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打击

3个月前 作者: 暖暖风轻
    夜幕笼罩着大地,秋风瑟瑟。


    丰华医院门口。


    “小兄弟,这次春妮的事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是你,春妮这孩子估计大半辈子就要被毁了……”许文刚紧紧握着林宇燃的双手,满脸都写着“感谢”二字。


    “伯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这次您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叫许秋露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她能及时把她的血输给春妮,恐怕……”


    “许秋露?”许文刚的脸色突变,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是啊。难道伯父您认识她?”许文刚的表情被林宇燃看在了眼里。


    “不……不……我不认识她。”许文刚结巴起来,但很快调整好状态,“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因为跟我们家春妮的名字比较像。”


    “是啊!一开始我看到她的名字也觉得跟春妮应该是姐妹的。后来才发现,她们俩不仅名字像,长得也比较像,而且,居然都是世界罕见的那种血型。说起来,秋露跟春妮还真是很有缘分呢!”林宇燃说这些的时候,与秋露有关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钻进自己的生活里,并且占据了自己那颗心的呢?


    听了林宇燃的话,许文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因为他知道,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在心里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


    “伯父,您怎么了?不要紧吧?”林宇燃也察觉出了许文刚的不对劲。


    “没……没什么。对了,小兄弟,你知道许秋露现在在哪里吗?”


    “您是想专程去感谢她吗?她刚好也在医院休养,您要是想看她,我可以带您过去。”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林宇燃带着许文刚走向秋露所住的407病房。


    推开门,望向秋露的病床,却发现秋露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被子也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的了。她莫非已经不辞而别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每次都视自己的感觉于不顾?怎么可以在自己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把自己撇在一边!真过分!林宇燃不由得心里有些恼火。


    “伯父,您先在这里等我!”说着,林宇燃跑出去。


    林宇燃找到了当天值班的护士,问她:“请问407病房的许秋露已经出院了吗?”


    “是啊!她已经过来登记过了,一位先生将她接走了。”


    “一位先生?”难道是杨帆将她带走的?


    “是的。”


    “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了。”


    “哦。谢谢!”林宇燃的脸色很不好看。


    丰华医院四楼的走廊。


    许文刚背着双手,焦灼地踱着步。


    二十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她还记得自己不?见到她时,该说什么才好呢?问她和她的母亲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还是说对不起她们母女俩……


    “伯父,秋露已经出院了。要不您先回去吧,改天有机会我再帮你们联系见面。”林宇燃的到来打断了许文刚的思绪。


    “哦……”许文刚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这二十多年来,说一点都没有想她们娘俩,那是假的。他也曾想过倘若偶尔在街头邂逅她们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但,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敢相信真的会有那么一天遇到了,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始终让他觉得亏欠她的方式。


    路灯下,略显苍老的背影。


    许文刚老了,不复当年的英俊潇洒。白发也渐渐染上他的额头。是岁月的摧残,还是精神的折磨,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他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看来是非得见见她不可了。


    “秋露!快醒醒!有人找你!”依依使劲推着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秋露。


    也许是最近太累的缘故吧,身心俱疲,秋露甚至在最喜欢的《国际贸易学》课上睡着了。


    “哦。”秋露揉揉眼睛,望向教室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陌生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熟悉是因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你就是许秋露吗?”中年男人将秋露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通。


    “是的,叔叔。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秋露边说,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办法,实在太困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饿了没有?喜欢吃什么?我请客。”


    秋露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因为她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这回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得提高警惕才对。


    在确定他不像坏人后,秋露提出了疑问:“叔叔,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你的疑问,过会儿我会帮你一一解开的。我们先找个地方,边吃边谈吧。”


    “好的,那我们就到附近的‘红辣椒’吧,那里的菜还不错哦!”


    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陌生叔叔还是没有跟秋露说为什么找她。他就那么微笑着望自己,眼睛里满是慈爱。


    他给秋露的感觉很亲切,这种亲切的感觉像……像爸爸。不知为什么,秋露会有这种感觉。爸爸,多么陌生的词语,从来都没有喊过的词。竟然就悄悄地从心里滋生了出来,像野草一般,肆意地生长,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这是个从来没喊过的名词呵!


    “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找我出来呢!”秋露见他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可是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没有心思吃饭啊!”


    “如果告诉你为什么,你恐怕会更没有心思吃饭。先吃饭吧,孩子,菜都快凉了。”许文刚夹起一块排骨,塞到秋露的碗里。


    “嗯。”秋露不再勉强,埋头吃了起来。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文刚要了一瓶白酒,他胃不好,已经好久不喝白酒了。但是,今天是个例外。只有借着酒劲儿,他才有勇气把那个故事讲出来。


    看着秋露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许文刚的心里一阵辛酸。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俩肯定受了不少苦。他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秋露。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讲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好的。”秋露今天吃得很快,就是想尽快知道事情的缘由。


    “二十多年前,有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的生活不是很好,却很恩爱,他们婚后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姐妹。丈夫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外出打工。打工的过程中出了车祸,受了重伤,被一位好心的姑娘救起。但是那位姑娘却爱上了那个丈夫,并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这让他非常感动。渐渐地,丈夫也对那个姑娘动了心。于是,他回家后,跟自己的结发妻子提出了离婚。法庭最后判决,夫妻二人各带一个孩子长大,姐姐被判给了爸爸,妹妹被判给了妈妈。后来丈夫带着孩子与救自己的姑娘结婚了,丈夫怕孩子在后娘面前受委屈,就把孩子送到奶奶家……”讲述这段故事时,许文刚满脸的感伤。


