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撒哈拉海

3个月前 作者: 儒勒·凡尔纳
    大海入侵--第四章撒哈拉海


    第四章撒哈拉海


    德沙雷先生对应他之邀到会的人寒喧一番之后,在感谢过法国和突尼斯的军官、职员、达官显贵们荣幸地出席显贵会议之后,发表了如下讲话:


    “先生们,应该承认,由于科学的进步,把历史和传奇混为一谈越来越不可能了。历史终将揭露传奇。传奇属于诗人们的事,而历史属于科学家,每个科学家都拥有自己的拥护者。今天,我不得不把传奇放到想象领域里,并让它回到由科学观察所证明的现实中。”


    新的加贝斯俱乐部大厅很难召集公众,让他们更好地跟随着报告人进入有趣的论证。听众们都是事先得到要进行的方案。因此,他的讲话自一开始就获得了奉承的赞扬声。只有几个夹杂在听众中的土著人似乎持审慎的保留态度。这是因为,事实上,半个世纪以来,杰里德地区定居的或游牧的部落,对德沙雷先生准备研究历史的计划熟视无睹。


    德沙雷先生又说:“我们愿意承认,古人是靠想象生活的人,而历史学家习惯于用他们的见解来说明历史无非是传统。他们从这些纯粹的神话故事中受到启发。


    “先生们,请不要忘记埃罗多特、庞贝牛斯-梅拉和托勒密所讲的。第一位在他的《民族史》中,难道没谈到有个地区一直延伸到特里通河,这条河就注入叫这个名字的小海湾里?……他不是把阿耳戈英雄旅行的故事作为插曲,讲到亚松的小船被风暴推到利比亚,被抛到未发现其西部界线的特里通小海湾以西吗?因此,应该从这个故事得出结论,所谓的小海湾当时是与大海相通的。此外,这就是希拉克斯在其《地中海游记》中关于这个大湖所告诉我们的事:在湖边住着利比亚的各个民族,他们理应占据现在这个咸水湖和盐湖地带,但是这个大湖由于一条狭窄的运河而不再与小沙洲湾连在一起了。


    “在埃罗多特之后,就是庞贝牛斯-梅拉了,几乎在基督纪元之初,他还注意到有这个特里通大湖,即帕拉斯湖,还与小沙洲湾即现在的加贝斯湾相通,由于湖水蒸发导致水位下降而消失。


    “最后,根据托勒密的观点,湖水继续减少,湖水最终固定在四个凹地,形成特里通湖、帕拉斯湖、利比亚湖和托尔图湖,它们就是阿尔及利亚的迈勒吉尔盐湖和拉尔萨盐沼、突尼斯的杰里德和费杰迪盐湖,这些湖往往统称为法拉温咸水湖。


    “先生们,一定要抓住并抛掉,主要是抛弃掉与现代科学和精确性毫不相干的这些古老的传说。不,亚松的船并没被抛越过这个内海,这个内海与小沙洲湾根本就不相通,除非船插上一副像代达罗斯喜欢冒险的儿子伊卡洛斯那样强有力的翅膀,才能飞越海滨这脊状隆起!自19世纪末的观察,勿庸辩驳地证明了,一个覆盖着整个咸水湖和盐湖地带的撒哈拉海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一部分凹地的某些地方的海拔高度有时超过加贝斯海湾高度15至20米,主要是靠海岸最近的一些地方,而这个海,至少在历史上,从来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有550平方公里。


    “可是,先生们,就是把这个海还原到这些盐湖地带和咸水湖地区的原始状态所允许的范围,那么用加贝斯湾之水来造撒哈拉海的计划也是行不通的。


    “因此,这就是由几名既大胆又实际的科学家经过多少次波折而提出的、最终不能实施的计划,这就是我想提请各位回忆的关于撒哈拉海的历史沿革,以及拖了那么多年的徒劳的方案和残酷的挫折。”


    在听众中响起了一阵赞许声,因为报告人用手指着一张挂在讲台墙上的地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边。


    这张地图包括突尼斯部分和阿尔及利亚南部,34度纬线穿过该地区,位于3至5经度之间。那儿画着比斯克拉东南的大片凹地。首先是整个阿尔及利亚的盐湖地带,低于地中海水平面,名称分别为迈勒吉尔盐湖、格兰德盐湖、阿斯鲁杰盐湖以及直至突尼斯边界的其它盐湖。从迈勒吉尔盐湖的边缘开始,是连接小沙洲湾的运河。


