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菜，要偷的才开心

    流言，再一次显示了它无与伦比的“奔跑”力量。这边厢，安在臣不过是跟黎小梦凑巧碰到一起吃了顿肯德基，那边厢已经有无数个版本流传开来。


    有人说，安在臣跟汐妍分手，受了打击之后捞住汐妍最器重的下属气汐妍。


    也有人说，是魏岭东玩够了黎小梦，所以黎小梦返回身来钓上了安在臣；还有人说，之前那些有关安在臣与汐妍、黎小梦与魏岭东的绯闻不过都是传言，其实都是安在臣和黎小梦放出的烟幕弹……


    对此，安在臣报之一笑。他自己最清楚自己压根儿就没那个想法，所以便抱持着一种清者自清的态度，不去作任何的解释。有时候，沉默是对待流言的最佳办法。更何况你没办法准确地说清那话是从谁的嘴巴里传开的，也无法追溯到究竟在哪些人之间传递了这些说法，所以就算安在臣想要解释，也不知该对谁解释才是。


    黎小梦也同样对这件事保持了缄默。或许是之前有关魏岭东那条流言的杀伤力比安在臣的这一条要大得多，经过了那次事之后，黎小梦的心理承受力变强了。不管怎么说，安在臣毕竟是青年才俊、从未婚娶过，总比魏岭东的年龄与身份强得多。


    “看，人家两个人就是心有灵犀，就连反应都是这么不约而同……”咳，就连不解释也成了把柄，反倒成了佐证人们猜想的证据了。


    这天安在臣拿着新出的样刊到文化传媒部找宫薇说事儿，刚一进文化传媒部的办公室就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低气压。


    其实安在臣一直避免主动来文化传媒部的办公室的，一来他是副总，有事情完全可以叫宫薇过去；二来，安在臣其实一直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面对汐妍。


    可是，毕竟安在臣无法做到在宫薇面前摆领导架子，再者就算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安在臣潜意识里却也无法抗拒能够远远地看一眼汐妍的诱惑……他始终在心底里有着小小的窃望，他希望在凝视着汐妍的时候，汐妍也能够凝望着他。


    所以，刚进文化传媒部的办公室，安在臣并没急着直接拐进宫薇的办公室，而是尽量低调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汐妍那一排的位子。


    灿烂的秋阳鲜亮地穿过百叶窗，格子间的桌面上所有光滑的平面全都折射出一片光芒。就在这样一片光芒氤氲之中，汐妍正静静托着下颌，专心致志于手里的一份文件上。她鼻梁上架着一对黑框眼镜，手里捏着一支笔，双眉下意识地微微皱起，娇润的红唇半开撅起……安在臣心脏的位置砰地被击中，细细的疼痛爬满四肢百骸，无可抵挡。


    汐妍专注于文件之中，倒是汐妍旁边位子上的黎小梦先感受到了安在臣的注视。黎小梦抬起头来，望着安在臣，轻轻抬起小手摆了摆，蒙蒙的眸子里漾满了惊喜。


    没想到竟然是黎小梦跟他打招呼，安在臣脸上的表情有点僵，赶紧尴尬地笑了笑之后疾步拐进了宫薇的办公室。


    这一切，汐妍没注意到，但是几乎一个屋子的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从安在臣一出电梯门，所有好奇的人们都已经悄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就等着看这戏剧性的一幕。而刚刚的一切，似乎正好印证了人们的猜测——安在臣跟黎小梦之间一定有猫腻！


    在宫薇办公室里，宫薇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托着香腮望着大玻璃窗忠实记录下的这一切，别有深意地微笑。


    安在臣一进屋，看见宫薇这微笑就明白了。安在臣一窘：“你也跟着起哄……”


    宫薇笑起来，为了避免笑声流溢出去，安在臣连忙关上了宫薇办公室的门。


    宫薇笑到几乎伏案：“哎呀，原来我们安帅哥也有无法消受的美人恩吗？”


    安在臣皱眉：“真服了你们。不过是中午恰好遇见，在一起吃了顿肯德基，怎么就引出这么多事儿啊……”


    宫薇笑：“想像无罪哦，谁让你给了这么好一个素材让大家想像呢！”


    安在臣一屁股坐下，颓丧地叹气：“我不是开不起玩笑，我只是怕——误会……”


    宫薇自然明白安在臣那个“误会”前省略掉的主语是谁：“你再怕，恐怕也已经晚了。现在公司里所有人都这么传着呢，该误会的人早就已经误会了。”


    安在臣闭住眼睛：“我知道……不过，似乎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她现在有了更值得她去关心的人……”


    宫薇也跟着摇头：“你啊，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外向，很大方，可是事实上你闷骚得很，什么事儿都自己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就比方说上次汐妍在地铁上遇上BT男那次吧，你明明是放弃了自己开车，宁愿天天早上早起两小时去陪她挤地铁，可是你就不明白说出来……”


