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和解
3个月前 作者: 筱习
廖清和这天没去上班,两个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李晓晨醒来赖在廖清和怀里不肯离开。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眼前的男人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还不时的轻吻她的前额。这让她安心。
有些事情说开了,释然。
李晓晨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是第五天,应该可以出去走走了。李晓晨想感受阳光,尽管夏日的阳光炙热如火。
电话响,廖清和睁开眼,左手去拿手机,环在李晓晨腰上的右手没有挪开,也没有起来的意思。看了一眼显示屏,扔在一边。不想接。
“怎么不接电话。”铃声还在自顾自地响着,连带着“嗤嗤”的震动响声。
“公司,一点小事也打电话。好好的一个早晨……”廖清和抱怨道。
“接吧。”李晓晨继续趴着,手翻弄着廖清和的睡衣领口。
廖清和拿过电话,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极不耐烦地说道;“以后这种小事你们就不要打电话,自己处理好不好?”对方有说了些什么,李晓晨没去听,专注的翻弄廖清和的睡衣领口。白色纯棉质地的短袖睡衣,摸上去极柔软极舒适。廖清和从不和她说工作上的事,她也从来不问。
“不高兴了?”李晓晨抬头看他脸色不是很好。
“没有,一点小事总是问来问去,没点主意。”廖清和很快恢复常态,“昨晚有没睡好?”
李晓晨点着头,这是她这几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她发现她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他,否则变得不踏实。
“饿不饿,我起来煮点吃的,好不好?”
“不用,等中午一起吃。你不用去公司吗?”
“我一天不去,公司就倒闭了吗?”
“那就再躺一会儿。”
“好,再躺一会儿。”说话间,廖清和的右手也环上李晓晨的腰,紧紧地扣住。他心里是欣喜的,李晓晨的态度让他松了口气,下巴习惯性的轻轻蹭着她的前额。
“晓晨。”他轻轻地叫着,很轻,似低语般,李晓晨却听得真切,犹如天外飞音,在她耳边回荡。她没有答应。
“晓晨。”低柔的嗓音,与平时完全不一样,里面蕴含了很深的疼惜的情感。
“嗯。”她也轻声的答应着。
“晓晨。”再一声。
“嗯?”李晓晨不禁仰起脸望着他。
“只是想叫你。”俯下身四唇相贴,轻柔的吸吮,辗转,缓缓侵入。吻是双向的,单一的不能称之为吻。吻是爱人间传递情感最好的表达方式。吻可以深情的,也可以淡淡的;可以温柔的,也可以粗野的,可以炙热的,也可以清泉般甜美的;可以被动的接受,也可以主动的索取。
在这个炎热夏日的上午,没有刷牙的他们相互交流,彼此倾诉。以吻的方式。与情欲无关的吻。
“晓晨,其实我一直不够好对吗?”廖清和很认真的问道。
“不是的。”李晓晨摇着头。还赖在床上的两个人说着话,他们都依赖这张床,都不愿意起来,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过去即使是周末,廖清和也总是九点一过就起床。
不是的,廖清和没什么不好。一直以来都对她温柔体贴,即使在刚结婚的磨合期也一样。
“我很庆幸自己听了姐姐和舅妈的话,和你见面,否则我现在还是一个人,每天过着单身汉的日子,去姐姐家蹭饭,看上去逍遥自在。也有很多朋友羡慕我,觉得那样多好,不受约束。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也羡慕他们的,他们一回家就有人给他们准备好饭菜,有人和他们说话。而我,你没来之前,这里不过是房子,很大很空旷的房子,我每天面对着这几堵墙,听电视里的声音。有时候觉得,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李晓晨听着,包括昨晚,之前廖清和从没和她说过那么多的话,交流总是流于表面。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其实有几次想问的,却不知怎么不愿意开口,大概认为那些过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而他也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自昨晚以前也从来没问过,连林跃这个人的存在,李晓晨甚至认为他几乎是忽略的。
“在我之前也没去相过吗?”
