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3个月前 作者: 籽月
    韩子墨使劲地咬着嘴唇,双眼瞬间蓄满了泪水,哽咽的声音从喉咙传出又被他使劲咽下,他不想哭,他是男子汉啊,怎么能哭的像个傻瓜一样,要是被黎初遥看见,又要骂他没用了。


    可是他忍不住啊,他害怕啊,他真的害怕!


    韩子墨使劲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他歪着头,用肩膀上的衣服胡乱擦着。


    就在这时,一张纸巾抵到他的面前,韩子墨睁开模糊的双眼,转头望去,黎初遥正笔直的站在他身后,韩子墨立刻放开父母的双手,一下子站起来,背着身子用手背使劲的在脸上擦了擦,愤愤的说:“你回来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还回来干什么?”韩子墨转过身来,爆发一般的冲她喊:“看见我哭是不是很高兴啊!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


    “是,我没用,我不知道怎么救公司,我眼看着老爸几十年的基业就快要毁掉也束手无策。”


    “是,我没用,我连个好医院都不能让爸妈去住。”


    “是!我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没用的人了,没有了老爸老妈,我只是一个废物而已!你不用管我这个废物!你走!你走吧!”


    黎初遥淡定的站在等着他把一连自暴自弃的话吼完,然后从他身边擦过去,拿起放在里面的背包说:“我只是回来拿下包而已。”


    说完,她背起包包,洒脱的转身就走,韩子墨眨眨眼睛,脸上还挂着刚才没擦干净的泪珠和愤慨,呆愣着看着她的背影,似乎不相信她真的就要走了。


    “黎初遥!”韩子墨气的大叫。


    黎初遥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过了一会,身后传出脆弱的、压抑的声音说:“你别走…”


    她愣了愣,缓缓转过身去,身后的那个家伙,就像是个失去依靠的孩子,乞求着最后一个会陪伴他的人,不要离开。


    黎初遥心软了,叹了口气,走过去,弯腰将背包放回原来的地方。


    随着她一系列的动作,韩子墨眼眶红了起来,黎初遥直身子,背对着他,轻声说:“以后不许无理取闹了。”


    韩子墨点头,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她,紧紧的将她搂入怀里:“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很害怕。”


    “我知道。”黎初遥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韩子墨的靠近,而是抬手,拍着他的手背,柔声安慰他:“别怕,会好的。”


    “嗯。”当韩子墨紧紧的抱住怀里的这个人时,烦躁而恐惧的心灵终于平静下来,那绝望的阴霾也被这温暖暂时驱散开来。


    很多事情,你越是希望它往好的地方发展,它就越是坏的一发不可收拾,十天后,韩子墨的父母还是没有醒来,这已经是医学上的临界点了,代表着今后也将很难醒过来,甚至可能很快死亡。


    日子一天天的增加,韩子墨越来越焦虑,他开始绝望,他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庞大的债务,昏迷不醒的双亲,无能的自己,前途的黑暗,这一切的一切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随着医疗费的告急,黎初遥在病房外面偷偷打电话和林雨借钱,他又一次崩溃了,爆发了。他不能自私地拖累这个努力活着的女孩,一路上他看着她辛苦艰难地赚钱,看着她一分一分的攒下来,而仅仅半个月,就为他一扫而空。


    他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居然会因为她不愿意给自己买冰激凌而生气,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幼稚。


    以前的自己,总是信心满满的觉得能给她幸福的人只有自己,可是现在呢?


    现在的自己,除了会拖累她,还能干什么呢?


    “分手吧。”韩子墨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冷静的说出这句话,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会对她死缠烂打,就算她不愿意,也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韩子墨听见自己特别沉稳的说着,以前他特别羡慕黎初遥,总是那么的冷静,沉稳,处惊不变。他总想着,他什么时候也这样来一次就好了。现在,他就这般,对着她不喊不叫,冷静自持的说:“反正,我们在一起,也是我单方面决定的,你从来没答应过我,也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所以,就算我们分手你也不会难过吧。”


    黎初遥并未动容,淡定地说:“你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那你说,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韩子墨紧盯着她问。


    黎初遥有些无奈了:“喂,韩子墨,你是女人吗?只有女人才喜欢这样问。”


    “行,我知道了,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没用的女人!”韩子墨点点头:“我这个女人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你走吧走吧!”


    黎初遥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暴躁全部压下,她不习惯和人吵架,也不会为自己辩解,她总是觉得大声说话是很不理智,很不优雅的一件事,自她长大以后,就不削去做。


    所以,面对韩子墨的质问,她总是无言以对,她总想着,等他冷静下来再谈。


    可这样的冷处理方式,显然不适合正处于极度不安的韩子墨。


    他害怕拖累黎初遥,也害怕一个人,他在矛盾的深渊里不停的来回着,挣扎着。


    理智告诉他应该放手的,但放手后又觉得害怕,觉得自己一个人无法挺过去,喝醉酒又哭着给黎初遥打电话,求她不要离开。


    就这样反反复复,清醒的时候要分手,醉的时候要和好。


    黎初遥都被他搞的没脾气了,林雨说:“真佩服你能忍他这么多次,要是我,早就大嘴巴子使劲抽丫的了。”


    黎初遥低下头,用小银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浓厚的咖啡香萦绕在鼻尖,她叹了口气:“也不能都怪他。”


    林雨瘪瘪嘴说:“说的也是,他爸妈已经昏迷二十多天了吧?现在怎么样了啊?”


