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锯腿事件
3个月前 作者: 文将军
刑影想了想道:“你们今天抓了几个人?”
中年警官道:“就冼石一个,他请的那些人,应该是社会上的流氓,跑得很快!混入人群中一会儿就不见了,可能在附近还备有车辆!”
“这样吧,我今天带走冼石,保证同类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如果还有人打着他的名义去县政府闹事,请你们随便惩治,我们决不再过问!”
中年警官道:“对不起,这件事件比较特殊,我们不能放他走!”
刑影收拾起眼中的笑意,冷冷道:“如果我今天晚上不能带走他,就请你们明天早上起来后看玉海市的头条新闻吧!如果我今天晚上带走了他,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你们也不用再担心他父亲的救治问题,以后也不会有人再去上访,无论是你们公安局,还是县政府,都可以恢复平静!”
黑痣警官使劲一拍桌子,怒吼道:“你是什么人?敢威胁我们?你他~妈的信不信我把你们也关起来……”
“闭嘴!”那个气派的老警官打断了他的话,冲刑影缓缓道:“把你们的证件给我看看!”
检查了三个人的证件后,老警官脸色和缓了一点,道:“原来你还是一名医师,这么说吧,你们既然是冼石的亲戚朋友,希望你们劝劝他,不要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这也是为了他好,至于他父亲,我们也无能为力!”
回头冲那中年警官摆摆手,又道:“这样吧,我给你们办个取保侯审的手续,只要他出去后不再冲动,就一点事情都没有,要是再惹出这种事情,谁都救不了他了!”
刑影点点头,便随那中年警官办手续去了。办完了手续,便跟着他一起到院子里的临时关押所里去提人。
没一会儿,冼石便跟着那中年警官出来了,他耷拉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显然身心俱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捂着肚子,也不知道是肚子饿了,还是在审讯的时候被打的。刑影知道他是个讲自尊的人,也没有多问,扶着他上了汽车后排,开出了公安局,向他家里的方向驶去。
“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些人不是我叫的……”这一天一夜里,冼石的身心遭受到了巨大的摧残,此刻,他像个木头人似的,喃喃的回答道。
“我知道,我是问你父亲的病情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我父亲他三个月前突然患了一种怪病,感觉到大腿疼痛……去玉海市检查后诊断为双下肢动脉血栓,去了好几家医院都说要做截肢,至少需要二三十万的医疗费用,我们家没钱,所以我爸爸……他坚持不做手术,没想到他回家后,双腿坏死,变黑腐烂,还流脓,疼得要命,他却和妈妈瞒着不告诉我……昨天夜里,他疼得实在忍受不了,而且最近还有蛆从他右腿里钻出来,所以他便趁我妈睡觉了,偷偷的拿锯把右腿给锯下来了……”
冼石的父亲名叫冼国庆,是一位老实巴交没什么文化的大粗人。原来他患的这是一个奇怪的病,并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够靠截肢来延续生命,如果不截肢的话,可能会从双腿蔓延至全身,医生说了,即使没被痛死,可能也活不过三个月。
老伴几次三番去县政府找领导,领导也没有办法,看他这副光景,便给他办了个低保,每个月补助六十元钱。
但这无异是杯水车薪,冼国庆没钱治病,便只得忍受病痛的折磨,同时写好了遗书买好了丧服等死。最开始还有同村的医生每天过来为他打止痛针,后来整个右腿坏死,几乎只剩下了一张黑皮,皮里面基本没有肉,能够看得到里面的骨头和筋腱,黑色的脓水从里面流出来,整个房间里恶臭难闻。慢慢地,同村的那名女医生也不敢再来了,借给他几千块钱后,手把手的教会了冼国庆的老伴给他打针。
随着病情的加重,冼国庆被病痛折磨得日夜嚎叫,意识模糊,这痛苦的喊叫声令周围的邻居都难以入睡。
由于腐臭的原因,冼国庆的老伴不得不和他分房睡。昨夜,眼看着脚已将完全坏死要继续往上扩散了,蛆都从里面爬了出来,冼国庆无法继续忍受,便趁着老伴在西厢房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偷偷的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钢锯,消毒用的磺伏,以及一大团棉花和纱布,首先撕下一截沙布,缠在一根平时用来挠痒用的痒痒乐木棍上,塞进嘴里,然后抄起钢锯,花了二十多分钟,将自己的整条右腿给锯了下来……
幸好由于双腿动脉栓塞,截肢时出血并不多。就这样,冼父在被逼入了绝境之后,靠着惊人的意志力自行完成了截肢手术,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什么现代医学,什么医师教授,什么手术难度,什么禁忌要则……冼父全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活……
