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在现场证明”
3个月前 作者: 松鹰
1
Y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六楼办公室灯火通明。
第二次案情分析会现场,气氛比第一次活跃。分局负责刑侦的伍坚局长亲自到会。伍局身穿浅蓝色翻领T恤,中等个子,典型的南方人。他脸膛黧黑,厚嘴唇,给人一种厚道温和的印象。其实他有二十多年刑警经历,办事风格强劲,负责过许多重特大案件。
“请求对胡国豪尸体作司法解剖的报告,下午市局批下来了!”崔队首先宣布,“公安医院现在正在加班进行全面尸检,我已叫小田跟过去了解情况。”
在场的的刑警们表情都很兴奋。
“胡国豪的遗体2号就要火化,时间对我们只能以小时计。”崔队强调了时间的紧迫。
“为什么这么快就火化哟!”靓仔郑勇小声冒了一句。
“火化日期是地豪董事会6月26号决定的,并且经死者遗孀同意,如果没有确凿的‘非游泳意外’死亡的证据,警方不能阻止。”崔队瞪了他一眼。
“地豪董事会的决定,按通常情况也合符情理。”伍局解释,他的嗓音浑厚,富有感染力,“一是尸体不能停放得太久,二是7月2号是星期天,追悼会可以开得隆重点嘛。”
“下面大家汇报一下这两天的进展情况。”
崔队说着,递给武局一支香烟,武局笑笑摆手拒绝了。郑勇把一只黄色塑料打火机扔过来,崔队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办公室里升起袅袅白烟。
小川和姚莉打开记录本,汇报询问朱美凤、钟涛的情况和调查结果。
“关于朱美凤的情况,是这样的。据本人陈述,6月24日中午12点20分乘坐中汽公司从文锦渡到九龙的大巴。第二天上午8点多,突然接到小刘电话说胡国豪出事了,急赶着乘10点20分的中汽大巴,返回文锦渡。”姚莉说。
“有什么证明没有?”
“有往返的车票为证。”小川补充道。“我们后来去文锦渡海关查验了电脑记录,也确认了她的陈述无误。”
姚莉接下来汇报:
“根据崔队指示,我们了解到,钟涛6月24日晚上也在小梅沙。那天晚上,他和六个校友在小梅沙旅游中心烧烤场聚会。据钟涛本人提供的情况,六个校友四男两女,姓名为:傅彤、齐晓辉、张俊生、戴志强、丁岚、罗薇,都是四川C大的毕业生。有学外贸的,也有中文专业的。”
姚莉翻开记录本的一页,报告了调查钟涛那六个校友的结果,除戴志强一人出差未联系上,另外五人都证明钟涛提供的情况完全属实。
那天夜里在小梅沙烧烤场聚会的校友,从黄昏一直玩到次日凌晨两点过。五个人都证明说,钟涛和大伙儿一直在烧烤现场。其中只有一小会儿,钟涛啤酒喝醉了,吐得很厉害,丁岚扶他回附近的度假屋换衣衫。时间是11点零5分左右,大约二十五分钟后,丁岚陪钟涛回到烧烤场。大家还取笑了钟涛一阵。也就是说,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只有二十五分钟“空挡”。七个人玩到凌晨两点零五分,才尽兴散去,各自回到度假屋休息。度假屋都是双人间,丁岚与罗薇同屋,其余五男,各自组合。傅彤、齐晓辉同住一屋,张俊生、戴志强同住一屋,钟涛在学校就以鼾声如雷闻名,没有人愿和他搭档,单独一屋。
“这二十五分钟,有丁岚证明。”姚莉说明。
“丁岚的背景怎么样?”武局问。
“没有什么特殊背景,C大中文系的女才子,大学班干部,年年奖学金获得者,追求者众多,但她大都瞧不起。现在深圳一家妇女杂志作栏目主编,有辆白色富康车。同事反映她性格泼辣,好吃好耍,但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很敬业,杂志的效益也很好。”姚莉说。
“是个热心女人,说话直来直往。”小川补充。
“这二十五分钟不应该算‘空挡。’”崔队说。
“唔。”
另外几个人的情况,姚莉介绍如下——
傅彤:C大外贸系毕业,在校成绩一般,爱下围棋,经常在寝室里串来串去找人较量,有点马大哈,人缘好。现在深圳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年收入有六、七十万元,自己有辆黑色本田轿车,那天小梅沙聚会他是自己开着车去的。
张俊生:一直比较清高,外语系英语文学专业,中学时成绩优异,是以本县第一名考入C大的。勤奋好学,看了很多同龄人不感兴趣的书。对心理学有一定研究,大学毕业时成功追求到班上的校花。现在搞海外培训业务,他经营的新世界培训中心在深圳颇有点小名气。
