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里莱恩斯堡到恩特普赖斯堡

3个月前 作者: 儒勒·凡尔纳
    漂逝的半岛--第五章从里莱恩斯堡到恩特普赖斯堡


    第五章从里莱恩斯堡到恩特普赖斯堡


    初春的好天气来了。山丘上雪未覆盖住的地方已出现了绿色。一些鸟儿、天鹅、松鸡、秃头鹰及其他的候鸟从南方回来了,飞过渐渐变温的天空。杨树、桦树和柳树枝头的嫩芽生机勃勃。这儿,那儿,由融雪形成的大池塘引来了红头鸭,在北美地区其鸭种繁多。海雀、鹱,绒鸭也飞到北方来寻找冷水海域。榛子般大小的小——壮着胆子从洞中出来,用它们的尾巴尖在地上画出各种各样随意的图案。春天使阳光如此爽人,呼吸着、嗅着这春天的气息真让人陶醉!大自然从这长而漆黑的冬眠中醒来,露出了舒心的微笑。这回春的效果在极北地区可能比在其他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更明显。


    然而,还并未完全解冻。华氏温度计上还是41度(摄氏零上5度)。不过夜间的低温,保持了覆雪平原的结冰状态:这是雪橇滑行的有利条件,贾斯珀-霍布森想利用这个积雪全部融化前的冰封季节。


    湖的冰面还未完全破裂。堡垒中的猎手们自一个月以来,一直游猎在广袤的平原上,进行着幸运的旅行,那里的野味已不少了。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对这些男子汉灵巧地使用他们的滑雪鞋大为惊叹。穿上了这些“雪鞋”,他们的速度可与奔驰的骏马相媲美。根据克拉文蒂上尉的劝告,女旅行家也试着穿上了雪鞋练习行走,很快,她在雪地上便滑行得极为灵巧了。


    几天以来,印第安人成伙地来到堡垒,用他们冬季的狩猎品换取手工制品。这个冬季算不上好季节。毛皮不够丰富;紫貂和水貂皮的数量较多,但海狸毛皮、水獭毛皮、猞猁皮、白鼬皮、狐皮很稀少。因此,公司将开发还未受到人类贪婪破坏的北部新地区的确是明智之举。


    4月16日早晨,贾斯珀-霍布森中尉及他的小分队已作好了出发准备。从埃斯克拉夫湖到位于北极圈以外的大熊湖之间的已知地区上,预先画好了路线图。贾斯珀-霍布森应该到达建在湖北端的孔菲当斯堡。小分队的指定给养站是恩特普赖斯堡,它建在西北方200英里的斯努尔小湖边上。按照每天15英里的速度,贾斯珀-霍布森打算在5月初到达那里休整。


    从这里,小分队应走最短的距离到达美洲海岸,然后向着巴瑟斯特角挺进。已说好一年后克拉文蒂上尉派遣一支给养车队去巴瑟斯特角,中尉派出几个人来迎接这个车队,将他们带到新堡垒建立的地方。以这种方式,驻外商行的前途便有了保证,以防各种厄运,中尉和他的同伴这些自愿的流亡者也能与他们的同行保持联系。


    4月16日早晨,套装在侧门前的雪橇就在等待着旅行者了,克拉文蒂上尉集合了小分队的成员,向他们讲了一些热情洋溢的话。他嘱咐他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始终团结一致来对待他们面临的艰险。服从领导是这项忘我与忠诚的事业成功的必需条件。一片乌拉的欢呼声表明了对上尉讲话的态度。告别之后,每个人都坐上了事先指定的雪橇。贾斯珀-霍布森和朗中士走在最前面。波利娜-巴尼特和玛奇紧随其后。玛奇灵巧地使用着末梢带着硬筋皮带的爱斯基摩长鞭。托马斯-布莱克和另一个士兵——加拿大人彼得森组成车队的第三排,由士兵及其妻子们驾驭的其他雪橇依次紧随。若利夫下士和夫人断后。按照贾斯珀-霍布森的命令,每个驾车人都要尽可能保持其应在的位置,并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引起混乱。确实,这些全速前进的雪橇的碰撞可能会引起恶性事故。


    离开里莱恩斯堡时,贾斯珀-霍布森走上了直往西北去的道路。他首先应通过一条连接埃斯克拉夫湖和沃尔姆斯莱湖的宽阔河流。但这条还冻得结结实实的河流在白色的平原上无法分辨。一片雪毯覆盖着整个地区,雪橇在驾车狗的拖引下飞奔在硬硬的雪层上。


    天气很好,但很寒冷。太阳刚刚越过地平线,慢慢地升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阳光被白雪反射,非常明亮却不够温暖。万幸的是,没有一丝风,宁静的空气使寒冷容易忍受。不过,快速行驶中的雪橇带来的寒风,或多或少地使霍布森中尉的同伴感到面孔冷似刀割,他们并不习惯北极气候的严寒。


    “一切顺利,”他对好似保持持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身边的中士说,“旅途开始顺利。天空明媚,气温适宜,雪橇好似特快列车,只要好天气不变,我们的旅行便会非常顺利。您的看法呢,朗中士?”


