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3个月前 作者: 西岭雪
1、
清理遗物的工作一直进行了三天。一则房间里的杂物实在太多,可意这几天在忙招聘编辑的事,陈玉有两个双胞胎要照顾,都不能保证时时到场,就剩下咪儿和陆雨两个人,而咪儿又从来不擅家务;二则她们太喜欢闲聊,难得四个人都到齐了,又不时要停下手中的工作为了某个突发奇想的念头争论不休。
此刻,她们谈论的是丈夫的谎言以及如何拆穿西洋镜——
陈玉深有体会地说:“男人最常用的谎言就是加班。偶尔一两次晚回家,可能真是在加班。但连续一两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天天晚归,就很难说他是不是在撒谎。如果这段时间他刚好新换了女秘书或女司机,如果他的生意合伙人是一个漂亮风流的单身女人,那就更加值得怀疑了。”
陆雨说:“应该还会有其他的一些蛛丝马迹可寻,比如回到家时,晚饭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尽管他嘴上说单位很忙,却宁愿迟到或者打的,也要多睡两个钟头;上交的生活费越来越少,而理由千奇百怪;你交待他的事情,他总是记不住,告诉他卫生间的灯泡要换了,他却买了个新灯罩回来;有时会心血来潮地送生日礼物给你,可那天明明不是你的生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咪儿将电视剧里的经典镜头一一罗列:“领口上偶尔会有口红印,羊毛衫上也会粘着一两根棕色或红色的长发什么的。当你发现的时候,他会告诉你前天为了省钱,挤了一回公共汽车,是同车的人蹭的——又一条谎言!还有,他的歌技、舞技忽然有了长足的进步,最糟糕的是连床上的花样也忽然翻新了,大都是拜他的红颜知己所赐。”
可意也笑着补充:“一个手握重柄的男人总会收到一些小如领带皮包,大如汽车房产之类的纪念品赠品。但无论多大多小,他都会第一时间让老婆知道他多么能干,多么重要。可独独这一条领带,他却没有告诉你——不仅仅是领带,他忽然间还多了许多诸如打火机、剃须刀、钱包、皮带之类的非常体贴充满情趣的小礼物;但凡节日,比如情人节、圣诞节,他都显得十分矛盾,找尽藉口加班或出门应酬,如果实在脱不了身,也是心不在焉,而且每三分钟就要拨一个电话,还得瞒着你;他的手机费暴涨,一年里八次出差七次都是同一个地方,出差时行李一次比一次少,预算一次比一次高;他忽然对电话铃声特别紧张,总是抢着接电话,如果是你抢了先,对方的女人要么不出声,要么就说‘打错了’——不知道怎么最近打错的电话特别多;他最近突然在意起自己的仪表来了,每天对着镜子做顾影自怜状数小时,冷不丁还会莫名其妙地问一句:‘我是不是老了?’”
女友们被可意形象的描述逗得笑起来,陈玉叹息:“我怎么觉得所有这些症状,条条框框都像是在说我老公。”
女伴们又笑,可意说:“你这就叫典型的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疑心生暗鬼,便看谁都是鬼了。”
咪儿说:“其实对付这些男人也容易,他晚归,你可以比他更晚,有必要的话,可以彻夜不归;他要出差,你坚决要求同他一起去;平时没事就装成顺路的样子,去他单位看看。当然,要打扮得像只高贵的白天鹅,叫那起不开眼的带眼识人,退避三舍。”
“还鸣锣开道,生人勿近呢。”可意不满,“就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法吗?比如说把家布置得更加舒适,然后做一桌好菜,备上他爱喝的酒,烹热一杯茶等他回家,让他认识到最爱他的人是你是你还是你。”
咪儿问:“你觉得这招实用吗?”
