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同学叫我“小山东”

3个月前 作者: 王晓方
    我从山东老家回到东州时,只好重念五年级,因为一年前,我妈把我送到北滩头我二叔家时,二叔送我上学搞错了年级,本来我在东州是念四年级,二叔把我安排到了五年级,结果,我除了学会一口山东话外,各科成绩都是鸭蛋。


    我的班主任王德良当过兵,在珍宝岛打过老毛子,老寒腿,走路一瘸一拐的,酷爱艺术,擅长画油画,在部队搞过宣传工作。转业后,分配到南里小学教语文。


    我第一次走进五年级一班时,整个一个“小山东”。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刘宝林。”王德良向同学们介绍说。


    “大家好!”我怯生生地说。


    同学们哄堂大笑,因为我的山东口音太重。王德良把我安排和一位女同学坐在一起。这个女生叫周丽萍,长得好看极了。梳着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白皙的瓜子脸上漾开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几分妩媚。


    我坐在周丽萍身边心怦怦直跳,她显然没瞧得起我这个土里土气的“小山东”,她正眼都不瞅我,就拿出钢笔和格尺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国境线”。这条线伤了我的自尊心,我上来我“小山东”的倔劲,拿出小刀在她画的钢笔线上重重地割了一条线,周丽萍两只大眼睛瞪得像月亮一样,她没想到我这个新来的土里土气的“小山东”,竟敢向她这个骄傲的“公主”挑战。


    其实,我家和周丽萍家是前后楼,她家住在前楼,我家住在后楼,我们住的地方叫沙河南里,沙河南里的东侧是一望无际的棚户区,叫工人村,住在这里的全是工人,南面有一个大沙坑形成的水泡子,“沙河”两个字指的就是这个大水泡子。北面有两个大仓库,一个是储存烟草的,一个是储存水果的。这两个仓库是我们男孩子经常光顾的地方,不为别的,一个是为了过烟瘾,一个是为了偷吃水果。西面是铁路,直通两个大仓库,铁路也是我们男孩子的天堂。我和我们楼的高光和于涛经常扒火车,而且把钉棺材的大钢钉放在铁轨上,火车一过,一把小匕首就诞生了,我们在小匕首上拴上红绸子练飞刀。


    这东西南北说完了,中间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一片大野地里孤零零地用红砖盖了四栋二层楼,每栋楼能住二十多户人家。这四栋二层楼楼梯在楼外,没有煤气,靠烧煤做饭,没有厕所,楼外有一个大旱厕,也是用红砖砌的。


    这四栋楼住的都是南里区的干部,这些干部来自四面八方,都是为了支援南里区而来的,因为南里区是一个位于东州市城乡接合部的新区。


    我爸和我妈原来都在市中心最好的中学教书,为了支援新区,他们被调到位于南里区的市第五中学,我爸被任命为副校长,我妈还做老本行教政治。


    我们楼的邻居大多是区革委会的干部。高光他爸就是区革委会宣传组组长,他妈是区评剧团的演员。于涛他爸不在区革委会,却在南里派出所当所长。


    于涛他爸当过兵,参加过抗美援朝,大个儿,浓眉大眼的,长得很帅,他妈是区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周丽萍她家是我去山东后搬来的,她爸她妈是干什么的我还没弄清楚。


    王德良上课时喜欢用教学方式捉弄人,“你们明白了吗?”他一边上课一边问。


    “明白了!”同学们齐声喊。


    “你们答得对不对?”王德良接着问。


    “对!”同学们齐声回答。


    “你们是不是混蛋?”同学们声音刚落,他突然问。


    “是!”同学们齐声喊。


    同学们喊完才发现上当了,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许多同学根本没听明白也随大溜喊,”王德良一脸严肃地说,“这样听课不行,明白了就是明白了,没明白就是没明白,其实明白和会还不是一回事,因为明白是个认识问题,会就是能力了。”


    那时候,爱学习的同学并不多,学校经常组织我们帮助贫下中农劳动。王德良因为抓教学抓得紧,经常引来同事们的非议,但王德良根红苗壮不管那一套,他对学生很严,他经常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不喜欢好的学生,只喜欢最优秀的学生,我不喜欢较好,只喜欢最正确。


    中午快放学时,王德良把我叫起来。


    “刘宝林,听说你画画好,这本《柳下跖怒斥孔老二》你好好画画,代表咱班参加全校‘批林批孔’优秀作品大赛。”他很信任地说。


    此时,我并不懂得王德良的用意,因为王德良对画画很在行,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想看看我的绘画功底,想收我做弟子。


    我从小酷爱画画,只是没有良师教我,我爸我妈整天为生计奔波,没有心思注意我的爱好。


    王德良话音刚落,周丽萍就投来怀疑的目光,那意思是你行吗?后来我才知道周丽萍她爸曾经是美术学院教授。不过,为了改变我在周丽萍心目中“小山东”的土腥味,我下决心好好露一手。


    周丽萍是校花,在我们学校是最漂亮的女孩,我坐在她身边,高光和于涛都嫉妒。


    放学后,我和高光、于涛跟在周丽萍屁股后面,一个劲地性骚扰。其实,没有我的事,高光这小子最淫,见了漂亮女孩就走不动,于涛像个拉皮条的。


    周丽萍在前边走,高光在后边偷偷拽人家的大辫子,于涛就扯个破锣嗓子喊:“挺大个老爷们,没有卵子子儿。”


    周丽萍对高光有点敢怒不敢言,同学们都知道高光不仅坏,而且手黑。更主要的是他爸是区革委会宣传组组长,在我们班,高光他爸的官最大。


    “二林子,”我们四个一边走,高光一边问,“那孔老二是干什么的?跟林彪是亲戚?”


    “可能林彪的姥爷姓孔,反正他们之间有关系。”我不懂装懂地说。


    “那柳下跖是干什么的?”于涛也问。


    “是个农民领袖,看来柳下跖是毛主席的亲戚。”我继续胡诌。


    “你们太反动了,随便议论毛主席。”周丽萍警觉地说。


    “周丽萍,你爸是国际流氓,你才反动呢!”高光用侮辱的口气说。


    “高光,你混蛋!”周丽萍说完,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跑了。


    高光和于涛哈哈大笑。


    我知道高光和于涛这两个家伙狼狈为奸,净欺负人。那时候,搞对象叫挂马子,同学们都知道,周丽萍早晚是高光的马子,因为高光早就想挂周丽萍。


    高光有好几个马子,他想挂谁,谁就没跑!那为什么于涛甘愿拉皮条呢?因为于涛这小子没心眼,是个傻逼,高光一肚子坏主意,于涛根本转不过高光,基本上是高光指哪儿,于涛打哪儿。


    不过,我心里非常纳闷儿,为什么高光骂周丽萍她爸是“国际流氓”呢?这年头被冤枉的好人太多了,周丽萍她爸会不会是被冤枉的呢?“流氓”这个词儿总会与女人联系起来,何况是“国际流氓”呢?周丽萍他爸或许与外国女人有什么瓜葛?