“没有。很多人给介绍。其实我是排斥相亲的。相亲本身也许没什么,但上升到了婚姻就变成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姐姐和妈妈,还有舅妈他们整天电话不断,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有时候会很不耐烦。”
“你为什么不周围找个人结婚,都没有合适的吗?”
“没有结婚之前哪里知道合不合适,再说人不是认识时间长就可以看清一个人或者就认为说这个人就一定适合你。我做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她做到最好。对于相亲也一样,希望一次成功。”
“你就不怕我们合不来?”
“怕,怎么不怕。刚开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安静,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如果你是唧唧喳喳的性格,我肯定会掉头就走。当然这些,舅妈都和我说过我才去的。”廖清和轻笑了一下,然后问道;“还记得我约你吃饭那次吗?你迟到了。”
“记得。”她想起她在书店逛,故意迟到,嘴角往上弯。
“其实我在书店门口看见你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对我第一次迟到抗议吧?当时我就在想,你这女人还蛮会耍性子的,我倒要看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进咖啡厅。”
李晓晨想起来了,他在她到时还故意看了看表,当时就在猜是不是在看她迟到了几分钟。
“那我迟到了几分钟?”
“足足13分钟,13分钟啊,你要是我职员,和我约好时间迟到13分钟,肯定要卷铺盖走人了。”
“那你怎么不让我走人?”
“做我老婆不需要很强的时间观念,只要记着我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就好。”
“你这个奸商,和我相亲也不改其本色。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了?”廖清和一脸好奇。
“你说,‘上次我迟到半个小时,所以算起来还是我划算。’有你这样的吗?”
“我好像没说过吧。”
“你还抵赖。我当时恨不得把手边的咖啡泼你脸上。早知道要准备一支录音笔。”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记得当时的心里确实不痛快。
“有那么夸张吗?我没揭穿你就算不错了。”
“小气的男人。”
“我哪里小气了,后来不是照样向你求婚了。”廖清和呵呵笑听起来贼贼的。
“你还敢笑,你那也叫求婚啊,戒指,鲜花,单膝下跪,你做哪样了?戒指还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补的,我以为你不送我戒指了。”
“那我现在补单膝下跪怎么样?”
“你少恶心我。”
廖清和说到做到,立马放开她,下床,单膝跪在床边,然后很认真地对着坐在床上的李晓晨说道:“李晓晨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李晓晨看他认真的样子,大笑。“李晓晨小姐,请你回答我。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请回答我。”
李晓晨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没有钻戒。”
“原来你是要钻戒啊,早说嘛,我家开钻石店的,我等一下带你去,任你选,任你挑。怎么样,可以答应了吧?”
“没有玫瑰。”
李晓晨不答应,廖清和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玫瑰好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还是我马上打电话把花店给包下来,全送到这?满意吗?”
“我要的是现在。看来你以前常做这种事?”
“什么事?”
“打电话送花。”
“你还没完没了了。愿不愿意?”
“不愿意。”
廖清和站起来,一把把她摁倒,“你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别的女人一看男的下跪立刻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然后含羞说道‘我愿意。’”
“你那天要是这样,我说不定也会那样的。”
“我要是那天那样,你肯定把我当怪物。”
“确实。我那天就把你当怪物。”李晓晨挣脱他,从另一个方向跳下床,来不及找拖鞋,急速往门外跑去。
“你说什么?你别跑,你说什么?”
李晓晨跑进了书房,门反锁上。廖清和在外面死命地敲着。“你给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晓晨隔着门咯咯的笑着。然后很正经的说道:“清和,我饿了,肚子疼。”
“那我给你做,好不好。想吃什么?”门外停顿了一下,“晓晨,你是肚子饿肚子疼,还是腹痛?开门,我进去看看。”
李晓晨把门打开,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面跑,但廖清和的动作更快,抓过她,拦腰抱起放在沙发上,紧张的问道;“是腹痛吗?”
