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3个月前 作者: 六六
    女人味


    这个词特别容易引起人的遐想。


    婀娜少妇,娉婷而过,香囊暗度,回眸百媚。


    若是一个男人夸你很有女人味,你该掩面偷笑,且不露齿,内心桂花绽放,风情万种了。


    昨天带着偶得去人民广场,与皮皮姐姐共赴才子佳人之约。车行在高架桥上,偶得开始不安,一面呻吟着喊肚肚疼,一面嚷着要拉臭臭。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求助说:“妈妈揉揉。”


    我一面轻轻摸着他的肚子,一面软语哄骗。我内心里有隐隐地担心,不知道他出什么状况了。但我通常不放在脸上,只跟他说没事,宝宝一下下肚子就不疼了。妈妈的脸是孩子的情绪镜。早在他7个月的时候,因误服抗生素,把我吓得花容失色,泪流不止。宝宝看到我的惊慌失措,也开始嚎啕大哭,家里一片狼籍。事后证明无事,让我学到人生很重要的一课就是,作为母亲,我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镇静,不可乱了方寸。


    我若气定神闲,儿子就很安心。


    刚过了黄浦江,儿子面色开始惨白,只见他打了几个恶心,张口开吐。


    我出门的时候,把自己拾掇得特别雅致。穿着刺绣淡雅的上衣和飘飘欲仙的真丝长裙。我终于摆脱了每日如将士征战沙场的忙碌,这一向最得意的就是,每每出门,都收拾得头是头,脚是脚。做个漂亮妈咪是我的梦想。


    而现在,我灯草绿的上衣上,缀满了面条渣,我烟灰的真丝长裙上沾满了蛋花,爽歪歪奶还有苹果渣。


    一个孩子,一个才不到两岁的孩子,一顿怎么可能吃这么多东西呢?


    车厢里飘着酸酸的腐食气息。保姆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餐巾纸。


    我爹真是英明啊!我爹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出门要少带钞票多带草纸。草纸就好比是钞票,但钞票不能当草纸。”


    以前我对他的农民理论跟安娜一样不屑一顾。


    今天从包里掏出源源不尽的餐巾纸,才感谢老头的话。只要是爹说的,都是正确的。这时候,你就是给我10000张100的大钞,都擦不尽我身上的污秽。


    我一面指挥保姆给儿子擦嘴换衣服,一面握着孩子的手。我不敢让他靠我,但又不愿意放开他的手。


    他说,妈妈抱抱。


    我摸着他的脸蛋,他的背,他的小手说,妈妈在抱呀,妈妈爱你。


    我微笑着。


    宝宝眼里含泪,看着我的笑,他居然带泪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保姆问我,需要带孩子去医院吗?我想了想说,等下了车再说。我内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孩子在基因上遗传了他爹,出门就晕。坐车晕车,坐船晕船,连骑个自行车还晕花。我心里有无限地懊悔。人在选择基因的时候,是多么地重要。我爹某日曾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一辈子,你妈对我有恩。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她的。她的那两个卵子,质量多高啊!”当时把我笑趴!连这个都值得感激。


    但老爹的话,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再回头看看,句句经典。


    我妈把好的卵子又传给我了,家庭之树代代常青。


    而我老公,而我老公,统共就贡献一个小尾巴蝌蚪,都是毛病……唉。(我老公说我闷坏,好的基因都挂在表面,不好的都深藏不露。)