    我是从心里喜欢女孩的,不对,准确地讲是喜欢漂亮女人,我对小女孩的身体不太感兴趣,我对成熟女人的身体却充满了渴望与幻想,与其说是渴望与幻想,不如说是迷茫。


    我经常想,女孩长成女人,身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我经常在梦里梦见高光他妈,高光他妈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皮肤白极了,眼睛又大又亮,就像会说话,会勾人。


    不过,高光他妈在我梦里常和周丽萍的身体弄混,高光他妈的头长在了周丽萍的身上。这让我总是不能尽兴,但我还是每天重复着这个梦,我为这个梦而兴奋,又为这个梦而羞愧。我觉得周丽萍她爸“国际流氓”的帽子,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家有三个孩子,我哥当知青下乡了,我妹还小,其实,我特想有个姐姐。高光就有一个姐姐,对高光特别好,比他妈对他还好,他经常跟他姐撒娇。他姐也当知青下乡了,而且和我哥在一个青年点。


    我放学回家时,我爸和我妈正在生闷气。他们不像别人的爸爸妈妈吵架时大吵大闹,他们都是中学老师,所以从不大吵大闹,只是生闷气。


    “奶奶,爸爸妈妈怎么了?”我小声问奶奶。


    “大人的事,小孩子家莫问。”奶奶严肃地说。


    其实我妈的事,我奶从不过问,因为我奶和我妈的婆媳关系非常不好,我妈对我奶从来没好过。我对我妈对奶奶不好一直耿耿于怀,我觉得我妈太过分了,连尊敬老人这点起码的道理都不懂。我知道我妈是老师不会不懂,那她就是故意对奶奶不好,这就让我更生气。


    我妈的性格很特殊,在学校与其他老师的关系也不好,她总是把自己比做林黛玉。很长时间我不理解。不过,我妈最爱看的书是《红楼梦》,我从小就对这本书充满了神秘感。


    但是,《红楼梦》在“文革”时期是不允许看的,因为这是“封资修”。不过,我妈确实有一套发黄的线装《红楼梦》,而且装在一个紫檀木匣子里。我妈奉若至宝,据说是祖传的,晚清时代印制的。


    我爸经常劝我妈把这套发黄的旧书烧了,怕惹祸,可是我妈不肯,她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把这套旧书拿出来抚摸,就好像看见这套书就看见了我姥爷和姥娘。


    晚上,我妈和我爸躺在床上又谈到了《红楼梦》,我竖着耳朵听墙根。


    “广志,我觉得《红楼梦》里的女儿各个都是脂粉英雄。”我妈柔声细气地说。


    “我只听说过巾帼英雄,没听说过什么脂粉英雄。”我爸笑着说。


    “本来嘛,你看凤姐、探春、湘云、平儿、鸳鸯、尤三姐、晴文、绣桔、小红,哪个没有英雄之处。”我妈辩解道。


    “那你给我说说,林黛玉英雄在哪里。”我爸和我妈抬杠。


    “黛玉是超凡脱俗、冰清玉洁的圣女,当然是英雄了。”我妈称赞林黛玉的语气就像在称赞自己。


    “好了,就算你说得对,睡觉吧,英雄也得睡觉呀!”


    “你呀,永远也成不了贾宝玉。”我妈娇嗔道。


    “我要是贾宝玉,只能出家当和尚,你就不知道便宜谁了。”我爸开玩笑地说。


    “你呀,就是这么小气!”我妈扑哧笑了。


    过了一阵子,他们屋里的灯灭了,很快我妈就呻吟起来。那声音就像母猫在叫秧子。


    其实,我妈很霸道,我爸却很懦弱,尽管我爸是副校长。红卫兵打我爸时,是我妈拼了命地护着我爸。


    我妈的本事很大,她专门能整治学生中的坏小子,越坏越淘越能打,她整治起来越兴奋。这些坏小子到我妈手里,不出三个月就能变成“关公”。我妈手下有许多又讲义气又能打的好学生,红卫兵也不敢轻易惹我妈。那年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我爸被一辆倒骑驴给送回来了,看我爸痛苦的样子就知道他受伤了。我妈还没回来,奶奶心疼地让我爸躺在床上,并且给我爸煮了两个鸡蛋,好像我爸要坐月子。


    我看见那两个煮鸡蛋,哈喇子顺嘴流了出来,妹妹宝木也瞪着眼珠子淌着哈喇子。


    “二林子,给,和你妹妹一人一个。”我爸不舍得吃,要分给我和宝木,被我奶一把拦住了。


    “你俩去吃窝头去,你爸做了手术,得补!”我奶口气严厉。


    我爸执意要把鸡蛋给我和妹妹,奶奶拗不过我爸,只好给我和妹妹一个鸡蛋,分成了两半。我一口就咽下那半个鸡蛋,甜嘴巴舌地看着妹妹吃。


    “作孽呀!没见过这么毒的女人,让自己的男人去结扎,天底下有几个像你这么窝囊的男人。”我奶一边侍候我爸一边说。


    “妈,你就少唠叨几句吧!”我爸不耐烦地说。


    我一下子听明白了,原来昨天中午我爸和我妈生闷气,是因为我妈让我爸去结扎。我不明白什么是结扎,也不敢问,这时我妈回来了,她在结扎的事情上战胜了我爸,显得有些洋洋得意!


    “广志呀,你受苦了,你可真够爷们儿!”我妈一进门就说。


    “就跟劁猪差不多,”我爸龇牙咧嘴地说,“什么爷们儿不爷们儿的,快成太监了。”


    “怎么回来的?”我妈关心地问。


    “学校派一名校工厂的工人骑倒骑驴,把我们六个人拉回来的。”我爸委屈地说。


    “广志,你感觉怎么样?”我妈坐在床前,摸着我爸的脸说。


    “能怎么样,疼呗!告诉你,春玉,以后我要是不好使了,别怪我啊!”我爸咧着嘴说。


    “瞧你说的,凭什么不好使啊?真要不好使了,我找医院算账去!”我妈温柔地说。


    今天的重点保护对象是我爸,我和妹妹都被忽视了,我吃了一个窝窝头,喝了一碗玉米粥,就回了学校。


    上课时,我还在想我爸结扎的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什么是结扎,结扎是为了什么,男人为什么要结扎,难道女人不能结扎吗?这些问题闹得我听不了课。


