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杰森·伯恩,胡狼的弟兄(6)

3个月前 作者: 罗伯特·陆德伦
    事态在按照计划发展,蒙塞特拉布莱克本机场的工作人员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现在仍然怒火难抑。那个歇斯底里的高个子美国人控诉他们全都犯下了谋杀罪,怒斥他们听任恐怖分子杀害他的妻子儿女,还指责他们这帮黑鬼心甘情愿地充当肮脏杀手的同谋!岛上的人们不仅忍着怒火一声不吭,也感觉受到了伤害。一声不吭,是因为他们能理解他的痛苦;受到伤害,则是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他怎么能责怪他们,还使用如此恶毒的语言,骂出那些他以前从未说过的话。这位先生本是个好人,很有钱,是性情随和的约翰·圣雅各的姐夫;难道这位家财万贯、在宁静岛投下那么多资金的朋友,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反倒是个不讲道理的白人渣滓,只因为他们黝黑的肤色,就把毫不相干的可怕行径归咎于他们?伙计,这是个邪恶的迷局。这是种种疯狂事件之中的一部分,因为奥比巫术从牙买加的群山漂洋过海而来,对他们的岛下了诅咒。得盯着他,黑兄弟们。注意他的每一个举动。也许他就是另一种暴风雨;虽说不是来自南方,也不是东方,但他掀起的风暴更有破坏力。伙计们,盯紧点。他的怒火很危险。


    于是,美国人始终被紧紧盯着。许多人都在注意他——不论是穿制服的、老百姓,还是当局的人——与此同时,直辖总督府里大感紧张的亨利·赛克斯也遵守了他的诺言。官方的调查由他一人负责指挥。调查搞得既安静又彻底——而且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伯恩在宁静酒店码头上的行为还要恶劣得多,竟然还动手打了他自己的内弟、待人亲切的圣雅各先生,直到年纪比较轻的圣雅各摁住了他,让人把他带上台阶,送进最近的一座别墅。佣人们来来往往,把一盘盘食物和饮料送到门廊上。少数几个访客获准进屋表示慰问,其中就有直辖总督身着全套军礼服的首席助理,这表明总督对此事甚为关切。还有一位经历过残酷的战争、曾目睹死亡的老人,他坚持要探望这位痛失亲人的丈夫和父亲;陪同他的是一个身穿护士制服的女人,她很得体地戴了顶帽子,还披着表示哀悼的黑色面纱。另两个加拿大人是酒店里的住客,他们是老板的亲密朋友。几年前宁静酒店在盛大烟火中隆重开张的时候,他们俩都曾见过这个如今伤心欲绝的男人。他们请求进屋向他致意,并表示会尽一切可能来帮助和安慰他。约翰·圣雅各答应了,并暗示他们探望的时间短一点;他还说姐夫一直待在起居室黑暗的角落里,窗帘也拉上了,希望他们能够理解。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来自多伦多的访客冲着房间对面暗处坐在椅子上的人,轻声细语地说,“大卫,但愿你是个信教的人。我就是。在这种时刻信仰能帮助你。你深爱的人如今已在基督的怀抱里了。”


    “谢谢你。”海面上刮起的一阵微风把窗帘吹得窸窣作响,让窄窄的一线阳光透进了房间。这点光就足够了。


    “等一下,”另一个加拿大人说道,“你不是——我的天啊,你不是大卫·韦伯。大卫他——”


    “别出声。”圣雅各命令道。他站在两名访客身后的门边。


    “约翰,我和大卫在同一条钓鱼船上待过七个小时,我要是见到他,一准能认得出来!”


    “闭嘴。”宁静酒店的老板说。


    “哦,我的天!”蒙塞特拉直辖总督的助理喊道,露出了一口简短明快的英国腔。


    “听我说,你们两个,”圣雅各从两个加拿大人中间跑了过去,转过身站在扶手椅前,“我真希望刚才没让你们俩进来,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本以为多上两个见证人,这件事会显得更为沉重;要是有任何人问起你们——别人肯定会问的——那你们肯定能产生这种效果。你们俩刚才是在和大卫·韦伯说话,在劝慰大卫·韦伯。明白吗?”


    “见鬼,我什么也不明白。”刚才谈起信仰慰藉的访客大惑不解地抗议说,“他是个什么货色?”


    “他是直辖总统的高级助理,”圣雅各答道,“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让你们明白——”


    “你说的是刚才身穿全套礼服、带着一队黑人士兵露面的高级军官?”和大卫·韦伯一起钓过鱼的客人问。


    “他肩负着许多责任,其中一项就是首席侍从武官。他是一位准将——”


    “我们瞧见这混蛋离开了,”钓鱼的人断然说道,“从餐厅看到的,我们都看到他走了!他跟一个法国老头在一起,还有个护士——”


    “你看到的是别人。他带着太阳镜呢。”


    “是韦伯……?”


