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离我远点,大卫!(5)

3个月前 作者: 罗伯特·陆德伦
    “我们还是受命转告你们,这家酒店有一座极为宽敞的大堂,总是宾客盈门。酒店的名字和这个国家的历史有关。”


    “这样的地方只有一家,五月花酒店。”康克林说话时把头偏向自己左侧的衣领,那儿的扣眼里缝着一个麦克风。


    “希望如你所愿。”


    “他用什么名字登记的?”


    “登记?”


    “就跟保留长凳一样,只不过预留的是房间。我们该找哪一位?”


    “谁都不用找,先生们。大亨的秘书会在大堂里找你们的。”


    “找到你们俩的人也是这位秘书吗?”


    “先生?”


    “谁雇你们来跟踪我们俩的?”


    “我们没有权力谈论这些事情,况且我们也是不会说的。”


    “行了!”康克林别过头朝身后高喊。在渺无人迹的小路周围,史密森学院的庭园突然被泛光灯照得通明,那两个大惊失色的老头原来是东方人。中央情报局的九个人从四面八方快步走进耀眼的光圈,手都拢在夹克里面。看来不需要使用武器,所以他们的枪都还没亮出来。


    突然之间就有了使用武器的必要,但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外围的黑暗之中轰然响起两记大威力步枪的枪声,子弹撕裂了两名东方信使的喉咙。中情局的人纷纷扑倒在地,滚动着身子寻找掩护,康克林抓住帕诺夫,把他拽倒在长凳前面的小路上躲起来。兰利小分队的人跃起身;这些久经战场的老兵迅速行动起来,前突击队员、局长彼得·霍兰也在内。他们举着枪,借暗处作掩护,一个跟着一个以之字形路线朝枪声来处跑去。没过多久,一声怒吼打破了寂静。


    “该死!”霍兰喊道。他手电筒的光束向下照着几棵树树干之间的地方,“给他们跑了!”


    “你怎么知道?”


    “看那片草,小伙子,上头有鞋跟的印痕。这帮混蛋简直太厉害了。他们埋伏下来,给了两个老头一人一枪,然后就跑了——瞧那些鞋跟在草坪上蹭出的痕迹。他们肯定跑得飞快。算了吧!现在没用了。如果他们中途停下来换个射击地点,早就已经把我们轰进史密森学院里头去了。”


    “不愧是搞外勤的。”康克林说道,用拐杖撑着站起身来。不知所措的帕诺夫站在他旁边,吓得够呛。医生突然转过身,眼睛睁得老大,朝倒在地上的两个东方人奔去。


    “我的天啊,他们死了。”帕诺夫跪在尸首旁边喊道,他看见了两人被打烂的喉咙,“天哪,游乐场的那个女人!她也是这么给打死的!”


    “这是个信号。”康克林点着头说,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把亮晶晶的石盐撒了一路。”他又神秘兮兮地加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心理医生扭过头,看着前任情报官问道。


    “我们还是不够小心,沿路埋伏的人太醒目了。”


    “亚历山大!”灰白头发的霍兰吼了一声,朝长凳这边跑来,“我听见你说的地点了,但这个状况等于抵消了酒店接头的事,”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现在不能到酒店去。我不允许你去。”


    “它抵消的——搞砸的——还不光是酒店。这不是‘胡狼’干的!是香港那边的人!表面迹象似乎能对上,但我的直觉却错了。错大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局长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康克林回答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我搞错了……当然,得尽快联系我们的那个人。”


    “我和大卫——我和他通了电话,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帕诺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改口。


    “你和他通话了?”康克林喊道,“都那么晚了,你又是在家里。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你知道,我有个电话答录机,”医生说,“半夜之后那些疯子打来的电话我要是每个都接,早晨就别想照常上班了。所以我就让电话一直响着;那时候我正准备出门和你碰头,所以听到了留言。他只说了一句‘和我联系’,等我拿起电话他已经挂了。于是我就给他回电。”


    “你给他回电了?就用你的那部电话?”


    “呃……对,”帕诺夫有点迟疑地答道,“他说得飞快,显得很谨慎。他只想让我们知道现在的情况,还说‘M’——他叫她‘M’——一大早就会带上孩子离开。就这些。他一说完就挂了。”


    “他们这会儿已经查到了你那个人的姓名和住址。”霍兰说,“可能连通话的内容也窃听去了。”


    “大致的地点估计他们是查到了,通话内容也有可能泄露,”康克林插话说,他语调平静,说得很快,“但住址和姓名他们是搞不到的。”


    “到了早晨,他们就会——”


    “到了早晨他都在去火地岛的路上了,如果有必要跑那么远的话。”


    “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心理医生喊道。


    “处在你的位置上,谁都会那么做的,”康克林回答说,“凌晨两点,一个你关心的人给你留了言,他碰到了麻烦;你马上就给他回了电话。现在,我们得马上和他取得联系。追踪他的人不是卡洛斯,但还有另一个拥有强大火力的家伙在步步紧逼,而且取得了我们原以为不可能的突破。”


    “用我车上的电话,”霍兰说,“我把它设成超驰模式。不会录音,也不会留下记录。”


    “咱们走!”康克林跛着脚,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草坪,向情报局的车子走去。


    “大卫,我是亚历山大。”


    “伙计,你这时间掐得有点惊险。我们正准备出门。要不是因为小杰米得上厕所,我们这会儿都已经上车了。”


    “这个时候走?”


    “莫里斯没有告诉你吗?你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我就打给他了。”


    “莫里斯给吓得不轻。你自己跟我说吧。出了什么事?”


