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4章

3个月前 作者: 月下箫声
    第三十三章谁都有过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究竟是怎么结束的,连乐乐自己也记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哭了,很委屈,当眼泪从眼角滚落的时候,韩涛忽然放开了她,滚热的手掌在她脸颊上轻轻擦过,抿去泪痕的同时,也抿去了她唇上的一抹鲜红。


    “你这样就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许久,连乐乐哽咽了一下,睁开眼睛,韩涛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目光炯炯。


    “不是,”韩涛苦笑,良久才说,“我不想和你分开,为了这么一个人,一件事,乐乐,其实我也是普通人,我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不哭了,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连乐乐自己也抹了一把眼泪,觉得有点微微发窘,她居然在他面前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很委屈,这样不好。


    “说你想知道的,徐辰欣。”韩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连乐乐的脑袋,他总觉得连乐乐的心理年龄和她的生理年龄不在一个阶段里,还像小孩子。


    “谁想说她了,”连乐乐果然马上反驳,然后又忍不住说,“其实是你想说她的。”


    “徐辰欣确实也是我的同学,不过不是同班同学,我们同届,但不同系更不同班。”韩涛干脆不理连乐乐的口是心非,自顾自的说,“我爸妈都是我们就读的医学院的教授,当时他们还没退休,在发挥余热。”说到这里,韩涛顿了顿,又看了看连乐乐才说,“他们都是学医的,从小耳濡目染,我们兄弟三个对医学也都很有兴趣,当时我大哥已经在学校的研究生部了,嗯,他一直就知道学习,要不就是在医院实习,处了几个女朋友,都是很短的时间就分手了,我爸妈就有点着急了。”


    “他们着急,就把你大嫂介绍给你大哥了?”连乐乐抽了一下鼻子,也忘了她刚刚说过对韩涛说的事情不敢兴趣了,直接说,“你是怎么认识徐辰欣的,你大嫂介绍的,还是原本就认识?你们都挺出色的,我看同在一个学校,医学院本来也不想综合院校那么大,一定是原本就认识。”


    “我原本确实是不认识徐辰欣,”韩涛听见连乐乐的语速加快,这一般是她高兴或是不高兴的前兆,这个时候,不是成功采访了一条新闻,明显她不会高兴,所以他马上打断她的话,“我说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那你说吧,是什么样子。”连乐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大嫂她们,都上过我爸妈的课,当时,我妈相中的是徐辰欣,”韩涛说完,看见连乐乐微微愣一下的表情,继续苦笑,“我爸当时却觉得我大嫂为人单纯一点,虽然成绩没有徐辰欣出类拔萃,长相也不如她好,但是觉得更适合我大哥,他们两位的意见不统一,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让我大哥自己见见,看看谁更合心意。”


    “你爸妈也挺会想的,你大嫂和徐辰欣就乐意了,让人挑来选去的?”连乐乐又哼了一声,觉得这事匪夷所思,简直罔顾女孩子的尊严。


    “乐乐,你别这样夹枪带棒的,我爸妈怎么能这么做。”韩涛制止连乐乐,然后说,“当时他们确实想让我大哥挑一个他自己喜欢的姑娘,但是邀请两个女学生来家里吃饭,家里只留下我大哥不好,就让我也从学校回来,凑个数。”


    这回连乐乐没有说什么,只是瞪大眼睛等韩涛的后文,“我大哥和我大嫂算是一见钟情吧,我大哥的话不多,但是我大嫂,嗯,你也看见了,很喜欢说话,原本我和我妈都觉得他们不太合适,但是我大哥却很喜欢。认识了我大嫂之后,他整个人都活跃了,再也不像小老头一样,整天不是钻解剖室就是钻图书室了,也开始和别人一样,牵着女朋友的手出去散步,花前月下了,我爸妈都松了一口气。”


    “那徐辰欣呢?她看起来就很聪明,不会白当了一场陪衬吧?”连乐乐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徐辰欣长得很漂亮,”结果,韩涛却说了句连乐乐很不乐意听的话,徐辰欣确实是漂亮,即便同是女人的她,也不能否认这种美丽,但是韩涛也没夸过她漂亮,所以她很不乐意听这话,只是没什么立场打断,只能听韩涛说,“后来有段时间,我们经常在校园里偶遇,有时候是图书馆,有时候是实验室,有时候是食堂,有时候是教学楼的走廊,反正我发现,我们总能遇上,因为认识了,就打个招呼,后来也多聊几句,有时候一起在食堂排队打饭什么的。”韩涛倒没有再遮遮掩掩,只是用很平直的语气说,“学校里就那样,男生和女生走得近了,流言就开始风传,很快,我爸妈也都知道了,他们不反对我们兄弟几个在大学谈恋爱,只是说不耽误学习就不干涉。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好像一切都是很顺理成章的,别人都在议论我和徐辰欣,我也不反感她,所以就总在一起去图书馆、吃饭什么的。”


    连乐乐忍不住稍稍往韩涛的相反方向挪了挪身子,她猜想归猜想,韩涛坦白承认,还是让人心里很难受,那是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是,她忽然觉得,她和韩涛坐得太近了,只想挪开一些。


    “不用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吧,”果然,她一动,韩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不说,你一定要我说,我说了,你又嫌弃我了是不是?连乐乐,你这样有意思吗?人难道不能有过去吗?你难道连听完这个过去再做决定也不肯吗?”


    “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有点热,”连乐乐只能挪回原处坐好,“你凶什么凶,你还有道理了?”