齐晓辉:C大法律系的,老爸是个副厅长,家庭环境不错,上大学时好喝啤酒,抽好烟。现在深圳自己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接过一些大大小小的案子。其中有个关于品牌侵权的案子还有点影响,上过省电视台法制栏目。老婆是电台的主持人。那天沙滩聚会,他和钟涛一瓶接一瓶豪饮珠江啤酒较劲,把钟涛喝得人仰马翻。
戴志强:C大数学系毕业,书呆子,现在深圳一家电脑公司开发软件。
罗薇:在C大读的经管系,精明能干。现在深圳一家银行信贷部工作,业务骨干,算是高级白领,丈夫是市财政局的一位处长。
“钟涛的简历了解没有?”武局问。
“了解了。钟涛是C大外贸系国际金融专业高才生,成绩优异,头脑冷静,做事不张扬。在校时比较仗义,乐于助人,经常借钱给人,忘了是多少。另外喜欢打乒乓球,校比赛亚军。据说在班上比较有号召力,曾经领导全班同学,把一个私心很重、只晓得拍年级主任马屁的班长轰下台。到深圳发展后,曾在南方一家大证卷公司做事,多次操盘,小有名气。后跳槽到地豪置业作总裁助理,至今未婚。”
“崔队,”小川警官一本正经地提出问题,“我觉得,钟涛醉酒的二十五分钟时间不能忽略。”
“你是说,他和丁岚有点那个?……”郑勇插话反问了一句,语气暧昧。
有人偷偷笑。
“不是。”小川结舌,有点脸红。
“噢,情况比较清楚了,”崔队替徒弟解围,“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可以成立。”
接下来,小川汇报询问洪亦明的情况。
他特别提到聂风提示的话。
“前晚我见到聂记者,他曾提醒说:大梅沙那顿最后的晚餐上,洪亦明同胡国豪究竟谈了些什么,应该是最重要的线索!”
崔队取笑:“小报记者都能够破案,还要我们刑警作什么?”
“嘿、嘿!”有人笑出声来。
“聂风并不是小报记者。”小川警官替聂风抱不平。
“就那家什么‘西部太阳’嘛,对吧!纸上谈兵还不容易。”
“不是‘西部太阳’,是‘西部阳光’。”小川更正。
“你小子怎么钻牛角尖呀!那不一回事吗?没有太阳,哪来的阳光?”
众人哄堂大笑。武局也笑起来。
小川仍然锲而不舍。等着大伙儿笑过之后,他继续辩白:“不过,洪亦明提供的线索,确实挺重要。”
“那你说说看,有什么重要线索?”武局提示他。
小川说明询问调查洪亦明的经过。
洪亦明本人有“不在现场证明”,6月24日晚他与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打了通宵麻将。
同时,洪亦明提供了那天在大梅沙的的情况:24号傍晚6时许,胡国豪邀他在豪景大酒店海景餐厅一道进晚餐。胡国豪点了一锅明炉烧甲鱼,一盘香辣蟹、两斤蛏子王、还有几个凉菜,吃得挺开心。两人还聊了一会儿天。胡国豪从来不打高尔夫球,只喜欢游泳,他和一些商场朋友聚会或谈事,都喜欢选在大梅沙豪景大酒店。听说洪亦明和他是多年老朋友,当年在海南一起创业时,洪亦明曾经是胡国豪的副手。后来赚了钱来深圳发展,洪亦明独立门户自己干起来,两人成了合作者加竞争对手。那天是胡国豪打电话约他在大梅沙吃海鲜的。吃饭时,闲聊了一些房地产泡沫之类的话题,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
“你没有问他‘田东坝’地皮的事?”崔队问。
“问了,我说‘你们是商场的竞争对手,见了面未必没谈那块热门地皮的事?’,洪亦明回答说:‘我起初还以为,老胡想摸摸我们大东的底,结果招标的事他只字未提。这有点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还有呢?”
“洪亦明后来又补充了一句:‘也许胡国豪想说什么,但没有来得及。’”。
“我当时曾问:‘为什么你会有这个印象?’”
“洪亦明说,‘老胡后来接到一个电话,说有点急事。我们就分手了。’”
“我问他,是‘什么时间?’”
“洪说‘当时大约是晚上7点左右。’”
“我又问,‘胡国豪也没有叫你等他?’”
“洪亦明明确地回答说‘没有’。当天晚上他约了银行的朋友在香蜜湖聚会,所以就分手了。”
洪亦明来去都是自己开的车,他平时喜欢开丰田越野。
此后胡国豪下落不明。
姚莉接着补充报告调查结果——
“当天晚上,在香蜜湖度假村2号楼套房,洪亦明与三个朋友的确打了通宵工作麻将。那三个人牌友,一位市建行李副行长,一位T区国土局孙局长,还有一位是万事达商贸公司的钱总。半夜12点左右,服务员还给他们送过一次夜宵。”
崔队表态:“弄请7点左右胡国豪接的这个电话,是关键。”
“我们到电信局查过了,6月24日傍晚7点零1分,有一个移动电话和胡国豪的手机通过话,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小川警官汇报。
“那个移动电话的机主是谁?”