    下车的时候,坚持多塞给司机10块钱,麻烦他要洗沙发套。


    我带着满身的面条残渣和鸡蛋花,因焦急的汗水弄花了妆的脸,一路逗弄孩子,跟他玩耍。全然不顾路人甲乙丙丁或诧异或同情或心有戚戚然的目光。


    孩子果然晕车。一下了车,又生龙活虎了。


    他不停地喊,妈妈抱抱。


    母亲的标志是,孩子在病了会喊你的名。孩子在遭遇挫折了会想起你。也许在平日里高兴时,他全然忘记你是谁。


    能在这些时刻被他想起,就是我的荣幸。


    找最近的酒店,冲进卫生间,把自己剥个近乎葱白,在龙头上冲洗,又把湿衣服绞干穿回去。


    衣服上的水气在酷暑中蒸腾。即使洗过,我依旧闻得见那种酸酸的呕吐味。


    这就是,女人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哭了。非常伤心。感觉心口破了一个大洞。


    我爱我的母亲,非常爱,可我发现,我与她的思维在两个空间,很难因为默契产生火花。两个互相关心的人,两个内心里特别希望让对方高兴的人,总是不多久就要爆发战争。


    今天,我跟母亲说,也许,有可能我会得到一个机会,到美国去进修。母亲很高兴,说你去,我会全力支持你,孩子我帮你带着,你如果需要钱,我会供养你。


    我犹豫着说:“年纪大了,我切实想读些书,学些东西,但不是为了向谁交代,或是读什么学位,甚至应付考试。其实,生活本身就是学习,只要我愿意,不必特地到哪里,我也会学的。而且,我现在有家有口了,有孩子,我牺牲他成长的两年去读书,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我很犹豫。现在选择还来得及。一旦真去了,我怕半途而废就真的伤了一大片人的心和情。”


    妈妈不同意我的意见,她认为学习永远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不过才30出头,这个年纪对她而言简直是花朵绽放,如果让她回到三十多岁,她会很高兴有机会见识世界。她希望我能再上一个台阶,等毕业以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于是我们的认知在这里分岔。


    我向来很不感冒我妈的“稳定工作”一说。人这一生,什么是稳定的?爱情?婚姻?未来?连这些牵扯到心肺的事情都谈不上稳定,工作又何来稳定?


    妈妈说,写作不是一个职业,要是有一天你写不出呢?


    我说,那我就去教书啊!教孩子,或是做家教。


    妈妈说,教孩子,那是下等工作,那是不如流的工作,做家教就好比是做女佣,到人家家为人服务,连吃饭都不上台面要躲在厨房里吃。电视上都这样放的。


    我突然就爆发了。


    我承认,我无法压抑怒火。


    这份我珍爱的职业,这份我做得最长的工作,这份让我在过去8年里每天睁开眼睛就充满期待和信心的工作,在母亲口中不名一文。


    我一点都不歧视女佣,我把女佣当成家庭的一份子,我的好姐妹,而母亲却以这种口吻,类似于侮辱的语气去说。我于是拍案了。


    拍完我就后悔,那是我的母亲。


    我向来把温和多礼的一面展示于人,却对自己的母亲怒目相向。


    然后我就开始流泪,背着母亲一个人上楼。


    内心里,我非常委屈。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心血,我多么期望妈妈能够表扬我一句或者为我感到骄傲。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母亲的期望。我们之间有很远的距离。


    我不想像蜗牛一样背负着重重的壳儿生活。生活在我的辞典里,应该是ENJOY而不是ENDURE.我希望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无论是教孩子也好,工作也好,做家庭妇女也好,只要我认为值得,那么我就是幸福的。我不要活在别人的期望里,不要活在别人的羡慕里,不要活在别人的面子里,不要活在别人的压力里。


    我的母亲说,她希望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而我说,你死了心吧!我一生自由惯了,无法忍受有领导的职业,无法忍受朝九晚五,越和你在一起生活我越明白自己为什么在15岁上就早恋,因为我要摆脱你,过我想要的生活,从我恋爱起到现在,是我过得最幸福的时候!