    我想问班主任王德良,为什么我爸结扎了就担心以后不好使了?不好使是什么意思?可我不敢开口,我怕王老师说我思想复杂。


    我想问问于涛,于涛他妈是区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于涛一定懂,可我又怕这小子破嘴到处乱说,只好带着问题忍了一天。


    晚上,我在家画《柳下跖怒斥孔老二》,我妈温柔地给我爸读《红楼梦》,声音甜润,我爸像个孩子一样幸福地听着。我一边画一边羡慕我爸,我爸生性懦弱,他是用结扎为代价才换来了我妈的温柔。


    我心想,如果我结扎了该多好,我妈也会温柔地给我读《红楼梦》。我妈一向自比林黛玉,我却觉得她更像王熙凤。我下决心想问于涛结扎的事,趁我爸和我妈窃窃私语之际,想偷偷溜出家门。


    “二林子,这么晚了干啥去?”奶奶问。


    “奶奶,我去上厕所,一会儿就回来。”我撒谎说。


    我来到于涛家门前,敲了敲门,是于涛他妈开的门。


    “呀,二林子,进来吧。”于涛他妈很热情地招呼我。


    “阿姨,不进去了,我找于涛问道题。”我腼腆地说。


    “于涛,二林子找你。”于涛他妈转身喊他。


    于涛一听我找他,“噌”地从里屋蹿出来,他关上门,问我什么事,我把他拽到了离他家远一点的地方。


    我们住的地方周围有许多包米地,虽然满天繁星,但看不见月亮,所以天仍然很黑。因为是春天,包米才长到膝盖高。


    “啥事呀,神神秘秘的?”于涛迫不及待地问。


    “我爸结扎了,你知道结扎是咋回事不?”我小声问。


    “结扎?不知道,要不我给你问问我妈去?”于涛一边摇头一边说。


    “别别别,你妈不是妇产科医生吗,肯定有关于结扎的书,啥时候把你妈的书偷出来让我看看呗!”


    于涛是个直筒子,没啥心眼儿,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就我一个人在家,吃完饭你就来我家。”我听后高兴极了。


    其实,我并不主要想知道结扎的事,我和高光都知道于涛他妈有本书,是妇产科方面的,里面有许多光屁股女人,还是彩色的。于涛经常一个人偷着看,看完就给我们讲,我和高光早就想看这本书了。只是于涛怕他妈揍他,不敢拿出来,于涛答应让我看,我心里既高兴又激动!


    可是,第二天我并未如愿,因为学校组织五年级学生去农村帮助贫下中农插秧。我觉得自己特点儿背,不仅没看到于涛他妈的妇产科书,插秧时还被蚂蟥给叮了。


    不过,也有开心的事,就是一直跟我装逼的傻丫头周丽萍也被蚂蟥叮了,而且一条腿上有十几条,她吓得使劲儿尖叫,像猴子似的在稻田地里乱蹦,特过瘾。


    还是王德良有经验,他用鞋底子使劲抽周丽萍的腿,蚂蟥是从腿上掉下来了,可是周丽萍白嫩白嫩的腿也被抽红了。她呜呜地哭起来,周丽萍可怜兮兮的好看极了,特别是那双粉红嫩白的小脚丫特性感,让我看了心里一下子复杂起来。


    我直勾勾地看着周丽萍的性感小脚,高光的脸一下子阴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赶紧把脸转向一边。


    高光为了给马子报仇,把叮周丽萍的蚂蟥拾到一起,用铁锹拍成了肉泥。拍成了肉泥后,他还恶狠狠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特不舒服。


    “你看什么?我又不是蚂蟥。”我不服地说。


    “二林子,你跟我装逼是不?”高光反驳道。


    “装逼咋的?”我毫不示弱。他气哼哼地走了。


    累了一天,回到学校,王德良还要做总结,听他白话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放学了。


    在劳动回来的路上,高光就没影儿了。回家时,我和于涛跟在周丽萍的后面,一边走一边说着脏话。今天高光不在,我和于涛有点放肆,周丽萍也显出一些浪气。


    “大尿壶,听说你天天尿床,是真的吗?”于涛学着高光的样子问。


    周丽萍的外号叫大尿壶,是高光给起的,据高光说,周丽萍有个毛病,天天尿床,周丽萍听于涛喊她外号,她很不高兴。


    “你妈才天天尿床呢。”周丽萍回敬了一句。


    我一听哈哈大笑。


    “操你妈,大尿壶,你说谁妈尿床?”于涛有点恼羞成怒。


    周丽萍有高光撑腰一点也不怕于涛,“说你呢,说你呢,气死你!”她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说。


    这时,我们拐进了一条胡同,刚拐进去,高光就领着三个地赖把我们拦住了,严格地说,是把我拦住了。


    “二林子,你今天在稻田地干吗使劲看周丽萍?”高光怒不可遏地问。


    我一听,不对劲,高光今天是冲我来的,看来劳动回来的路上他不知去向,是去会人去了。


    “周丽萍又不是你妈,我看怎么了?”我有山东人的倔劲,毫不示弱地回答。


    “你看我马子就不行。”高光说话的语气像喝了一缸的醋。


    他话音刚落,抬起一脚踹在我的裆部,我当时捂着老二就在地上滚了起来,高光会的那三个小子也上来踹我,我捂着头,满地打滚。


    “操你妈,高光,一个楼住着,你还真打呀!”多亏于涛仗义,他上前拦住高光骂道。


    高光不敢对于涛怎样,因为他爸是派出所所长。周丽萍被打仗的场面吓得直哭。


    高光打完我,搂着周丽萍,对那三个小流氓一挥手扬长而去,嘴里还唱着:“挺大个老爷们,没有卵子子儿。”


    “高光,操你妈,你等着,等我哥回来,我让他好好收拾你。”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骂。


    那时,我在外面挨了欺负,都是我哥替我出气,于涛这回挺够意思,没和高光混在一起,这让我从内心把于涛和高光划分成两种人,以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同类。


    我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离那四座红楼还挺远,就听到了二胡声,我心里高兴极了,那是我哥拉的,这四座红二楼没有别人会拉二胡,只有我哥会,看来我哥从青年点回来了。我转念一想,不对呀,又不是节假日,他怎么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往家跑。


    跑到楼跟前,我哥正坐在家门口拉二胡呢,拉的是《赛马》,高光他姐也在。


    我一看高光他姐,就想起了高光,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哥看见我也很高兴,他把二胡递给高光他姐,一把将我抱住。


    “臭小子,又长个儿了。”我哥高兴地说。


    “哥,高光刚才会人打我,踢我老二,差点把我踢死。”我委屈地说。


    我哥一听就急了,“你弟弟行啊,玩得挺凶啊!”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高光他姐说。


    高光他姐叫高梅,一直追我哥。我哥九年级时,就有一个弹柳琴的漂亮女孩追他,他们都是校乐队的。那时也没有初中、高中之分,最高年级就是九年级。


    “宝禄,我弟弟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家后我告诉我爸收拾他。”高梅见我哥生气了,一脸温柔地说。


    当时,我哥并没有看上高梅,因为有市房产局局长的双胞胎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和我哥在一个青年点,姐俩狂追我哥,条件比高梅强多了。


    “高梅,反正我弟弟不能白挨一顿打,你爸要是不管高光,我只好替你爸管他了。”我哥从高梅手中夺过二胡,冷冷地说,然后搂着我进了家门。


    晚上,在饭桌上,我爸问:“宝禄,入党申请怎么样了?”


