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密室风暴

    她跳下床，光着脚走出去，客厅空荡荡的，满桌子都是零食袋子，电脑，乱七八糟的纸扔得到处都是，仍旧没有人。阳台门倒是开着。


    走出去，低矮的躺椅上，他双臂环绕在胸前，盖着自己的上衣。


    在睡？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开心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爬上去……他刚睡十分钟，半梦半醒着，感觉身上有软软乎乎的东西贴上来，懒得睁眼，翻身，将两人位置颠倒过来：“不要做这种动作，在早上。”


    00？


    “为什么？”还和早晚有关系吗？


    gun下巴搭着她肩膀，漫不经心地回答：“会有反应。”


    一句话，成功让小孩挣扎着跑走。


    gun得逞，保持趴卧姿势，秒速沉睡。


    可还没睡熟，小孩又轻手轻脚跑回来，戳戳他后背，他迷糊应着，听见她问，能不能拿走他一件衣服？他懒得思考，随口应了，似乎对她说了句，去箱子里自己找……


    星期一，这里的比赛结束，他们晚上就要直飞三亚参加商业活动。他给她定了机票，差不多比他们早半小时起飞，正好能一起到机场。


    很巧，两个登机口相邻。


    于是，在登机前，kk一众充分满足了关于老大究竟是如何谈恋爱（？）的画面。


    gun有些精神不济，将外衣盖在头上，大咧咧躺在椅子上补觉。佟年从早晨离开房间就抱着自己电脑，聚精会神做事情，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显然，已经废寝忘食到完全不顾自己那个登机口早就开始检票。


    “好了！”她开心地拍拍键盘。


    身边人一动不动。


    她悄悄拎起遮住他脸的衣服，钻进去——


    众人……


    靠，干啥遮着！


    正常恋爱嘛！还不给看，真不够意思！


    gun一把扯下衣服，坐直，完全刚被吵醒的样子。佟年脸颊红红，举起自己粉色小电脑，凑过去给他看：“就是这个软件。”


    “怎么用？”他垂眼，看屏幕。


    众人竖起耳朵。


    “牌总数52张嘛，”她轻声讲解，“第一轮下来，减去你手里剩下的还有50张，所以下一轮每张牌发出来的概率就是——”


    众人窘，小嫂子在说啥。


    只有gun、dt和97能听得懂，这是在算成牌和赢牌概率，但是五分钟后，97已经开始听不懂了。


    “翻牌被对手全压，继续跟注……”到这里，dt已经听不懂了，他不玩德州扑克——


    “软件算得方式是……还要加上自己成顺和成花的概率……”到这里，97也听不懂了——


    最后，只有小女孩认真讲，gun越来越有兴趣地听。


    等到彻底讲完。


    佟年根本不知道，身后众人已经用一种我靠大嫂到底在说什么的膜拜眼神看着佟年一本正经讲解的背影。


    “你什么时候会这个？”gun狐疑。


    佟年红着脸，摇头：“我不会玩，现在也玩不好，就是纯粹理论计算……就是，嗯，第二次见面时候你玩嘛，我就好奇，回去买了几本《理论与实践》、《成牌法则》、《我与扑克那些年》——”


    其实就是做了个概率计算的小软件，想要你高兴，捂脸。


    “喜欢吗？”她食指对在一起，抵在下巴上，卖萌求表扬。


    gun挑眉，奖励性质地摸摸她的小脸。


    她马上摇尾巴！


    虽然，对于职业选手来说，


    脑子里自有概率计算体系，都是常年积累下来的，远比这些软件实用性强。但是……他看了看身后众人，偶尔让大家在业余时间，参加比赛什么的，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最近攀岩玩腻了，内部搞几场德州扑克赛吧，”他手搭在椅背上，转身吩咐几个队长和领队，“玩得好，kk也可以投资办个每年一度的职业联赛。”


    众：发生了啥？！


    他看了眼佟年：“这里刚做了个小软件，正好可以培养培养你们的概率计算能力。”


    众：……概率是啥？？高中没学过啊……


    众人猛扭头，队长！！


    dt沉默。


    这帮子人实在不适合动这种脑子，况且，里边很多人高中结束，直接就进电竞圈了，真让他们弄懂概率……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于是，dt终于有些行动，抬起下巴，指前面的登机口：“快起飞了。”


    嗯？


    佟年回头。


    电子表显示……还有五分钟？！她手忙脚乱地将电脑塞进背包，跳起来，就往登机口跑。几步后，又迅速折返。


    gun还在琢磨投资联赛的事，看到她跑回来，扭捏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刻，脑海里，关于游戏的内容意外退散。