    “你这样,是预备咱们吵一架吗?”韩涛被气乐了,隔了会才说,“我们就这么相处了一年多,大四了,我被保研,徐辰欣成绩也很好,但是她却没有被保研,据说是原本该给她的名额被同系的另一个学生给顶了,因为那个学生家里有人。”


    “哦,那她挺可怜的。”连乐乐不咸不淡的点头应了一声,这些年,社会上不公平的事情她见得多了,现在大学都有人敢干脆冒名顶替去读,别说只是占一个什么研究生的指标了,“她成绩好,自己考呗。”


    “那只是……嗯,很单纯的想法。”韩涛一直看着连乐乐,听了她的话,眼神越发柔和,停顿了一下才说,“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徐辰欣并不是这么想,那段时间她变得……很不可捉摸,”说到这里的时候,韩涛露出了点不知如何继续的表情,但是很快还是继续说,“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医院实习,带我的医生很严厉,嗯,就是我们现在的主任,我每天都很忙,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是毕业交论文的时候,徐辰欣和我说,院里公派了她出国留学,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马上要去美国了。”


    “你们就分手了?”连乐乐诧异的眨眨眼,就这么普通的,大学里每年都会发生的劳燕分飞的故事?简单得有点离谱,“她那个时候去留学,怎么现在还在深造?”


    “哦,她研究生毕业,回国呆过两年,然后又去美国读博士了,这个我也是听说的。”韩涛轻描淡写的说到这里,又停了停,才说,“乐乐,就是这样了,我不知道五一的时候,韩浩是怎么遇上她的,又怎么会把她带到了我家,我也不想知道。这个人,其实想想,我从来就不了解她,现在也没有兴趣了解更多,她对我来说,就只是个以前认识的人了。”


    “真是绝情,”连乐乐其实不是不明白,韩涛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只是,她心里希望韩涛对徐辰欣再没有任何感觉了,可是听他亲口说了,她又觉得他薄情,很矛盾,可是又不好沉默以对。


    “我只能说,古人的话很有道理,”韩涛哭笑不得,连乐乐平时大大咧咧的,对什么事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是要是真钻起牛角尖来,也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古人说的什么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连乐乐反问韩涛。


    “又是我错了,我忘了你是文科生,”韩涛说,“我们还冷战吗?”


    “你还没交代完问题,别忙着问结果,”连乐乐摇头,“你还没说,五一那天,你看见她怎么那么失态,听她说话怎么那么专注?”


    “我有失态吗?”韩涛不承认,“我只是很惊讶,韩浩怎么会遇上她,后来听她说话,是因为她说了几个国内没有成功实施过的手术的成功经验,她当时说的,对任何一个医生来说,都很难不注意听,当时我爸妈、我哥他们,不都听得很认真。”


    “是呀,你们家人都听得很认真,估计你爸妈会很遗憾,你没和她在一起。”连乐乐冷笑,那天的情形她怎么也忘不掉,她当时有多尴尬,多不知所措,“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吧,我回家了。”想到这里,连乐乐就觉得很难受,起身就往外走。


    “连乐乐!”韩涛抢步过来挡在门口,语气急促的说,“我道歉,我之前没有和你说过徐辰欣,因为我从来不认为,她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那天在我家,我没照顾好你,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我不对。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不分开,这一辈子都不分开,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这样,马上就判我死刑?”


    这是连乐乐第一次看到韩涛这么激动,虽然她也很激动,眼泪几乎就在眼眶打转,但她还是知道,现在的韩涛和他之前给她的那种凡事都在掌握中的神气感觉全然不同。他说,在一起。连乐乐记得,她曾经在一篇文里看过,在一起,远比我爱你更有诚意,相爱的人就要在一起,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就像她从来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可以让她热泪盈眶一样。现在韩涛说了,他已经说了,在一起,她如果再推开他,是不是他们就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她要推开他吗?连乐乐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神差鬼使的说,“那你做饭吧,我饿了。”


    一瞬间,韩涛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大力把连乐乐搂在怀里,很用力,好像怕她跑掉,好一会,才在连乐乐被搂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不断的抗议中稍稍放开怀抱,又有些不舍的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先回房睡一会吧,马上就有的吃。”


    “你还没问我要吃什么?”连乐乐微微仰起头,韩涛的下颌冒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眼睛里也有很多血丝,但是他的怀抱让她觉得很踏实,很暖和,这几天的浮躁和不安,好像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原来,她比自己可以想象的,更爱他吗?连乐乐想,所以会伤心难过,会食不知味,会心痛欲绝,所以在得到承诺后,会又想哭又想笑,最想的是抱住韩涛,再也不放开?


    “好,你要吃什么?”韩涛笑笑,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其实他最想亲的,还是她的嘴唇,可是这几天他找不到她,着急上火的抽了不少烟,连乐乐最讨厌烟味,他得等一等。


    “麻辣鳕鱼吧,我想吃这个,”连乐乐想了想,这几天她也没认真的吃过饭,现在心神归位了,也觉得饿了,居然就想吃这个。


    “我马上去买,你去睡会,眼圈都是黑的,去吧。”他们家里很少提前预备鱼,韩涛总说放在冰箱里不新鲜,这会只能马上去超市买了。


    “我跟你一起去。”连乐乐拉住韩涛的手,“你也别开车了,眼睛红红的,我们打车去吧。”


    “好,”韩涛几乎立刻的反握住连乐乐的手,他也不想和她分开,哪怕就是一会。这几天,他每天心里都很慌,那种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了,太难捱了。


    第二天去上班,连乐乐已经恢复了神清气爽,一大早晨到了单位,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是一位老大爷,坚决要求找总编,说他们报社今天的报纸错了好几个字,记者、编辑和校对都太不负责任了,简直岂有此理。嗯,和很多七十岁上下,有些文化好较真的老人一样,这位大爷中气十足,吼声震天,连乐乐一直微笑着,认真承认错误,夸奖老人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如此一番对话之后,老大爷气消了,被连乐乐忽悠得把原本打电话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还说过几天要把自己出版的一本书签了名字,送给连乐乐。


    “雨过天晴了?”松松一直在旁边的桌子上支着胳膊看连乐乐,好容易等她放下电话,才笑嘻嘻的说,“昨天我都没敢说你,你的脸色和用了二十年的铁锅底绝对有一拼,那叫一个黑呀,逗你也不说笑了,饭也不吃了,可吓死我了,咋的,我采访回来听同事说,你被一极帅的帅哥拉走了,是你家韩医生吧,哈哈。”