可意说:“我没用过,不过我自己心猿意马的时候,想想我老公总是把家里打理得温暖舒适,就不好意思轻举妄动了。”
女友们又哄笑起来。陈玉摇头:“十三年来我一直这么做的。没用。”
陆雨不同意:“如果你不是这么做的,说不定十三年前就出事了;而且就算是到了现在,他也还是不想同你分手,所以还是有用处的。当然你还可以做得更充分一些,比如每周末给婆婆送靓汤,争取建立攻守同盟;超强度关心他的服饰打扮,为他配置全套西装领带皮鞋甚至内衣袜子,连纸巾牌子都由你决定。让你的影子在他身上随处可见,时刻提醒,我看过一篇文章,有个第三者就是从男人口袋里发现了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而后决定离开他的。”
陈玉不信:“那都是岳可意她们这种想当然的女作家们臆想出来的情节,太理想化了,根本是一厢情愿。一个女人肯做第三者,哪里还有那么强的道德反省?你们还是给我出点实际的、马上可行、行之有效的点子,让我尽快查出真相。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等下我就去电话局打张单子,看最近到底哪个狐狸精给他打电话最多。”
咪儿说:“出招查老公是损友们才做的事,不过我还是可以贡献最损的一条:找你老公同事的那些三八太太们喝茶。她们如果听到什么风声,才不会舍得不告诉你呢——如果你老公平时真有什么蛛丝马迹,他的同事很可能会发现,也许会回家跟自己的老婆说。”
陆雨说:“我觉得你应该尝试与他好好沟通。你不是喜欢旅游吗?约他一起去,两夫妻实行二度蜜月,如果他仍然显得无精打采,再不妨摊牌,做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
可意率先表态:“我赞成。”
陈玉仍不起劲:“好用吗?我才不信。我还是想先查电话单。”
可意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综上所述,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无非三种:一,跟踪。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却是最保险可靠的;二,旁敲侧机。要想了解一个人,就看看他身边的朋友,查查那些人在做什么;三,布下天罗地网,跟他周围的每一个人哭诉,让所有的人帮你监督,使他再也没有做案时间与心情。做齐这三点,我保准你能抓到老公花心的证据,不论他有多少疮疤劣迹都将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与之同时溃烂的,将还有你们的婚姻。”
陈玉又一次像被点中哑穴一样地收声了。
咪儿嘲笑:“既没胆量离婚,又何必穷追猛打弄得自己不开心,别人也不开心?你都快得强迫症了,不找到老公偷腥的把柄绝不撒手。可是被你找到真相又怎么样呢?”
陆雨也说:“夫妻斗法只是过程,家庭和睦才是宗旨。你要先找准目标,然后再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与步骤,可别本末倒置了。”
可意下结论:“等下我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他来接你,然后雨过天晴,好好过日子,别再追究了。”
陈玉一直不说话,半晌,忽然滴下泪来。她的心仍然很不舒服,可是,她也知道女友们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忍耐与迁就,便是婚姻的真相。
窗子忽然无缘无故,在这时候跌落了一块玻璃,那清脆的巨响把女友们吓了一跳。
陈玉尖叫:“真的有鬼。”
可意一向感性,立即开始发挥丰富想像:“也许是慧慧想跟我们说什么,可是因为阴阳相隔,怨愤之气冲破了窗子。”她从那扇没有玻璃的窗户望出去,“你们相信死不瞑目吗?”
陆雨不信:“别自己吓自己,大概玻璃本来就有裂纹,我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把裂纹震得更大了,便碎了。”
陈玉站起身说:“你们走不走?我反正是呆够了。”
可意微笑,趁机再一次规劝:“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比自己的家更舒服了。”
敲门声起,陈玉惊得又一次尖叫起来。
咪儿说:“最近的不速之客没一次有好事儿,天保佑不要又有什么坏消息。”
门外是一位怒气冲冲的男士,迎面便说:“是你们往下砸玻璃?”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可是看到咪儿红粉绯绯的脸,愣了一愣,声音立刻低八度,自动转频说,“你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注意吗?”
咪儿笑了:“我可不是潘金莲,你也不像西门庆。”
男士听了这两句,忽然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差点被砸着了。”
“没伤着吧?”咪儿稀罕地看着男人脸上的红晕,温柔地说,“真不好意思,玻璃忽然自己落下去,我们也吓了一跳,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男人越发脸红,搓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可是却不舍得就这样离开,期期艾艾地问,“这是你家?”
“不是,这是我朋友的住处,她不久前去逝了。我专门赶到北京来帮她收拾房子的。”
男人眼前一亮:“你不是北京人吧?你要是想去哪儿转转,我可以当导游。”
“好啊,我正想去香山走走呢,最近枫叶该红了吧?”
“红了,红了,我明儿借辆车,拉你去吧。去香山的路我熟,我去过好几次了。”
“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好啊,我叫孟海峡,这是我的名片,你记得打给我啊。”
咪儿拿着孟海峡的名片转过身来,看到女友们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心虚地抗议:“干吗?我不能交朋友吗?”
陆雨不满:“在慧慧的百日里?”
陈玉补充:“也就是你结婚一百天。”
可意则明明白白地讽刺:“你这是演的哪一出?算是息影后复出的前奏吗?”
“我不过是认识了一个男人,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咪儿抗议,“就好像我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可意说:“你现在没犯罪,可是已经在蓄谋犯罪。”
陈玉说:“并且你在教唆刚才那个男人与你同谋犯罪。”
陆雨劝:“我们也只是未雨绸缪,难道一定要等到你犯了罪才来听你事后忏悔吗?”
