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心态与状态
3个月前 作者: 于丹
[画外音]人生不过几十年的光景,有的人可以在这儿短暂的时光里,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获得成功的人生。而有的人却空有远大的理想,一生一事无成。这是为什么呢?于丹教授认为,决定人生成功的,绝不仅仅是才能和技巧,而是一个人面对生活的心态。庄子用他的许多寓言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做事时,如果患得患失,如果心有所虑,那他所有的经验和技巧都不可能得到最好的发挥。我们如何才能打破世俗观念,以一个坦荡的好心态,把自己的人生活到最佳状态?请听北京师范大学于丹教授讲《于丹<庄子>心得?心态与状态》。
人生百年,常怀千岁忧。就象古诗里面所说的,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我们生命里面的这一段光阴,跟整个时间的流程相比,这是微不足道的,用庄子的比喻来讲,如同白驹过隙,好像是一匹白马,从门缝里跑过去,那样的倏忽一瞬一样,那么这么短的流光,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怎么样才是真正的善待生命,怎么样的生命才是人生最有效的呢?其实庄子面对这个问题,提供给我们一种态度,那就是达生。
面对生命我们首先要有一种旷达的态度,而心态决定人的状态。这种态度会决定我们生命的质量。什么是真正的旷达?庄子说,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命知之所无奈何《庄子?达生》。什么意思呢?真正对此生有通达之心的人,不务,就是不去追求,不追求那些生之无以为,也就是说我们不以为是的东西,我们认为在生命中没有价值的东西,就不要用此生的光阴去追逐了。那么大家会说,我认为没价值我还追求吗?当然,有的时候我们为声名所累,有的时候我们趋同于社会的价值。人这一生自己心中无以为的事情,我们就了一口气去追求的东西还少吗?有的时候一个小孩子,为了他一个并不喜欢的专业,但是这个专业可能在清华(大学),所以说我宁可服从调剂,在清华(大学)读一个我不喜欢的专业,家长说,我儿子是清华(大学)的,孩子说,我别着清华(大学)的校徽,但他心中会有一种隐痛,他真正喜欢的专业可能在他第二志愿的那个学校,但是此生他错过了。也有一些爱情,可能为了娶一个绝色的女子,也可能是为了嫁一个富商,可能他真正舍弃了他心中以为此生正确的那个人,但是为了众人的眼光,如果说真正做到达生之情,能够不去追求生命中不以为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是一点;另外一点,什么叫达命之情呢?就是不去追求生活中无奈何的东西。所谓无奈何,也就是说那些无可奈何命运达不到的目标,或者说放下我们心中那些较劲的东西,不去跟有限的时光计较一种真正达不到的目的(于丹心语)。
在艾尔基尔这个地区,经常会有山里的一种猴子跑到农田里面去祸害庄稼,其实它们的目的,也都很简单,无非是储备一点粮食,也是为了自己的生计。所以艾尔基尔这个地区就有一种捕猴子的方法,就是农民们在家门口放一点米,诱使猴子来最奥妙的绝密在于使什么样的容器来装这个米。他们那里有一种独特的细细的瓶颈,大口的瓶子,这个瓶颈的尺寸有奥秘,很细小,恰好是一个猴子的爪子可以伸进去,张着的时候可以伸进去,但是一旦它攥上拳头就出不来了。那么它利用的是一种什么心理呢?在这个瓶子里面,有大把大把诱人的白米,猴子们夜里来偷米的时候,把它细细的爪子顺着那个瓶颈塞进去,抓起一把米的时候就出不来了。这个时候如果达生,那么你可以放下,爪子还能出来,怎么进去就怎么能出来,但是没有一只猴子愿意这么做。这么多年来,世世代代相传,用这种细口的瓶子装米,一定可以每天晚上捕到很多只猴子,早上起来都会看见一只一只猴子坐在那里,手里抓着一把米,在跟那个瓶子较劲,但是就是出不来。这仅仅是一个群猴图吗,还是一幅世相图呢?我们听到猴子这种故事,大家都会哑然失笑,但是我们有多少人生手中抓着一把米不肯放下,累了此生呢?也就是说,真正的达生在我们这里容易做到吗?
庄子说生命这个东西,“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悲夫”《庄子?达生》。生命这个东西来的时候,父母没有征求我们的同意,就把我们带到世界上了,但是流光要把我们的年华带走的时候,同样不征得我们的同意,最后它自然就走了。看似来也无奈,走也无助,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是你心中怎么去看待你的生命呢?