    望着母亲吃惊和受伤的眼神,我知道,有一种爱,可远观,却无法近距离触摸。


    对不起,妈妈。


    劳工的胳膊折了


    李平儿的遭遇


    在李平儿的本命年刚过十天的节日气氛中,李平儿于昨日傍晚时分因公负伤,成为二等戊级残废,他的余生将在我的照料下悲惨度过。


    之所以说他因公负伤,是因为惨案发生的时候他是在给儿子讲故事。这也是平''儿同志不幸中的万幸。他若是在泡妞,打游戏,抽烟等一系列个人休闲娱乐中造成意外伤害,他将得到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创伤,更有精神上的打击。迎接他的不仅仅是不可磨灭的疤痕,更有被我暴打血流满地的额外伤害,并且一纸离婚证书会在他愈合伤口的过程中直接砸在他脸上。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幸运。虽然他劣迹斑斑,以上透露只是其劣迹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但也是在一天24小时中多半都会出现的场景。偏巧他昨天摔倒的那一刹那,他的人性是光辉的,照亮了他一向卑微的形象。他在给儿子读故事(绝无仅有,MAYBE人生头一遭?),正逢手机响,他丢下儿子往手机方向奔,不小心踏在他爹埋下的地雷上,而那地雷,是他娘友情赞助给他爹的。平儿同志应声摔倒,面无人色,冷汗直冒,抱团不起。


    当时六六正在上课。若平时,六六同志是24小时手机STANDBY的,但因为昨天恰巧在批评学生(这也是我教书生涯中绝无仅有的事情),为维护批评的连续性及严肃性,六六老师把手即给关了。平儿同学未能在第一时间向老婆求救。(教训啊!同志们,千万不要对老婆百分百信任。李平儿把所有社会关系及相关电话号码全部放在六六手中,险些丢了性命。)


    平儿同学给不用心打求救电话,不用心同学也是逃窜得不见踪影。好好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半小时,打了一圈电话,其实就想问问召出租车的电话号码,却没人问没人管。


    好不容易找到救星,也赶着六六同学下课了,李平儿同学被送到医院救治,被诊断为ELBOW骨折,肘关节的骨头戳得透过厚厚的肥肉和肌肉,都快出皮了。(哎哑哑!!!!!)医生建议手术治疗。


    现在,平''儿同学正躺在中央医院的A等病房里,乖乖等我去给他洗澡擦脸。


    平儿问,开刀会有疤痕吗?医生答,够长。平而沮丧,认为他的魅力值会因此疤痕而折损过半。我则不屑一顾,一个已经嫁了的男人,还臭美什么呀,他手臂因为带儿子多道疤,我肚皮因为生儿子多条疤,这样俩人不就又达到丑陋的和谐了吗?我们曾经有过的爱情,若带着儿子,儿子是活证明,若没带着儿子,俩人各掀衣服以示夫妻。(当然,我的位置比较低,有走光之嫌)。以前曾建议他跟我去一道文身,他文个鸳,我文个鸯,要么他文个露,我文个水。现在不必了,我俩的疤凑一起,就是锤子加镰刀,共产主义的标志。(我的钱又被他给共产了)


    而且,他是为了照顾儿子而破相的,自此有了挂靠我的理由,我是无论怎么不情愿,都不再好意思提甩了他的。毕竟,人家为这个家,曾经抛胳膊撒热血。


    医生讲,要把断骨取出,钉上根铁钉。他大叫说:"以后上飞机不是通不过安检?坚决不要。"


    医生说,没问题,会给他发个CERTIFICATE,证明其体内含有重金属。


    我大笑点头说:今后可以跟平儿同学飞机上贩卖枪火,做一对快乐地雌雄大盗。


    医生讲,手术后,平''儿同学将不可能恢复到原有状态,手会翻转不灵活。平儿很是伤感,认为自己几近残疾,终生需要我喂饭。我晚上一边喂一边嘀咕,最终忍不住说:"你好象不是左撇子吧?为什么伤了左手要我喂?"


    饭后,还替平儿同学洗了个澡。他赞我挠痒痒功夫一流,我说是挠猫积累的经验。人这一生无时不在学习,你不知道哪天自己平日里攒的雕虫小技就派上用场。


    他指着偶的手说说:"你你你……为什么……这样?"


    我狞笑着答:"报仇!想我每天早上要你帮着系BRA的时候,你你你……为什么那样?嘿嘿嘿嘿,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吧!任人宰割,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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