“我根本没打算忏悔。”咪儿宣布,“你们注意到没有?他根本没认出来我。”
陈玉“哈”地一声:“亲爱的,这可不算什么新闻,事实上你走在大街上,能认出你的人实在不多,尽管你还穿了这么一身圣诞火鸡似的衣服惹人耳目。”
“现在我算知道什么叫损友了。”咪儿咬牙切齿,“你们根本是在嫉妒我,因为我可以三秒钟俘获一个男人。”
可意冷笑:“还是等你三分钟煎好一只鸡蛋再来让我嫉妒你好了。”
陆雨也说:“咪儿,一旦受到批评就认为是别人在嫉妒你,这是娱乐圈的惯用伎俩吧?你不应该是这种人。”
咪儿颓然:“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去看看枫叶而已,我这还是第一次跟普通人约会。”
可意更加好笑:“对,你以前约会的都是外星人。”
陆雨解释:“咪儿是明星,认识的男人非富则贵,她同我们的确不同世界。”
陈玉听不惯:“你不如说我们来自不同星球更干脆。”
可意好奇:“是吗?据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阮咪儿是来自哪个星球的?”
咪儿投降:“好了好了,你们要为一个男人跟我吵架吗?我明天不去香山了。这是他的名片,我现在就撕掉,现在就撕好吧?”她赌气地将名片一撕两半,抛在地上。
女友们一时都沉默了,不由自问:她们真的在嫉妒吗?嫉妒咪儿的年轻、美貌、明星的身份、传奇的婚姻,还有三秒钟俘获一个男人的超凡魅力?
2、
屋子总算清理完了——旧衣服捐给街道,书籍与照相簿搬到可意处,几只水晶浮雕花瓶和铁艺盆架被陈玉选中,陆雨只拿走了原来挂在墙上的那张照片,而咪儿收藏了慧慧的笔记本。
那个曾经存在却始终没有露面的BABY,则为四个女人所共有,一直横踞于她们的心头,沉甸甸的。
她们带着各自的纪念品下楼的时候,又遇到了险受玻璃之灾的孟海峡。
咪儿不等女友们发话,壮士断腕一般地走过去说:“我明天就要离开北京了,没时间去香山。”
孟海峡一愣,满眼不舍,却还强笑着说:“香山的枫叶明天没有今天红。”
“你没看见我今天已经有约了吗?”咪儿向后胡乱一指,就把可意三个都指控为被告了,而她自己则像个无辜的原告,正面对着自己的律师在求助。
孟海峡看看可意等,明白了,却还在做最后争取:“我借了辆三菱吉普,坐你们四个也还是挺宽敞的。”
咪儿眼圈儿一红,很委屈地说:“可我们还有别的事儿。”
“我能帮上忙吗?”
可意悄悄地问陈玉:“我都已经不忍心了,你们怎么说?”
陆雨说:“咪儿也难得出来玩,不过是去趟香山,没什么大不了的。咱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呀?”
陈玉也说:“就是,李佳又没雇我们帮他监督老婆。”扬起声音说,“你们俩别依依惜别的了,麻溜儿上车奔香山,该看枫叶看枫叶去,回来跟我们讲讲清楚‘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就行。”
咪儿回过头来,灿烂地笑:“因为‘幸福像花儿一样’。”
看着咪儿上了孟海峡的车绝尘而去,陈玉忽然又觉得可疑:“你们说刚才咪儿那样儿,是不是在演戏呀?”
“谁知道呢?”可意也回过味儿来,“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香山之约,去也罢不去也罢都没什么,用得着那么煽情吗?”
陆雨笑:“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不咪儿怎么叫小魔女呢?她没红可真是可惜了。”
“也许恰恰是她的幸运。”可意深思地说,“如果她红了,反而不会这么早嫁,说不定要在娱乐圈一直打滚几十年都结不了婚,过不上平淡是福的日子。这样看来,不红也许是件好事。”
陈玉也笑:“艺术的舞台谢幕,人生的舞台却宽广。我只恨她动不动就跟我们诉委屈,让我们同情她,就好像有钱是一件多痛苦的事儿似的。”她抬手看了看腕表,“今天我儿子回家吃午饭,我得赶紧回去了。”
陆雨说:“现在很少人戴表了。是不是当妈的特别有时间观念?”
可意笑:“她呀,那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买钻石的理由——有什么比手表更能容纳十二颗钻石而不被人笑话珠光宝气的?买名牌时装,上美容院,报名参加芭蕾舞培训班——一句话,重塑青春,花钱买漂亮,这是阔太太们在受了刺激后的标准表现,还是比较积极的那一种。”
“什么呀?”陈玉忸怩地说,“这是我老公才送的礼物。我决定原谅他了。”
可意和陆雨一齐做如梦初醒状。可意说:“难怪你一直用那么夸张的姿势看表。”
陆雨则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钻石的颗数与罪案的等级成正比。你老公这回犯的事儿大了。”
陈玉变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雨赶紧息事宁人:“我嫉妒你。我心理不平衡。我看不得别人买钻石。”
现在只剩下陆雨跟可意两个人了,可意问:“我们去哪里吃饭?”