    “正在争取。”我哥一边吃一边说。


    上次我哥回来说写入党申请书了,我爸听了特高兴。可是,我妈却关心市房产局局长家的双胞胎女儿。


    “宝禄,房产局局长的两个千金你看上哪个了?”我妈试探地问。


    “妈,我还没想好呢。”我哥脸红着说。


    我哥这次回来,就是想见见双胞胎千金的父亲,也就是东州市房产局局长。


    “这门亲戚攀上不容易,宝禄,你可别犯糊涂!”我妈特势利地说。


    我哥最烦我妈说这事,“妈,”他岔开话头说,“你手里的《红楼梦》给我看看呗。”


    “小祖宗,小声点,”我妈一听就急了,“那本书你还不能看,那是‘封资修’,让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妈,其实我们青年点私下里看这种书的人挺多的,有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有看《牛虻》的,有看《青春之歌》的,甚至还有人看手抄本的《第二次握手》呢。”我哥毫不在乎地说。


    “宝禄,我们家再也经不住折腾了,你在农村要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少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书,真要想读书,好好读读《毛泽东选集》。”我爸一脸严肃地说。


    我听不懂我爸我妈和我哥的谈话,满脑子想的是看于涛他妈那本妇产科的书。


    晚上睡觉时,我望着窗外的月光,脑子里充满了成长的忧郁。我不知道我何时才能长大,像我哥那样可以找对象,像许多成年男人那样,可以看到成年女人的身体。


    少年的我,对成年女人的身体充满了渴望与幻想。我在澡堂子里看过男人们晃晃悠悠的生殖器,也看见过我爸的,但我爸的与王德良的比起来小多了。我从未见过像王德良那么大的东西,我当时就想,女人们一定喜欢王德良,因为他那东西太大了,简直跟驴的差不多。


    但是,王德良在珍宝岛当兵时落下了老寒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一直没有结婚。其实,王德良语文讲得一点也不好,画画却是一流的。要不是老寒腿,他不会这么早转业,他可能当上连长、团长什么的,因为王德良特聪明。


    可是,王德良并未结婚,不知道他见没见过女人的身体,反正女人的身体对我是个谜,我对这个谜充满了想象。


    我想象过高光他妈的身体,也想象过周丽萍的身体,我发现周丽萍的胸越来越大,大得快赶上高光他妈的了。我不知道她们的生殖器是什么样子,周丽萍的和高光他妈的一样吗?


    高光他妈在高光小时候领他去女澡堂洗过澡,这小子八岁前还去过女澡堂呢!我从小洗澡从来都是我爸领着去男澡堂,所以我对女人的身体一无所知,甚至连我妈的身体在我记事后就没见过。


    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正处在向男人转变的发育阶段,却没有人向正确的方向引导,我苦恼极了。


    我和奶奶躺在床上,奶奶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我却望着窗外的月亮无法入睡。我在想女人,充满了犯罪的快感。


    在那个封闭而无聊的年代,一个男孩有了性萌动,他却把这种萌动深藏在心里,只能用想象用无限的遐想解决问题,而且为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而羞愧。


    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成长的烦恼,只知道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不正经的,而我却为这种不正经而兴奋。


    我哥在家住了一个星期,在这一星期中,他去了市房产局局长家一趟,回来后就像受了刺激,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他说,“妈,她们家居然有地板,穿拖鞋。”


    她们就指的是那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叫大双,妹妹叫小双,她们都在追求我哥。


    我哥比我长得帅,很讨女孩子喜欢。我妈对我哥的怯懦很生气,她大骂我哥没出息,我哥却说,他这不是没出息,而是有自知之明。


    我哥回青年点了,回青年点之前,他狠狠地揍了高光一顿。我哥警告他老实点,别再欺负我。高光被打以后,很长时间没跟我说话。


    后来,我哥来信说,他和高梅搞对象了,我妈看了信后很生气。


    “你儿子和你一样没出息,放着千金小姐不找,非找那个婊子的女儿。”我妈对我爸说。


    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骂高光他妈是婊子,也许我妈嫉妒高光他妈长得漂亮。


    “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听着!”我爸紧张地说。高光家就在我家楼下。


    “瞅你那个熊样,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我妈就瞧不起我爸怯懦。


    最近,我爸的副校长被拿下了,据说是高光他爸搞的鬼,我不明白我爸在学校,高光他爸在区革委会,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高光他爸要害我爸。


    这几天,我爸没有上班,在家反省,写检查,爸爸情绪很坏,经常偷着抹眼泪。其实,我爸写了几份检查了,但没过关,上边认为不深刻。


    后来事情越来越严重,我爸白天接受审问,晚上写检查。审问时,我爸不仅要撅着,而且还要对着烧红的炉子烤。春天快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爸被烤得头晕目眩,满头大汗,有一次险些晕倒在炉子上。


    我爸被折磨了一个多月后,被发配到一个叫草滩农场的地方劳动改造,家里一下子就剩下了我一个男人。


    我爸走后,我妈心情不好,她就拼命地虐待我奶。我见奶奶可怜,就从高光家鸡窝里偷了一个鸡蛋,煮熟了给奶奶吃。


    奶奶不舍得吃,一直放着,不料被妹妹发现,妹妹不懂事,告诉了我妈。我妈骂我奶老不死的,还把鸡蛋抢了去。


    那年头鸡蛋很稀罕,奶奶哪舍得吃呀,她一直给我和妹妹留着,结果鸡蛋便宜了妹妹,因为她告密有功。


    我妈对这件事借题发挥,不依不饶,骂奶奶是丧门星,说我爸出事都是我奶妨的。我心疼奶奶,看不惯我妈的做法,和我妈顶了起来。


    “妈,你对我奶太过分了,我爸知道了会伤心的!”


    “小兔崽子,从小你就吃里爬外!”


    “妈,你太凶,不孝敬老人,不是个好妈妈!”


