察看了哨位,这些地方在他们的命令下加强了力量。瓦西利-费德部队守在城北,但接到命令之后便投入到最危险的地方。安加拉河的右岸受到持枪的守城者的保护。由于这些及时采取的措施,由于伊凡-奥加烈夫的及时的建议,那么有理由希望预料中的袭击将被击退。在那样的情况之下,由于鞑靼人一时土气受挫,无疑几天之内是不会再次尝试进行袭击的。现在大公所指望的部队可能随时会赶到。伊尔库次克是安全还是失守也很悬乎。


    这一天,早上6点20分太阳便升起来了。每日在地平线上勾出一道弧形,11小时之后,即下午5点40分时又落下去。黄昏时光线在夜空中又挣扎了两小时。接下来便是漆黑,空中的云遮住了月光。


    这陰暗有利于伊凡-奥加烈夫的计划。


    几天以来,这刺骨的霜冻已提醒人们西伯利亚让人发抖的冬天的来临,而且在傍晚,霜冻是尤其厉害。布置在安加拉河右岸的士兵们,不得不隐藏起来,没有生火。他们痛苦地忍受着低温。几英尺以下,就是大块的冰顺着水流向下漂。一整天都可见大块大块的冰在两岸之间飞快地漂着。


    大公和官员们认为这是幸运的。


    如果安加拉河的河道连续这样被堵的话,那么过河必定是不可能的。鞑靼人既不能使用木排,也不能用船只。至于他们可从冰上过河的假设,那更是不可能的。这刚冻结的河道无法承受一支攻击队伍的重量。


    这对伊尔库次克的守卫者有利的情况,本该使奥加烈夫感到遗憾。然而他没有那样!


    这个叛徒很清楚鞑靼人不会试着过河,而且至少在那边,这尝试是一种假象。


    大约晚上10点时,令被困者极为惊奇而对他们不利的是察觉到河的状况有所改善。本是不切实际的渡河立刻变得可能了。安加拉河床变得畅通了。一些天来一直漂移的大冰块在水流中消失了,两岸间的空地只有五六十块冰。这些冰块呈现出的结构与平常情况下和经常性地受霜冻影响下的结构不再一样。这些从冰原上撕开的单纯的冰块光滑,并没有很粗糙的冰凌突起来。


    俄军官们把河流情况的这一变化向大公报告。他们认为这一变化可能是由于安加拉河的某一河段狭窄,堵塞物积累在一起形成了障碍。


    大家知道情况确是如此。


    安加拉河道由此为围攻者敞开着。俄国人比以前更有理由提高警惕。


    到半夜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东边的波尔洽伊亚大门远处,一切静悄悄的。密密的森林里没有一点闪光,而是笼罩在地平线处天空中低垂的云层下。


    安加拉河的军营有灯光来回移动,这表明立刻会有一次大的行动。


    在护城坡与安加拉河交汇处上、下一俄里左右的地方,传来沉闷的嗡嗡声,这证明鞑靼人在河边埋伏着,正等着某个信号。


    一小时过去了,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伊尔库次克的教堂就要在早晨2点时敲钟了,围攻者中仍没有任何行动显示他们要开始袭击。


    大公和军官开始怀疑是否弄错了。难道真是鞑靼计划突袭此城吗?以前的夜晚从没如此安静过,总有步枪射击的格格声,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的声音;而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


    大公、渥兰佐夫将军和他们的副官等待着,准备根据情况下命令。


    我们曾说过奥加烈夫在宫中居住,这是一楼的一间大房间,窗户朝侧面的平地开着,可看见河流的全景。


    这屋子里极黑暗。奥加烈夫站在窗边等待着行动的时刻。当然信号只能从他这里发出。一旦信号发出,当大部分的守城者被召集到公开受袭击的地方时,他计划离开此宫,赶到完成自己工作的地方去。


    现在他在黑暗中等待,就像一只准备扑向猎物的野兽。


    2点还差几分时,大公叫人把米歇尔-斯特罗哥夫叫来,这也是他们能叫出伊凡-奥加烈夫的惟一的名字。一个副官走到他的房间,门锁着。他叫着……


    奥加烈夫在窗边一动不动,而且黑暗遮住了他,他小心地不作回答。


    因此,大公得到消息,沙皇的信使此刻不在宫中。


    钟在2点时敲响。现在是鞑靼人约定的且正在等着进行佯攻的时候了。


    伊凡-奥加烈夫打开窗户,站在侧边平地的北角那里。


    他的下面是流淌着的安加拉河水,从破碎的冰块中呼啸而下。奥加烈夫从口袋里拿出火柴,划亮一根,然后点燃放满火药的一堆麻,再扔到河中……


    正是由于伊凡-奥加烈夫的命令才在安加拉河面上倾注了石油。


    在伊尔库次克城以上,在波希卡夫斯克城的郊区与此城之间,河的右岸,有无数的石油矿。奥加烈夫决定利用这可怕的方法把火带到伊尔库次克城。因此他占据了富含可燃液和巨大油库的地方。有必要时只须拆掉一堵墙让油流入河水中。