“电话号码是136开头的,随便买个神州卡就能通话,查不到机主名字。而且这个号码刚开通不久。”
“妈的!”崔队骂了一声。
“这个电话号码很重要,告诉技侦处二十四小时监测。”武局对崔队说。
“是。”
崔队转过脸,郑重其事地说:“还有一个情况,小田请市刑侦局的法医专家鉴定,确认了胡国豪尸体左胸乳头下方几条清晰的划痕,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像是用金属锐器划出的伤口,呈一个‘山’字形。”
“这就是说,很可能是作案人故意留下来的一个符号,或者是某种标志……”
小川警官心领神会。
“完全有这种可能。”崔队肯首道,“再加上那个神秘的电话,以及胡国豪下落不明的衣物,这就表明,胡国豪的死亡并非简单的‘游泳意外’事故,而很可能是‘非事故死亡’。所以,我已经向伍局长请示,正式立案侦查。”
“局党委已研究决定,同意正式立案侦查,‘6.25命案’专案组由崔大均任组长,并抽调人员加强侦破力量。”武局点头。
“除了负责沙头角诈骗案的小关和小陆外,其余人员全部投入这个案子。”崔队宣布。
在场的队员人人摩拳擦掌。
“师傅,我还有个疑问,可不可以提?”小川警官问。
“说吧。”
“发现胡国豪尸体的地方,离小梅沙码头很近,这会不会不是偶然的?”
崔队脸上露出赏识之色。
“这个问题提得好!有另外一种可能——死者是被船只、例如摩托艇运到码头再抛在沙滩上的。这样抛尸容易,而且不易留下痕迹。如果是这样,那就完全可能是‘他杀’了!”
全场兴奋,斗志昂扬。
崔队指了指郑勇:“你和大吴明天负责调查大、小梅沙的摩托艇。”
“是!”
2
就在刑警队连夜讨论案情的此时,聂风正蹲在小梅沙海滨的码头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
夜幕下,长达十多米的码头石桥,一直延伸向海里。海面这时已退潮到石桥的桥孔以下,码头旁没有停泊船只。朝石桥延伸的方向眺望,左边是一脉远山的黑影,旅游图上标示为背仔角,右边不远处的碣石就是墩洲角。黑暗海平线上有零星的亮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泊在远海区的货轮黑影。
聂风是下午3点过乘103大巴到小梅沙来的。从罗芳路口搭大巴,四十多分钟就到目的地。车费九元,挺便宜的。对这个被誉为“东方夏威夷”的旅游胜地,聂风是慕名已久,想偷闲在沙滩晒晒日光浴,再游游海泳。但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看看胡国豪出事的现场。
聂风身穿黑色圆领T恤、镶边沙滩裤,头戴米色棒球帽,肩上挎着有“ESPN”红色标志的白布袋。一身休闲打扮,随意之中透着潇洒和精干。
十五元的门票。从正门进到小梅沙旅游中心,立即感觉到海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荫道两边的椰树在海风中轻轻摇曳,耳畔传来浪拍沙滩的“轰”鸣声。
沙滩是浅黄色的,沙粒细匀。虽然天阴,又不是假日,游泳的人仍然如织。海滩上伸开一片绿白条相间的太阳伞。据深圳朋友戏言,海滩上常有沙滩女郎,可以陪泳。
在购物店买了一条红黑两色游泳裤,寄存好衣物,聂风下到海里。在浪里翻腾了一阵,又游到防鲨网粉红色浮球旁。两个来回,很轻松。聂风喜欢健身,希望晒成古铜色皮肤。可惜太阳被云遮住,日光浴没晒成。
游完泳,聂风四下勘察了一转。这里的旅游娱乐设施很齐备,别墅客房、休闲度假屋、风味餐厅、飞艇冲浪、蓝天飞伞、千人烧烤场……应有尽有,堪称是旅游度假天堂。待熟悉环境后,他找到度假村的管理员,了解25号清晨发现胡国豪尸体的细节。
管理员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态度谨慎。他验了聂风的记者证后,带着他去现场看了。
管理员指的位置,就在码头前的沙滩上。
聂风站在石块垒砌的堤上,俯视一人高下面那个位置。取出宾得牌928型相机,从几个角度拍了照。
他心中思量:这里就是胡国豪毙命的现场!