    北部展开一片平原,遍布着各个部落,南部是一望无际的沙丘地带。这个地区的主要市、镇都标出确切的位置:加贝斯、拉哈马位于加贝斯湾沿岸,在南部,利马涅、索夫廷、布阿布达拉和贝什亚,位于伸向费杰迪和杰里德之间的舌形地带;塞达达,克里、托泽尔、内夫塔,在杰里德盐沼与盖尔塞盐沼之间;谢比卡位于北部,而比尔克雷比亚位于西部;最后,策里拜安那加、塔希尔拉苏、姆莱耶、法古萨靠近穿越撒哈拉伸向阿尔及利亚盐湖地带西部的的路。


    这样,听众就能在地图上一览无余地看到这些凹地的全貌,在这些凹地中,几乎完全被淹没的拉尔萨和迈勒吉尔,可能会形成一个非洲的新海。


    “但是,”德沙雷又说,“幸运的是,大自然为收集小沙洲湾的水而安排了这些凹地,但这只能在一项艰巨的整平工程之后才能确定。然而,自1872年以后,在一次穿越撒哈拉沙漠的远征中,元老院议员奥朗、波麦尔和罗卡德矿的工程师认为,鉴于盐湖地区的宪法,这项工程不可能实施。在比较有把握的情况下,1874年,第一个提出这个非凡创造思想的参谋部上尉鲁代尔对这项工程重新作了研究。”


    为一个受到多次欢呼而且还将永远受到欢呼的法国军官喝彩的欢呼声响彻大厅各个角落。此外,还应该把这个时期的部长会议主席德夫雷希奈先生、费迪南-德-莱塞普斯先生的名字同这个名字联系起来,不久他们竭力推荐这项规模巨大的工程。


    “先生们,”报告人又开口说,“应该记住的,正是这遥远的日子,这一天是我们对北至奥雷斯山脉、距比斯克拉南30公里的这个地区第一次有了科学的认识。的确,正是在1874年,勇敢的军官对这个内海计划进行研究,为此他想必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但是,他能预见到会出现那么多靠他的能力不能克服的困难吗?不管怎样,我们有责任把他应得到的尊敬还给这位有胆又有科学头脑的人。”


    在这项工程的倡议者作了初步的研究之后,公共工程部就把勘测这一地区的各种科学任务正式交给鲁代尔上尉。经过极其准确的大地测量观测,最终确定杰里德这一地区的高地。


    于是,传说在现实面前大概就消失了:这个地区——有人说从前有个海与小沙洲湾相通——在这种情况下就永远找不到了。另外,这次凹地——有人说从加贝斯脊状隆起部分至阿尔及利亚盐湖地带端点完全被淹没,只能是相对有限的一部分。但是,就老百姓最初认为撒哈拉海不具规模这一点,还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一计划应该放弃。


    “先生们,从原则上说,”德沙雷先生说,“人们似乎相信,这个新海可能延绵15000平方公里。然而,按这个数字,必须截走突尼斯咸水湖5000平方公里的面积,而这块地方的海拔比地中海海拔高。事实上,按照鲁代尔上尉的估计,拉尔萨和迈勒吉尔盐湖地带被淹没的面积应该缩小到8000平方公里,它的海拔高度要比加贝斯湾水面低27米。”


    于是,德沙雷先生用手里拿着的一根棍,在地图上画着,详细地说明他带来的一张全景照片,他能引导着他的听众,穿过古代利比亚的这部分。


    首先,在咸水湖地区,从海滨开始,水位高于海平面,最低处为15.52米,最高处为31.45米,海拔最高处就在加贝斯脊状隆起部附近。向西看,大家只在距海127公里的一个40公里长的拉尔萨盐湖地带的盆地地区,发现最初的巨大凹地。然后,地势在30公里之内上升,直到阿斯鲁杰脊状隆起处,而从这里起50公里之内,地势下降直至迈勒吉尔盐湖地带,在方圆55公里的面积内,大部分地区被淹没。从3.40经度与纬度交叉的地点到加贝斯湾之间肯定有402公里。


    “先生们,”德沙雷先生接着说,“这就是在这个地区进行的大地测量工作。但是,是否这8000平方公里的地区,由于其水位低于海拔高度,就肯定够条件容纳海湾之水,又鉴于土壤的性质,开凿一条227公里长的运河,这不是超过了人类的力量吗?”经过多次探测,鲁代尔就不考虑这件事了。正如当时马克西姆-埃来纳先生在一篇注目的文章中所说的那样,问题并不在于像在苏伊士或巴拿马的石灰质山脉中和在科林斯那样,开凿一条穿越沙漠的运河。这里的土地并不牢固。这就要清理含盐的土层,由于实施排水,土壤对这项工程的需要而言,就足够干的了。在把加贝斯与最初的咸水湖分开的脊状隆起部分,是方圆20公里的地方,铁镐必定要碰到厚30米的石灰质地层。开凿运河的其它部分都是在松软的土壤进行的。