    “正是您的看法,霍布森中尉。”中士回答,他不会有不同于上司的想法。


    “您也像我一样,”贾斯珀-霍布森又说,“决定要尽可能远地去了解北部地区?”


    “只需您下命令,我的中尉,我服从。”


    “我知道,中士,”贾斯珀-霍布森答道,“我知道只需下命令,您就能完成。愿我们的人都能像您一样理解我们任务的重要性,并一心一意地忠实于公司的利益!啊!朗中士,我能肯定,如果我给您下达办不到的命令……”


    “没有办不到的命令,我的中尉。”


    “什么!如果我命令您去北极!”


    “我就去,中尉。”


    “再从那儿回来!……”贾斯珀-霍布森微笑着补充。


    “我就再回来。”朗中士简短地答道。


    在霍布森中尉和他的中士谈话时,波利娜-巴尼特和玛奇她们也聊了几句,这时一个大坡使雪橇的滑行放慢了速度。这两个勇敢的妇女头戴水獭毛皮软帽,身子裹在厚厚的白熊皮里,眺望着崎岖的道路及天际边勾勒出的高大的雪山影儿。小分队已越过了埃斯克拉夫湖北岸那些山顶上长满怪异枯树的山丘。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平坦坦地展现在眼前。一些鸟儿的鸣叫与飞翔使沉沉的寂静中有了一点儿生气。其中有成群结队向北方迁徙的天鹅,白白的天鹅与白白的积雪混为一片,只有当白天鹅飞翔在淡灰色的天空中时才能看清楚,当它们飞向地面时,便与地面同为一色,最敏锐的眼力也认不出它们。


    “多么让人惊叹的地方!”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常常这样说,“这些北极地区和我们澳大利亚绿油油的平原差别多大啊!你还记得吗,我的好玛奇,在卡奔塔利亚湾岸边我们闷热难挨,你还记得那万里无云无风的酷热天气吗!”


    “我的姑娘,”玛奇答道,“我不像你有记忆的天赋,你能记住你的印象,我呢,总是忘记我的感觉。”


    “怎么,玛奇!”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叫起来,“你忘记了印度和澳大利亚的赤道炎热?你脑子里没有关于我们受罪的记忆,那时,在沙漠上我们缺水,阳光晒得我们火辣辣得疼到骨头里,甚至晚上都不让我们喘口气!”


    “不,波利娜,不。”玛奇裹紧了她的皮衣答道,“不,我全不记得了!我怎么会忆起你所说的痛苦,那种酷热及口渴难耐,而现在我只需把我的手伸到雪橇外便能抓起一把雪?你对我讲起了炎热,而我们现在裹在熊皮里还冻得发僵!你回忆起灼人的阳光,而这四月的阳光甚至都不能化解挂在我们唇上的冰棱!不,我的姑娘,别让我想起某个地方还有酷暑,别对我重复说我曾抱怨热得受不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波利娜-巴尼特不禁笑了。


    “那么,”她补充说,“你很冷吗,我的好玛奇?”


    “当然冷,我的姑娘,我很冷,但这温度并非让我不快。正相反。这种气候应该非常有益健康,我能肯定我在美洲尽头会身强体壮!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是的,玛奇,让人赞叹的地方。可直到现在,我们还未见到一点它蕴藏着的奇观!让我们的旅行直到北冰洋边上,让冬天与其巨大的冰块,其白雪毛皮大衣,其北极风暴,其北极光,其耀眼的星辰,其长达六个月的极夜一起来临吧,那时,你会体会到造物主的创造总是那么的新颖!”


