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3500年前,你是我舅舅
3个月前 作者: 布莱恩·魏斯
凯瑟琳一周后再来时,我打算放上周录下的带子给她听。毕竟,这个前世生活之外的诗般讯息是由她口中传出的。我告诉她,她传递了一些在“中间状态”或“精神状态”的讯息,只是她自己记不得了。她不是很想听。她目前比以前健康快乐许多,并不需要听这个。此外,它仍然有点诡异。我苦口婆心地劝她听,说这些话很美,很有启发性,而且,是由她而来的,我希望与她分享。她听了带子上的呢喃低语几分钟后,便要我关掉。她说感觉太怪了,令她觉得不舒服。在静默中,我想起那句“这是为你,而不是为她”。
我不知道这个治疗要持续到何时,因为她每周都有些进步。只有一些小地方进展不大,她仍然害怕封闭的空间,还有,她和史都华的关系仍然若即若离。除此之外,她的进步是很可观的。
我们几个月来都没有采用传统的心理治疗方式。见面之后,我们会聊几分钟上周的内容,接着很快就进行催眠回溯。不论是由于记起了重大的创伤,或卸下压抑的过程,凯瑟琳真的有了疗效,她的恐惧和阵痛的侵袭都消失了。她现在不怕死亡的念头,也不再怕失去控制。像凯瑟琳这样的病人,一般心理医生会用高剂量的安眠药和抗忧郁剂治疗。除了药物以外,这种病人还会密集地接受心理治疗,参加小组讨论。许多心理医生相信,像凯瑟琳这样的症状有生物学上的根据,是因为缺少一种到数种的大脑化学物质。
当我让她进入深沉的催眠状态时,不禁想到:数周来没有使用药物、传统治疗或小组治疗,她却快好了,多么令人高兴。她并不是压抑那些症状,而是没有症状了。现在她远比我预期的快乐、安详。
她的低语声又开始了。“我在一栋建筑物里,有圆顶的天花板,装饰了蓝色和金色的图案。我旁边还有其他人。他们穿着……旧的……袍子,又旧又脏。我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来的。房间里有很多雕像,有的立在石座上。在房间一端还有个大型的金身立像……有翅膀,看起来很邪恶。房里好热……好热……因为这个房间没有通风口。我们必须和村子隔离开来。这里的人做错了什么事。”
“你生病了吗?”
“是的,我们都病了。我不知道我们得的是什么病,但我们脱皮脱得很厉害。天暗下来了。我觉得很冷。空气很干、很炙热。我们不能回村里去。我们得留下来。有些人的脸变形了。”
这种病听起来很可怕,像麻风病。如果她曾有一世遇到这个不幸,那说明我们还没跨过这个障碍。“你得在那里待多久?”
“永远。”她黯然回答。“直到我们死。这种病是不会好的。”
“你知道这种病叫什么?”
“不知道。皮肤变得很干,然后剥落。我来这里几年了。还有些刚到的人。想回去是不可能的,我们被放逐了……只能等死。”
她这一生很惨,活在洞穴里。
“我们必须自己猎取食物。我看到一些我们打来的野生动物……有角,黄褐色的皮毛。”
“有人来看你们吗?”
“没有,他们不能走近,否则也会得病。我们是被诅咒的一群人……因为自己做的一些错事。这就是我们的惩罚。”她在不同的时空下有着不同的神学观念,只有死后的精神状态显现出相当的一致性。
“你知道现在的年份吗?”
“我们已经失去时间的轨道了,只有等死而已。”
“难道没有希望了吗?”我问,也感受到那股会传染的沮丧。
“没希望了。我们都会死。我的手很痛,全身都相当虚弱。我老了,很难移动半寸。”
“要是完全不能动了怎么办?”
“会被抬到另一个洞穴,丢在那里等死。”
“他们怎么处理死者呢?”
“把洞口封起来。”
“他们会在人死前就把洞封住吗?”我在找寻她害怕封闭空间的线索。
“我不知道,没去过那里。我在有人的这个房间,好热。我挨在墙边,就躺在那儿。”
“这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用来祷告……有很多神像。热死了。”
我让她前进些时间。“我看到一些白色的东西……白色盖顶。他们在搬运某个人。”
“是你吗?”
“我不知道。我很欢迎死神的降临。身上实在太痛了。”凯瑟琳脸部扭曲,并流着汗。我带她到她死去的那一天。她仍在喘气。
“很难呼吸吗?”我问。
“是的,这里好热……好热,又黑。我什么也看不到……也动不了。”她在那个又黑又热的洞里,独自一人,动弹不得,只能等死。洞口已经封死了。她又害怕又悲惨,呼吸变得快而不规律。她终于死了,结束了这痛苦的一生。
“我觉得很轻……好像整个人浮起来了。这里很亮,感觉很好!”
“你还痛吗?”
“不!”她停下来,我等着大师的出现。但相反地,她没有停留多久。“我很快地降下来,又要到某个身体里去了!”她似乎和我一样的惊讶。
“我看到建筑物,有圆柱的建筑物,这里有好多建筑物。我们在室外,周围有树,是橄榄树,很美。我们在看什么东西……人们戴着奇形怪状的面具,遮住他们的脸。这是一个节日,他们穿长袍、戴面具,假装成各式怪兽或神话人物,在台上表演……在我们坐的地方上面。”
“你在看戏吗?”