    于是,报告人概要地、精确地回顾了这项巨大工程在鲁代尔及其继承者看来必定产生的益处。首先,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的气候会得到明显改善。在南风的作用下,由新海的水蒸气所形成的云会化为雨,从而使整个地区受益,提高农业效益。此外,突尼斯杰里德和费杰迪的咸水湖沼泽以及阿尔及利亚的撒哈拉和迈勒吉尔现在的盐湖沼泽等凹地,由于保持充沛的水量,而得到净化。有了这些物质条件的改善之后,这块经人的双手改造的地区难道不能取得贸易收益吗?……最后,鲁代尔先生有充分的理由强调这些最后的道理:奥来斯山脉和阿特拉以南就会有新的道路,过往那里的驼队的安全就会有保障;由于有了商船,就会使目前尚不能进入的凹地地区的贸易得到发展;军队在比斯克拉南部登陆确保安宁,并扩大法国在非洲这一地区的影响。


    “然而,”报告人又说,“这个计划虽然进行了认真的研究,虽然一丝不苟地注意到大地测量计算,许多反对者还是要否认这个地区从这项工程中取得的好处。”


    德沙雷先生一个接一个地重复着鲁代尔上尉参加无情的斗争之初时各种报纸文章中提出的论据。


    一开始,有人说,引加贝斯湾之水的运河长度应该到拉尔萨盐沼,然后到迈勒吉尔,也有人说,新海的容量应该是28亿立方米,而凹地是根本装不下的。


    随后,有人认为,撒哈拉海的咸水分逐步渗透过邻近的绿洲,由于一种自然的毛细作用上升到地表土层,就会毁掉大面积椰枣种植园,而这些种植园则是当地的财富。


    而后,还有一些严厉的批评确信,海水永远到不了凹地,水每天在流经运河时就会蒸发掉。然而,在埃及,炎热的日照与撒哈拉的日照不相上下,人们认为大概充不足水的曼扎来斯湖却充满了水,虽然当时运河这一段只有百米。


    接下来,有人来论证造海的不可能性,或至少论证,开凿运河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经验证发现,自加贝斯脊状隆起至最前面的凹地的土壤质地那么柔软,以至测杆有时只靠自身重量就可以向下。


    再接下去,就是对工程的诽谤者提出的最令人气愤的预测:


    极平坦的盐湖畔很快就会变成沼泽,有多少沼泽就有多少瘟疫的温床在这个区域传播疾病。强劲的风不会像计划的炮制者想的那样从南方吹来,而是从北方吹来。由新海蒸气形成的雨水并不落在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的广大农村,而是白白丢在大沙漠茫茫沙原上。


    在宿命论居统治地位的地区和年代里,这些批评是呼唤宿命论思想的出发点,这样的结局,使当时所有生活在突尼斯的人仍然记忆犹新。


    鲁代尔指挥官的方案勾起一些人的想象,也激发起一些人思考的热情。在这些人中,德-来塞普斯先生一直把此事挂在心上,直到开凿巴拿马地峡,才使他放下这件心事。


    所有这一切,对这个地区游牧的或定居的土著人的想象力是有影响的,虽然这种影响相对说来比较小,他们看到整个阿尔及利亚南部处在欧洲人的统治下,看到他们的安全、他们的不义之财、他们的独立的结束。大海的入侵挠乱了他们的平静,数百年的极端统治完蛋了。因此,在部落中引起一种沉闷的蚤动,他们担心触及他们的特权,至少是他们已经到手的特权。


    就在此时,与其说虚弱的鲁代尔上尉被疾病压垮了,不如说被失望压垮了。他梦寐以求的事业被搁置起来,在美国人赎回巴拿马运河几年之后,1904年,一些外国工程师和资本家重新采用鲁代尔的方案,并建立一个协会,以法国海外公司的名义,着手安排开工,并尽快使工程完成,这一方面是造福突尼斯,反过来也是为了阿尔及利亚的繁荣。


    深入撒哈拉的想法摆在许多人面前,从这个意义上说,发生在阿尔及利亚西部奥拉尼的运动,随着人们对放弃了的鲁代尔方案的遗忘而更加扩大。在菲吉克绿洲,国家铁路已超过贝尼乌尼夫,并成为横贯撒哈拉运动的领头者。


    德沙雷继续说:“我在这里并不想追溯过去人们对该公司的活动能力和它所从事的这项巨大工程所作的欠思考的冒昧评论。众所周知,该公司对这块非常辽阔的领地有影响,对它们而言,成功是毫无疑义的,公司什么都要躁心,特别是在盐湖以北该公司作为固定沙丘任务而交付的森林工程的效益,这一工程借助在法国荒野应用的抗海水抗风沙双重侵害的保护海岸的方法。也就是说,在实现它的计划之前,他似乎认为必须保住城市或建造城市,就像绿洲一样不受未来大海(肯定不是一个平静的湖)的侵袭,必须事先对大海的侵袭加以提防。


    “与此同时,整个水利工程系统必须治理可饮水的河流。难道不应该避免伤害当地人的习惯和利益吗?成功应该付出这个代价。难道不应该建一些港口,迅速地组织起沿海航行直接获取利益,而不去挖运河?