他居然真的活了下来!自行截肢之后,他将伤口给包扎了起来,睡了这段日子以来第一个安稳的觉。
而惊慌失措的老伴儿被他惊醒后,跑过来看到一条锯掉的腿,顿时如五雷轰顶,连忙给儿子打来了电话……
夜里无车,冼石一整夜辗转难眠,生怕老父一睡不起,一大清早连忙坐上第一班车,回到了老家。看到老父那条丢在东厢房角落里的断腿和他苍白的笑容,冼石一瞬间便上头了,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在家里守侯了父亲几个小时之后,便借故出去走走,首先冲到了县城第一人民医院,像个疯子似的对着众医生护士大骂,骂他们没良心,骂他们没人性,骂他们势利,骂他们冷血……
骂了好半天,没有人理他,后来来了几个保安,把他当神经病一样的赶出了医院,冼石心里憋屈,医院到底是个治病救人的地方,还是个只图营利和赚钱的商业机器?它每天吞了那么多的钱,难道还不够吗?
还有政府,为什么就不能主动帮帮父亲,我们每一个人都交着税,这些税收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就不能在咱老百姓有需求的时候用在他们身上?为什么就不能用在社会福利上?更可笑的是,父亲明明有参保新农合,可是真正患了病,又能派什么用场呢?还不是动不动就被几万、几十万的治疗费用所困倒?做一个截肢手术,真的有那么难吗?真的需要那么多的钱吗?
冼石想不通,感觉心里面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吐不快,便又冲到了县政府门口,对着县政府大楼大骂,骂他们做作,骂他们冷血,骂他们不作为,骂他们只会刷政绩……
正骂着,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跑出来一群人,手里拉着一个横幅,冲到政府门口将这横幅给挂了上去。没一会儿,政府门口立刻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冼石有点愣了,正抬头看那横幅上写着的字:政府没人性逼我老父自锯腿脚官逼民反,医院无道德一小手术要三十万草菅人命……
突然一群警察冲了过来,将冼石按倒在地上,一个警察拿个头套往他头上一套,然后将他强行押进了警车里,带到了公安局……
这个故事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却让人无法想像,拿把锯把自己的整条腿给锯下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至于冼石的冲动……
两女听完了,都感到义愤填膺,这个时候,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安慰冼石了,反倒变得沉默了下来,金瑶瑶可能见多了这一类的事情,显得倒还算镇定,而身边的温暖,居然气得小身子都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一张小脸板得紧紧的,把头转了过去,默默的看成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冼石,那你父亲现在的情况稳定了?”
“嗯,可能是贱人贱命吧!我父亲他……靠着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刑影叹了口气,没有作声,他在想那些突然冒出来拉横幅的人,清苑县将这个事件定义为医闹和恶意上访,主要就是因为那几个人,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呢?又为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暂时无从知晓!
温暖却说话了,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异样:“冼石,你不该这么说你父亲的,人是天生的,没有贵贱……你现在不该想别的,要感谢老天,救了他……”
冼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道:“老天,老天,老天根本就不长眼,这世界上还有正义吗?”
“如果没有,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或许你今天受了伤害,但这个世界总体上而言,还是美好的……”
刑影把车速慢了下来,转过头去看温暖,让刑影大吃一惊的是,此刻这个小女人居然为冼石的事件感动得流泪了,先前在她脸蛋上的刁蛮和傲娇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丽而脱俗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