[画外音]人们常感叹人生的短暂,希望在短暂的人生中,能够获取成功的事业,那么,当我们在确定人生目标时,如何判断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呢?庄子用他的寓言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的见识和阅历决定了你的能力和胆识。
在《庄子》里面呢,又假托孔子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孔子最喜欢的学生颜渊去问孔子,说我曾经去过一条河,这个是一个深渊,这个深渊名字叫觞深,我在过它的时候呢,看见那个划船的人,他摆渡的技术太高明了,所以他说我看到他操舟若神,他划这个船完全在他的手里很听话,不管怎么样的波峰浪涌,他总是能把这个船驾驭得如同有神助一般,我就很羡慕地问他,他说你看我学学划船这件事能学得会吗?那个人很轻松就告诉我,说学得会啊,但是他又说了一个秘密,说如果你要是会游泳的话,你学这个船就特别容易,你如果要是会潜水的话,即使你从来没见过船,你拿起桨来就敢划。他就想不明白了,说我要回去问问我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他说我问那个划船的人,他并不回答我,只告诉了我这个道理。老师听了以后说,那我给你讲讲吧,那么孔子说出什么样的道理呢?这其实就是一个人的眼界和经验。
他说一个真正会游泳的人,善游者就不怕水了,所谓善游者忘水也,一个能够横渡长江的人,水对于他来讲,像行走的陆地一样,所以他可以忘记水,这样他划船的时候,他不害怕,因为他即使是船翻了,他生命有保障。为什么会潜水的人,没见过船都敢划呢,是因为会潜水的人,他可以把波浪看成是陆地上的山丘,把一个深渊无非就看作是一个高岗,他无非把船翻了这件事看作是推车过岗的时候车翻了一样。所以船翻了有什么了不起,他连水底都能够潜,他还怕翻船吗?所以孔子告诉他的学生,说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人如果有大见识,他再去学一件技巧,就容易得多(于丹心语)。
人如果没有阅历,心中就会忐忑,所以他说,这是由外在的一个事情跟内在的经验配合起来的,所以人生往往在越重大的抉择上,有些人越失手,并不是失给了对手,而是失给了自己,有很多人的失败,真正是败给了内心的“在乎”二字。这种在乎有时候会让我们战战兢兢,束手束脚,为什么越有人在每临大事的时候,就会惊惶失措呢?是因为心中过分患得所以患失。老百姓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就是说,大家同样面临一次竞技的时候,往往是光脚的人发挥更好,而穿鞋的人会次之,为什么呢?因为你心中已经有所得就会有所顾虑,所以庄子告诉我们,在这个世界中,有限的生命中,我们可以去学习很多,我们可以去经验很多,但你心底的在乎与不在乎,你个人的经验系统,会决定了你的发挥程度。
[画外音]在各种体育比赛中,我们会发现决定胜负的,不一定是一个人的技术水平,而是一个人的心态,因为心态决定了一个人的状态。庄子告诉我们,在生活中也是如此道理,当我们患得患失时,当我们心有所虑时,你所有的经验和技巧,都不可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所以庄子在他另外一篇《田子方》里面还说了这样一个故事:说列御寇,就所谓御风而行的列子,这样的一个神人,他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去射箭的时候,意满志得,满是骄矜之气。他说你看看我射箭的技巧,搭弓上箭,然后在自己的胳膊肘上放了满满的一杯水,放着水的时候射箭,唰,眼看一箭射出去,来不及看清楚第二支箭跟着就发出去,再定睛一看,第三支箭已经在弦上,搭着弓等着呢,而手臂上那杯水纹丝不动,看上去列御寇这个人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应该说这样的技巧不可谓不高啊,听起来有点像古龙小说里写的那种武侠,往往是一亮剑影,对方已经倒下了,根本看不清招数。这样的人,真正达到大境界吗?伯昏无人不以为然。
[配音]伯昏无人:你这种箭术只能算是有心射箭的箭术,而不是无心射箭的箭术,跟我来吧。