    “为了这些在各处同时展开的行动,一些工人居民点,一些临时的城市,可以说在昨天还近乎荒凉的地方一下子建立起来了。游牧民们,虽然多半奋起反抗,还是被众多工人制止住了。工程技术人员全力以赴,他们的科学知识并不使大多数受他们指挥的人产生厌倦,他们对工程师们无限信任。在这个时期,突尼斯南部开始变成一个真正工作繁忙的、不为未来发愁的地方,在那里,形形色色的投机商、商贩、掮客等,开始剥削那些在家乡活不下去、不得不把照料他们生计的事托付给那些不知来自何处的商人,这些商人在人群汇集的地方到处可以碰到。


    “除了这一切及这些无可否论的物质需要,人们还想到周围有某种看不见的危险,感到一种模模糊糊的威胁,某种类似风灾之前隐隐约约的焦虑不安,它搅乱了被巨大的孤独感包围着的一大群人,这种孤独感是猜人们不知道的某种东西,但肯定是某种神秘的东西,在这些可以说没有边际的、见不到活的存在者——人或野兽的附近地区,似乎一切都在躲避劳动者的耳目。


    “先生们,由于缺乏远见和计算错误,就出现了失败。法国海外公司不得不递交资产负债概况。从那时起,事情仍然停留在原来的状态,而我的打算是让你们恢复这项已中断的事业。公司想同时把一切进行下去,如各种已上马的工程、各种投资,你们当中的许多人还记得那个令人伤心的日子,那一天公司被迫中断那些自己过于庞大的、不能完成的项目的付款。刚才我指给你们看的地图,就显示出法国海外公司已开始实施的工程。


    “但是这些未竣工的工程还在,非洲的气候,从本质上说是封闭的,肯定没有损害、确切说没有严重损害这些工程,对于一个新公司——我们的撒哈拉海洋公司而言,为了公司的利益和成功,根据讨价还价得到的赔款,按照我们可找到的工程的状况,把这些工程利用起来是再合理不过的了。甚至必须亲眼去了解这些工程,知道怎样利用这些工程。为此,我打算仔细地视察一下这些工程,一开始我一个人,然后带着工程科学家去视察,但始终要在足以确保新建起的或要建的装置和工地安全的护送队的保护下进行,就像旅途中我们的护卫队那样,请各位放心,我们尽可能使旅程缩短。


    “并不是我估计得严重了,在土著人方面,虽然在南部领地上的图阿雷格的几个派别为划分土地而有过纠纷,这些事件可能发生在他们自己那方面(当在伊斯特姆开凿苏伊士运河时,沙漠中的贝都因人不是很好的合作者吗?)。眼下,他们看来很稳定,但他们却警惕着。对他们表面上的稳定不应太信任。由于有像阿尔迪冈上尉这样勇敢和有经验的战士,他们指挥的人,一定非常了解这个地区古怪居民的风俗习惯,请相信我,我们无所畏惧。在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会告诉你们绝对准确的观测报告,我们将极其精确地制定出完成工程的预算。这样,你们将分享光荣,而我敢说分享一项宏伟的,一开始就注定是吉祥的和爱国的事业的益处。但是,由于你们,这一为了祖国荣誉和繁荣的事业将由我们来实现,而祖国将帮助我们,正如她在南奥拉奈已经做过的那样,她能使仍然敌对的部落变为我们征服自然无以轮比成果的最忠诚的、最可靠的卫士。


    “先生们,你们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给这项伟大事业贡献了多少力量——财政的和智慧的力量,而将这两种力量紧密结合起来就能克服一切困难。我向你们保证,在装备不如我们的前辈们失败过的地方,我们将团结起来,集中在新公司的周围,这就是我们出发前往南方之前要对你们说的。由于你们对成功和持久的效能毫不怀疑、信心十足,其余的是不言而喻的,这样,百年之后,法兰西国旗就会插在阿尔及尔的卡斯巴,我们将看到我们法国的舰队在撒哈拉海上发展,并给我们在沙漠中的哨所提供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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