    “当时屋里就主任在,他说的?”连乐乐有点不好意思,韩涛她还没有领到单位过,一直只有松松知道韩涛的长相,没想到,主任也这么八卦。


    “哈哈,这是秘密,秘密。”松松笑笑,然后正色说,“乐乐,不是我说你,其实和男人相处是门挺学问的事情,这种别扭到他得到单位来找你的情况,以后别再有了,伤感情的。”


    “哦,我也不想,我就是没忍住吗。”连乐乐点头,这会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错没错,就简单的把徐辰欣的事情说了几句。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你别问我,你就说自己觉得呢?”松松反问她。


    “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不好找,不管他之前和谁在一起过,以后他都是我的,连乐乐私人所有,敢窥伺者杀无赦。”连乐乐说了自己夜里想清楚的结论,又说,“医学博士怎么了,地球还围着她转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就不信了,反正,韩涛是我的,就是我的。”


    五一过后,医院里得了各种疾病的患者骤然增加,这大约是每年的惯例了,长假容易让人精神松懈,生活规律紊乱,得个感冒、肠胃炎的算是小事,不少人高血压、脑出血,都不得不住院治疗,而今年的五一过后,也不知道怎么了,打架被打成脑外伤的患者也特别多。幸好,韩涛也无所谓适应或是不适应眼前这种频繁进手术室的工作状态了,他忙碌惯了,所以即便闲下来,白天上班的时间也被他安排得满满的,去查房,看患者术后的情况,写病历,解答患者和家属的疑问,或者看书。


    徐子这几天也显得格外安静,即便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韩涛也很少听到他的声音。出于对曾经多年上下铺睡着的兄弟的关心,韩涛抽空也瞥了几眼过去,然后发现徐子果然不对劲。这家伙座位离他很近,这会居然一眼一眼的偷瞄他,被发现后,还马上转开视线,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多年相处下来,徐子这个表现意味着什么,韩涛自然知道,这家伙有些话想对他说,但是不知如何开口,不说又憋着难受,所以等着他发现之后先开口。而且经验告诉他,这些话通常不是什么好话,所以韩涛想,徐子话多,难得耳根子这几天能清净清净,就让此人继续憋着吧,反正也没听说这世上谁是被话憋死的。


    徐子当然不会被话憋死,在多次试图引起韩涛注意,反而被加倍忽视之后,他只能选择主动出击,看准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之后,凑过去敲敲韩涛的桌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居高临下。


    韩涛不过抬眼看了下他,就低头继续看手里的CT片子。


    “你故意的吧?”徐子哀叹,“你明知道我有话想说,还故意不理我。”


    “那你不还是来说了吗?”韩涛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放下手里的CT片子说,“我马上要去吃午饭了,你还有几分钟时间,说吧。”


    “你让我说的,那我说了,”徐子看了看韩涛,脸上倒是少有的凝重,“四号上班那天,我在院长办公室的走廊里,遇上了一个人,你猜,我遇上谁了?”


    “神神秘秘的,你还能遇上谁?”韩涛笑笑,他今天的事情少,上午连乐乐给他打电话,据说也是无所事事的闲着,于是两个人闲人决定一起出去吃午饭。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想稍稍早走一会,省得连乐乐等他,可是徐子的表情真是挺……怎么说呢,挺奇怪的,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你遇上徐辰欣了?”不知道怎么的,韩涛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徐子的眼中有一瞬间闪过诧异、了然和担忧,素来伶牙俐齿的人,这会顿了下才说,“这也能让你猜到,我服了,”然后想想又说,“她要到咱们医院工作了,我听她是这么说的。”


    “所以呢?”韩涛微微蹙了下眉毛,“这几天你神神秘秘的,就想和我说这个?”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徐子苦笑,也很奇怪,想了想说,“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她一回国,是不是就已经找过你了?你怎么想的,那个……哦,连乐乐吧,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叫怎么处理?”韩涛说,“徐子,你的修辞真是很有问题。”


    “别岔开话题,回答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徐子说,“认识这么多年了,兄弟一场,不说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是见过她一次,”说起这个,韩涛习惯性的蹙眉,心说,不仅见过,而且闹得后院差点失火,“不过她不是来找我,”看见徐子瞬间放亮的眼睛,韩涛说,“她在机场遇上我弟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我弟一起去了我家,不过当时我可没听说她是回国找工作来了。”


    “那连乐乐呢?你们分手吗?”徐子眨眨眼睛,说,“那天徐辰欣还让我问候你,奇怪,她怎么也没说见过你的事情。”


    “为什么要分手?”韩涛有些心不在焉了,这两天他和连乐乐刚刚和好,恨不能有时间就呆在一块,哪怕一句话不说,就各自做各自手头的事情,也觉得很安稳。说来也奇怪,连乐乐是个对工作挺自信的人,常说干记者的年头多了,只有她采访腻味的事情,没有她写不出的稿子。但是对上他,她好像就没有这么足的底气,他们昨天晚上睡不着觉也交流过。当然,韩涛觉得他问得是很含蓄的,主要是想听听连乐乐的想法,看看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结果连乐乐翻过身打量了他之后,细数道,长得够高,皮相够美,工作很好,赚钱不少,有房有车,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最后结论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条件太好,是女人都喜欢,可以预见,在未来的若干年里,桃花不断。韩涛当时还开玩笑说,既然如此,不如去整容,弄得丑点,然后两个人笑成一团。一想到这些,韩涛忍不住就扬起嘴角,当时连乐乐怎么说的来着,她说,“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十全九美也不错。你就不用整容了,留着这点缺点吧,你看,我对生活的要求是不高的。”


    “笑得真……”徐子也看见了韩涛忽然扬起的淡淡的笑容,那完全是不自觉的,但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不觉得他刚才说的话,能让韩涛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韩涛走神了,他想到了什么呢?徐子想,似乎怎么也不可能是徐辰欣,那个姑娘,让韩涛很是沉寂了一阵子,所以要说当年,徐辰欣那样一走,对他全无影响,徐子是不相信的,如果没有影响,韩涛也不会一直不结婚,连个正经的女朋友也没有。只是这个家伙看着外向,其实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让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劝解,只能在他面前绝口不提起这个名字。现在,韩涛可以这样平静的说起这个人,还会走神去想别的事,徐子松了口气,叹道,“回神吧,笑得真傻,你刚才不是说要出去吃饭,时间又不赶了?”