    安在臣苦笑：“那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不是为了让她感谢的……”


    宫薇摇头：“女人呢，无论什么样的，都喜欢‘细节的美丽’，越是细小的感动越会让她铭记长久，可是这些细节呢偏偏也是最容易被人们所忽略掉的，所以当你创造了细节的美丽时，你也要记得提醒她啊……”


    安在臣心下一痛，转身凝望汐妍的位子。却赶巧不巧，又正好被黎小梦捉到！黎小梦娇丽的小脸儿顿时漾满红晕，淡淡的微笑飘起，红唇微翘。


    安在臣被打败般的颓然低头。


    宫薇则在软金色的阳光里，微微地笑。眼前的这出戏蛮有意思，她会静静地看黎小梦究竟想做什么。


    安在臣现在绝不仅仅是一个安在臣，在他身上牵连着的不单有整个MC集团的未来，更有自己和汐妍两个女人……黎小梦这样做，究竟是为了MC，还是为了自己或汐妍呢？——宫薇微笑的眸子里，渐渐涌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碎钻，闪亮，却也冷硬。


    安在臣和黎小梦之间的绯闻，汐妍自然听得到。所以当MSN跳过来安在臣的对话框时，汐妍并不意外。


    汐妍用手指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感受着身上暖暖的阳光，静静地看着安在臣的话：“汐妍，大家都是误会了，我跟小梦没什么的。只是碰巧凑在一起吃了顿肯德基，小梦说那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梦想。”


    汐妍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中间甚至还跟周围的同事开了个玩笑，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底还是漾开了一个小小的裂缝，裂缝里有温暖的泉水汩汩流出。


    汐妍用手指又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又不近视，也没想过要相信什么防辐射眼镜的奥妙，她这几天总是戴着这副黑框眼镜，为的不过是掩盖眼周因为睡眠不足而泛起的黑眼圈——她晚上想的当然是安在臣这件事。


    看着对话框里的几行字，汐妍知道，安在臣没有撒谎。因为他提到了黎小梦在孤儿院的这件事，而这件事黎小梦极为避讳，几乎不会主动对人提起，而她既然在安在臣面前提出，就一定会引起安在臣的同情，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


    就连汐妍当初主动将黎小梦招进MC，其实不仅仅是因为黎小梦是她的学妹，更是因为黎小梦在孤儿院长大的这份身世。怜惜她，所以一直护着她。


    这段历史，汐妍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汐妍淡淡微笑，纤长的手指轻轻放在键盘上，犹豫了一秒钟之后，终于敲下一行字：“嗯，我知道了。我替小梦谢谢你。”点击“发送”，汐妍的心里漾起柔柔的暖意。


    安在臣这边，盯着电脑屏幕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以为这次的对话又会如石沉大海，汐妍该不会理会他的。就在安在臣颓丧地想要关掉对话框时，忽地一行文字宛若一片浮云，无声地涌到了他的眼前。


    虽然是克制而客气的几个字，却已经让安在臣兴奋得攥紧了拳头！


    他忽地有一个虽然不是很敢确认，却又朦朦胧胧给了他亮色的直觉，他相信汐妍给他敲下这一行字的时候，应该是……啊不，一定是微笑的！


    这份直觉让安在臣浑身漾起温暖的力量。或许，他跟汐妍之间还没有结束，他们之间还有着冥冥之中相通的感觉！


    天啊，去他的嫉妒，去他的自尊，去他的穆清云，去他的高朗齐！他只知道，没有了汐妍的日子，远比曾经捧着自尊自怨自艾，来得更难过！他想找回汐妍，就算差点错过，他也会重新去赢回她！


    宫薇轻轻敲了下办公室的门。


    其实门开着的，通透的阳光将整个办公室照得泛起白亮的光晕。文森特正坐在办公桌后，两只眼睛盯在电脑屏幕上，眉飞色舞地看着什么。


    公司里有事儿，一般都需要先给文森特的秘书打电话安排一个预约，而宫薇不但直接上楼来，并没有经过秘书的通报，而是直接敲响了文森特办公室的门。


    文森特听见敲门声，脸上挂着微笑缓缓抬头，见是宫薇，热情地伸手招呼：“快来快来，帮我看看……”


    宫薇一笑，高跟鞋踏在地毯上，无声地走向文森特。宫薇走到文森特背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电脑屏幕。


    一片虚拟的田地，若干图标化的蔬菜。不算漂亮的界面，简易到几乎不需思考的功能。


    宫薇乐了：“文森特，你也玩儿偷菜啊？媒体上正在炒作，说各大公司都将开心网作为重点封杀对象啊，说偷菜的游戏严重影响了员工工作的效率，早上一上班，大家忙着去偷菜比忙着领工作任务还积极。”


    文森特一笑，却没理会宫薇话语中后半段的消息，直说着他关心的事儿：“快来帮我看看，我的菜都要被偷光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呀，或者找个外挂，让系统替我二十四小时偷别人的菜行不行啊？”