“是的。”
“你是什么样子的?看一下你自己。”
“我的头发是黄褐色的,编成辫子。”她停住。关于她自己的描述和橄榄树令我想到凯瑟琳希腊时代的那一生,那时我是她的老师,叫狄奥格尼斯。
“你知道日期吗?”
“不知道。”
“旁边有什么你认识的人吗?”
“我丈夫坐在我旁边,不过我不认识他(指今生不认识)。”
“你有小孩吗?”
“我现在正怀孕(with
child)呢。”她的用字遣词很特别,是古代的用法,不像凯瑟琳意识清醒时。
“你父亲在那儿吗?”
“我没看到他。你在……但不在我身旁。”那么我猜对了。我们回到约公元前1568年的时候。
“我在那儿做什么……”
“你教书……我们都跟着你学习……正方形、圆圈,那些好玩的东西。狄奥格尼斯,你在那儿。”
“你还知道我什么?”
“你很老了。我们有些亲戚关系……你是我舅舅。”
“你认识我其他的家人吗?”
“我认识你太太……和你小孩。你有好几个儿子,其中两个比我大。我妈妈已经过世了。她死时还很年轻。”
“你父亲一直照顾你长大?”
“是的,不过我现在结婚了。”
“你快要生小孩了?”
“是的,我很害怕。我不希望在分娩时死掉。”
“你妈妈就是这样去世的?”
“是的。”
“你害怕自己也发生同样的情形?”
“这种事常常发生。”
“这是你第一个孩子?”
“是的,我很怕,希望快点生。我肚子好大,行动非常不方便……有点冷。”她又前进了些时间。孩子快出生了。凯瑟琳没生过小孩,而我自医学院的产科实习后就没再接生过。
“你在哪里?”我问。
“我躺在石床上,冰冷冰冷的。我好痛……拜托谁来帮帮我,帮帮我。”我叫她深呼吸。她一面喘气一面呻吟。接下来的几分钟她痛得更厉害。孩子终于生出来了,是个女儿。
“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很虚弱……流了好多血。”
“你要给她取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太累了……我要我的孩子。”
“你孩子在这儿。”我随口附和道,“一个小女孩。”
“嗯,我丈夫很高兴。”她累坏了。我引她小睡片刻。一两分钟后,我再把她叫醒。
“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很多人。他们背上扛着篮子,篮子里有好多东西……食物……一些红色的水果……”
“这里土地肥沃吗?”
“是的,生产好多食物。”
“你知道这里的地名吗?要是有陌生人问到村名,你怎么回答?”
“喀西尼亚……喀西尼亚。”
“听起来像个希腊小城。”我说。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你曾经离开这里去周游世界,我没有。”这是个误解。凯瑟琳以那一世的眼光来看我,身为她的舅舅,较年长而有智慧,她认为我会知道答案。
“你这一生都在村子里度过吗?”我问。
“是的。”她小声说。“但你却出门远游,带回来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物。你边旅行边学习,研究地理……不同的贸易路线,你可以把它们画成地图……现在你忘了。有很多年轻人登门求教,因为你懂图。你很聪明。”
“你指的是什么图?星象图吗?”
“你了解各种记号、象征。你可以帮他们……帮他们制成地图。”
“你认得村里其他人吗?”
“我不认得他们……不过我认识你。”
“我们相处得好吗?”
“很好。你对人很和善。即便只是坐在你身边,我也觉得很欢喜,带给人安慰……你帮助过我们。你帮过我姐姐们。”
“不过,总归有个时候我会离开你们,因为我老了。”
“不!”她对我的死并未做好心理准备。“我看到一些面包,很扁很薄的面包。”
“大家吃这种面包?”
“是的。我父亲、我丈夫和我都吃,村里人也吃。”
“现在是在过节吗?”
“是……一个节日。”
“你父亲在那儿吗?”
“是的。”
“你孩子也在吗?”
“是的。但她不在我身边,在我姐姐那儿。”
“仔细看你姐姐。”我建议她,看是否也是个今生认识的人。
“她不是我认识的人。”
“认得出你父亲吗?”
“是的……是的……是爱德华。有很多无花果和橄榄……还有红色的果子和扁面包。他们杀了几只羊,在烤羊。”接着停了很久。“有个白色的……方盒子,人们死后就躺进那里。”
“那么,有人死了吗?”
“是的……我父亲。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看他现在的样子。”
“但你不得不看,是吗?”
“是的。他们要把他抬去埋葬了,我觉得很悲伤。”
“是的,我了解。你现在有几个孩子?”我要转移她悲伤的情绪。
“三个,两男一女。”她尽了回答的义务后,又继续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他们把他的尸体覆盖在白布下。”她显得很难过。
“我在那个时候也死了吗?”
“还没,我们喝着杯里的葡萄酒。”
“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非常、非常老了。”
“你好过一点了吗?”
“不!当你走后我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还有你的孩子呀!他们会照顾你的。”
“可是你知道这么多事情。”她的口气像个小女孩。
“你会安然度过的。你也知道很多呀,不会有事的。”我向她保证,她看来正安详地休息。
“你现在平静了吗?你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显然她已过渡到“中间状态”,虽然刚才那一生没有经历死亡。这一个礼拜我们详尽地回溯了两辈子。我等着大师开口,但凯瑟琳继续休息。又等了几分钟后,我问凯瑟琳是否能和大师交谈。
“我没有到达那度空间。”她解释道。“要到了那里才有可能。”
她一直没到达。等了许久后,我把她从催眠状态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