    “不早说,”果然,韩涛迅速收敛笑容,把白大褂顺手脱下往架子上一搭,匆匆拿了车钥匙就走了,临走之前想到什么一样,退了几步回来,正色的对徐子说,“我不会和连乐乐分手,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今年可以和她结婚。至于徐辰欣,我想,她在什么地方工作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下次你就不用这么苦恼,有话不说,憋着受了内伤就不好了。”


    吃午饭的时候,连乐乐就发现韩涛心情很好,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一开口就觉得喉咙被被虾壳划得又痒又难受,咳了好几声,喝了一大口水才舒服点。


    “嗯,看一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人带皮吞大虾,是很喜感的画面。”韩涛的手指很灵活,可以飞快的把一只大虾的皮脱下来,相反的,连乐乐爱吃大虾,但是性子太急懒得剥皮,总是胡乱嚼了,常被虾壳卡得咳嗽。所以韩涛说完,连乐乐就哼了一声,把筷子长长的伸到韩涛的碗里,夹走了他刚刚剥好的虾肉,然后丢到自己的嘴里。


    “怎么样,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侵占,是不是更有喜感?”她问韩涛。


    “嗯,”韩涛居然点点头,自动自觉的把手里刚剥好的另一条虾肉放在连乐乐碗里。


    其实连乐乐有预感,她很快还会再遇到徐辰欣,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能归为她的第六感功能强劲。


    其实短促的五一假期归来,连乐乐也很忙,她所在的报社就要过二十周岁的生日了,为了出社庆特刊,报社上下的所有人都一面兼顾正常工作,一面为社庆忙碌。连乐乐负责的那一块内容需要钻故纸堆,就是翻旧报纸,把当年报纸曾经对什么事情的第一次报道都找出来,然后按照报纸记载的内容,重新写一下本报报道下的娱乐发展史。


    翻旧报纸的工作很有趣,采访之余,在报社的阅览室唰唰的翻旧报纸,然后时时都有很有趣的发现。二十年前和现在不大一样,很多年轻人的时尚,并且被报纸大篇幅报道的,居然是冬天穿着棉衣在雪地上起早贪黑的跳集体舞,报纸上还刊登歌词,甚至有电影画面制作的连环画,连乐乐总是看得津津有味。然而两三天之后,后遗症就出来了,由于她每天只用一只手翻报纸,又坐在风口上,居然在这天清早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右侧的肩头疼得好像针扎一样,手臂根本不敢动。


    因为有手术,韩涛这几天都起得早,给连乐乐做的五豆豆浆热在豆浆机里,油条用煎饼卷好放在桌上,桌子旁边还有留给她的纸条,让她好好吃饭。


    这样应该是很幸福了,可是用左手艰难吃饭的时候,连乐乐还是不可不免的想起了老妈。如果还是在家里,这会可以让老妈给她揉揉肩膀,最不济,也能帮她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胳膊抬起来。但是现在,韩涛也不在家,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她只能先忍着去上班。


    几天清闲之后,偏偏这一天线索大爆发,连乐乐几次想请假去医院,还没开口,就被领导抢先了,上午安排她去采访了一起火灾,下午安排她去韩涛的医院,说是医院里今天成功做了一例心脏手术,下午两点,医院邀请媒体,做新闻发布。


    其实原本这种新闻不是社会新闻对口的采访内容,但是今天时政新闻的记者一样忙碌,“只能你带个摄影去了。”主任这么说。


    连乐乐这次倒是去得心甘情愿,盘算着可以顺道去让医生看看,自己的胳膊怎么了。


    不过她再怎么也没想到,大会议室主座旁,坐在院长身边,侃侃而谈这次手术如何如何的人,居然是徐辰欣。


    不过几天的时间,徐辰欣比她在韩涛家初见时,更加光彩照人,眉眼间飞扬的神采和自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炫丽夺目的,白大褂也不能遮挡她一丝一毫的魅力。连乐乐听见很多摄影记者一边猛按快门,一边赞叹,完全忘记了,其实他们只需要从医院提供的录像中截取几张图片就可以了,根本不用不停拍照的事实。


    幸好这样的采访,耗时往往是很短的,听主刀的医生介绍了情况后,采访就差不多结束了。因为一条胳膊不能动,连乐乐用了录音笔,结束的时候一只手收拾得就稍稍慢了点,然后徐辰欣就微笑着站到了她的面前。


    “连乐乐,真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咱们还真挺有缘分的。”徐辰欣的声音很动人,笑容也很诚恳,让人没法拒绝。


    “哦,你好,恭喜你完成了这么高难度的手术,”连乐乐想,如果这也叫缘分的话,那也绝对是孽缘,她对徐辰欣没什么好感,就算她从前和韩涛没有过往,就算她现在对韩涛没有企图,她也不喜欢这个女人,而对于她不喜欢的人,连乐乐的性格就是,连应酬两句也不乐意。所以她吃力但迅速的单手拉好包口的拉链,站起来,“我得回去写稿了,先告辞了。”


    “你的胳膊怎么了?”结果徐辰欣却说,“刚才我就发现了,你都不用右手,采访时一个字也没写,韩涛今天挺忙的,不如我陪你去找医生检查一下吧。”


    “没事,好得很,我就是懒得写字,录音也一样,而且环保。”连乐乐绕开徐辰欣,快步出门,看医生的想法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心里只觉得有点堵。开始的时候想,徐辰欣到了这家医院工作,韩涛怎么一点也没提?后来又想,如果韩涛之前提起,大约她也会觉得不舒服,会觉得徐辰欣到什么地方工作,关韩涛什么事?这样反复的想想,自己也乐了,心里有点同情韩涛,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型。其实她是相信韩涛的,如果他现在还和徐辰欣有点什么,徐辰欣就不用这么刻意的来和她说什么了,他现在每天上班也够忙了,没必要再为了这样的事情分他的神,这样想着,脚下一转,也就直接回了单位。