“先回家把东西放下吧。”陆雨说,“然后煮包方便面算了,我已经没胃口吃饭了。”
可意自嘲:“富太太有红叶,官太太有钻表,咱俩就只有方便面。”
“没关系,你有你的作品,我有我的茶楼。”陆雨安慰,“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彼此。”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交朋友至少得有三个,当一个有艳遇,另一个有儿子的时候,起码还有最后一个肯陪你吃方便面。”
“存房子比存钱好,养狗比谈恋爱好,靠自己比靠男人好。”陆雨的自信超强发作,口才也超常发挥,忍不住开始挥舞手臂。
一辆凌治忽地停在她们面前,陆雨吓了一跳:“凌治也跑出租吗?”
车窗摇下,竟是可意的老板古建波:“岳可意,去哪儿?”
可意不及回答,陆雨已经上前问候:“古总好。”
古建波微微一愣,立刻记起来:“你是大连开茶楼的陆小姐。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古总好记性。”陆雨赞,随随便便又自自然然地说,“张晓慧百日祭,我来收拾遗物的。”
古建波一惊,脸上阴晴不定,却不接话茬,仍然问:“你们这是去哪儿?送你们一程吧。”
可意本不愿领老板的情,但是看到陆雨的表现,也明白过来,便道谢上了车,报出地址。
古建波重新发动车子,先跟可意聊了两句招聘的事,便又向陆雨搭讪:“陆小姐这回来北京,要多住几天吧?改天为你接风,还请赏脸。”
陆雨笑:“怎么能让古总破费?”
古建波说:“我老爸老妈还常去你那儿蹭便宜茶呢,咱也算半个老乡,老乡来了,总得招待一下吧。就这么说定了,明晚我请客,让岳可意做陪。”
回到家,可意问陆雨:“你是打算做女福尔摩斯还是零零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陆雨摩拳擦掌,“慧慧的日记上,古建波是惟一的线索。”
“古建波不是老虎,可却是只老狐狸,同他周旋不会有结果的。”
“总得试一下。至少可以发现点蛛丝马迹。”
“噢,这可比抓老公把柄复杂得多了。”可意笑,“因为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什么样的表现才算是反常的。”
“我了解男人,这就够了。当男人心口不一的时候,常会伴随一些不由自主的小动作。有些人在说谎的时候,会特别真诚地微笑;有些人会不住搓手,或者玩东西;也有些人则会不住地眨眼睛。”
“还有些人一说谎鼻子就会长长呢。”可意拉长鼻子扮匹诺曹,“可问题是我们怎么知道古建波是不是在说谎?”
“可以先问一个所有男人都不会说实话的问题,从而得知他说谎时的特定动作。”陆雨兴致勃勃,“全当是心理课实战演习。”
“主意不错,好吧,说详细点,我应该怎么配合你?”可意深呼吸,“你唱主角,我做配角,把剧本给我。”
“还没有计划。”陆雨沉思,“我们现在来设计台词。想想看,男人回答什么问题时一定会说谎?”
“不知道,也许……你热爱你的家庭吗?或者,你的妻子是你惟一的爱吗?”
“怎么听着更像是调情?还不如问:你按时交税了吗?你对你的员工信任和友善吗?”
“更不妥,应该做得更像是聊天,比如聊聊书呀、碟呀什么的。”
“男人都喜欢不懂装懂,好像什么都知道那样。可以同他聊一些热门的影视剧,比如《欲望城市》。”
“对,跟他说这是所有城市人的必修课,然后问他有没有看过《欲望城市》?我确知他没有看过,所以这个问题是有标准答案的。”可意振作起来,举一反三,“我还知道他连《红楼梦》也没有读过,不过他作为一个杂志社老总,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
“那么我就同他谈谈《红楼梦》,问他对越剧版、电影版,还有电视对原著的改编比较。”
“好极了。”可意几乎对这场交锋迫不及待了,“让我们来跟古建波唱一出好戏。”
两位业余编剧的完整剧本还没有编出来,专业演员阮咪儿回来了。可意和陆雨齐齐问:“玩得好吗?”
“没意思。”咪儿兴趣索然。
可意问:“香山的枫叶不漂亮吗?”
陆雨问:“孟海峡不够风趣?”
咪儿悻悻:“简直太风趣了。本来我们一直玩得挺开心的,可是直到分手的时候,你们猜他跟我说了句什么?”
可意和陆雨一起问:“什么?”
“他说:我还从来没有跟一个电影明星约会过呢。”
可意和陆雨再次齐声说:“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是演员,可是一直假装不认识——他的演技简直太好了,不当演员实在是浪费!”