    宫薇忍不住“扑哧儿”笑出声儿来：“要不你给我加班费吧，我帮你二十四小时盯着，怎么样？”


    文森特笑开：“不干，那绝对是赔本的买卖，哈！”


    宫薇抿嘴一笑：“文森特，谁说那一定是赔本的买卖呢？你玩儿偷菜，一定也听说了这游戏被收购的事儿吧？据说TX一次斥资数百万买断这款游戏呢……这个其实并不需要多大开发成本的简易游戏，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益，这还不算上这款游戏在其他SNS型网站上的授权使用的收益……文森特，这样玩儿的偷菜，还是赔钱的买卖吗？”


    宫薇说到这里抿嘴一笑，文森特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那是商人的眼光，一个商人发现了钻石的眼神。


    文森特点头：“那么我们有没有机会从中分一杯羹呢？”


    宫薇站起身来，柔美的双眸闪着熠熠的光：“我们有所短，可是我们也有所长啊！别忘了我们这些年，在文化这条线上累积下的资源——名人！”


    “名人生活、名人隐私，这些资源在任何的时代背景下都不会过时。普通人永远对他们抱持着强烈的偷窥欲……如果我们将这样的资源嫁接到这些SNS网络平台上，或者我们干脆自己来做……文森特，试想一下，如果你此时能够去刘永好家的菜地偷菜，或者小女孩们能去帮刘翔、李宇春、曾轶可家的菜地除虫……难道你们不会更开心吗？更何况，如果你偷菜或者帮忙到了一定的积分，我们便会放出该名人的一小条隐私，或者是他个人的爱好，或者是他未来一个星期的大致行踪路线……这是不是会比单纯的积分和金币更吸引你去玩儿？同样啊，为了赢得名人的这段隐私，粉丝们更舍得投入真实的金钱来换取更多的道具和更高的级别吧？！”


    宫薇绕着文森特的办公桌，缓缓而行：“巴菲特访华，一顿午餐约会就要价几百万人民币。这么大的数字，中国的企业家们还都趋之若鹜，如果我们借助SNS的概念，将巴菲特的午餐引申到网上来——好吧，就算巴菲特难请，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请来龙永图和他的博鳌论坛？……”


    宫薇缓缓站定，迎着一身软金色的阳光，柔美的五官仿佛珍珠，闪着隐隐却不容忽视的光华：“这是一个资源整合的时代，不一定要去分一杯羹，我们反倒可以提供更好的菜品、更多的花样，强强联手从而实现资源的最优化配置，赢得一个共赢的局面。这，岂不是更好？”


    文森特静静地看着宫薇良久，才微微摇着头轻轻鼓起掌来：“小薇啊，你总是让我惊讶。你看上去是最柔的女人，可是你的骨子里却藏着最闪亮的钻石，你的眼睛和你的手指更是有着发现商机、点石成金的能力！你真是一个小巫女啊……”


    宫薇平静地笑着，全然没有一个下属受到了老板赞赏时的受宠若惊，似乎一切来得再平常不过：“其实，文森特，你一定不会忘了二OO八年奥运会上张艺谋创造的那个奇迹吧……”


    文森特点头：“嗬！你想说的，是这个吧？非攻、共赢，这些道理不但战场上适用，商场和做人上同样适用。”


    宫薇又静静地呷了一口茶。不知怎的，那天黎小梦主动扬起小小的脸颊望住安在臣微笑的画面，一直在她的心底不停地翻涌着。虽然宫薇也不能够这么快地确定，黎小梦故意与安在臣之间产生瓜葛的目的是什么，然而一个女人的直觉不会错，她至少能够确定，黎小梦是别有用心的……


    文森特见宫薇沉默了下来，轻声地问：“怎么了？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没下文了？”


    宫薇抬眸努力一笑：“我在想着一个采访的事儿。我同学，那个《时装》的主编朱凉给我介绍了一个私家菜馆子，老板娘是个很有故事的女子。用朱凉的话来讲，那是个在现代车轮滚滚的社会里，依然一袭旗袍行走于灰墙青巷中的女子。朱凉是意外地借用过她的房子当过时装拍摄的外景地，等她回过头去想要去采访那老板娘时，老板娘却已经不想再走到聚光灯下了。不知怎的，听了这个故事，我特想去采访一下那位老板娘……”


    文森特一听，不由得兴趣盎然：“好啊，这样的人，背后一定有故事的。听说江南许多有名的私房菜馆的老板都是早年大户人家的出身，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时代和一个家族的故事，这些东西现在很吸引人的眼球，无论是名人还是普通人都会喜欢看。”


    宫薇望着文森特静静地笑。虽然看似她在专注地听着文森特的话，实则她心里正想着另外的一件事……


    那个私房菜馆，据说是魏岭东资助建立的呢。那么那个老板娘究竟跟魏岭东是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他的妻子？或是，红粉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