    一只手不好用,打字的速度就比平时慢了好多,回单位的时候,连乐乐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肩,还是痛得厉害,钻心一样的,眼泪几乎掉出来,所以只能放弃,盘算着晚上下班到药房买点膏药,也许有用。


    韩涛跑到连乐乐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连乐乐一只手打字,另一只手溜号的情形,脑海里反复想的,就是下班之前,他在走廊遇上徐辰欣的情形。


    “刚才我看见连乐乐了。”他懒得和徐辰欣打招呼,只是点点头就准备过去,偏偏徐辰欣拦住了他,而且开口就提到了连乐乐。


    “她什么时候来的?”韩涛只能问,心里也有点担心,不知道自己没提徐辰欣来医院工作的事情,连乐乐会不会想歪。


    “下午,我们开新闻发布会,”徐辰欣解释说,“我看她对我有点误会,本来想解释两句,可是她匆匆忙忙就走了……”


    她还没有提到连乐乐的胳膊,韩涛已经一阵风一样从她眼前消失了,徐辰欣怔了片刻,对着韩涛走开的方向,神色复杂。


    当然,这些韩涛是没看见,他提前下了会班,买了菜回家,但是左等右等,这几天连乐乐下班都早,这个时间早该回家,但是现在人影不见,韩涛就有点急了,到底没忍住,又跑到了连乐乐的报社。


    “你的胳膊怎么了?”瞧见她打字的别扭样,韩涛拖了椅子坐过去,吓了连乐乐一跳。


    “不知道,忽然抬不起来,你怎么来了?”连乐乐问,韩涛这几天都很忙,下班都很晚,本来她觉得自己晚点无所谓,但看韩涛额头都冒汗了,看样子有点着急了,心里不免有点愧疚。


    “那你说,我替你打字,写完稿去医院。”韩涛说完,就让连乐乐坐开一点,这会平台上人已经少了,连乐乐赶紧让开,口述稿件,两个人合作,居然几分钟就把稿子弄完了。


    不过连乐乐后来却坚决不肯去医院了,“回家揉揉,不行贴点膏药,我觉得这会好多了,就是累的。”连乐乐说。


    “你太缺乏运动,一个不正确的姿势保持久了,别说肩膀受不了,对颈椎也不好。”在停车场的时候,韩涛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连乐乐的胳膊,觉得应该是肩周炎,不算严重,去医院也就是按摩,这个……他也可以,也就不坚持了。


    不过后来韩涛很后悔他没有坚持,晚饭过后,他替连乐乐按摩的时候,后者叫的声音明明极其凄惨,偏偏又软绵绵的,弄得他总得停下来,最后,不得不出绝招,让连乐乐暂时闭嘴。


    第三十四章我没想到


    韩涛的吻温柔而缠绵,连乐乐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的身子一软,轻易的被他压制到了床上,连肩膀的酸痛也忘记了。她只知道,唇齿的纠缠甜蜜得让人心跳加速,还有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呼吸,而那种窒息的感觉,也带来一种新奇的战栗感觉,让人越发的软绵无力。


    后来,那种火热战栗的感觉逐渐下移,连乐乐才勉强睁开眼睛,雪白的天棚在头顶,她终于可以好好的喘上几口气了,可是身体却越发酸软,明明好好躺在床上,却只想扭动,韩涛的唇一直轻轻在她的锁骨上来回移动,眼神时时的看着他,迷离而缠眷,他明明离她那么近,她却还是想抱紧他,这个念头让连乐乐残存的意识变得非常囧了,原来,食色男女,谁都一样呀。


    “行吗?”又过了似乎漫长的一个世纪,韩涛的手轻柔的包住了连乐乐的柔软,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也有一阵子了,但是韩涛从来没有这么突破尺度过,他们在床上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彼此依靠,最多短暂相互拥抱一下。


    其实对于男女之事,连乐乐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香港的*****也偷偷看过两个,这会自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韩涛问她行吗?她犹豫了,她一直觉得,第一次应该留到新婚之夜,可是,韩涛不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吗?那,是不是就是可以呢?


    韩涛没有等到连乐乐的答案,事实上,他觉得现在他是很失控的,手掌到底忍不住轻轻的揉动,然后听到连乐乐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后面的一切,就全只是本能了。


    他的吻一点点顺着连乐乐的扣子向下,一只手则揭起她的衣襟,沿着她光裸的腰身曲线来回轻巧的移动,连乐乐似乎挣扎了一下,不过她的力气一贯是小的,何况在这样的时候,简直微不足道到可以全然忽略不计,何况,她的手臂很快就环在他的脖子上,韩涛想,这大约可以看成是一个信号,连乐乐没有拒绝他。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时,韩涛刚刚奋力解开连乐乐衬衫上那一排扣眼小而密的扣子,然后支起身子,解开了几粒自己衬衫的扣子。


    “手机!”连乐乐是瞬间被铃声吓得清醒了,第一时间合拢衣襟,脸红得几乎能烫熟鸡蛋,去推韩涛。


    “让它响去。”韩涛有些郁闷,心里的火焰烧到最炙热的时候,一盆冷水浇上来,任谁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医院找你怎么办?”铃声继续不断的响,连乐乐也坐起来,和韩涛面对面,两个人都很狼狈,衣衫不整不说,而且都揉得很皱,连头发都不知道怎么了,乱糟糟的,嘴唇也微微的红肿,整体感觉就好像打了一仗似的。


    连乐乐一直以为,这种事该和电影里拍得一样,非常唯美,但是这会,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时候,却都撑不住都乐了出来,最后,在手机短暂沉寂后,第二次唱起歌的时候,韩涛到底下地,把手机从外套里掏出来,看了上来来电显示的名字,愣了一下,飞快的接起来,“韩浩,你怎么了?”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连乐乐不知道,从韩涛叫出韩浩的名字后,连乐乐就觉得不太好,他弟弟这么晚找他,总不是为了闲聊吧,所以她赶紧找到拖鞋,然后到柜子里另拿了一件长袖的T恤,到卫生间里换好,出来的时候,韩涛的眉头锁得很紧,也正在柜子里找衣服。


    “出了什么事吗?”连乐乐一面问,一面推开韩涛,替他找了件衬衫出来。“要出去?”