可意和陆雨互相看了看,一齐大笑起来。阮咪儿以为在体验与普通人约会,岂不知那个人却是为了体验和明星交往。
这场对手戏里,是电影明星输给了群众演员。
3、
可意今天的预约名单上有十六位应聘者,可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却是一个未经预约的英俊男孩。英俊的面孔在任何时候都是有优先权的,因此可意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你在哪里得到招聘讯息的?”
“网站上。”男孩子露出迷人的笑容,他大概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并且更清楚如何利用它们。
“那么你也看到我们的招聘要求了?你觉得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各在哪些方面?”
“我没有细看要求,是朋友告诉我今天这里有面试的。”
“那么,说说你对《红颜》的看法。”
男孩子沉默了半分钟,然后说:“对不起,我以前没看过。不过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认真学习的。”
“我已经给过你一个机会了。”可意微笑,“你猜我会不会给你第二个?”
男孩一时不能理解可意的玩笑,露出茫然的表情。
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可意接听,又是一位应聘者,自称王小姐,在一个跨国公司做文秘,非常向往编辑部生活,在网上看到招聘消息,特意打电话来预约面试。
可意问:“以前看过《红颜》杂志吗?”
王小姐迟疑了一下:“没有。”
又是一个无准备而战的人。可意看一看眼前的英俊男孩,有意加重语气:“那么希望你看完杂志之后,有话要跟我谈时,再商议见面吧。”
她放下电话,冲男孩子笑笑,做一个送客的手势。机会属于没有准备的人吗?答案是:NO。
陆雨虽然已经做足了应付古建波的准备,可是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慌张了。因为见面时间原本约好在晚上六点半,可是古建波三点钟就打来电话,说他在楼下,想先请陆雨喝个茶,等可意下班再一同晚餐。
陆雨有些犹豫,但想想本来也打算要考察一下北京的茶馆,便答应了。下了楼,却见古建波捧着一大束玫瑰迎上来,不禁又吓了一跳。
古建波单刀直入地说:“从昨天下午见到陆小姐,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所以,实在等不及晚上再见面了。”
陆雨在心中暗暗说:昨晚我们也一直在谈论你。表面上却只好故作大方地笑着说:“古总到底是杂志社的老总,这么会开玩笑,只可惜道具和台词都太老套了,骗骗女大学生还差不多。”
“现在追女生的方法已经改进了吗?”古建波笑,“可是杂志上没有介绍,我还以为玫瑰花总是不会出错的呢。”
可意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苍白的女子,条件相当不错:高学历,有相关工作经验,形象秀丽。惟一的缺点是已婚,而且夫家在异地。可意问她:“如果你来北京工作,如何解决两地分居的问题呢?”
许小姐笑笑反问:“我听说岳主编的家也不在北京是吗?”
“是的,我老公在西安,所以我很清楚两地分居不是长久之计。”可意很坦诚地回答。
许女回报给她加倍的坦诚:“我和我丈夫的感情并不好,很有可能离婚,所以家庭的因素,您可以不必考虑。”
可意吓了一跳,不禁苦笑——招聘编辑而已,可不是为了拆散别人的家庭。
许小姐看到可意不说话,以为她在考虑,于是更加知己地说:“真的,我真的想过离婚。我丈夫是个小职员,每个月工资只有一千二,入不敷出,还不思进取,从来不想做点什么来改善生活质量。不过我想离婚还不是因为他穷——如果他能够知天乐命,对生活很满足也就算了,反正多赚多花,少赚少花。可是他不,他总是很阴郁,对现实充满怨气,每天从早到晚长吁短叹。我就说:如果你不满足,你就去努力上进,去争取啊;如果你没有那个本事,那你乐观一点,心态放平和一点也行。但是他两头不到岸,永远不快乐,而且也看不得别人高兴……”
从许小姐的描述中,可意完全可以想像一个阴郁小男人怨天尤人的样子,她知道,这又是一位对家庭失望而转向工作求取生存信心的绝望少妇,她很想帮助她,可是工作是工作,在工作中滥用同情只会给自己增添无限后患。如果这位许小姐真的为工作而离婚,那么自己就要担上破坏夫妻感情的罪名;如果她最终还是珍惜家庭,则注定这份工作做不久。左右不划算。
她很想提醒许小姐:真诚是一种美德,可是用在不恰当的时候,就会成为人生的绊脚石。应聘就是应聘,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没必要太坦白。千万别把招聘负责人当朋友,如果真想得到这份工作,完全可以换一种容易为人接受的说法,比如:我先生很支持我,他也有打算要到北京发展。也许说谎是不对的,但是谁说你所期望的将来不会成为现实呢?