他朝四面观察了一下,这里已经超出泳场范围约有三、四十米。左面的海面上浮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浮球,是限制摩托飞艇的界限。右面是倚山傍海的情人小径。
他又蹲下来,特别注意量了一下陈尸地离礁石的位置。
晚上是退潮的时候,午夜以后涨潮。可以推想,半夜时分,尸体位置与海水之间的沙滩大约有七、八米远。怪不得听小川警官说,现场没有发现脚印等任何痕迹。即便胡国豪的尸体是人为抛在这里的,此人在死者身后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在凌晨时也会被涨潮的海水淹没。如果真是这样,那抛尸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
烧烤场在海滩西侧,一片矮树点缀其间。聂风勘察现场。数了数总共有一百一十八个烧烤炉台,都是水泥制的,炉台四面配有水泥条凳。根据炉台涂成的不同的颜色,烧烤场分成蓝、黄、绿三个相邻的区域。每个炉台可以围坐八至十人,号称“千人烧烤乐园”也不为过。
几个穿工作外套的女服务员,正在准备晚上烧烤的小食品。
窗口旁挂着价格表:租用一套炉具(包括铁炉一个、叉十支、炭一包),每四个小时九十元。超过四小时加一倍价,两小时内加半。钟涛与校友们的烧烤聚会,正好六个小时,应收一百三十五元租炉费。小食品琳琅满目,有猪扒、牛排、金沙骨、墨鱼仔、银雪鱼、鸡肉肠……等等,三至十元一份。
烧烤场里面,隔着水泥炉台种了很多阔叶矮树,服务员说是老板专门引进的橡胶树,据说可以吸收烧烤时的烟子。
聂风看着表测试,从烧烤场步行到沙滩码头只要两分钟。
此时,聂风蹲在海滩的码头旁。耳畔一阵阵传来烧烤场的喧闹和嬉笑声。
在聂风的脑海里,浮现出几种画面:
——夜幕下,胡国豪吃力地趴上海岸,昏倒在地;
——胡的尸体漂浮在漆黑的海水里,被涨潮的海浪推到岸上;
——一个黑影扛着尸体,悄悄抛在沙滩上,然后神秘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想:“除了这三种解释,还有第四种可能吗?”
最让人不解的是,胡国豪的衣物丢在哪里了?
还有一个谜——阿英透露的胡国豪收到的那张A4纸,究竟意味着什么?纸上奇怪的符号和那串数字有什么含义?
“791、791……”
他喃喃地念道。
夜里的海风吹来,带着一点腥味和凉意。
聂风从石桥上站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想起给小川挂通了电话。
“小川警官哇,你好!我是聂风。”
“哦,你好!聂记者。”
“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正在队里开案情分析会。”小川压低嗓门。
“辛苦罗,我在小梅沙海边哩。”
“哦……”
“昨天托你的事怎么样啦?”聂风问。
“我已经给……”
“谁来的电话?”话筒这边崔队打断小川。
“是聂记者。”
“就那个西部太阳的记者吧?”
“是西部阳光。”小川更正,“他问跟踪破案报道的事,崔队是怎么答复的。”
“你就告诉那个大记者,只要有省公安厅的介绍信,没问题。”崔队讽刺道。
“这……”小川面带难色。
“那你就叫他少来搅合破案的事!”崔队没好气的说,“好,继续讨论。”
“崔队答复了,说可以作跟踪报道,不过……”小川嘴贴着话筒小声说。
“不过什么?”从电话里传出聂风的声音。
“不过……要省公安厅的介绍信……”小川嗫嚅道。
“‘省公安厅的介绍信’,是吗?”
“是。”
小川警官尴尬地合上手机。
聂风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笑着摇摇头。
他想了想,站在石桥上拨通了成都家里的电话。
小保姆接电话,话筒里传出惊喜。
“哦,是聂大哥呀!你在哪里?”
“我在深圳呐。”
“阿姨整天念叨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有急事耽误了几天,”聂风解释,然后小声问:“老家伙在不在?”
“在。家里有客人。”
“哪里来的客人。”
“不知道,好像是外地公安局的。”
“我妈呢?”
“阿姨在医院,还没有下班呢。”
“那你叫老家伙接一下电话。”
聂风想向老爸打听一下这边省公安厅的人缘。
片刻,话筒里传来洪亮的男低音。
“喂。”
“老爸,您好!我在深圳采访还没结束,过几天才回来。”
“采访顺利吗?”
“挺顺利的,就是深圳的消费太贵,采访成本很高。”
“你不是想找老爸要补贴吧?”老家伙开儿子玩笑。
“这您老放心,吴总编已许诺特稿特酬,额外补贴我会找他要的。”
“呵、呵,你们吴总编挺会用人嘛!”老爸在电话里笑起来。
“老爸,我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广东省公安厅这边你有熟人吗?”
“广东省厅呀,有,分管刑侦的姚副厅长是我的老同学。”
“啊,那就好办了。”聂风喜出望外。
“什么好办啦?”
“我们杂志有篇公安战线的报道,我正好要去厅里一趟,准备顺便去看看姚伯伯。”聂风故意停顿了一下,提高声调说,“老爸要捎什么话吗?”
“唔,我和老姚有两年没见面了。”老爸不知是计,朗声说道:“你买两包上等的茉莉花茶带去,就说四川的老聂向他问好。不多说了,我还有客人……”
“保证完成任务,‘老聂’警监!”聂风窃喜。
“‘老聂’警监?还‘熊猫’警长呢!”老爸在电话里大笑。
3
刑警队办公室。案情分析会继续着。
崔队散烟。几支烟囱冒起第二轮白烟。
“关于周正兴的情况,也调查清楚了。”小川汇报。
“周正兴出差还没有回来。但在胡国豪的秘书阿英协助下,我们今天上午和他联系上了。”
“周正兴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上海浦东,据说是解决融资的事。”
“他是怎么说的?”