    “嗯,得回一趟医院。”韩涛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不知道得几点回来,你先睡还是跟我一起去?”


    “跟你一起吧,”连乐乐没问是什么事,反正她换好衣服了,抓了抓头发,提着包就跟着韩涛出了门。


    “韩浩出了点事,”路上,韩涛说,“他酒后驾驶,出了事故。”


    “他把人家撞了,还是被撞了,伤得严重吗?”连乐乐一惊,酒后驾驶,出了事故司机是全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受了点轻伤,没撞到别的人或是车,自己撞到大树上了。”韩涛说着,连乐乐正想松一口气,不想韩涛继续说,“徐辰欣在他车上,副驾驶的位置,伤得好像不轻,已经进手术室了。”


    连乐乐许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她有很多疑问,当然首先是,这么晚了,徐辰欣怎么会和韩浩在一起,还让他酒后驾驶,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时候,她只能安慰韩涛说,“没事的,肯定没什么事,你别太担心。”


    “我没事,”韩涛叹了口气,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轻轻握了下连乐乐的手,“就是今天晚上,你可能没什么觉可睡了,一会去看看情况,然后你到我的办公室去睡会。”


    “得了,我没那么娇贵,少睡会也不行,你就不用操心我了。一会去看看情况,安慰一下韩浩,然后看看交警那边对事故怎么处理,我认识几个交警,有需要的话,我就找人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连乐乐用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韩涛的,两个人的目光短暂的相触,连乐乐觉得韩涛似乎还要吻她,赶紧移开目光,然后提醒他,“变灯了。”


    夜间的医院,少了白天的人流涌动,很多楼层都是熄着灯的,只有急诊这里,灯火通明,几个护士来回奔走,看到韩涛后,还抽空点个头。


    “徐医生的情况怎么样?”韩涛没有马上找到韩浩,正好一个护士经过,他赶紧问。


    “还在手术呢。”护士没想到韩涛会问起徐辰欣,再看看跟在韩涛身后的连乐乐,有些奇怪,但还是说,“徐医生刚来咱们医院吧,我们都不认识呢,就是送来的时候看着挺吓人的,头上、脸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是血,和她一起来的人说,她是咱们医院的医生,哦,脑外的值班医生刚才也进手术室了。”


    “谢谢,”韩涛点头,打断了护士可能继续的话题,拖着连乐乐的手,快步往手术室的方向走,手术室在一楼的电梯口对面转过弯就是,然后连乐乐就看到,韩浩颓然的抱头坐在椅子上,头上,手臂上也有伤口,一个交警似乎正在问笔录,但是韩浩是不大合作的样子。


    “韩浩,你怎么样?”韩涛皱着眉头,几步走过去,对交警说,“同志,我是他哥哥,他的伤口还没有处理,能麻烦您稍等一会吗?”


    “你是他哥哥,正好,让他醒醒酒,处理一下伤口,一晚上我们也有不少事故等着处理呢。他酒后驾驶,伤势不重的话,就跟我们回交通队,出事之前想什么了,出事之后要死要活的,有用吗?”交警半夜还得在外面跑,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了。


    “哥,我没事,我也是医生,自己的事自己有数,我要在这里等她出来。”韩浩侧头,避开韩涛伸向他的手,反应灵敏,倒不像喝了很多酒的样子。


    “你……”韩涛声音稍稍上扬,但到底忍住了,没说什么,兄弟俩彼此看着对方,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重了许多。


    后来连乐乐想,他们报社今晚值班的同事一定很兴奋,因为突发事件不断,这边韩涛的神情越发凝重,韩浩眼睛瞪得越发大,一旁的交警都瞧出不对劲,连乐乐也正发愁不知如何阻断这兄弟俩眼神较劲的时候,急诊的大门就呼的一下被推得打开,然后120的急救人员又呼的冲进来,几个头脸上都是血的伤者被送了进来,然后急诊忙成一团,再然后值班的主任来叫韩涛,“小韩呀,你看,你反正也来了,今天好几个脑外伤的患者,你们科值班的医生还在手术室呢,你看……”


    韩涛收回目光,转头看连乐乐,眼神里有询问的意思。


    “我在这里,你放心吧,”连乐乐点头,眼角扫了一旁的交警,“去吧。”


    韩涛也点点头,手轻轻拍了拍连乐乐的肩膀,凑近她说,“韩浩喝多了,他要发疯就不用理他,累了你就去我的值班室睡会,等会这边完事,咱们回家。”


    “知道了,真啰嗦。”连乐乐只觉得韩涛的声音直冲进耳朵里,弄得耳朵里面痒痒的,几乎笑出来,不过总算忍住了,目送韩涛去换衣服,准备进手术室。


    “诶,你不是**报社的记者吗?”一直在一边的交警这会倒过来了,他刚才就觉得连乐乐眼熟,这会仔细看看,还真是以前见过的。


    “哦,是您呀,”连乐乐其实没想起来这位交警贵姓,但是想起来以前打过交道,“前两年有一次跟你们区交警大队夜查,我坐过您的车呢。”


    “可不是,这几年你可不到我们大队来了,哈哈,”交警笑笑,指了指韩浩说,“这是你家里人?”


    “哦,”连乐乐点头,韩涛的家里人,就算是她的家里人吧,“怎么样,事情很严重吗?”