李晓晨用力地摇了下头。“你听在咕咕的叫。”廖清和的紧张让李晓晨的心隐隐的疼,想起他为她揉腹部的那晚,以及后来因腹部微痛而轻吟的很多个独自面对的夜晚。都是疼痛,却完全不同。前者那么疼却那么踏实,后者因枕边少了个人心也变得撕疼起来。
“疼”,该悲伤还是欣喜?
茶几边上有一小堆烟蒂,廖清和昨晚留下的,他不抽烟,所以家里也没烟灰缸。李晓晨一直以为他不抽烟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盒三五烟,李晓晨打开盒子,有些呛的香烟味扑鼻而来,里面还躺着五根烟。旁边有个蓝色的廉价打火机,可能是在路边随便买的,防风的,幽蓝色的火苗在眼前闪烁。
几天没做卫生,拿过扫把只把烟蒂扫进簸箕,家里有点不像样子了,李晓晨却不想动,大概睡懒了。
李晓晨很想泡个澡,大热天的,想起来觉得可笑。不过真的想。廖清和在煮饭,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
进了卫生间把浴缸洗刷了一遍,放水,拿居家衣物,打算舒舒服服的泡一下。平时很少用浴缸,嫌麻烦。在大白天做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温水解乏,闭着眼睛,清晰的感受着每个毛孔张开,慢慢舒缓。舍不得离开。什么都不用去想,头脑自然而然的松懈下来,靠在浴缸边缘,享受水温渗入肌肤的快感。若可以恒温该多好。这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完全的一次松懈,在这个狭小的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松懈。这里完完全全地属于她和廖清和的,任何人都侵入不了。至少她来以后是这样。头脑有些不听使唤了,混混沌沌的,想睡觉。想睡就睡吧,没人会说你。带着这样的思路进入浅棉状态。
如果不是廖清和敲门,她一定能在浴缸里做个长长的梦,大概会是个好梦。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溺死在浴缸里。醒来,水已经凉了,懊悔自己的任性,在这个时候感冒不好。匆忙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去吃饭。
饭后,看了会儿电视,廖清和让她在床上躺着,即使不睡觉也要躺着。今天廖清兰没来,也许有事,也许廖清和有交代他今天在家。
一个下午电话不断。最初是赵青青,问两人吵架和好了没,李晓晨说好了,赵青青说,夫妻吵架都这样,床头吵床尾和。李晓晨没说什么。
刚要睡着,老祁来电话,问身体好些了没,到底什么病,李晓晨说是肠炎。老祁说身体要养好,好好休息。李晓晨在请假时就想好了一副说词。老祁把电话给黄小丽,说黄小丽想她了。闲聊了几句。
最后是林跃的电话,电话响时,廖清和在身边。李晓晨看了他一眼,在考虑要不要接。廖清和也看着她,示意她接电话。她其实不是不想接,而是有些恨,也不知道这恨从何而来,不知道恨的是林跃还是廖清和,或者恨的是她自己。
林跃还是那么关切的问她的身体怎么回事,有没有去检查,说想去看她。李晓晨和他也没有说实话,一方面是羞于启齿,另一方面觉得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也拒绝了他的探访。
挂掉电话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廖清和,他面色如常。想想也是,他有什么理由生气,不过是接了个电话,谁说喜欢过的人就不能是朋友?
“都说什么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问。”李晓晨白了廖清和一眼,转过身。
“生气了?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没有,我也不过随口说说。想睡一会儿,空调太凉了,温度调高一点吧。”
她听着廖清和去调空调,遥控器发出了三声,大概从二十度调到了二十三度。盖着薄薄的空调被睡觉舒服。
廖清和躺下很久,李晓晨开口道;“和你不相干的人是什么人?”
“不相干的人?”
“嗯。”
廖清和伸手去搂她,“除了家人以外,都是不相干的。”
“我呢?”李晓晨转身,
“你是我的妻子,我最亲近的人。我们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傻瓜。”这个话是看着李晓晨的眼睛说的,把李晓晨迷惑了。他们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
“你嫌弃我?”