    黎初遥皱着眉头说:“他妈妈有时候能扯扯他的手,和她说话也会流眼泪,有时也会睁开眼睛,医生说情况不算太糟,他爸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老妈还真是个祸害。自己没啥大事了,还得老公儿子变得这么可怜。”林雨忍不住评价道:“你说,韩子墨接下来可怎么办啊?一个好好的家现在弄成这样,他从小就娇气,没受过什么打击。你说,他会不会撑不过去啊?”


    黎初遥紧紧的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夏天的夜晚,正是沿河路边大排档生意好的时候,很多老板在店铺外摆上几张桌椅,让出来吃夜宵的客人们临河边坐着,又凉快又惬意。沿河边的座位上,坐了大半客人,很多客人正在划着拳,劝着酒,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沿着河边的大排档一家一家的走过,那年轻人虽然剪着一头帅气的短发,面容也刚毅俊俏,可从身形上依然看得出是个女生,排挡的老板热情的招呼她进去吃点,她仔细张望了一会,摇摇头走开,看样子是在找人。


    黎初遥找了大半条沿河路,才在一家烧烤店发现她要找的人,那年轻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糟糕,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似乎好几日没洗,身边满是喝空的啤酒瓶,却依然醉眼朦胧的一口一口的喝着,嘴里嘟囔着什么。


    黎初遥撇了下嘴,直接走过去,一把拉起他往外拽,可他喝多了酒脚步不稳,直接扑倒在地上,打着酒隔,甚至吐了出来。


    黎初遥死死的皱起眉头,转身,走到大排档的厨房里,拎起一桶水,笔直的从他头上浇下去,黎初遥扔掉手里的水桶,居高临下的说:“你闹够没有,再这么折腾下去,别怪我真的抛弃你!”


    韩子墨摇着头上的水往上看,嘴里念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初遥…初遥!”


    看见她,他似乎瞬间清醒了,她说的话也清楚的传进他的耳朵,他半坐起来,抱着黎初遥的大腿:“别啊,别啊,我不折腾了,我不折腾了,我不能没有你。”


    黎初遥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他:“你妈在医院躺着呢,你对着我哭没有用,你给我站起来,像个男人的样!”


    “我不知道怎么站起来,我还能站起来吗?我有什么能力站起来?”韩子墨毫无干劲的摇头。


    黎初遥蹲下身来:“如果你不站起来,你就去拔了你爸妈的氧气管,这样你还能活的轻松点。”


    韩子墨震惊的看着她,这句话太可怕了,可怕的他似乎都认不得面前的这个女人了。


    “做不到吗?觉得很可怕很恶毒吗?”黎初遥笑了,特别冷酷:“可是韩子墨,你正在这样做,你正在慢慢的拔掉他们的氧气管,把他们往死路上带。”


    韩子墨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问:“黎初遥,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不,韩子墨。”黎初遥摇头否认:“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我从来不认为,你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你只是被你父亲的财富蒙住了双眼,你觉得失去他们你就一无是处了?其实不是的,在我眼里,你仗义,开朗,聪明,执着。”


    “韩子墨,我相信你可以站起来的。”黎初遥半蹲着,向他伸出手:“别让我失望。”


    “你真的这么认为?”


    “嗯。我真的这么认为。”


    他的手颤抖地递了过去,他先站了起来,在用力的一把拉起黎初遥,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你今晚说的话。”


    黎初遥轻轻地笑了起来:“你是该牢牢记着,因为这一生,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在黎初遥的鼓励下,韩子墨清醒了,他不再躲在医院里每天看着呼吸机,等着母亲偶尔的一个抽动,他在黎初遥的帮助下,花了三天,将公司的债务和困境全部了解清楚。


    三天后,他偷偷爬窗,回到被银行查封的韩家别墅,洗了澡,去父亲的房间拿了他经常用的发蜡,将长的盖住眉毛的刘海整齐的梳到后面,换上了母亲为他打点的一套黑色西装,对着镜子一粒粒地扣上衣扣,系上笔直的领带。


    这一身行头,似乎也为他增加了不少勇气一般,让他用力的挺起胸膛,从这一刻起,韩家的重担,就由他挑起吧!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黎初遥想起当年他高中毕业的时候,也是穿了一身西装,像个小新郎官,当时的他一点也撑不住西装的气场,而现在,终于退去了少年的青涩明朗,变得干练沉稳起来。