然而许小姐活生生的例子提醒了她:不可以把一面之缘的人认作知己,坦白,有的时候会事得其反。她开始连珠炮地发问:“您如何看待《红楼梦》不同版本的改编?许多人说王文娟和徐玉兰的越剧《红楼梦》一直是不可攀越的高峰,你觉得呢?陈晓旭和周慧敏的林黛玉谁更出色?林青霞演贾宝玉,而把黛玉的角色因为身高问题让给了张曼玉,你觉得这是明智的吗?”
果然,许小姐左支右绌,很快败下阵来。可意遗憾地说:“对不起,我们没有机会共事,但是,我很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签约作者。”
陆雨为古建波设计的那些测谎试题,被她提前用在招聘面试上了。
陆雨根本没有机会对古建波实施测谎计划,因为古建波实在太滔滔不绝了,简直像是一个多频道收音机,自动转频,从A话题说到B话题完全不需要过度,而且不知疲倦。此刻,他讲起了一个并不好笑的老段子,关于蝙蝠和老鼠相亲的,很明显地充满了挑逗的意思。
陆雨本来是驾驭话题的高手,可是因为心中有鬼,便有些词不达意,完全插不上嘴。她只有苦笑地想:不知道可意还有多久才下班,如果她在这儿,也许场面不会这样被动吧?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除了十五个预约面试之外,还加了三个临时名额,然而岳可意仍然没有从应聘者中看到一位合适的编辑人选。
其间那位外企文秘王小姐又打了两个电话来,第一个是说已经买了本《红颜》看过了,问可不可以面试,并顺便问了句:你们有停车场吗?我开车过去。于是可意约了她四点半面试。可是四点半的时候,王小姐再次打来电话,说单位加班,要五点半以后来,希望可意能为她延时。
可意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下班后另有约会,不如明天见吧。”
王小姐很快地回答:“我可以送你回家。我有车。”
可意有点啼笑皆非,却不忍心违逆对方的热情,只得说:“那么请你五点半准时到,我约了人六点半晚餐。”
“我有车,我送你过去。”王小姐再次重复。
可意有点忍无可忍:“是的,我记住了,你有车。不过,我更希望你来的时候有所准备。”
她放下电话,考虑着要不要告诉陆雨自己不回家了,让她直接去饭店见面。古建波的电话却先打了上来:“可意,我和陆小姐现在去饭店。你下了班直接过去吧。”
“我的招聘还没完,还有两个面试。”可意算了算时间,“古总,如果我六点半还不到,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
“也好。”古建波说,“对了,有个朋友推荐了一个女孩来应聘,以前做过黑白刊的编辑,本来我让她明天来的,既然你晚走,不如就现在见一下吧。”
“钦定御史?”可意警惕起来。
古建波忙解释:“不是,按正常程序考试就行,录不录用在你。”
不录用,那简直是一定的,谁愿意收一个太子女在身边做手下呢?可意暗暗计算,话语的主动权在自己,找几个问题让她知难而退,应该不是多难的事。
在餐厅里,陆雨和古建波的较量中,却是古建波掌握了话语主动权。
他选的是一家意大利餐馆,而陆雨除了炒意粉之外就没有接触过任何意菜,气势上已经先输了半截。
古建波从如何品红酒,如何吃意菜讲起,一直说到自己去意大利旅游时的见闻趣事。自始至终,陆雨就只有听的份儿,最多只能说些“是吗”、“真的”、“太有趣了”诸如此类的话,一边不住动脑筋如何收复失地。
她的沉默和温顺被古建波错误地理解成崇拜和仰慕,他含情脉脉地投石问路:“我发过誓有时间一定要再去一次意大利,可是我同时发誓说,下次一定要和一个衬得上这个美丽城市的女孩一起去。你喜欢意大利吗?”
陆雨苦笑,如果在这种时候突然问及“你是否钟爱你的妻子”或是“你信任你的同事吗”,一定会被当作调情。
“为什么会离开原杂志社?”可意翻看着“太子女”的应聘资料,例行公事地问,“你对原老板的观感如何?”