    “先生们!”总督助理从椅子里站起来,他身上那件不服帖的夹克,正是杰森·伯恩从布莱克本机场飞回宁静岛时穿的。“你们是敝岛欢迎的客人,但身为客人,你们就得遵守总督在紧急情况下作出的决定。要么你们遵守决定,要么我们就不得不按照处置极端情况的办法,把你们俩关起来。”


    “嗨,行了,亨利。他们都是朋友……”


    “朋友可不会把准将叫做‘混蛋’——”


    “将军,如果你以前是一个被降了职的军士,那可就不一样了。”信教的那个人插话说,“我这位同伴没有任何恶意。别看现在整支该死的加拿大军队都需要他公司里的工程师,可多年以前他还是个步兵呢,被整得很惨。顺便说一句,那家公司就是他的。当年在朝鲜打仗的时候他不太机灵。”


    “咱们就别说废话了,”和韦伯一起钓过鱼的人说,“我们就说在这儿和大卫说话来着,行了吧?”


    “行。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这就够了,约翰。大卫碰到了麻烦,我们能帮他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别做——除了酒店的日程安排,你们不要做任何事。一个小时之前,你们住的别墅里都送去了一份活动安排表。”


    “你最好还是讲一下,”信教的加拿大人说,“我根本就没看那该死的欢乐时光节目表。”


    “酒店将举办一次特别的自助餐,所有的花销都由店方承担。届时背风群岛气象台的一位气象专家将会到场,就昨晚的情况讲上几分钟。”


    “你说的是暴风雨?”钓鱼的人问道。这位曾被降级的下士如今是加拿大首屈一指的工业工程公司的老板,“在这些群岛上,暴风雨就是货真价实的暴风雨。有什么好解释的?”


    “哦,比如说它们为什么会产生,为什么又如此快地平息下去;我们在暴风雨中该注意些什么——这主要是为了消除大家的恐惧情绪。”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都去参加?”


    “对,我是这么想的。”


    “这对大卫能有帮助?”


    “对,会有帮助。”


    “那么酒店里的人就全都会过去,我向你担保。”


    “十分感谢,但你怎么能做到呢?”


    “我会再散布一条欢乐时光的消息,就说加拿大全国工程公司的董事长安格斯·麦克菲尔森·麦克劳德要拿出一万美元,奖给向气象专家提出最佳问题的那位来宾。怎么样,约翰?有钱的人总想不劳而获,这可是我们根深蒂固的弱点。”


    “这话我相信。”圣雅各嘟囔着说。


    “来吧,”麦克劳德对他那位来自多伦多的信教朋友说,“我们去噙着泪水四处转一转,把消息传开。然后,白痴上校——你就是这种货色,混球,过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就会转变谈风,句句不离那一万美元和一分钱都不用掏的大餐。在艳阳高照的海滩上,人们注意力的持续时间大约只有两分半钟;就算天气寒冷,也不会超过四分钟。相信我,这可是我用计算机研究出来的……你今晚的聚会肯定是宾客盈门,约翰。”麦克劳德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安格斯,”信教的人跟在钓鱼的人后面喊道,“你这又是不好好考虑就急着干事!什么注意力持续时间、两分钟、四分钟,计算机研究——这些玩意儿我根本就不相信!”


    “真的吗?”麦克劳德手搁在门把上说,“那一万美元你信不信啊?”


    “那我当然相信。”


    “你们瞧着吧,这是我做的市场研究……也是我拥有公司的原因。现在我准备让泪水盈满双眼;这是我拥有公司的另一个原因。”


    宁静酒店主建筑三楼一间黑洞洞的储藏室里,已经脱掉束腰军装的伯恩和法国老头分坐在两把凳子上,他们面前的那扇窗俯瞰着滨海风景点东西两侧的小路。在通往下方海滩和码头的那条石阶两侧,一座座别墅分别向左右延伸开来。两个人都把一架双筒望远镜举在眼前,审视着小路和石阶上来来往往的人。伯恩面前的窗台上放着一部手持式无线电,调在酒店的内部频率上。


    “他就在我们附近。”方丹轻声说。


    “什么?”伯恩脱口而出。他猛然把望远镜从眼前拿开,转向老头,“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不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先生,但他就在附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感觉到。就像一只动物能感到从远方逼近的惊雷。它处在你的内心;那就是恐惧。”


    “这话说得不太明白。”


    “对我来说很明白。也许你是不会理解的。我们听说,‘胡狼’的挑战者,那个面目千变万化、绰号‘变色龙’的人——人称杰森·伯恩的杀手——从来不会害怕;他只会胆大妄为,因为他很强。”


    伯恩冷冷地一笑,对这番话很不以为然,“那你们听到的就是个谎言,”他轻声说,“那个人内心的一部分整天生活在纯粹的恐惧之中,那种恐惧没几个人经历过。”


    “我觉得这有点难以置信,先生——”


    “相信吧。我就是那个人。”


    “你真的是吗,韦伯先生?要摸清楚整个情况并不难。你是不是出于这种恐惧,才迫使自己化身为另一个自我?”


    大卫·韦伯紧紧盯着老头,“老天啊,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可以消失一段时间啊,和你的家人。你们可以过平静的生活,绝对不会有危险,你的政府能确保这一点。”


    “他会来追我——追我们——无论我们身在何处。”


    “他又能追多久呢?一年?一年半?肯定不会超过两年。他生病了;这事全巴黎——我所在的那部分巴黎——都知道。考虑到目前这种局面的巨大花费和复杂程度——这些事件都是为了把你引入陷阱——我敢说这是卡洛斯的最后一搏。走吧,先生。到巴斯特尔你妻子那边去,然后趁着你们还走得开,飞到几千公里之外。让他空手回到巴黎,在失意中死去。这难道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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