    我妈气坏了,她“啪”地打了我一个大嘴巴,打得我眼冒金星,她还要拿笤帚疙瘩打我,我赶紧开门跑了。


    “小王八犊子,有能耐你别回来!”我妈在后面骂道。


    我对我妈虐待奶奶早就看不惯,我决定不回家,给我妈一个教训。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大沙坑。


    六月份的水还有些凉,我很远就看见有人在大沙坑里游泳。


    我天生对水就有感情,还在山东老家的黄河汊子里学会了搂狗刨,我喜欢扎猛子,而且在水中特能憋气。


    我快速跑向河边,原来在水里洗澡的是高光和于涛,岸上坐着周丽萍。


    周丽萍见我跑过来,眼睛里放出来一种很柔情的光,这种光是我做梦才见过的。我发现自从高光会人打了我以后,周丽萍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我知道女生的心就是比男生软。反正上次我哥把高光也揍够戗,大家扯平了。


    自从高梅追求我哥并确立关系后,高光也主动与我说话了。我是一个不记仇的人,就又和高光、于涛在一起弹玻璃球、踢足球了。


    高光和于涛见我跑过来,便在水中大喊:“二林子,下来,下来!”


    “水凉不?”我兴奋地问。


    “不凉,一点都不凉!”高光挥手说。


    “下来吧,老好玩了。”于涛一边用水撩我一边说。


    “刘宝林,别听他们的,会感冒的。”周丽萍关切地说。


    我被周丽萍的关心感动了,大胆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被我看得微红起来。我不能让高光和于涛小瞧了,二话没说,脱了衣服就下了水。


    高光和于涛的水性都不如我,我是在山东老家黄河汊子里练出来的水性,我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很长时间也没上来。


    “不好,高光,”周丽萍吓坏了,大喊起来,“刘宝林这么长时间没上来,八成出事了,你们俩快去救人哪!”


    周丽萍这么一喊,高光和于涛也急了,他俩分别扎猛子找我,但他们的水性不行,脑袋扎在水里,屁股却露在外面。


    我们是穿着裤衩下水的,一游起来裤衩子老掉,高光和于涛就把裤衩子扔在了岸上,所以,高光和于涛一扎猛子,白花花的屁股让周丽萍看了个正着。


    “臭流氓,高光、于涛,你们俩一对臭流氓!”周丽萍大叫着转过身去。


    高光和于涛根本顾不上周丽萍,他们以为我淹死了呢,害怕极了,就在这时,我手握一把泥巴,从水里钻了出来,钻到高光和于涛的后面,用泥巴照着他们的屁股打过去。这两个家伙正屁股朝天往水里扎,却遭到突然袭击,他们钻出水面,发现我正在偷袭他俩,便合伙地向我袭来。


    我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子想联手呛我,这也是我在山东老家小清河里常玩的把戏,这种游戏是很危险的。


    有一次,在小清河里,我就差点被小伙伴给呛死,多亏有一条汽艇开过来,他们才罢手。后来我苦练游泳,着实教训了那个家伙。


    高光和于涛想占我便宜,简直就是小菜,结果我让这两个小子喝了一肚子水,直到他俩告饶,我才罢手。


    “大尿壶,把我裤衩扔过来。”高光喊道。


    “太脏了,我才不碰呢。”周丽萍禁着鼻子皱着眉毛说。


    “那我们可上去了。”于涛用威胁的口吻说。


    “别别别,我扔。”周丽萍羞红了脸说。


    她把裤衩扔到了水里,我们穿上裤衩游上了岸,赤条条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大尿壶,把烟递给我。”高光懒洋洋地说。


    周丽萍从高光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丰收牌香烟,这是当时最便宜的香烟,八分钱一盒,高光抽出一根递给于涛,又抽出一根递给我。


    “我不会抽。”我不好意思地说。


    “二林子,一个男人连烟都不会抽,哪个马子能看上你,大尿壶,你也抽一根。”高光露出瞧不起我的神情说。


    高光说完,把烟盒扔给周丽萍,周丽萍很熟练地接过烟盒抽出一根,和高光叼在嘴上的烟嘴对嘴地点着火,手搭在我肩上抽了一口,然后把烟慢慢地吐在我的脸上。


    我一边闻着烟味儿,一边闻着从周丽萍身上散发出来的雪花膏味儿,下身一阵反应。我没想到,周丽萍也会抽烟,而且抽起烟来真像个马子。


    周丽萍抽了几口后,把她的烟递给我说,试试吧!我挡不住她的诱惑,接过烟抽了一口,呛得我一个劲儿地咳嗽。


    “二林子,好样的,这才够哥们儿。”高光兴奋地说。


    “我想拉屎。”于涛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叼着烟说。


    “在山东老家,我们在河边拉屎都是在水里,你们猜,在水里拉屎,屎是沉下去还是漂上来?”我卖弄地说。


    “真恶心!”周丽萍咧着嘴说。


    “当然是漂上来了。”高光把烟头往水里一弹,很有把握地说。


    “不对,肯定是沉下去。”于涛争辩道。


    “打赌!”高光说。


    “赌就赌,赌什么的?”于涛不服地说。


    “如果我赢了,你把你妈的妇产科书借我看两天。”高光诡谲地说。


    “行,如果我赢了呢?”于涛傻乎乎地问。


    “让大尿壶给你当一天马子。”高光淫邪地说。


    周丽萍一听就不愿意了,“高光,放你妈的屁!”她气愤地骂道。


    “大尿壶,别给你脸你不要脸,再说了,于涛肯定输。”高光嬉皮笑脸地说。


    我看着两个混蛋胡闹,觉得特开心,说实话,我从心里有点怕高光,这小子比狐狸还精,鬼点子多,手还黑,上次他踢我老二一脚,差点没把我踢死。虽然我天性怜香惜玉,看着好看的周丽萍挨欺负,心里特想打抱不平,但是,我知道周丽萍不喜欢我这种懦弱的性格,她天生就喜欢坏男孩。这一点与她的美貌并不相称。


    于涛二话没说,就跳到了水里,他在水中又脱了裤衩,扔在了岸上,只见他憋足了劲儿拉屎,不一会儿,在他后边就漂上来一个屎橛子。


    “操你妈,于涛,你输了,你输了!”高光手舞足蹈地大喊。


    于涛还不知道屎漂到了身后,“高光,你胡说,谁输了?”他不服地问。


    “你回头看看。”高光得意地说。


    于涛回头一看,屎橛子差点漂到嘴里,他恶心地快速向岸上游,没穿裤衩子就往岸上跑,吓得周丽萍“哎呀妈呀”地跑了。


    高光和我站在岸上哈哈大笑,这笑声孕育着特殊年代少年成长的特殊性。


    天黑了,我和高光、于涛走到我们家楼前,我说:“我肚子疼,想上厕所,你们先回家吧。”