“周直言不讳地说6月24日周末回家乡南澳镇了,当天下午主持向小学校捐赠电脑的活动,所以他不可能在小梅沙。”
“南澳镇水头村是周正兴的家乡。”姚莉补充说。
深圳东部的大鹏湾海岸线长达七十多公里长,分布着大梅沙、小梅沙、溪冲、水头沙、西涌等碧水金沙的海滩,都是旅游休闲的黄金宝地。南澳镇在水头沙南面两公里,最早是个小渔村,与香港的平洲岛咫尺相望,后来发展成一个富庶的海滨城镇。
经调查证实,周正兴以个人名义捐了六台电脑给小学校,晚上周正兴请校长和水头村村长在海湾酒家吃饭,当天夜里在村里母亲家里歇息的。左右邻里和姨舅亲戚等当晚都来看他,聊天聊到半夜12点。据说周正兴是个孝子,25号上午,他还陪母亲到镇上医院捡了点治感冒的中药,午饭后开车回深圳的。
“头天半夜12点以后他在什么地方?”崔队问。
“就在母亲家里歇息。”小川回答。
“有谁作证?”武局问。
“只有他的母亲。”
“直系亲属作的证不能算数。”武局说。“从24日晚上12点到25日凌晨1点,这关键的一个小时里周正兴在干什么很可疑!”
看来这是个重大疑点。
“周正兴电话里说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崔队追问。
“他说明天晚上就赶回深圳,后天上午参加观澜湖的什么‘地产精英论坛’。”
周正兴的反应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崔队总结:“这就是说,四个人都有‘不在现场证明’。可是大家想想看,其中除了钟涛以外,每一个人都是胡国豪死亡的受益者,而且每一个人都存在作案动机。”
“洪亦明是商战驱动要置对手于死地,周正兴是争权夺利想取而代之,朱美凤一个高雅的丽人,倒好像看不出有什么动机……”小川警官插话。
“听说胡国豪很花心,朱美凤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姚警官从地豪员工中听到一些反应。
“这也并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呀!”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结,我们没有解开。”小川纳闷地说。
崔队没有吱声,眉头微蹙。
姚莉和众人都感到困惑。
办公室里腾云驾雾。只有小川这样的年轻菜鸟和姚莉女警官没有变成烟囱。整个案情分析会仿佛也陷入迷雾之中。
崔队递给伍局一支红塔山,武局接过叼在嘴上。
郑勇迅速伸过打火机给伍局点上,然后背过面冲大伙儿一笑。刑警队员们都知道伍局的底细,家有贤妻管教平时他从不吸烟。一旦伍局破戒嘴上叼起烟来,那案子一定遇到了坚冰。
伍局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缕青烟。
“最大的疑团,是胡国豪的尸体是怎样出现在小梅沙的?”他说。
“现场勘查得到的线索太少了。”崔队有点无奈。
“所以我说过多少次,现场勘查非常重要,这是整个破案工作的基础。任何一条有价值的蛛丝马迹被疏忽了,都可能失去破案的机会!”伍局说得语重心长,“还有走访调查,也是我们破案的基本功。大梅沙、小梅沙那么多游客,流动性又大,这给我们的摸排工作的确造成很大困难。但是……胡国豪是怎么离开大梅沙豪景大酒店的?步行,打的,还是有车子来接?总会有人看见,他不可能有隐身术吧!”
“是,我们摸排得还不细,需要弥补。”崔队点头。
“搜查的成败往往看第一个星期,现在已经过了四天。”武局强调道,“如果这期间抓不到关键的线索,破案很可能走入迷宫。”
“我们问过豪景大酒店的门童,因为当天是周六假日,据说当时进出大堂的客人很多,他们没有留意。”小川解释。“还有路口的出租车司机,给他们看了胡国豪的照片,也都说没有搭过这个人。”
“当时是傍晚七点过,天色已有点暗。一般的游客和行人也不会留意。”
姚莉的说明也不是没有道理。
案情分析陷入了困境。
武局皱起浓眉,仿佛在作深层的思考。
现场的气氛有些郁闷。大家闷着头,连好开玩笑的郑勇也噤不作声了。
不过武局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刑警,他具有一种能在纷乱中迅速抓住要害的能力。
他掉过头对姚莉说:“问问小田,那边尸检有没有什么发现?”
“是。”姚莉起身到隔壁办公室。
片刻,姚莉推门进来,喜形于色。
“小田回电话说,公安医院的尸体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
崔队吩咐:“让他马上传真一份过来!”