    波利娜-巴尼特有丰富的想象力,她高谈阔论着。在这偏僻的地区,在这无情的气候下,她只想看到最美丽的大自然景象。她旅行家的本能胜过了她本身的理智。从这片偏僻的北极地区,她只想得到北欧萨加不朽的传说中描述过的及抒情诗人们曾在奥西昂①时代传唱过的那种最动人的诗篇。但玛奇比较现实,她既看到了这次北极大陆探险的危险性,也不会无视在零下30度气温下过冬的艰难。


    ①奥西昂是苏格兰传说中的行吟诗人。


    的确,在这严酷的气候下,许多健壮的人都因疲劳、穷困、精神及肉体的折磨而倒下了。贾斯珀-霍布森中尉的使命恐怕不应让他到地球上最高的纬度去。大概他们不需抵达北极点,不会步帕里、罗斯、马克-克吕尔、卡恩、莫尔东的后尘而去。不过,一旦越过了北极圈,考验便几乎大致相同了,并不随着纬度的增加而加大。贾斯珀-霍布森从未想到要越过北纬70度线。也好。不过,别忘了富兰克林和他不幸的伙伴们甚至还未越过北纬68度线就死了,被严寒与饥饿击倒了!


    在若利夫夫妇的雪橇里,他们在谈论其他的事。也许下士在饯行时喝多了,因为,他不同寻常地顶撞着他的小妻子。是的,他顶撞她,这确实是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


    “不,太太,”下士说道,“不!什么也别怕。驾驭一个雪橇不会比驾驭驴车更难,如果我不能驾驭一个狗套雪橇,就让我去见鬼!”


    “我不否认你的灵巧,”若利夫夫人答道。“我只是劝你稍慢一点儿。你现在已在队列前头了,我听到霍布森中尉在叫你返回你的后卫位置。”


    “让他叫吧,太太,让他叫吧!……”


    下士又向他的套车怞了一鞭子,雪橇的速度更快了。


    “小心点,若利夫,”他的小妻子连声叫着,“别这么快!我们在下坡!”


    “下坡!”下士说,“你管这个叫下坡,太太!不过,正相反,这是上坡!”


    “我再一次告诉你这是下坡!”


    “我向你保证这是上坡!看,狗拉得多费力啊!”


    尽管固执者坚持,狗却根本未拉车。相反地,地面坡度极为明显。雪橇以眩目的速度飞驰,现在已超出小分队很远了。若利夫夫妇被震得来回跳动着。由于雪地不平而引起的碰撞越来越厉害。夫妻俩时而摔到右边,时而闪到左边,你挤我撞,剧烈地摇晃着。但下士什么也听不进去,既不听他妻子的劝告,也不理睬霍布森中尉的叫喊。霍布森中尉知道这种疯狂飞奔的危险,他拉紧了自己的套车去追赶冒失鬼,于是整个车队都快速地跟随着他。


    但下士一直在加速!套车的飞速使他陶醉!他指手画脚,他叫着,嚷着,他挥舞着长鞭就像一个极佳的运动员。


    “这鞭子真是出色的工具!”他叫着,“爱斯基摩人使用鞭子的灵巧劲儿真是无与轮比!”


    “不过,你不是爱斯基摩人!”若利夫夫人叫道,她徒劳地试图抓住那个冒失的车手的手臂!


    “我是说,”下士说,“我是说,这些爱斯基摩人能够怞到套车中随意哪一只狗的随意的一个合适的地方。他们甚至能用这鞭梢怞打到狗的耳朵,如果他们觉得合适的话,我来试试……”


    “别试,若利夫,别试!”他的小妻子叫着,吓得心惊肉跳。


    “别怕,我的太太,别怕!我了解自己!正好现在我们右边的第五只狗又犯老毛病了!我来教训它!……”


    不过,大概下士还不够“爱斯基摩化”,他使用那个长长的皮带能超出套车前方四尺远的鞭子也不够拿手,因为,呼啸着的鞭子飞出去,回过来时没掌握好,皮鞭卷到了若利夫自己的脖子上,圆软帽也飞上了天。毫无疑问,没有这顶厚帽子,下士会把自己的耳朵揪下来。


    这时,狗跑向了一边,雪橇翻了个个儿,夫妻俩都摔到了雪地上。幸好,雪层很厚,两夫妇没受什么伤。但是下士是多么难为情啊!他的小妻子以怎样的目光看着他啊!霍布森中尉是怎样的责备他啊!


    扶起雪橇,人们决定今后车子的缠绳,就像家务一样权归若利夫夫人,窘迫的下士只得依从了。于是小分队暂时停留后,又继续前进了。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没发生任何事故,天气始终晴朗,温度一直可以忍受,5月3日,小分队到达了恩特普赖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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