    我没告诉他们我不想回家,他们回家后我真去了厕所。


    那时,在荒原上,不仅孤零零地有这四座红楼,还有一所用红砖砌的厕所。厕所在夏天散发着恶臭的气味,乳白色的蛆满地爬,撒泡尿能冲下去十几条白蛆。冬天拉屎一层一层地往上冻,金字塔冲出蹲位,塔尖甚至能碰到屁股。


    厕所不大,男的只有三个蹲位,女的只有两个蹲位。关于女厕所的蹲位,我是从厕所后面的茅坑处得知的。


    厕所的墙上画满了污秽的画,这些画有高光画的,有于涛画的,我愿意看,但我没画过,不过,我知道有的大人也在上面画过,因为有的字不像小孩子写的。


    我在厕所里撒了尿,刚走出厕所就看见高光他妈穿着干部服走进女厕所,一下子又触动了我关于成年女人身体是什么样的神经,我真想冲进女厕所好好看看高光他妈什么样,满脑子想着我进去后,高光他妈怎么顺从,可是,我可以漫无边际地想,就是不敢。


    不过,我这么一想,下边控制不住地硬了起来,我又回到男厕所听高光他妈尿尿的声音,那哗哗的声音刺激得我没办法,我只好掏出家伙自慰,其实,我也在男厕所看见有的大人拿着家伙自慰过。


    高光他妈的这泡尿撒得很长,我从心里不希望她尿完。我自慰到高xdx潮时,他妈的尿停了,就听见他妈系裤腰带的声音。我对高光他妈充满了想象,最后的难耐终于挣脱了,我把满手黏糊糊的东西抹到墙上。


    我已经在墙上抹过好多回,但是,我知道这墙上的印记不光是我的,有高光的,也有于涛的,当然还有一些大人的。


    当我走出厕所时,高光他妈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充满了惆怅,许多事情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望看成熟女人的身体,我不知道为什么周丽萍她爸被打成“国际流氓”,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对奶奶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喜欢看《红楼梦》,还经常把自己比做林黛玉。难道林黛玉对她婆婆也不好?我更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当着好好的副校长,突然就被罢免了,还挨审查,挨批斗,现在居然被发配到草滩农场劳动。


    想着想着,我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我饿极了,想吃东西,却不能回家。不知不觉来到了周丽萍家的后窗。


    周丽萍家把西山,在一楼周围用栅栏围成了小院,栅栏上开满了牵牛花,小院里种了一些包米和蔬菜,我顺着包米的垄沟向她家后窗望去,周丽萍正在厨房擦身子。


    毕竟是初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女孩子爱干净,特别是像周丽萍那样的漂亮女孩儿。我瞪大眼睛想看周丽萍的正面,无奈,她并不向窗户这边转身,我只能看见她的后背和屁股,后背还让长长的黑发挡住了。


    不过,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很兴奋,我想,周丽萍肯定每天都擦身子,只要我天天来,准能看到她的前身。


    这时,我的肚子又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我刚要离开,妈妈站在楼上喊了起来:


    “二林子,二林子,回家吃饭了。”


    想起妈妈打我的那个耳光,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虐待奶奶,还打我,我就不回去,急死你,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儿呢?对了,去水果仓库,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水果,一垛一垛的,在那里准饿不着。想到这儿,我飞快地向水果仓库跑去。


    水果仓库很大,周围用铁丝网围着,我顺着铁丝网的缝隙钻进去,里面长满了野草而且很黑。水果仓库里能有几百垛水果,却用黑糊糊的苫布蒙着,每垛都有十几米高。


    顺着苹果的味道找到一个水果垛,用在铁道上轧的棺材钉制成的小匕首把苫布割开,再将一个装水果的筐挖一个洞,又大又甜的苹果就露了出来。


    我拿了一个苹果在身上擦了擦,猛咬了一口,真甜,在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个这么好的苹果,今晚我要开个水果宴。


    吃着吃着,远处一阵狗叫,我吓得浑身有些发抖。我知道,水果仓库养了十几条大狼狗,要是被狗发现,非被咬死不可。


    然而饥饿战胜了胆怯,我一边吃一边发抖,远处又传来了母亲和妹妹的喊声:二林子,二哥。我心想,你们叫吧,我就是不回去。


    自从学会自慰以后,我就觉得自己一天天变坏,满脑子是女人。我既为自己想女人而兴奋,又为自己而羞愧,这是一种充满犯罪感的幸福。


    这一天真把我累坏了,吃着吃着我便睡着了。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没睡过这么香甜的觉。


    我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的xx巴越长越大,超过了王德良的。高光他妈和周丽萍见了我一脸的柔情,都称我为小宝贝,都要和我好。


    我看见这两个女人犹豫了起来,不知选谁好。从身体上我更喜欢高光他妈,从年龄和容颜上我更喜欢周丽萍。


    我正在犹豫时,高光他妈开始脱衣服,我的xx巴膨胀起来,太大了大极了,高光他妈兴奋不已,周丽萍却被吓得“妈呀”一声就跑了。


    我终于看见高光他妈的正身了,却白花花的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我刚要上前摸高光他妈的身体,耳边却响起了奶奶的声音:


    “二林子,你在哪里呀!快回家呀,你可急死奶奶啦!”


    我一听是奶奶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醒了,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奶奶在喊我。我不能让奶奶着急,奶奶一天到晚给我们做饭,洗衣服,还要看我妈的白眼儿,奶奶好可怜,我钻出水果垛,悄悄爬出水果仓库的铁丝网。


    这时,一阵狗吠,我吓得一溜烟地往家跑去。


    第二天下课时,高光把于涛他妈那本妇产科书拿了出来,给同学们看,许多女生看了尖叫不止,男生看了也羞得满脸通红。


    高光还选了其中一张图高高举起书给大家看,我第一次看到原来成年女人的生殖器长满了黑糊糊的毛。同学们从未见过这么黄的书,整个教室像发生了大地震,高光兴奋不已,还高举着书给大家讲解。


    “操你妈,高光,说好你一个人看,谁让你拿教室来了。”于涛一边抢书一边骂。


    “于涛,你打赌输了,书借我看一天,没说只许在家看。”高光跳到桌子上说。


    我心想,于涛,你他妈的不够意思,我一直想看这本书,你一直说不方便拿出来,高光说看,你就借他,还带到教室里,你们俩不惹出祸来才怪呢!