    “这是不是保密线路?我估计莫里斯的电话恐怕不是。”


    “这个电话再保密不过了。”


    “我让玛莉和孩子们收拾起东西,到南边去——很远的南边。她跟我嚷嚷得天翻地覆,不过我已经在洛根机场包了一架洛克维尔喷气机。多亏你四年前做的安排,所有的事项都预先被批准了。电脑一运转,大家就都很配合。玛莉他们六点钟起飞,在天亮之前——我得让他们离开。”


    “那你呢,大卫?你怎么办?”


    “说实话,我觉得还是得到华盛顿来,和你待在一起。如果‘胡狼’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又来追杀我,我希望能知道我们这边采取了哪些措施。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我中午到。”


    “大卫,不行。今天不行,你也不能到这儿来。跟玛莉和孩子们一起走。离开这个国家。到岛上去,跟你的家人和约翰·圣雅各待在一起。”


    “我不能这么干,亚历山大。如果你是我,肯定也不会这么干的。除非卡洛斯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否则我的家人就永远不会得到自由——真正的自由。”


    “不是卡洛斯。”康克林打断了他。


    “什么?昨天你跟我说——”


    “别管我跟你说过什么,我搞错了。这次的事是关于香港的,还有澳门。”


    “这没道理啊,亚历山大!香港的事已经结束了。澳门也结束了。他们死了,早已被人遗忘;活着的人谁也没理由来追杀我。”


    “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一位了不起的大亨,‘全香港最了不起的大亨’,这可是刚得到的情况,消息来源也是刚刚才死的。”


    “他们已经死了。那一帮家伙全垮台了。一个都没剩下!”


    “我再跟你说一遍,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大卫·韦伯沉默了片刻,接下来杰森·伯恩说话了,他的声音冷冷的:“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每一个细节。今天晚上出了情况。是怎么回事?”


    “好吧,每一个细节。”康克林说。退休情报官描述了中央情报局安排的控制监视。他说了自己和莫里斯·帕诺夫在分头前往史密森学院的路上,怎样发现那些老头在一个传一个地跟踪他们;这些老头全都隐藏在暗处,直到史密森学院庭园阒无人迹的小径上的那场对质;两个信使当时提起了澳门、香港,还有一位了不起的大亨。最后,康克林说到了那惊天动地的两枪,两个东方老人就此永远缄默。“这是从香港来的,大卫。他们提到澳门,就证明了这一点。冒充你的那个家伙,他的大本营就在那里。”


    线路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能听到杰森·伯恩平稳的呼吸声,“你弄错了,亚历山大,”他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若有所思,有些飘忽,“这就是‘胡狼’干的——虽然走了香港和澳门的途径,但还是‘胡狼’干的。”


    “大卫,你现在说的可没道理了。大亨、香港、来自澳门的信使,卡洛斯跟这些根本就没关系。那些老头是亚洲人,不是法国人,不是意大利人,也不是德国人。这事儿来自亚洲,而不是欧洲。”


    “那些老头是他惟一信任的人。”大卫·韦伯接着说道。他的声音还是很低,冷冷的,那是杰森·伯恩的声音。“‘巴黎老人’,这是他们的绰号。他们是卡洛斯的联系网络,是他遍布欧洲的信使。有谁会去怀疑一帮糟老头子?他们有的是乞丐,有的差不多都快动弹不得了。有谁会想到去审讯这帮人?更别说把他们绑到拉肢刑架上拷问了。即便是真的用了刑,他们也会一言不发。他们早就跟别人达成了交易——现在依然如此——而他们的行动也不会受到惩罚。这都是些为卡洛斯卖命的人。”


    听着朋友那奇怪而空洞的话音,惊恐的康克林盯着仪表板,一时间无言以对。“大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心情很糟——我们也一样——但你还是得再讲清楚一点。”


    “什么?……哦,对不起,亚历山大,我想起以前的事了。简单地说,卡洛斯在巴黎四处搜寻这些老头。他们有的就快死了,有的明知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已经时日无多。这些人全都有案底;他们曾犯下罪行,如今过着苦巴巴的日子,几乎就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东西。我们大部分人都忘了,这些老人也要照料亲人和子女,不管是婚生的还是私生的。‘胡狼’会找到他们,作出承诺:只要他们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向他效忠,他会替这帮没几天可活的信使供养他们撇下的家人。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自己死了以后亲人们一无所有,只能惶恐地在贫困中度日,我们难道不会去为‘胡狼’卖命?”


    “他们就相信他了?”


    “他们有理由相信——现在也还是这样。每个月都会有数十张银行支票从多家不具名的瑞士银行账户发出,寄到遍及地中海到波罗的海地区的继承人手中。支付的这些钱无法追踪,但拿到钱的人都知道这是谁寄来的,又是为了什么……忘掉你那些年深日久的档案吧,亚历山大。卡洛斯到香港四处挖掘情况,他就是在那儿取得突破的,查到你和莫里斯也是在那里。”


    “那我们自己也得搞点突破。我们会派人去华盛顿特区方圆八十公里内的每一座城镇,打入每一个东方人聚居区、每一家中餐馆和赛马登记点。”


    “我到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你不晓得该找些什么,可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寻常,真的。‘胡狼’并不知道我还有许多事想不起来,但他估计我已经把这些‘巴黎老人’给忘了。”


    “也许他不是这么估计的,大卫。也许他就指望着你会记起这件事。也许这一套装模作样的把戏只是个前奏,要把你引向他设下的真正陷阱。”


    “那他就又犯了一个错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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