    第十五章:初晨,我梦见你长大了


    韩子墨从父亲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拿出一张欠条,这是以前一个老板和父亲借的八百万,因为那老板一直和父亲哭穷说没钱,父亲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也没逼着他要,其实混一个商业圈的人,谁不知道,那个老板早就咸鱼翻身发了大财。


    现在,他自然得和他全部要回来,那老板闭而不见了几天,终于在家门口被韩子墨和黎初遥逮住,老板满脸笑容的请他们俩进去坐,先掉了两滴眼泪表示了一下对韩爸韩妈的同情,然后说自己生意怎么不好,怎么没钱,哭穷了半天。反正就是一句话——没钱还。


    韩子墨笑了,他早就猜到会这样,爽快的借条一收起身就走,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叔叔,您没钱还我没关系,我呢,准备把这借条半价抵给我爸在外面欠的那些债主,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接收的。”


    韩子墨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转头问黎初遥:“你说,抵给谁好呢?”


    黎初遥淡定地回答:“刚才那个高利贷老板不是还说再不还钱就砍死你么?先抵给他挡一阵吧。”


    “不行不行,那群人太凶了,叔叔又没钱还,弄伤了叔叔的家人可怎么办?可是,我再不还点钱给他们,一定会被砍死的。”韩子墨状似内心斗争了一番,抱歉地望着老板说:“哎,那也只能这样了,真是对不起啊。”


    “喂!你们!”老板一下从真皮沙发椅上站起来:“你们敢。”


    “你看我敢不敢。”韩子墨遥遥手里的借条,眼神一撇,望着墙上的老板家的全家福挂相说:“哎呦,那是叔叔的女儿么,几年不见已经长的这么好看了。”


    说完,他坏笑一下,转身就走,黎初遥站在他前面为他打开门,他刚迈出第一步,老板就在身后叫:“你们给我回来!”


    两人一起转身,老板咬牙道:“我还钱,给你爸妈买药吃。”


    “谢谢您。”韩子墨也不生气,信步走回去道:“等我父亲醒后,我一定叫他亲自登门道谢。”


    韩子墨拿到了钱,第一时间将父母转会大医院,并从国外请了三名脑科权威过来会诊,黎初遥有些担心的问:“你搞这么大动静,不怕债主们全都跑来么?”


    “怕什么,就算他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他们的。”韩子墨的脸上重新燃起了斗志。


    九月的天气依然闷热,龙翔集团因为老总忽然发生意外,以至于整个公司陷入困境,员工们在不明前途的情况下,有的自认倒霉拍拍屁股走人,有的心有不甘,抱走了单位的电脑、桌椅抵自己当月的工资。


    韩子墨没有经历当时的混乱,可在次回到公司,看见人去楼空,杂乱无章的办公楼,忍不住紧紧的握紧了双拳!


    黎初遥早就来过几次,一边轻车熟路的跨过乱七八糟的障碍物一边说:“你干嘛约那些老板在这里谈?去外面的商务酒店定个会议室不是更好么?”


    韩子墨摇头:”我就是要他们看见这幅光景。”


    “你想哭穷?”黎初遥问:“有用么?”


    韩子墨笑:“当然没用,我对着你哭你都一脚踹开我,何况对着他们。”


    黎初遥郁闷道:“你就非要记着那一脚吗?”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一辈子都要记得的。”韩子墨靠近她,贱贱地在她耳边说:“记得你踹了我一脚,然后又给我一颗甜枣。又痛又甜,喜欢死人了”


    说着说着他就凑过去,一口亲在黎初遥脸上。


    黎初遥自然不会像少女满面红霞的捂着脸,只是淡定地撇他一眼道:“正经不了两天又开始耍流氓了。”


    “人家喜欢你嘛。”阔别多时的韩子墨的粘粘功又出现了,紧紧的抱着她,不顾她的挣扎反对,使劲往怀里揉。


    初遥受不了的推他:“哎呀,你真讨厌。”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清楚,你喜欢我。”韩子墨满足的笑:“我以前总是感觉不到你是不是喜欢过我,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喜欢我的。”


    “黎初遥,虽然你很不会表现,但是我能感觉的到,你是爱我的。”


    “哼。”黎初遥不削的哼了一声,心里嘀咕道,这个白痴,现在才知道么?


    若是不喜欢他,怎么会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发脾气,还像个女人一般分手和好分手和好的折腾个不停呢。


    公司原来气派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一个椭圆形的大长桌,椅子都给人搬空了,若不是这个实木的大长桌太重,估计也早就不见了吧。


    “真是被搬的干净。”韩子墨乐天的说:“也好,反正那批办公用品都旧了,全部换新的也好。”


    黎初遥忍不住调侃道:“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改散财童子的本性呐。”


    韩子墨刚想接口,就听见空荡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他收起嬉笑的样子,严阵以待的望着门口,没一会,走进来两个中年男人,他们身后都跟着两三个纹着纹身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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