    这就是在那晚几小时前完成的,这就是载着真正的沙皇信使、娜迪娅和其他逃亡者的木筏在油上漂移的原因。从这巨大的油库的缺口倾泻出来的油,随着地面的倾斜流到河面上,越来越浓,使之随水漂流。


    这就是伊凡-奥加烈夫发起战争的方式!加入到鞑靼人中,像鞑靼人一样与自己的同胞作对!


    那堆麻屑被扔到安加拉河中,顷刻间,好似河里流着的是酒精一样,以闪电般的速度,城的上、下游的河水都在熊熊燃烧。河的两岸窜起了蓝色火焰。一股股的水汽向上卷着升起。仍在漂的几块冰被燃着的液体围住,而且像蜡一样在熔化。水汽带着刺耳的声音升入空中。


    同时,城的南北两边响起枪声。敌人的枪也在乱射。几千名鞑靼人冲来攻击土木工事。岸边木制的房屋也在各面着火。耀眼的火光驱散着夜的黑暗。


    “终于开始了!”伊凡-奥加烈夫说。


    他很有理由为自己庆贺。他计划好的牵制行动是可怕的。伊尔库次克的保卫者们发现他们处于鞑靼人的两面攻击之下以及恐怖的枪炮射击之下。钟声响了,所有的人都跑出来,有的跑向受攻击的地点,其他人冲向着火的房子,似乎有可能整座城不久以后都会被火包围。


    波尔洽伊亚大门几乎是畅通的,只有一个小个子兵留在那里。根据这叛徒的建议,并且为了以后解释此事时不牵扯上他,不牵扯政治仇恨,从那小股的流放犯中选了这小个子兵。


    奥加烈夫也回到房间,现在这房间被安加拉河的火焰照得通明透亮。然后他准备出去。


    但是他刚打开门,一个女人冲进了房间,衣服湿淋淋,头发也凌乱。


    “桑加尔!”奥加烈夫惊吓得大叫起来。他没想到这可能是任何其他的女人而不是那吉普赛人。


    这人不是桑加尔!是娜迪娅!


    当时他们在冰块上漂流,当姑娘看见火顺着水流扩散而发出尖叫时,米歇尔-斯特罗哥夫一把抱住她跳入河水中,而且潜在水下面寻找躲开火焰的地方。当时载着他们两人的冰块离伊尔库次克的第一个码头不到30俄里。


    在水下游了一段时间后,米歇尔带着娜迪娅努力地在码头处找到立足之地。


    米歇尔终于到达旅途的终点!他到了伊尔库次克!


    “到总督府去!”他对娜迪娅说。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了宫殿的人口。安加拉河大火的火焰恬着城墙,但无法使它着火。


    远处岸边的房子已经着火。


    宫殿的大门已敞开,米歇尔和挪迪娅毫无阻拦地进去了。一片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他们,而他们衣服还在滴水。一大群来听命令的军官和一大群执行命令的士兵挤满了一楼的大厅。米歇尔和姑娘被这突然卷来的一大群混乱的人冲散了。


    娜迪娅困惑地从通道跑过去,喊着同伴的名字,并且要人们带她去见大公。


    一间房子的门向她打开,屋子被照得通亮。她走了过去,突然发现自己与那位在依期姆见过面的人正面对面站着。此人在托木斯克也见过。一会儿以后他那邪恶的手将把整个城出卖!


    “伊凡-奥加烈夫!”她喊了一声。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出来,这可耻的人震惊了。如果他的真名让人知道的话,他所有的计划就会受挫。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杀掉这说出名字的人。


    奥加烈夫扑向娜迪娅,但是姑娘手里拿着刀,退到墙边,决定自己保护自己。


    “伊凡-奥加烈夫!”娜迪娅又喊了一声,因为她很清楚如此一个让人痛恨的名字会搬来救兵。


    “啊!住嘴!”这叛徒咬紧牙关说道。


    “伊凡-奥加烈夫!”勇敢的姑娘第三次喊了出来,仇恨使声音格外有力。


    奥加烈夫由于气急败坏而发疯一般,从腰间怞出刀再一次扑向娜迪娅,而且把她逼到房间的角落里。


    她最后的希望失去了,突然这恶棍被突如其来的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举起来摔到地上。