“他是只猪。”太子女的回答大出可意的所料,“我们编辑都这么说,他真的是一只猪。”
接下来的谈话中,太子女一直在比比划划地讲述原主编的各种糗事,以此证明他确实是一只猪。
可意暗暗决意,即使这位太子女不是钦定御史,她也绝对不会录取她的。那位猪主编她其实是认识的,真不知道如何抹去这份记忆,在以后的见面中不把他当成一只猪;更不知道这位太子女离开这扇门后,会对别人将自己形容成一种什么动物。一旦录用了这个人,那么用不了多久,编辑部就会变成动物园了。
她真想告诫这位太子女:永远不要说前任老板的坏话,为前老板守密,有时比为自己前任爱人守密更重要。
可意随手在纸上写下一句“别说前任坏话”。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她想,这大概是这次面试的惟一意义。
两杯红酒下肚,古建波到底暴露出男人的劣根性,开始说自己的前任坏话。
“我以前的女朋友们中有开餐馆的,有开酒吧的,还有开服装店的,可是还从来没有一位开茶楼的。我听过一句话说是‘茶禅一味’,是不是一个人和茶接触得多,就会有仙风道骨,气质特别好?我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气质没一个比得上你。开餐馆的那位特别贪吃,吃东西的时候会把手指头放在嘴里嘬;开酒吧的自称千杯不醉,可是一喝酒就话特别多,人也变得特别OPEN,我有时候怀疑她是拿酒当借口;开服装店的那个天天换新衣裳,不敢解标签,弄得我每次跟她出去,老是想检查那些标签有没有剪下来……”他被自己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陆雨冷不丁地问:“张晓慧呢?她的表现怎么样?”
“晓慧?”古建波随口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可她的日记里一直提到你,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亲密呢。”
“日记?”古建波一惊:“什么日记?”
“晓慧留下了一本日记,里面常常提到你。”陆雨紧紧地盯着古建波,发现他说谎伴随的表情是睁大眼睛,做出极茫然的样子。
“她是我朋友的女人,是我介绍他们认识。”只这一句,再也不肯往下说。
“是谁?”陆雨急忙追问,“是孩子的父亲吗?”
“当然不是。他们好了没多久就分手了。”古建波很无所谓地说,“我说的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这一两年我和晓慧也不大来往,我连她什么时候怀的孩子都不知道,还是听你说才知道她有个孩子。”
陆雨发现,古建波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知道:他在说谎。然而她无法拆穿他,于是抛出第二枚炸弹:“我看到你家的小孩儿了。”
“不是晓慧的。”古建波脱口而出,然后自己也查觉出不妥,强笑道,“你是说我父母家那个小孩儿吧?那是我妹妹的。你怎么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呢?”
“慧慧留给我一封信,把孩子托付给我,可是那孩子却丢了。所以我一听到小孩的哭声便紧张。”陆雨低下头,伤感地说,“我做梦也常常梦到他。”她的伤感是真实的,可是她把它们表现出来却是为了诱敌深入。
她在悄悄地问自己:古建波的酒喝到几分了?自己是不是出手得早了些?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顿晚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陆雨迁怒可意,打电话催她:“你到底来不来?我们快要吃完了。”
“那个女孩推了三次时间。”可意也很生气,“我已经决定不等她了。不过,你们也不用等我了,太晚了,我想直接回家了。”
然而这时候,姗姗来迟的王小姐终于现身了。
还真不辜负可意的一番苦候,王小姐打扮得十分郑重,黑珍珠项链与真丝晚礼服显示出她卓越的品位与财势,很显然,她刚从一个PARTY上赶来,也就是她所谓的“加班”了。她仪态万方地在可意对面坐下,递上两张纸:“这是我看了〈红颜〉后,写的感想。”
可意压抑不满,接过那篇让她等长了脖子的大作,整篇评论约有两千字,可是错字连篇,惨不忍睹。可意痛恨错别字的程度正相当于钱教授痛恨杂乱,她抬起头:“你写完后,校对过吗?”
“对不起,我时间很紧张,没来得及校对。”王小姐微笑,“您不介意吧?”
“我很介意。”可意明白地说,“尊重文字是编辑的基本操守。你这里说:〈红颜〉杂志缺少地方特色。可这是一本全国发行的杂志,目标读者并不限于北京呀。”
“是吗?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对这行不是很了解。我还以为杂志和报纸一样,都是讲究时事的。”
“我好像提醒过你,什么时候对〈红颜〉有清楚的认识了,我们再见面的,是吗?”