    于涛和高光在桌子上跳来跳去正抢着书,班主任王德良进来了,这时上课的铃声也响起来了,于涛和高光没看见王老师进来,两个人还在闹,同学们都鸦雀无声。


    “高光,你手里拿的什么书?”王德良大吼一声。


    我心想,太好了,高光,有你小子好瞧的了。高光被王老师的吼声吓得差点从课桌上掉下来,他从课桌上下来,赶紧往课桌里藏书,于涛也吓得回了座位,同学们各就各位,但有个别男生仍抑制不住兴奋地交头接耳,一些女生的脸还羞得红红的。


    王德良慢慢地走到高光的面前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把从桌子里面,掏出于涛他妈那本妇产科书,他简单翻了翻,眉头紧锁了起来,然后慢慢踱回讲台前。


    “同学们,这是一本医学书,里面的一些解剖图,可能你们还接受不了,但这绝对不是一本黄书,高光,下课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王德良沉思一会儿,平静地说。


    然后,他开始讲课。王德良的态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大惊失色,暴跳如雷,然后把高光作为全校散布黄书的典型处分,甚至开除,可是王德良并没有这么做。他下课后,拿着那本妇产科书,头也没回就走出了教室。


    “操你妈,高光,今天你不把书还给我,别怪我跟你翻脸。”王德良刚走出教室,于涛就大骂起来。


    高光看了于涛一眼没说话,一个人走出教室。我心想,王德良让高光去办公室能说些什么呢?便跟在高光后面,看他走进王德良办公室后,一个人扒着门缝偷听。


    “高光,你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不?”王德良语气严肃地说。


    “王老师,不就是一本书吗?”高光满不在乎地说。


    “一本书?咱班刘宝林他爸就是因为一本书被定为大毒草,从中学副校长发配到草滩农场劳动改造去了。”王德良气愤地说,“你今天闯的祸,足以让你的父母发配到草滩农场去劳动改造。”


    “有这么严重吗?”高光辩解道,“我只知道我爸发配别人,没见过谁敢发配我爸呢!再者说,那于涛他妈天天看,按你的说法早就该发配草滩农场劳动改造去了?”


    “这是两码事,”王德良一拍桌子说,“于涛他妈看这书叫工作,你看叫散黄。这样吧,按理说,我应该把你交给学校,谁让我跟你妈是中学同学呢?你让你妈来一趟,我得和你妈好好说说你!你走吧。”


    高光一个人默默地往外走,我赶紧跑进了男厕所。我心想,看来我爸被发配草滩农场劳动改造,真与高光他爸有关。可是,我爸写的书是关于教育的,也不是黄书啊!我一肚子狐疑。


    于涛回家被他妈大骂了一顿,还挨了笤帚疙瘩。因为于涛家在我家隔壁,高光家在我家楼下,高光他妈从来不舍得碰高光一个手指头,高光他爸也不轻易打他,不过高光他妈一定会去王德良家要书的,因为于涛家不好惹,于涛他爸五大三粗,一身功夫一身胆,是个硬汉子,南里这片的流氓听了他爸的名字都哆嗦。


    周末,我哥和高梅又回来了,这回回来不像上次,我哥对高梅百依百顺,我觉得我哥特没出息,这么快就被高梅俘虏了。


    我哥回来送了我一件生日礼物,就是当时最流行的军帽。得到这件礼物我兴奋极了,当时谁要是能戴上一顶军帽,连女孩子都羡慕,更别提男孩子了,是最牛逼的了,所以当时的流氓都流行抢军帽。


    自从高梅和我哥搞对象后,人比以前漂亮多了。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这话不假,特别是高梅身上的雪花膏香气,让人闻了不能自已。我深深地被高梅身上的香味吸引了,总是找机会接近她,好闻她身上的香味。


    星期天中午,我去找高光玩,其实,我是借找高光玩的机会,闻他姐身上的香味。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


    我轻轻一推门,门开了,我悄悄走进高光家,家里很静,像是没人,没人为什么不锁门呢?


    我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掀开门帘,里屋床上高梅正在睡觉。她只穿着红背心和花裤衩,雪白而丰满的大腿蜷缩着,粉嫩的脚丫并在一起,朝着床里睡得正香。


    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悄悄地走向床边,一股好闻的香味淡淡地飘进我的鼻孔,快把我迷醉了。


    我贪婪地把头低下去,从高梅的脚丫闻到头发,又从头发闻到她的脚丫,真是好闻极了!我甚至有自慰的冲动,但我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敢久留,怕高光家人进来,又怕高梅突然醒了,便深深地闻了一下,恋恋不舍地蹑手蹑脚地走出高光家。


    我刚从高光家走出来,就被于涛看见了,他没注意我是从高光家里出来的,他第一眼就发现了我戴着一顶崭新的军帽。


    “二林子,啥时候弄的新军帽?让我戴戴。”于涛说着就伸手要抢。


    “不行,不行,我哥刚给我的,我还没戴够呢。”我一边躲一边捂着军帽不让他抢。


    “二林子,你不够意思,让我戴戴能咋的?”于涛抱怨地说。


    “你才不够意思呢,你妈那本妇产科书你早就答应借给我看,结果你借给高光了,不借给我。”我埋怨地说。


    “借高光不是因为跟高光打赌打输了吗?要不这样,我把我妈的妇产科书借给你看,你把军帽借给我戴。”于涛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行啊,不过,你得把书先拿出来,咱俩一手军帽一手书。”我心想,你休想蒙我。


    “上次高光惹了祸,我妈把书藏了起来,明天我爸我妈上班后,我给你找。”于涛犹豫地说。


    “不行,不见到那本书你就别想戴军帽。”我口气坚决地说。


    “二林子,咱俩摔跤打赌,三跤两胜,你要是输了就把军帽借给我,我要是输了就把书借给你看。”于涛叫号地说。


    “赌就赌,我就不信我摔不过你。”我上来了“小山东”的倔劲儿,不服气地说。


    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服输。我和于涛来到大沙坑,脱掉上衣,扔在地上,我把军帽轻轻地放在衣服上,拉开架势与于涛比划了起来。


    本来我在山东老家时和二叔练过摔跤,二叔从小就练摔跤,可是我只练过几天,要是坚持练,于涛肯定不是个儿。


    我回忆着二叔教过我的招式和于涛抱在一起,于涛这小子比我力气大,僵持了很长时间,他一晃我,我一不小心被他扔了出去。


    我不服,又和他抱在了一起,他一连又摔了我几个跟头,我有点恼羞成怒,又和他抱在了一起。


    “二林子,你已经输了,军帽应该归我戴。”于涛气喘吁吁地说。


    “不算,不算,重来。”我耍赖地说。


    我们就又摔了起来,于涛一连摔了我几个跟头,我一个跟头也没摔着他,眼泪都快气出来了,我没想到自己这么无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起来。


    “还比不比?”于涛得意地问。


    我气哼哼地看着他不说话。


    “不比,军帽就归我戴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于涛拿走了我的军帽,于涛兴奋地一溜烟地跑了。我累了一身臭汗,气得脱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大沙坑的水很清,我在水中睁着眼睛往坑底潜去,潜着潜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进入了我的眼帘。我心想,那一定是什么宝贝,便快速潜过去。