5分钟以后,胡国豪的尸检报告传真过来。
尸检报告先是一般性陈述,包括常规结论、胸部皮肤划痕鉴定等。接下来的关键部分有两个意外的情况。
姚莉念报告:“尸检结果发现两个意外:一是死者的心脏有明显破裂——因而造成严重的心肌梗死,属于透壁状梗死。这是最严重的一种心肌梗死。心脏破裂的部位在心室游离壁,靠近心尖部。破裂原因,系梗死区大量中性粒细胞浸润,致使坏死的心肌软化、溶解,而致使破裂。在死者的冠状动脉内,没有发现明显的粥样斑块和血栓存留物,说明死者心肌梗死的造成原因,并不属于粥样斑块和血栓急性完全性堵塞,而应是冠状动脉痉挛。其原因系死者在极度恐惧时,血中儿茶酚胺剧增,可能导致冠状动脉痉挛收缩,致使急性挛缩性心肌坏死,引起猝死。”
全场震惊。
姚莉清清嗓音,继续念道:
“二是法医在死者胃和肺组织渗进的海水里,检测出三种形状特别的微藻,和以往常见的硅藻不一样。一种藻体单细胞,胞体长约四十微米,宽约二十五微米,壳体上有窄而深的横沟隆起,横沟左旋,横沟以下的腹面呈内凹状。另一种微藻是纺锤形,藻体红褐色,约长五十微米,宽约三十五微米,下部壳底钝圆,具两条小棘,壳体表面有若干纵肋纹,呈连续状。还有一种藻体背腹扁平,呈双锥形,前端圆顶细短,后端分叉呈角状。微藻的细胞密度超过每毫升一千个。这些藻类与以往法医溺死鉴定中常见的硅藻结构不同,至于具体属于什么种类?有什么特征?还不能完全确定,有可能与赤潮发生有关。由于涉及海洋生物学和海洋环境检测方面的专业知识,要作进一步确定,需请教海洋环境学专家。”
“哦!”崔队眨眨眼,意识到这些小东西的价值。
“这个发现非常重要,”武局长说,“它可以帮助确定胡国豪的溺死地点,究竟是在哪个海域?”
“请武局给大伙儿说详细点……”崔队请求。
武局环视众人,娓娓道来:
“在淡水和海水里通常都分布有硅藻,如果一个人是在水里被淹死时,从他胃里或者肺里的水中,很容易验出硅藻。若从死者胃里或肺组织里取出的水中没有硅藻,就说明有可能死者是其他原因致死后,被扔进水里的。自然界有上万种硅藻,水域不同硅藻的种类也不一样,因此可以根据检测出的硅藻种类,判断死者致死的地点……”
全场情绪顿时上扬。
“用硅藻检测来鉴别溺死,在法医界是一种常用的有效手段。英国曾经有一个经典案例。一个叫罗伯特的富豪失踪了,后来他的尸体在比利时海岸被发现。警方一直查不出来究竟他是什么地点淹死的?破案陷入僵局。最后法医从罗伯特的肺脏里,检测出一种特别的硅藻,终于确认出,这位富豪是从英吉利海峡对面怀特岛外的一艘游艇落水的……”
“哦!”
武局的话颇有启发,甚至带着某种预示。
武局继续解释:
“大鹏湾每个海域的海水成分,也都不一样。即使是相隔几公里的大梅沙和小梅沙,海水中的微生物成分,也不可能完全相同。所以,只要把两个地方的海水取样和胡国豪体内的检样进行比对,哪个域区有那几种特别的藻类,就能知道他是在哪里淹死的!”
大家顿时有种峰回路转,绝路逢生的感觉。
“而且,海藻的大量出现,通常是赤潮的标志……”
武局停顿了一下说。
“赤潮?”
“对,就是那‘红色幽灵’!”
伍局是汕头人,家里祖辈都是渔民。关于赤潮,武局对此有深刻记忆。大前年的10月,他探亲回汕头老家,拓林湾一带大片海区暴发赤潮。海面被染成红棕色,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湾内的网箱养殖鱼大批死亡,渔民们受到很大打击。后来亏得政府救助,才重新恢复生产。渔民对赤潮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你们明天同区环保局联系一下,了解在6月24日前后,大梅沙和小梅沙海域有没有出现过赤潮?”武局指示。
“这件事郑勇和小贾去落实。”崔队安排。
“好勒。”郑勇答道。
“另外,把法医从胡国豪体内提取的检样镜片,立刻送南海环境监测中心检测。”
伍局交代。
“姚莉和小川辛苦点,明天一早就去广州。”崔队吩咐。
“是。”两人脸色凝重。
4
广州海珠区。沿新港路向西有一段三、四百米长的林荫带,给行人感觉非常好。在铁栏栅围墙内,连着一排参天大树,墙外是绿化带。在临街的绿树掩映中,透出一栋栋楼房。
警车开到林荫道尽头,南海环境监测中心的大门豁然出现。进大门,沿左边缓坡上去,在一座苗圃后,有一幢暖灰色五层水泥建筑,楼前立着十株高大的椰树。这幢建筑从外面看并不起眼的,但却是庙小神通大。这里就是国家海洋局权威的南海环境监测中心,楼里不仅拥有各类先进的环境监测仪器,还有国内一流的海洋监测分析专家。
小川驾着蓝白色警车在楼前停下,和姚莉跳下车门。两人大步朝楼里走去。