    “我回去了……”她小声汇报。


    他淡淡地应着。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再滑到那小下巴颏，捏了捏。


    “你还没说……喜欢呢。”她悄声提醒。


    “喜欢？”他故意没听懂，“喜欢什么？昨晚？还是今早？”


    她扭扭捏捏，双手攥着背包带。


    “快去。”他松手，笑着拍了拍她脑后。


    再不走，就要被满场喊名字了。


    他就眼看着小孩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递出登机牌，走入玻璃墙，然后，是登机长廊，小身影渐隐去。五分钟后，飞机开始挪动……身后，他们的登机口也开始排气长队，嘀嘀的扫描声中，众队员拎起自己的运动背包，等着老大和队长先走。


    gun收回视线，从椅子上拎起自己外衣，一言不发，带众人登机。


    佟年晚上直接到学校，和豆奶吃了顿晚饭。


    回到双人宿舍，行李箱往墙角一丢，将自己摔在床上。


    滚来滚去，满脑子都是他，全都是，就这么魂游天外地想念许久，再次蹦起来，从行李箱拿出一件长袖t恤，黑色上衣银色kk标志，他的队服。


    用脸去蹭蹭，软软的，纯棉质感，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为何，就莫名想到那天摄像头里看到的画面……不知道到三亚，会不会……


    她有些担心，给他发了条微信。


    她：你晚上……千万小心，不要再被人那啥了。


    他没回。


    身后，刚洗完澡出来的室友杜亚亚，一边擦干短发一边看她：“回来啦？”她嗯了声，后者立刻察觉不对，瞪大眼睛指着她手里的衣服：“等等！汉子的！”


    “……”她不好意思叠好，放回箱子里，小声嘀咕，“男朋友的。”


    惊天霹雳。


    亚亚攥着毛巾，呆住了……这万年不开窍的小孩，怎么忽然就忽然就有男朋友了？！不对，等等，小脖子后边——靠！谁干的！


    “过来过来，”亚亚拉起她胳膊，仔细看了看，马上脑补了一万字……寒假中旬还见过，完全没男朋友的人，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爱好星际争霸等等一众游戏，对谈恋爱从未有任何兴趣的亚亚，彻底抓狂。


    她没搞懂，亚亚为什么看自己的后背。


    还伸出手，摸了摸：“怎么了？”


    亚亚咳嗽了声，顾左右而言他：“来，来，给姐姐汇报下，你男朋友……多大？”


    佟年想了想：“二十九，快三十。”


    靠！！“哪儿认识的？”


    “网吧。”


    无业游民聚集地——亚亚慢慢地变了脸色：“认识多久……”


    她从没觉得亚亚这么八卦过，但满心也是想分享幸福，乖乖地全盘托出：“过年见过，但没认识，后来在外地偶然见到，就认识了……然后，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也不对，不是稀里糊涂，是喝醉了出了点小事情，就在一起了。我刚从广州回来，就是和他一起去的，”她脸红了红，伸臂，抱住亚亚脖子，“亚亚，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他，真的——”


    亚亚被她摇晃着，心都要碎了：“在一起多久了……”


    “三天，今天第三天，过了十二点就四天。”


    三天就弄成这样吗……


    酒后……


    还马上就去广州住一起……


    “他干什么的，”亚亚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什么都行，别告诉我是打游戏的……”在网吧认识的，千万不要是不务正业就知道打游戏混日子的男人……


    “就是打游戏的！”她松开亚亚，调皮地吐舌头，扮鬼脸，“比你打的好”


    说完，就心情愉悦地拿了衣服，钻进洗手间冲澡去了。


    亚亚缭乱地站在原地，脑补出一个三十岁的中年大叔坐在网吧，手指夹烟，满嘴黄牙，笑眯眯去抱佟年……天都要塌了。当初两人可是一路从本科上来的，虽然她在计算系普通班，佟年在电院少年班。


    但多少大作业都是佟年一手挽救，让她这个沉迷游戏的大宅女能顺利保研……


    不行不行！


    不能看着她被个网吧大叔吃了。


    三十秒后，亚亚做了个决定，虽然不太待见那个所谓的acm队长，但也比大叔强，好歹是个身心健康的小书生，明天！明天就安排两人约会！至于那个老男人，看佟年满面桃花就知道深陷其中了，不能来硬的……要智取，用正常爱情转移注意力，顺便摸清对方底细，拆散之！