王小姐仍然微笑着:“不错,可是我时间太紧张了。”
可意站起来,回报以同样甜美的微笑:“我也一样。”
4、
这是陆雨和咪儿留在北京的最后一夜。四个好朋友集中在可意处抵足长谈。
陈玉接受了老公的钻石,已经决定偃旗息鼓,停止侦查第三者的特务活动,而改变策略,从自己做起,重新俘获老公的心。因此,女友们今夜的座谈主题是“擒获男人心”。
可意率先发言:“媚夫有术第一条:时刻准备着,要记得老公才是你的第一观众。千万不要本末倒置,在家时蓬头垢面,出门时才光彩照人。”
咪儿笑着补充:“更不要相信素面朝天的鬼话,那是因为老公已经不愿再面对她,所以她只好看天。”
陆雨说:“不过最好不要当着老公的面化妆。解剖师看人,往往只看到骨骼脏器,而忽略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当着老公的面化妆,其效果正与解剖无异。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活色生香的你,而是分离的眉毛、眼睛、嘴巴一个个部件分期分批地长出来,而且,你的各种缺点也因此而欲盖弥彰,他会随着你每个部件的立竿见影而注意到那些你本来并不突出的缺点,比如睫毛太短,鼻梁太低等等。如果他还要站在一旁指导你化妆,时不时提醒一句‘亲爱的,眼线得重画,不然眼睛没精神’,还有,‘别用深红的口红,把你的嘴显得更大了’,那时候你可就完了。还要注意保持梳妆台的整洁,无法想像一个卫生管理都很混乱的工厂能够生产出令人信赖的精品。不过这一点陈玉一定会做得很好。”
陈玉得意地说:“那当然,我的家从来都是一尘不染,光可鉴人。我那些化妆品,瓶瓶罐罐,个个都像是艺术品,美观实用。我还定期帮他添置护肤品呢,每当秋冬换季的时候,我都会在他的包里放一支护唇霜什么的。”
咪儿笑:“这一点我以后也要学习。”
可意接着说:“媚夫有术第二条:投其所好,出其所料。他喜欢听奉承的话,你就要常常表扬他,而且专挑他其实并不突出的优点来夸奖,因为平常的奉承话他已经听得很多了,你得帮他发现他新的闪光点;他欣赏你的外交能力,你就要除了常陪他参加社交场合外,同时还要不定期地举办一两次私人派对,让他发现你在他之外还有另一个社交圈,并不依附于他而存在,当他渴望进入你的圈子时,就会对你重新估量,燃起新的兴趣点。”
“说得太棒了!”陈玉停下笔说,“这主意好,不如你们晚走两天,我这就给你们准备一场别开生面的欢送派对。”
咪儿笑:“谢了,我就算当不成女主角,也不想做群众演员。不过我可以提醒你,要是开派对,可得向陆雨好好学习,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陆雨说:“可惜我必须得回去了。离开茶楼这么多天,那些小丫头服务员没人管教,肯定要上天了。别看她们表面上温顺,成天与我捉迷藏,管得稍微松懈一点都不行。简直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陈玉忽然觉得泄气:“都说婚姻如生意,需要经营。可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婚姻像一场无休无止的战争呢?就算这次争回他的心又有什么用?隔不久他还是会受到新的诱惑,难道到时候我又要从头再来一次吗?现在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还有力气斗智斗勇,再过几天我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了怎么办?”
可意也说:“这几天一直忙着招聘,一边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不踏实,应聘工作也不先做好准备工作,一边又觉得也难怪他们,今天这里有机会往这儿冲,明天那里有面试又往那里跑,哪来得及做那么多准备应付那么多考试?就算了做足准备工作,也不一定合乎主考官的心意,难得彼此合意了,又不一定刚好有机会。就算有机会,也不代表就是个好机会。人生的遇合,无论人与人还是人与工作,运气永远比实力更重要。”
陆雨说:“是呀,我一直都觉得陈玉是完美主妇的模本,优雅、大方、擅长家务、又有才情,可是也一样要面对老公可能变心的问题。让人不禁想起张爱玲的那句名言: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陈玉如逢知己,伸开十指大叫:“就是呀,我一双手两小时可以应付十个人的晚餐,文能写稿,武能做饭,现在会做饭的女人多难找你知道吗?可意连杯方便面都煮不好。”
可意抗议:“可我会煮咖啡,我的咖啡人人叫绝。”
陆雨也赶紧说:“我会茶道。我还是茶博会的理事呢。”
咪儿笑:“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我做了少奶奶。我就是你们说的那种最有运气的人。”她一直在摆弄慧慧的日记本,这时候忽然从封皮里翻出一张层层叠起的纸来,“咦,这是什么?”
女友们见又有新发现,赶紧围拢来,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纸——虽然曾经火烧,却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张肖像速描,边角处斜斜地写着一行外文字作为装饰。
咪儿问可意:“你外语好,这行是什么字?”
可意辨认着:“这不是英语,是法文,我不认识法语。”
陈玉猜测:“难道慧慧的情人是国际友人?”
陆雨遗憾地说:“如果能找到孩子,看他到底是不是黄种人,就可以知道大概了。”
众人一齐反驳:“你这不是废话吗?”
陈玉的手机这时候忽然响起来,她听了几句后,脸上勃然变色,大声说:“我一定去。”愤愤收线。
女友们一齐看着她:“谁的电话?”
“她说她叫鲁娜,是我老公的朋友。”陈玉气哼哼地说,“她要约我谈谈。”
“第三者挑战原配?”三个女友一齐大叫起来,“决不能输给她!”
到处都是挑战,到处都是较量,应聘者与招聘者,老板与员工,丈夫与妻子,男人与女人,原配与新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失之东隅,收之桑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战到最后,永远不知道谁是真正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