问门卫,中心主任办公室在五楼。沿赭色水磨石楼梯拾级而上,黄铜镶条,铁花扶手,给人大器的印象。负责对外接待的是办公室一位中年女士,她见小川和姚莉穿着警服,态度有些谨慎。
“我们是深圳Y区公安分局的,”小川递过介绍信,说明来意,“因为有个案子涉及海洋藻类,我们特地来这里请求专家帮助。”
“哦,请等等。”
女士让两人在会议室里等候,然后到另一个房间通报。
会议室不大,窗明几净。小川警官的目光扫过倚墙的玻璃壁柜,里面陈列着十八个纪念杯和奖牌,其中有几个镶着国徽标志。
一会儿,一个模样干练的中年男人随女士走进来,身着蓝黄条扣领T恤,看上去四十出头,相当年轻。
“这是我们中心主任。”女士说。
在会议桌后坐下,主任爽快地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请讲吧。”
小川警官把案情和尸检发现的藻类疑难,作了简要说明。
主任认真地听着。
“法医推测,这些藻类可能与赤潮有关。”
“哦?赤潮。”
听到赤潮,对方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主任毕业于青岛海大,在中心工作已近二十年,曾赴加拿大进修,长期研究南海海洋生物和环境检测,是国内着名的赤潮专家。
“我们在这方面缺乏专业知识,所以专程来请教。”小川警官实话实说。
主任以一种内行惯有的随意介绍起来,声音平和:
“所谓赤潮,简单的说就是一种因为海洋浮游微藻过度繁殖造成的污染,被污染的海水往往变成红色或橙红色,所以称为赤潮,又叫红潮。其实,有时被微藻污染的海水也会变成黄色、绿色,或棕色的。这主要取决于那些过度繁殖的微藻的不同种类。”
“微藻种类不同,海水污染的颜色就不一样?”姚莉问。
“对。还有的微藻引起的赤潮,并不改变海水的颜色。据统计,海洋中的浮游微藻超过四千多种,这其中有二百六十余种可形成赤潮。而有毒的种类大约有七十余种。其实,早在《圣经》里就有关于赤潮的记载,所谓‘河里的水,都变作血,河又腥臭了……’。我国古代的文献里,也有关于赤潮的记载。只不过赤潮的危害性,近十年来才引起全世界的重视。1990年联合国将赤潮列为世界三大近海污染问题之一。”
据主任解释,有些赤潮生物能产生毒素,这些毒素在鱼和贝类体内积累,人食用了会中毒,严重的能导致死亡。有些赤潮藻虽然无毒,但会分泌粘液,粘在鱼、贝、虾的鳃上,导致它们窒息死亡。另外,形成赤潮的微藻繁殖非常迅速,甲藻通常一到二个小时就能繁殖一代,可称为爆发性增殖!大量微藻死亡后,在尸骸的分解过程中,要大量消耗海水中的溶解氧,造成生态环境缺氧,引起鱼、虾的大量死亡,危害极大。
接下来,主任介绍了南海海域出现过的几次严重的赤潮污染。
“大前年广东饶平近海发生大面积赤潮,我去了现场,由于赤潮发生得太突然,鱼类大量死亡,渔民的网箱养殖和对虾育苗也受到严重影响,造成直接经济损失六千六百多万元。……我们中心的任务之一,就是及时发现南海海域发生的赤潮,定期发布赤潮监控区环境信息,最大限度地减缓赤潮灾害造成的损失。”
“主任,最近这段时间深圳海域出现过赤潮没有?”小川问到关键问题。
“有过。”主任答道,“大约一周前,大鹏湾海面上曾发现有赤潮出现,最早是从南面几里外的黑岩角飘来的,但污染面积不是太大,南澳渔村死了一些鱼类。类似的赤潮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些。”
小川和姚莉交换眼神。
主任接着说:“我们接到报告后,马上派出专人赶到南澳,取水样化验赤潮的种类。根据鉴定,这次赤潮的微藻成分有好几种,同属于甲藻门。”
“请问主任,这股赤潮出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喃?”姚莉在笔记上记着。
“我查查记录,小秦,你把最近的资料拿来。”
秦女士颔首。不一会儿,拿来一本蓝皮资料夹。
主任打开资料夹看了看,抬起目光,向两位警官解释。
“现场监测调查发现,这次出现的赤潮始发于大鹏湾最南端的大鹿湾,海区颜色为黄褐色。根据检测结果,赤潮浮藻由无纹环沟藻、膝沟藻、多甲藻等组成,这些藻类生物没有毒性。但是,由于这次赤潮密度很高,每升水含有一百二十万只藻类生物,藻类生物大量消耗水体中溶解氧,造成水体缺氧,海面上发现有窒息死亡的鱼类。”
主任翻到其中一页,继续说:
“……对,在这里:从6月19日开始,在南澳镇以南的黑岩角海域出现小面积赤潮,海区颜色呈黄褐色,两天后赤潮逐渐北移到南澳镇水头沙村附近海面,22日至24日三天最严重。到25日下午,赤潮逐渐消退,到大前天也就是27日完全消失,海水表观恢复正常。”
“这股赤潮再向北飘到小梅沙海面了吗?”