伯昏无人说,我现在想邀请你,我们一同去登高山,踏危石,临深渊,咱们再来射箭,我看看你射得如何。然后伯昏无人就真的去了,他走上高高的悬崖,脚下踏着风化的危石,一直走到深渊边上,转过身来倒退着向深渊走去,一直走到自己的脚掌已经悬在悬崖之外,站在这个地方,他作一个揖,请列御寇上来,在这里射箭。
[配音]伯昏无人:在这里你还能够自在地射箭吗?列御寇:哇,这里摇摆不定,我根本没办法射箭。
在这个时候,伯昏无人对他说了一句话: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种气不变《庄子?田子方》。说人世间真正高明的人,向上可以看透苍天,向下可以看清黄泉,所谓挥斥八极,世界万象了然于心,在任何时刻可以做到神气不变,也就是神色磊落,胸中气定神闲,他说我看呢,现在再让你射箭,你能射中的可能性就太小太小了。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永远不要过分相信技巧(于丹心语)。
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摆脱环境而生存。有人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一个科学家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屋子里面,铺了一条独木桥,那么他让很多实验者,说现在我领着你们从这个屋子里面走过去,屋子是黑暗的,你们只要跟着我走。他带了十个人,十个人跟着他如履平地当当当走过去,十个人都过去了。走到了那一端,停在屋子里,这个实验教授开了一盏灯,这些人定睛一看,十个人当时全吓趴下了,原来他们刚才走了的,不仅是一根独木桥,而且独木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里面有十几只锷鱼正在来回游着,大家简直吓死了,这个时候教授说,来,就是刚才你们走过的那个桥,我再走回去,你们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我回去,一个人都没有,全都叭在那儿,谁都不动了,说绝对过不去了。教授说我就要求你们一定要站出来,真正的勇敢者跟着我过去。
[画外音]为什么在黑暗中轻易走过的桥,当看到真实的情景时,就走不动了,最后有没有人又跟着教授走过这座桥?过桥的故事和我们的现实生活又有着什么相似之处呢?
最后好歹站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走到一半儿就哆嗦了,最后蹲着蹭着过去了;还有一个人,刚走几步就趴下了,最后爬着过去了;只有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还算是走着过去了。再动员别人,剩下的那七个人说什么不动了,这个时候教授又把屋子里面开亮了几盏灯,大家又看到了一个事实,就是在桥与鳄鱼之间,还有一层防护网,教授说,现在还有几个愿意跟着我走这个桥呢?这个时候又有五个人站出来,因为知道有防护了,所以跟着他走过去,教授问最后两个人,说刚才你们不是从这上面走过来了吗?为什么现在死活都不愿意跟着我走回去了?那两个哆哆嗦嗦地说,我们一直在想,这个网子它就真的安全吗?它一定就牢靠吗?所以说什么也不走。其实这可能就是我们所面对的生活,生活有的时候,在你看不清的时候,你反而闯过去了,在你仅仅看到一些表象的时候,你就被彻底吓晕了,而你真正看清楚生活中的安与危它之间制衡的时候,也许我们鼓起勇气,心怀恐惧,但还能战胜自我的走过去。其实这个时候,行走作为一种技巧重要吗?我们内心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在生活中,技巧并不重要,我们内心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于丹心语)。