    “没撞到别人,伤者是他车上的乘客,咋说呢,不算太严重,但是他是酒后驾驶,让他测试他又不干,不配合我们工作呀。”交警说,“你看,你以前也跑过挺长时间交警战线,我们也为难,这样的情况,就得先带他回大队,治安拘留呗。”


    “谁是你家里人?”韩浩却忽然说,“别和我套近乎。”


    连乐乐赶紧对交警笑笑,说,“哈,小孩子,遇到事都懵了,您先坐着,我劝劝他,合作点,”然后转过头,眼尾余光扫到交警到走廊另一边坐下了,才凑近韩浩,压低声音冷道,“你个死小孩,你喝酒喝傻了吧?刚才我就想说,你还有脸说自己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你有什么数呀,你要有数就不能喝酒还开车,你要是有数就给我安全开回家,你撞什么大树呀?弄得别人半夜不得安生,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醉酒驾车这事可大可小,你要就乐意进看守所拘留十五天,那你就继续装下去,装大瓣蒜谁不会呀,大不了十五天以后,我让韩涛开车去拘留所接你回来。不过到时候,你的公职怎么样,你还能不能当医生,你的档案里怎么写,都是你自己的事,和我们也没有关系。还有,你不是挺想知道徐辰欣怎么样吗?估计十五天以后,她要是没死没失忆,八成能跟着车一起去接你。”


    “你这是威胁我了,你凭什么威胁我,你是什么人呀?”韩浩白了连乐乐一眼,“你说拘留我就拘留我,法律你家定的?”


    “法律不是我家定的,但是饮酒后驾驶机动车的,处暂扣一个月以上三个月以下机动车驾驶证,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醉酒后驾驶机动车的,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约束至酒醒,处十五日以下拘留和暂扣三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机动车驾驶证,并处五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的。”连乐乐笑笑,“你不服气,那你就自己试试。”


    “谁说我醉酒了,我就少喝了一点。”韩浩说,“就你懂法律?”


    “哦,原来大医生也懂法律,那谁证明你喝了一点,你做测试了,还是验血了?”连乐乐说,“对,你是医生,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过不知道交警心里有没有数。”


    “你不就是想让我做测试,不用激我,我就是没喝多少,想拘留我,没那么容易。”韩浩哼了一声,站起来,主动走到交警身边,说了什么,连乐乐也没认真听,因为韩浩走开时故意撞了她一下,还很小声,却很恶意的冷笑着说,“别那么得意,我二哥爱的根本就不是你。”


    徐辰欣的手术在半个多钟头后终于结束了,人被推出来的时候,韩浩正好被交警带去抽血了,手术室外等候的就只有连乐乐一个人。幸好徐辰欣是本院的医生,很多入院手续都从简了,也不用马上交什么钱,护士只是让连乐乐帮忙,推着徐辰欣了一件ICU病房。


    “她伤得怎么样?”不能进门,只能隔着玻璃看着过床之后,连乐乐赶紧问安顿好一切走出来护士,进了ICU病房,莫非真的伤得很重?


    “怎么说呢,也挺重的,”护士说,“我听说是脑部震荡,有淤血,有没有压迫神经还不知道,手臂骨折了,术后在ICU病房呆一晚,明天要是情况稳定就去普通病房了,说起来这个徐医生也挺倒霉的,听说开车的是韩医生的弟弟,哎!”


    连乐乐也跟着叹了口气,护士走了,ICU病房里就只剩下还昏昏沉沉睡着的徐辰欣和里面值班的护士,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她不知道是继续等在这里,还是去什么地方,犹豫间,脚步声传来,很急切,连乐乐回头,就看见韩浩几步跑到了眼前。


    “她情况怎么样?”和连乐乐并肩站在玻璃窗外,韩浩问。


    “脑部震荡,有淤血,有没有压迫神经还不知道,手臂骨折了,”连乐乐重复护士刚刚说过的话。


    “手臂骨折,那只胳膊?”韩浩的脸色却瞬间苍白了,瞪着连乐乐,好像是她把徐辰欣弄伤的。


    “右臂吧,没注意。”连乐乐想了想,她是真没注意这个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韩浩的脸色却难看到极点,一拳砸到玻璃窗旁,医院白白的墙壁上,一张和韩涛很像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


    “手臂骨折也不是致命伤……”连乐乐想说,至于这么表现得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吗?结果她的手机在包里一个劲的震动,她赶紧走开几步接了电话,是刚刚那个处理事故的交警,连乐乐倒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她的电话,虽然她的号码,好多年都没有换过。


    “连记者呀,我可是给你面子,看你家那个亲属酒喝得也不是很多,还有伤,今天就不带他回大队了,等验血报告吧,不过驾驶证还是得暂扣,这是规矩,你看,我也不好……”交警说。


    “明白明白,今天实在是太谢谢您了,改天请您吃饭吧。”连乐乐赶紧说,其实她觉得韩浩喝得其实真不多,不然不会醒得这么快,估计验血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驾驶证是铁定得暂扣了,对他,她懒得去使劲。


    “哈哈,这个,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下次来我们大队采访,我们请你吃饭,哈哈,开车不多说了,再见。”交警一笑,挂断了电话。


    “怪不得社会上对你们这些女记者的风评那么烂,你是不是经常动不动就请些乱七八糟的人吃饭?”韩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微微眯着眼盯着连乐乐,“我可警告你,你要和我哥在一起,就别随便和人勾三搭四的,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连乐乐被气得反而乐了出来,她在消防楼梯口,反正左右无人,也没有必要再忍,“知道的说你是医生,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黑社会呢?你是什么人呀,凭什么指责我?我和谁勾三搭四了,我看倒是你,徐辰欣喜欢谁,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深更半夜开车拉着人家乱跑干什么?说别人的时候,麻烦你先拿镜子照照自己,闪开!”