姚莉从记录本上抬起目光。
“应该没有。根据观测记录,从19日到27日,小梅沙一带海水没有受到污染,水质很好,所以泳场一直正常开放。大梅沙海面也是这样。”
“可以肯定吗?”姚莉又问了一次。
“可以。”主任说。
据主任介绍,小梅沙海域去年泳期时出现过赤潮,虽然程度比较轻微,但震动却很大,有一片海水染成红色,游客站在沙滩上就能闻到腥味,当时小梅沙管理处密切关注,曾经考虑要不要关闭泳场。由于不久赤潮就消失了,没有造成影响。这次南澳镇发现赤潮,深圳海洋与渔业环境检测站对梅沙海域很重视,他们特地到大梅沙和小梅沙作了海水取样,经检测水质良好。
“谢谢主任提供的重要情况。”
小川与姚莉道谢。
“很希望对你们破案有帮助。”
主任起身同客人握手,态度热情。
“主任还有个会没有完。”秦女士说。
“哦。”小川脸上露出期待。
“你们的检样带来了吗?”主任问。
“带来了。”小川兴奋。
“请老萧给他们检测一下。”
主任叮嘱秦女士。
秦女士带着两人下到三楼,这一层里分布着实验室和样检室。
走进海洋生物实验室。外屋倚墙一圈,白色实验台上排着十台不同型号的生物显微镜。机器很高级,每台都配有透明的有机玻璃罩。
老萧是位五十多岁、头发斑白的老专家,秦女士叫他萧工,人很厚道。
外面走廊上,放着七、八个白色半透明塑料箱,像是检样箱。里面摆满杯子口径大的白色塑料容器,容器的盖子上标着不同的字母和数字。
“这是干什么用的?”小川好奇地问。
“里面全是海水的检样。”老萧说。
“那些字母、数字表示取样的地点和时间。”秦女士说。
小川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金属小盒,从里面取出一块镜检制片,小心地递给老专家。
萧工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玻片,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坐下,放入一台浅灰色显微镜的物镜下面。他选择了三个物镜中的一个,旋转对准了玻片中央的一个小圆区。
两位警官乖乖地立在他身后。
显微镜的顶部,安装有一台白色数码相机。小川瞥了一眼,咋了咋舌:产品标牌上注明“采用2/3英寸900万像数的CCD”,几乎是顶级了。
只见萧工俯下头,眼睛贴近观察筒的目镜,左手轻轻地旋动调焦旋钮。
小川和姚莉屏气息声。
萧工一边观察目镜里的藻细胞,一边用手按着计数器。
大约十分钟左右,老专家转过头,招呼小川。
“你来看看。”
小川俯过头看,出现在眼底的是一幅漂亮的微藻图!
在淡褐色的圆形底景上,密布着许许多多半透明的单细胞。大小同在一个数量级,形状各异,但有三种形状的数量最多。每个细胞的结构纹路看得非常清楚。
“那种有左旋横沟的,看见了吧,就是环沟藻。”
“哦,看见了。”
“下面那些纺锤形、藻体发红的,就是多纹膝沟藻。”
“对,对,数量也不少。”
“你再注意稍小点的那些锥形,后端有分叉的,那就是多甲藻。”
“的确。我看清楚啦!”小川兴奋不已。
“我也看看。”姚莉忍不住了。
小川起身,让她坐在显微镜前。
姚莉探头,往目镜里面一瞧。
“哦!”
简直是一幅斑斓漂亮的微观藻类大千世界啊!
萧工明确作出结论:正是环沟藻、多纹膝沟藻和多甲藻!
“与我们在南澳海水检测到的完全一样,是环沟藻、多纹膝沟藻,还有多甲藻。”
老专家说着,从里屋取出一片南澳海水取样的检片。
同样的操作过程。
小川再次俯过头看,背景上呈现的细胞形状,和刚才看到的品种一模一样。也有个把其他形状的藻细胞,但是零星的,数量很少。
萧工看了看刚才计数器上的指示。
“计数统计为每毫升有一千一百九十五个,与一千两百个也很吻合。”
小川和姚莉激动不已。
检测结果表明:胡国豪肺里的海水成分,与南澳海面6月21日至24日出现的赤潮成分完全一致!
这就意味着,胡国豪淹死的地点不在小梅沙,也不在大梅沙,而是在南澳镇——也就是周正兴的家乡!
“第一现场不在小梅沙!”姚莉几乎要欢呼起来。
“这就是说,胡国豪并不是在小梅沙淹死的?”崔队接到小川电话报告时,大为震惊。
“的确。”小川说。
“原来如此!”崔队豁然开朗。
比利时海岸——怀特岛
小梅沙海滩——南澳镇
……
没想到武局的话,竟然得到了应验!
待小川和姚莉赶回分局,另一个调查组也回来了。郑勇报告,据区环保局徐科长提供的资料,从6月19日到27日,在梅沙海域确实没有出现过水质污染——也就是说,无论是小梅沙,还是大梅沙都没有赤潮!检测水质情况正常。
这旁证了南海环境检测中心的结论。
案情取得重大突破!
警方锁定周正兴为重大嫌疑人。
崔队兴奋不已:“原来那个姓周的是最大的嫌疑犯,你们给我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