那么庄子还讲了很多这样的故事,一个人什么样的状态到达最好。他又讲了一个斗鸡的故事,齐王呢,喜欢斗鸡,所以他就让很多人为他来养这个鸡。有一个鸡正在被养着,要以后成为一个雄霸四方的斗鸡。过了十天,齐王就去问这个纪渻子,替他训练斗鸡的人,说我那个鸡行了吗?纪渻子告诉他说,还不行。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鸡虚憍而恃气,大公鸡盛气而凌人,羽毛张开,目光炯炯,非常的骄傲,胸中有一股气。按我们一般人认为,这个时候斗鸡不正好吗,它这个时候雄风犹在啊。真正训练鸡的人说,这个时候不行,再等等吧。又过了十天,齐王去说,我那个鸡现在训得行了吗?告诉他还不行,尽管它的气开始收敛了,但是外在别的鸡一有响动,它马上还有反应,还想争斗,这还不行,再等等。又过了十天,第三次去问,我那鸡训得怎么样了,他说再等等,现在呢,虽然外头的反应它可以淡了很多,但是你看它的目光中,还叫疾视,目光太锐利,一有响动,眼睛就过去了,所以这个时候它还太敏锐,还有这种攻击心,不行,再等等。又过了十天,这第四问,说几矣,几乎可以了,这个时候虽然外面的鸡还有一些响动,但是它已经不应答了,这个时候,它像个什么样子呢?这就引出了我们生活中用的一个成语:呆若木鸡。说这个鸡现在已经训练得看起来像个木头鸡一样,而这个阶段把它称为全德矣。它的德性就已经内化了,都内敛了,所以呢,这个木鸡往那儿一站,任何鸡一看见它马上就会落荒而逃,说这个时候的鸡可以去斗鸡了。
其实《庄子》里面有很多寓言是发人深省的,因为它提供了与我们常人大相径庭的判断系统,我们认为一个鸡如果真正去争斗的时候,需要像一个将士,上阵三通鼓一样,需要趾高气扬,需要踌躇满志,需要有必胜之心张于外,而庄子给我们的境界是当它一层一层把外在的锋芒全都消弭了,把一切的锐气纳于内心,这种内心其实是一种含蕴,也就是说并不是它真正没有斗志了,而是斗志内敛,当这种时候,才可以叫全德。也就是说,最后的争斗,不在于勇猛,不在于技巧而在于德性(于丹心语)。
庄子讲了一个普通的木匠,叫梓庆,这个人去做什么呢?做祭祀时候挂钟的架子,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活,很简单的器物,但是就是这个木匠,他做出来的这个架子,人人见到惊为鬼斧神工啊,他怎么会做得这么好,觉得它那上面野兽的形状,宛如真正的走兽一般,栩栩如生,所以大家就对这个木匠特别有口碑。那么这个口碑传着传着就传到国君那里了,所以鲁侯召见这个木匠梓庆,要问一问他其中的奥秘,到底为什么。梓庆很谦虚,他说我一个木匠,我哪有什么决窍啊,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技巧,他说如果你一定问,我就跟你说说,无非是我在做任何一个普通的架子之前,我都不敢损耗自己丝毫的力气,而要用心去斋戒,那么这种斋戒为的一个目的,叫齐以静心。也就是说,我去做所有的斋戒,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内心真正安静下来。那么在斋戒的过程中呢,我斋戒到第三天的时候,人就可以忘记了我最后要拿着这样的东西去封功啊,去受赏啊,任何的庆典啊,勋爵啊,加给我的这个利禄啊,这些东西可以扔掉了,也就是说斋戒到三天,我可以忘利。再接着斋戒,到第五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忘记名声了,也就是说,我已经不在乎别人别人对它是毁啊是誉啊,是是啊是非啊,大家说我做得好也罢,做得不好也罢,我都已经不在乎了,那么还要继续斋戒。到第七天的时候,我可以忘却我这个人的四肢、形体,也就是说,第七天达到忘我之境。他说达到这个境界的时候,我就拿上斧子进山了。进山以后,无非是去看一看我要做的事,这个时候,我可以忘记我是为朝廷做,为朝廷做事心有惴惴,有杂念你就做不好,他说我这个时候无非就是要做这么一个架子,就是为事而事。所以他说我就在里面去看,有哪些天生长得就像野兽,因为我心静,所以一眼就会看到,然后我就把天生长得特别像的木头砍回来,随手一加工,它就会成为现在的样子。也就是说,我做的事情无非叫做以天合天,这就是梓庆的奥秘。这四个字值得我们记住,“以天合天”。人就应该用那些本身最合乎规律的事情,去应对规律,也就是说,人永远不要和规律较劲,不要违背规律,不要做徒劳的努力,而应该用自己澄净清明的心,用一种世间大智慧,看到哪些事情可以以天合天,这样的话就是人生的效率。
[画外音]木匠的故事让我们认识到,有一个坦荡的好心态,就能达到最佳的状态,才能把事情做到最好,其实生活本来是简单而朴素的,但为什么我们常常听到有人抱怨,这个世界越来越让人看不懂,我们怎样才能打破世俗,看到世界的本真?