“怎么会,喜欢还来不及。”
“那天你明明说了?”原来她还在耿耿于怀。
“还在生气吗?我是无心的。”
“不是,那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李晓晨惊讶自己的镇定,和他说这些时居然可以不叫不喊。她问了,今天的她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或者经过了昨晚,让她的思维有些许变化。若是平时死也不会和他说那些敏感的话。
“吵架时说的话能当真吗?”
“平时说的未必是真话,吵架时却是平时不敢说的话。”
“那么说你说的话也是真心的?”躺着的廖清和掀开被子,坐起来。李晓晨目光停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很厚实,很暖,背过她。李晓晨没说话。廖清和叹了口气道:“晓晨能不能不要再说那天了?”
廖清和的右手放在柔软的空调背上,李晓晨顺着淡蓝色的被单往上看,肘关节上方有一排清晰的牙印,那是她昨晚咬的。她也跟着他一起坐了起来,拉过手臂,轻抚上那排牙印。
“还疼吗?我帮你吹吹。”说着嘴凑到了手臂前,吹着气。
廖清和没有回答,只是抱住她。
“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忘记它。这样生活才能继续。你说对不对?”
李晓晨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清和,我们怎么办?”
“会好的,相信我,会好的。”
像在安慰走失的孩子。
日落时分,李晓晨想去散步,廖清和和她一起去了。外面还是有些闷热,空气里还留有夏日里特有的烈日暴晒的味道,可想而知白天的温度有多高。小区里人很多,都是圾着拖鞋散步的,或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或牵着宠物狗遛弯的贵妇,也有手牵手的小情侣,以及相互搀扶的老伴侣。
廖清和指着一对两鬓斑白,相互搀扶的老人对李晓晨说道:“再过四十年我们也像他们一样。”
四十年,漫长的四十年。李晓晨觉得遥远。可是曾经一度认为长大是很遥远的事,十几年的时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将近十六年,四十年也不过是两个半的十六年。那时也像眼前的老人一样,乌黑的头发变成了银丝,光洁的面容布满皱纹。哦,对了,廖清和说要在海边盖栋房子,然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两人闲逛至大门口,看到很多人在那摆摊,有乌龟,金鱼,小白鼠,还有卖些小玩意。很多人围观,但真正买的没几个。他们也看了一会儿。李晓晨想买两只乌龟,廖清和说好,随她。于是两人蹲下,挑了两只,一只雌的,一只雄的。买了个小缸,给他们安个家,两只龟不会寂寞。
李晓晨很高兴,几乎一个晚上都在观察那两个小家伙,头一缩一缩的有趣极了。她让廖清和给起名,廖清和说:“雌的叫李晓晨,雄的叫廖清和。”
“有毛病。”
“有什么不好的?以后我出差,想我了就叫那只龟。”
“干吗要。叫汤姆和杰瑞吧,猫和老鼠。哈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谈恋爱。”
“会的,你买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恋爱?猫爱上老鼠,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我只是让他们做个伴,不恋爱也没关系。”
“不用担心,他们会恋爱的。一雌一雄不恋爱干吗?睡觉吧,很晚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生小龟?”
“你问问他们。”
“讨厌。应该会吧。”
“睡觉了,走吧。”说着拉着李晓晨往房间走。李晓晨无奈,只好跟着随他,的确不早了。
第二天起来,一睁眼就想看看那两只龟怎么样了。大概天气热,两只龟从小毛巾里爬出来,在地板上慢慢地爬行,不时到处乱看,听到声响马上不动了把脑袋缩进去。李晓晨把龟缸里的水换了,两只小龟放进去,游得很畅快。这是个不错的早晨,以后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看汤姆和杰瑞。李晓晨觉得自己真傻,以前就该买两只的,可以和她做伴。其实不仅仅是人,只要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带来快乐,比如这两只龟,比如书房里的那盆芦荟。看着她一节一节的长高,嫩叶变成墨绿色,叶片变宽,也是一种欣慰。简单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