    亚亚果断拟好作战计划，马上离开。


    佟年洗干净出来，发现亚亚不见，有些奇怪。


    gn：怕我出轨？


    她：……哪有，对手指……


    gn：晚九点，密室风暴，十三区，你的id是lolicat，密码hanshangyan


    佟年看着那个密码，反反复复拼了十几次，确定真的是他名字拼音后，兴奋地抱着手机，都不知道怎么回这条微信，可又想回些什么，直到——


    gn：开始训练。勿回。


    哦对，这个时间是kk的晚训练时间。


    她乖乖收好手机。


    亚亚很快回来，看到她捣鼓着电脑，在下一款新枪战游戏《密室风暴》。枪战？！亚亚险些昏过去，这个连连看都不会玩的小孩，怎么突然就开始碰枪战了？不用说，绝对和那个中年大叔有关。她痛心疾首，但还保持着冷静，走过去：“吃冰激凌去？”


    下载时间需要七八个小时，显然赶不上啊？


    加速插件？


    对加速插件。


    佟年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尝试各种方式加速下载，根本不知道身后人在邀请自己出去。直到亚亚把外衣和帽子给她拿过来，将她从椅子上揪起，迅速套上，拉她离开宿舍，她还在云雾中：“去哪啊？”


    “吃冰激凌。”


    “啊？”三月吃什么冰激凌？


    她糊涂着，跟出去，被带到离宿舍楼不远的商业中心，手工冰激凌小店。


    店里两三个人，倒是有个她认识的，acm队长，她笑起来：“好巧啊。”大男孩忙不迭从椅子上站起来：“是啊，好巧，你们想吃什么？”亚亚左顾右盼：“我随便吧，对了，佟年，我鼠标坏了，先上楼买个。”


    佟年哦了声。


    等亚亚离开，她方觉不对。两人宿舍好多鼠标呢，都是她参加各种小比赛赢的，还有什么学生会、院办老师随手送的，用都用不完。


    为什么要买新的？


    不过她很快放弃思考这个诡异的问题，转而去反复思考，那几个加速插件能不能及时让游戏下载完成？于是整整一个小时的吃冰激凌时间，面前的大男孩找各种话题和她闲聊，最后都被她扯到加速下载的问题上……


    等亚亚拿着个鼠标回来，看到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站在玻璃门外的她不禁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小子还不错嘛，看来有戏。


    回到宿舍，亚亚开始了另一个计划，探听虚实：“对了，你怎么忽然想玩《密室风暴》了？”佟年惊喜发现，下载完了！太棒，还有二十分钟注册账号看攻略！“我男朋友在玩啊，”她乐得像捡到了金条，“他说要陪我玩。”


    ……果然。


    亚亚装着无所谓：“反正最近别的也玩腻了，听说这游戏爆红，陪你耍耍。”


    “真的？！”那太好了，正好有人帮自己，反正亚亚绝对不会嫌自己拖后腿！


    “当然真的，当初多少大作业都是你帮我的，放心，游戏里，把你全身心都交给我，”亚亚长叹口气，“我也不忍心看你被人砍杀啊，谁知道你男朋友是不是真游戏高手。”


    00？“真的，他真玩得很好。”她立刻为gun正名。


    亚亚咧嘴一笑：“有多好？”


    有多好？她想起那天发微博时，grunt说得话：“本座级。”


    靠……


    亚亚差点暴走。


    大叔你也真敢吹，能称得上本座级人物的，电竞圈压根就没超过二十个人好吗？！“那个……佟年，本座级人物通常用来称呼电子竞技选手的，引领整个游戏潮流，改变电竞、游戏命运，留下无数经典战术，才能这么叫……”


    “嗯，我知道，他一直很厉害。”能听到自己室友这么说，心底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让她超级满足，满足到只知道笑，笑得特别灿烂——


    靠……


    不是你家大叔，那位是吹的！


    亚亚努力让自己冷静：“任何一个本座级人物，都是名垂青史的，比如韩国星际，从boxer开始的七八个本座，人家十几年才出七八个这种时代人物。”


    “噢，”她听得认真，每句都记下来，“那cs呢。”


    “cs……这游戏有点遥远，算是第一个世界范围大火的电竞项目？当时欧洲比较强势，但是我们也出过好战队，很棒，特别棒。最主要，他们的贡献不止是对cs这个项目，而是带起了国内整个电竞氛围，算是开山式人物。”


    “solo……战队？”佟年越听越激动，甚至，不太敢确定亚亚说得是不是solo战队。


    虽然就她从网上评论来看，和亚亚说得没什么出入。


    但这么面对面，从好朋友口中听到这一句句，还是让她感觉不太真实。


    “对！”亚亚也有些激动，“里边好多人都是我小时候的偶像啊！gun，solo，appledog，all，小米——”素来很霸气的亚亚有些收不住，觉得自己情绪太激动了，按住胸口长出口气，“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见到他们，一定要，这是点燃我游戏梦的战队。”