他的斋戒七天,其实是穿越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忘记利益。不再想着用我的事情,去博取一个世间的大利;第二个阶段,忘记名誉,不再想着大家的是非、毁誉对我有多么重要;第三个境界,忘记自己,人其实只能达到忘我之境,可以做得最好。
大家可以看一看,在今天这样一个资讯时代,我们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新闻来自于什么地方,来自于那种最前沿的现场,一定有一批出生忘死的记者,这些人已经忘记自我存在,而仅仅把新闻的传递当成他的天职,这样一些人发回的报道,你认为是最好的。如果一个记者在现场还要想想说我妆化得好不好,我哪个角度照出来最好看,我怎么提问,那他一定不会给你好新闻的。所以,真正好的职业状态,人要达到忘我。所以其实这个木匠告诉了我们一个朴素而玄妙的道理,就是人做事要做得好,穿越三个阶段,忘利,忘名,忘我。如果能做到这个份上,你的天眼就开了,也就是说,你会知道世间大道的规则,做到以天合天,而不需要人的人为努力。其实想一想,这个道理很难吗?并不难,这是需要我们在心中把很多朴素的东西重新捡回来,所谓见素而抱朴,而把人世间有很多很多由于世故缔造的规则打破,打破之后,我们能品尝到生活本初的滋味。
有一个故事说得好,一个普通的园丁,他就是致力于种各式各样的瓜果。一个夏天,他丰收了满满一架葡萄,葡萄他一直是用心地在栽培着,那么他种出来的葡萄,又大又甜,特别好,他心里高兴极了,他就希望大家能够赏识他葡萄的滋味,他就抱着一串一串的葡萄,站在他家门口,伸着脖子看,只要有来的路人,他就要递上去,让人家尝尝怎么样。然后他看到来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富商路过此地,他抱着葡萄上去说,你尝尝我的葡萄好不好,这个富商一吃,说这个葡萄这么好,然后就跟他说,你葡萄这么好,要多少钱,我一定得付给你钱。他说我不要钱,我就想让你看滋味怎么样,他说这个滋味的事先放下,你凭什么给我葡萄,你给我这葡萄,你肯定得要钱啊,来,我先把钱给你。这个葡萄我买回去再慢慢尝。所以这个商人就硬塞给他一笔钱,捧着葡萄走了。他特别失落,他想我再不能找商人了,这个时候过来一个官员,他又捧了一抱葡萄过去说,你尝尝葡萄味道怎么样,官员一尝,太好了,也是顾不上评价葡萄,说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啊,你看见我穿官服了吧,有什么事你开口,我也不能白拿你葡萄,你快说,你有什么事。园丁说我什么事也没有,我就是想让你尝尝啊,他说你还是让我帮你点什么忙吧,要不然我白拿也不合适,所以那要不我给你放下吧,就放下走了。这个园丁就更失落了,接着他看见有恩恩爱爱的小两口过来了,他就想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肯定是爱吃这个新鲜水果,他就捧着这个上去,很殷勤的给那个少妇,说你赶紧尝尝我的葡萄怎么样,那少妇接过来以后,一吃,喜笑颜开,还没说话呢,她丈夫就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园丁,说你什么意思,园丁一看转身就跑了,也顾不上问这个滋味怎么样了。他太郁闷了,郁闷到最后看见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肯定不富贵也没有名位,同时他也没有美色,一个老头过来了,他在绝望之中捧了一大抱葡萄过去了,说你想想尝尝我的葡萄吗,这个老头接过来,一颗一颗地吃,一边吃一边赞美,说这是天底下最好的滋味,你这个葡萄种得好,这个葡萄又多汁又甜美,这个味道跟所有的葡萄都不一样,高高兴兴把葡萄吃完了以后,扬长而去。这个园丁特别高兴,他觉得一天下来,只有最后的这个老头,真正懂得了葡萄的滋味。其实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葡萄就在眼前,但是我们已经失去了本真品尝它的心愿,我们认为这个葡萄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寓意,要么是为利,要么是为名,要么是为色,人怎么能没点儿目的呢?所以在我们计较内心的时候,我们就失去了葡萄的美味。其实这样的寓言跟庄子给我们的启发不一样吗?两千多年的道理,庄子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呢?也就是说,人只有打破了这一切的世俗心,用你自己本初的那种愿望,去遇合这个世界,这个时候,你才能够体会到世界的真意(于丹心语)。
所以其实,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上,摆在我们眼前的机遇和美味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以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去解读它。生命只是一段流光,流光在我们手中绝对的时长不会有太多,我们每个人再善养生也不可能满百,但是,流光在手中的质量,却因人而异。这种质量并不一定像我们想象的知识越多,财富越多,官位越多,它就一定有更高的品质,恰恰相反,很多时候,返璞归真,用一颗天真的心,去面对世界,让我们的生命回到赤子的烂漫状态,我们的情怀可能开放,我们的心真正像通过斋戒一样,可以破名破利,甚至达到浑然忘我。而忘我之境视为天成,当一个人个人的生命,与大道自然合乎一体,我们会在天成之境中,体会到生命至真至纯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