    我从沙中取出来的宝贝,原来是一把锃亮的日本三八大盖枪上的枪刺,我兴奋不已,这是当时打群架最流行的武器。我做梦都想得到一把这样的枪刺,这可比我在铁轨上轧的小匕首强多了。


    我拿着枪刺冲上了水面,简单洗了洗身子,穿上衣服,把枪刺倒插在后腰带里,把儿在下,刀冲上,紧贴在后背上,这是当时最流行的别枪刺的手法。


    枪刺贴在我的背上,感觉好极了,好像自己突然练就了一身的武功,有点艺高人胆大的感觉,大摇大摆地往家走去。


    我心想,这把枪刺一定有什么传奇经历,很可能是当年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留下的,也可能是解放军打国民党留下的,听我们学校打更老头说,这一带在解放前打过好多大仗。


    我离家还挺远,就听见悠扬的二胡声,我知道那是我哥在拉二胡。我走到我家楼下时,高梅、高光、于涛、周丽萍等一帮人围着我哥。


    我哥正照着一本书拉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那曲子悠扬而动听,让人有一种想入非非的感觉。大家看见我就像根本没看见一样,都沉浸在优美的曲子里。


    高梅甚至小声唱了起来:


    …………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做声,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


    我们都听得如醉如痴,想入非非。


    “这黄色歌曲就是好听。”我哥拉完曲子后,于涛美滋滋地说。


    “傻瓜,谁说这是黄色歌曲,这是苏联爱情歌曲。”周丽萍嘲讽地说。


    “大尿壶,怪不得你爸是国际流氓,还爱情歌曲,告诉你,这是苏联黄色歌曲。”高光口出不逊。


    “高光,我爸招你惹你了,你干吗老拿我爸说事?”周丽萍很生气地说。


    “革委会组织群众批判你爸时,你爸脖子上挂的牌子是不是国际流氓?”高光不依不饶地说。


    “那都是你爸干的坏事,你爸就能害人,谁不知道?二林子,你爸就是被他爸害的。”周丽萍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操你妈,大尿壶,我说你爸是国际流氓就是国际流氓,怎么的?”高光一听周丽萍敢和自己顶嘴大骂道。


    “高光,”周丽萍大喊道,“大伙都说你妈是个破鞋精,我看你还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呢!”


    高光听了周丽萍的话,恼羞成怒,他抬手打了周丽萍一个嘴巴。周丽萍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


    “该打,小骚逼!”高梅恶狠狠地说。


    “高梅,你们姐俩挺会欺负人呀。高光,不愿意听曲,滚一边去!”我哥气愤地说。


    “大林哥,咋地了?”高光知道我哥的厉害,咪儿咪儿地说。


    “高光,瞧你那熊样,欺负女孩,算啥本事?”我哥用瞧不起的语气说。


    “大林,”高梅见我哥生气了,岔开话题说,“再拉一曲《喀秋莎》吧。”


    我哥翻了一页,照着谱子又拉了起来。


    “高光,谁的书?”我小声问。


    “我从我妈的箱子里翻出来的。”高光得意地说。


    “哥,别拉了,这曲子是大毒草,容易给家里惹祸。”我担心地说。


    我哥一听“大毒草”三个字,马上不拉了。我感觉我哥心里一定想起了在草滩农场劳动改造的爸爸。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是大毒草,只是听王德良批评高光时说过,是大毒草害了我爸,而且,这大毒草就是我爸写的书。我这么一说,我哥没了情绪,高梅缠着我哥上街。


    “我也去。”我不懂事地说。


    “那我也去。”高光也跟着起哄。


    “你们都去呀,那我也去。”于涛也要凑热闹。


    我哥没办法,只好同意大家都去。


    我们来到车站,坐无轨电车直奔联营。那时候,联营是最大的商业广场,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屯老二进城,先到饭馆儿,后到联营。屯老二就是指的贫下中农。


    我们进了联营,我觉得眼花缭乱,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进联营。于涛也直发蒙,可能也是第一次来,高光好像来过,但也不太熟。


    高梅早就想甩掉我们,不一会儿,我哥和高梅就没影了。我们三个臭小子谁也没带钱,在里面瞎转悠了一阵儿,觉得没意思,就都出来了。


    “真没意思,咱们去大沙坑洗澡吧。”高光扫兴地说。


    “行!”于涛一提大沙坑,就来精神头儿。


    我们仨一起上了无轨电车。在车上,高光掏出丰收牌香烟递给我和于涛一人一根,我们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车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知道,车上的人拿我们当小流氓了,我甚至有点自豪,颇有些豪踞街头、顾盼自雄的倜傥劲儿。其实,我们离流氓的标准远去了,撑死算问题少年或坏孩子。


    高光甚至用口哨吹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车上的人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们,我们在车上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高光,大尿壶,你动过没?”于涛斜着眼睛问。


    “你想我会闲着吗?”高光龇着牙说。


    “得了吧,净吹牛逼!”我嘲讽地说。


    其实,我也弄不清周丽萍为什么愿意和高光在一起,也许是这小子长得太帅了。因为高光随他妈,他妈就长得忒漂亮了。我一想到高光他妈,就好像突然被电了一下,内心充满了冲动。


    快到车站了,我心里有点儿发慌。


    “哎,我兜里没带钱,你们呢?”我紧张地问。


    “我也没带。”高光满不在乎地说。


    “坏了,我也没带。”于涛也慌了神儿。


    “那可怎么办?”我焦急地问。


    “看我的!”高光诡谲地说。


    我们仨正在议论着,售票员走了过来。


    “你们仨买票没?”


    “我买我买。”高光主动搭话说。


    他假装在兜里摸钱,一边摸一边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坏了,大姐,我钱被偷了!”


    “骗人,我看你们仨就像小偷。”售票员不客气地说。


    “大姐,你怎么说话呢?”于涛有些急了。


    “我这么说话怎么的?你们一上车,我就盯着你们呢,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东西。”售票员阴风阳气地说。


    这时,车到站了,高光噌地下了车。


    “别跟她废话,快跑!”高光一边喊一边跑。


    我和于涛也像猴子似的蹿下车去。


    “别跑,抓小偷啊!”售票员气急败坏地喊。


    我们仨下了车没命地跑,高光这小子贼鬼,往无轨电车相反的方向跑,因为无轨电车不能掉头追。我和于涛没注意,跟在高光后面拼命跑。


    突然,有个人从于涛对面迎面骑车飞驰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一把把戴在于涛头上的军帽抢走了。


    当时,在我们心中,军帽被抢,就相当于现在的奔驰车被盗一样。于涛本能地转身就去追,我也本能地跟着于涛去追。


    “操你妈,把军帽还给我!”于涛一边追一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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