    “你胡说什么呢?”韩浩的脸色却瞬间变了又变,连乐乐怕他忽然发疯,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赶紧慢慢移到上楼梯的方位,然后眼看着韩浩又逼了过来,面色沉沉用手指着她的说,“你怎么样,我懒得理你,但是不许你这么说她,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只爱我二哥,就像……”说到这里,韩浩的神色平静了些,嘴角居然还扯出了一点僵硬的笑意,“就像,我二哥,也只爱过她一样。”


    “说完了?”连乐乐心情有些糟了,她很困,整晚上没睡觉,现在还要应付一个正在发疯的小孩,有点吃不消了,她趁着韩浩神色缓和,迅速推开他进了走廊,鞋跟在地上踩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我建议你要么就守在ICU门口,要不回家,我懒得理你,要不你就自己在那里继续发疯吧。”


    “我没有发疯。”她只走了两步,手就被韩浩拖着,“我哥和你说过徐辰欣吗?他说了,我猜他是说了,不过他肯定不会全说,还是让我告诉你全部的吧。”拖着连乐乐下楼,又一口气走到医院外面空荡荡的一块小花园,韩浩才把不断挣扎的连乐乐放开。


    “你精神有病吧?”连乐乐觉得她要气哭了,怎么有这样的人,居然还这么强迫着把她拖出来,说他哥的事情?“你哥的事情,他会自己和我说,用不着你这外人来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什么。”


    “你必须得知道,然后离开我哥,他心太软,你缠着他,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你。”韩浩拦在连乐乐面前,“还是你害怕了,你害怕知道真相?”


    “是,我是害怕了,”连乐乐点头,猛然抄起手包兜头砸向韩浩,一二三四五,打完深吸了两口气才说,“我就怕我像现在这样,忍不住揍你!”


    “疯婆子!”韩浩被打得措手不及,不知道是头上的伤口裂开了,还是被连乐乐的包划破了皮,总之脸上又流下两条血痕。连乐乐看得分明,也有点后悔,韩浩怎么也是韩涛的弟弟,虽然他说的话很欠扁,但他还受了伤,实在不该打他,但是连乐乐最讨厌别人强迫她做什么,可这厮居然仗着人高马大,把她从医院里拖出来,实在太过分了。


    “你还好吧?”连乐乐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可以成为正当防卫,但是,还是问了一句。


    “怕了?”韩浩觉得脸上又痛又痒痒的,用手一摸,黏黏还有些温热的液体蹭了一手,他是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想到,连乐乐居然这么凶悍,还真敢和他动手,而且还把他打了,要是她是个男人,他就马上打回去了,可是她是个女人,目前还是他二哥的女朋友,打是打不回去了,可是这事憋屈。“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脑子,刚才还满口法律如何如何,这会你打我,不怕我告你伤人了?”


    “我充其量是正当防卫,伤什么人?”连乐乐冷哼,觉得狗就改不了吃屎,小屁孩,嗯,她记得韩涛说,韩浩……不对,貌似韩浩和她同岁,不能算是小屁孩了。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就是怕了,怕我说出来的真相太打击你,想让我不说出来,不过偏不让你如愿,我就要说,我哥和辰欣姐在一起好几年,他非常爱她,当年,他甚至把公派留学的名额让出来,给了辰欣姐,这些,我哥没和你说过吧?”韩浩一口气说完,看着连乐乐,眼中的神色意味不明,他见连乐乐并没有走开,就接着说,“我哥这些年还是单身,就是等辰欣姐呢,你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不过我哥不会爱你的,估计,他就是觉得你可怜,但是可怜不是爱情,劝你一句,自己走,比我哥不要你,可能要好受点。”


    “你喜欢徐辰欣是吧?”连乐乐听韩浩说完才说,“韩浩,虽然你是韩涛的弟弟,但我也得说,我瞧不起你。喜欢一个人,你连说都不敢说,甚至连承认都不敢,你也算一个男人?我知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无外乎是你想让你喜欢的人得到所谓的幸福,千万别觉得你做的事情很伟大,我告诉你,幸福这东西,不是别人给与的,而是自己创造的,你现在做的事情,不会让徐辰欣得到幸福,也只会让你自己更不幸。”


    “哈……”韩浩笑了,半天才说,“你也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你要是知道,你就不该这么说,更不该霸着我哥不撒手。爱不是占有,是成全。我知道,今天我表现得很冲动,所以你觉得我像个疯子,但是我告诉你,我再清醒不过,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你没见过我哥对辰欣姐的好,你不知道他们曾经多相爱。而且你也不了解我们这个家,我家世代都是医生,我爸,我爷爷,我太爷爷,向上说,能说到清朝,我家的祖先曾经几代在宫里当御医,我家娶进来的媳妇,也都是出自医药世家,都是帮助丈夫悬壶济世的女医师。现在的你也看到了,我妈,我大嫂,都是医生。我爸妈希望二哥和我也娶个医生,这也不是难事,但是辰欣姐走了之后,我二哥却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好容易,我妈听说他有了个女朋友,结果却是你,你知道他们多失望?你知道,你的存在,不离开,让我二哥多为难,他现在和我爸妈都闹僵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他很为难吗?”连乐乐知道,韩浩后面的话,她是听进了,韩涛很为难吗?他爸妈希望他娶个女医生,为了她,韩涛还和父母闹僵了,是这样吗?怎么可能,她强忍住不让自己发抖,或是露出怯弱的神情,“这是什么时代了,你不觉得,这种给婚姻爱情强加上的条件很离谱吗?”


    “离谱吗?还是你太天真?”韩浩仰头看了看天,城市的大气层被污染得太严重,除了月亮,再看不到一颗星星,他说,“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男女婚姻再怎么自由了,也逃不开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也不是只有我们家对儿媳妇有要求,就像你要找一个农民,嫁给他然后跟着他去种地,你父母能同意吗?”


    “真是个不恰当的比喻,”连乐乐觉得脚下有点虚浮,她知道韩涛的父母不是很喜欢她,但是她没想过他们这么不满意,也没想过,他们的期望,是韩涛找个学医的妻子。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办呢?如果父母强烈的反对,韩涛会怎么选择呢?他是很孝顺的人,可以一直和父母拧着劲来吗?就算他还和她在一起,那将来的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呢?这些,她发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的,她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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