    “米歇尔!”娜迪娅大喊一声。


    这是米歇尔-斯特罗哥夫。


    米歇尔听到了娜迪娅的喊声。顺着她的声音,及时赶到伊凡-奥加烈夫的房间,走进这敞开着的房间。


    “别害怕,娜迪娅,”他说,站在她和奥加烈夫之间。


    “啊!”姑娘喊了一声,“注意,哥哥……这叛徒有武器!他可以看得见……”


    奥加烈夫站起来,认为与这盲人相比,自己有着绝对优势,于是扑向他。


    这盲人用一只手抓住敌人的手臂,夺下他的武器,然后再一次把他猛推到地上。


    奥加烈夫由于愤怒和羞耻,脸色都白了。他记得自己还有一把剑。从剑鞘中怞出剑,进行还击。


    米歇尔-斯特罗哥夫也了解他。


    一个盲人!奥加烈夫只要对付一个盲人!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小比赛!


    在如此不均等的搏斗中,娜迪娅对于威胁着同伴的危险非常害怕。她跑到门口求救!


    “关上门,娜迪娅!”米歇尔说。“不要叫任何人,只把我留在这里!今天沙皇的信使对于这恶棍没有什么可怕的!让他来,只要他敢!我等着他!”


    同时,奥加烈夫重整自己,就像即将扑向猎物的老虎,他没说一个字。他极力地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不让这盲人听见。他的目的就是在对手意识到自己的接近之前袭击他,对他进行致命的一击。这叛徒并不考虑战斗,而是暗杀这位名字已被他盗用的人。


    娜迪娅虽害怕,同时对同伴充满信心,不由自主倾慕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米歇尔的镇静感染了她。米歇尔惟一的武器就是那把西伯利亚小刀。他看不见对手拿着剑,但确实是真的;但是上帝究竟帮助谁呢?他又如何面对这锋利的剑呢?


    伊凡-奥加烈夫焦急地看着他那奇特的对手。他那超人般的镇静似乎也影响了他。理智地说,他觉得自己在如此不均等的战斗中并不占有优势。这盲人的镇静使他愣住了。他在能袭击这盲人的地方站住了……他就一定在这里!……那么是什么阻止他去结束这对手的呢?


    最后,他跳起来把剑朝米歇尔的胸部刺去。一个细微的动作,盲人的刀转向侧面。米歇尔没被碰着,并且冷冷地等着第二次袭击。


    奥加烈夫的额头渗出了汗。他退后一步,然后又跳向前。但是正像第一次一样,这第二次袭击又失败了。这小刀只是简单地挡开了叛徒那无能的剑。


    他在这活的雕像前,由于愤怒和恐惧而发疯。他睁大双眼瞪着盲人。那双眼睛似乎要穿透他的心,虽然看不透也无法看透,在他身有一种可怕的诱惑力。


    奥加烈夫猛地大喊一声。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下。“他看得见!”他大声说,“他看得见!”


    就像一只野兽要退回笼子一样,一步一步,恐惧地,他退到屋子尽头。


    这尊雕刻变活了。这盲人径直朝伊凡-奥加烈夫走去,正在他面前站定。“是的,我看得见!我看见了我用鞭子留在你脸上的疤痕。叛徒,懦夫!我能看见我要杀掉你的地方!保护你自己的狗命吧!我给你一次决斗的机会!我用刀对你的剑!”


    “他能看见!”娜迪娅说。“天啊,这可能吗?”


    奥加烈夫感到自己已经完全崩溃了。但是集合自己所有的勇气,他跳到那并不容易伤到的对手面前。两把刀交织着,但是米歇尔的刀一碰,这西伯利亚猎人的手一挥,那把剑便断了,刺入这可耻的人的心脏,他倒在地上死了。


    同时门被冲开了。大公在官员们的陪同下,出现在门边。


    大公走上前。地上躺着的尸体,他一眼便认出这就是他所相信的沙皇的信使。


    然后他用一种威胁的语气问:“谁杀了他?”


    “是我,”米歇尔回答。


    一个军官用枪指着他的太阳袕,准备射击。


    “你叫什么?”在下令开枪前,大公问道。


    “殿下!”米歇尔回答,“您还是问我躺在您脚下的这人的名字吧!”


    “那个人我认识!他是我弟弟的臣子!他是沙皇信使!”


    “殿下,那个人不是沙皇信使!他是伊凡-奥加烈夫!”


    “伊凡-奥加烈夫!”大公惊叫道。


    “是的,正是卖国贼伊凡!”


    “那么你是谁?”


    “米歇尔-斯特罗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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