    00……


    佟年有些不太好意思，也有些小骄傲地告诉她：“我男朋友就是gun。”？？？？？！！


    靠！


    亚亚真疯了……


    大叔你吹牛也要挑个好冒充的好吗？！你说你骗个不会玩游戏的小姑娘，随便说自己玩得好，是职业选手已经很高大上，就不要冒充这种开山功臣好吗？！你冒充了，就为了占用人家的百度百科图个爽吗？亚亚站起身，马上又坐下。


    冷静冷静。这小孩一直傻，除了读书啥都傻，不能怪她。


    不对！特么的还是忍不住啊，kk的老大怎么会出现在小马路边的网吧？！那个高冷到一塌糊涂，脾气坏到一塌糊涂的男人怎么会在三天就如此不管不顾，将这么个单纯的小姑娘吃干抹净？她捶胸顿足，偏看着佟年一脸满足样，默默将吐出来的血又咽回去。


    晚上见分晓！冒牌货！


    亚亚光速更新自己的密室游戏。


    看到佟年的id名，再次吐了口血，大叔你太猥琐了。还？lolicat？


    没关系，反正一上游戏就知道。


    这款游戏在全球巡回表演赛的时候，就把所有职业选手id都内部注册、赠送了，想冒充gun，你倒是搞一个他的id啊？搞一个啊？一边吐槽一边登陆游戏的亚亚，和佟年并肩而坐，已经能想象到那位中年大叔上了游戏，将会如何使用“因为自己是本座级人物，不方便用大号什么的”借口……


    登陆。


    连线。


    等待聊天室建立。


    佟年很快收到邀请，接受后进入小房间，很快，她按照亚亚教自己的，也对旁边的人发出了邀请。亚亚被气蒙了，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好久，也没看到右上角的邀请符号。“亚亚，”佟年推她的手臂，“我给你发邀请了。”


    哦，邀请。


    好的，我来了。


    亚亚呼吸呼吸，再呼吸，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以便能顺利完成——不动声色拆穿这个老男人的艰巨任务。


    画面跳转。


    小聊天室内，右侧，有5个账号在线。


    亚亚瞄了一眼名单？！


    gun，grunt，97，demo……gun，grunt，97，demo……gun，grunt，97，demo……


    猛烈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口，这是……做梦吗……


    lolicat：我室友也想玩，可以吗……


    grunt：没问题啊，demo，你解放了。


    demo：好的！嫂子挥手，demo圆润地滚走了咕噜咕噜


    系统：demo离线。


    97：“直接语音吧，嫂子，我开队内频道了，一会儿开局不太方便打字。”


    佟年领会意思，将电脑屏幕上挂着的白色小耳机拿下来，戴上，顺便奇怪看了一眼亚亚。她在发什么愣……刚才不是很期待吗？还一直在表扬solo战队，怎么见到了反倒不说话了？


    lolicat：“我刚才看了攻略，不太会玩，你们不要嫌弃我。但是我室友玩得很好的，真的，别看她是女生，可从初中就开始玩游戏，比我强多了，强百倍。”


    亚亚……跪求别再夸我了，和职业选手……尤其和顶级俱乐部kk比起来我就是史上无敌第一游戏渣……啊……啊……


    grunt憋不住，嗤地笑了：“没关系，嫂子，好不好的，完全随意，随意，完全消遣，”


    97：“是啊，嫂子别担心，老大和我们在一块呢。绝对的，必须的，没有任何女性生物骚扰。”


    亚亚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你们，是，kk的……吗……”


    grunt打了个哈欠：“暂时是，没准明年sp给的钱多，就跳槽了。”


    97讪笑：“嫂子同学好啊……啊，老大，嫂子上线了，还带个同学。”？他来了？佟年马上笑起来。


    老大？！真是gun？！亚亚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佟年手握鼠标，屏住呼吸，等待他说话的声音。明明只有短短半天分离，可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手指滑过自己的鼻梁，笑着说“那就不分”；他在酒店大堂稳稳托住自己的身体，却有些不爽地说“快下来”；他跨上几级台阶，将自己的脚放在他腿上，低头系鞋带的侧脸；还有他在黑暗中将额头靠过来，抵住自己的额头，想要休息片刻……


    还有……


    那晚，他严丝合缝地将自己压在墙上，声音压抑在喉咙最深处：“继续？”


    耳麦里，gun似乎在吃着糖，含糊不清地丢过来一句：“谁让你们开麦了？”


    熟悉的，沙哑的，男人的，不太耐烦的，他的腔调。


    占据了整个队内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