    “这个故事与我有关吗?”秋露打断许文刚,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这位叔叔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个故事。


    “有关,当然有关。孩子,我就是故事里的丈夫,而你,就是故事里的妹妹。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春妮是你的亲姐姐。不然,你们的血型怎么一样呢?这次你姐姐的命还是你捡回来的呢!你姐姐是春天生的,所以取名‘春妮’,谐音‘春泥’,取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是隔年的深秋生的,为了和姐姐的名字对应,所以取名‘秋露’。你们俩的名字都是我取的。秋露,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当然……这对你来说有些为难,我不会勉强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叫我叔叔吧。”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秋露了,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永远无法更改的,许文刚对秋露不仅有愧疚和责备,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父女之情。他其实一直以来都牵挂着他们母女俩,但碍于面子,也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所以一直没有与他们联络。


    “不!不是……你一定是编剧,在编造剧本,对不对?”秋露的眼里满是惊讶,不住地摇头。她不敢相信这个故事,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的情敌——春妮竟然是自己的亲姐姐!


    “孩子,是真的!我真的是你爸爸!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许文刚皱着眉,额上的皱纹更深了。


    “不!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死了的爸爸才不要我!死了的爸爸才从来不会找我!死了的爸爸才不管我和妈妈过得好不好!”秋露一边摇头,一边激动地说,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秋露,不要难过,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女俩的。你妈妈现在还好吗?”


    秋露边哭边摇头。一想起妈妈,她就会心痛,因为妈妈过得很不好。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妈妈让她在报告高考志愿时全部填报这个城市了。因为妈妈的心在这个城市啊!妈妈让自己来这里,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爸爸和姐姐吗?为什么这一切妈妈都不告诉我呢?妈妈一定承受了太多的苦,她明明知道爸爸的下落,却还是坚持一个人将自己拉扯大,遇到困难也不来找爸爸,告诉他她的苦衷。


    但是,这样的妈妈更加让秋露肃然起敬啊!一个被丈夫抛弃了的女人尽管一直深爱着丈夫,但还是不会向他低头,所有的苦都一个人吞下。


    她哭不是因为无法接受春妮是自己亲姐姐的事实,而是因为自己的爸爸竟是这样无情的人。她是为妈妈而哭。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下次,我还会过来看你的。”许文刚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万元现金。


    “免了!你以前没有介入过我的生活,我希望,以后你也不要介入我的生活。我不想看到你。”秋露擦干眼泪,然后大声喊道,“老板娘,结账!”


    “说好我请客的。”许文刚伸手阻拦秋露付钱。


    “我可承受不起。”秋露固执地去掏钱包里的钱。


    “这次我付好吗?就当我代春妮感谢你。求你了……”许文刚恳求地望着秋露,“我已经欠你们太多了。”


    那种眼神让秋露的心软了下来:“好吧,看在你跟许春妮父女情深的分上,我也不为难你了。不过,我还要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忙。”


    “你肯定能做到的!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永远不要再来找我!”秋露扔下这句话,拿起包,起身离去。


    “为什么?”许文刚跟了出来。


    “因为我恨你!我恨你!”秋露的眼泪奔涌而出。


    爸爸,爸爸。为什么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曾出现?别的小朋友欺负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生病卧床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悲伤难过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和妈妈为了谋生拼命打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出了饭店后,秋露的心情无比低落,她想打电话给妈妈,想问她,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她又不敢打,她怕勾起妈妈伤心的回忆。


    她去超市疯狂地购买了一堆零食,然后把依依叫出来。


    两个人就坐在一个安静的茶吧,边吃零食边聊天,当然,更多的是秋露在诉苦。


    “他说他是我爸爸,真的很莫名其妙哎!”秋露边往嘴里塞薯片边郁闷地说。


    “你不要这样想啦,宝贝。说不定他有他的苦衷哦!你以前不是一直在想象爸爸的样子吗?现在见到他了,应该高兴才对啊!”依依竭力安慰秋露。


    “可是……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啊!”秋露一脸沮丧,仍不忘往嘴里猛塞零食。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喜欢把自己当成一个勇敢的战士,而这些零食就是她的敌人,她的任务和目标就是将这些敌人一一消灭。


    “是因为听到春妮是你亲姐姐所以感觉失落吗?所以感觉林宇燃肯定追不到手了?”


    “这……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真的很不能接受她是我姐姐的事实,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头上,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啊!我都快崩溃了!”


    “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啦,你想啊,你现在不仅有了爸爸,还多了一个姐姐,一家人有了团圆的机会,家和万事兴嘛!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令人高兴的呢?一个小小的林宇燃只能与爱情挂钩,但是亲情可是更重要的哦!收获了亲情,就拥有了一切!”依依俨然一个小小的哲学家。


    “真的吗?”秋露的耳朵根特别软,听依依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像那么回事了,好像自己该笑而不该哭,可是最受委屈的人是自己最最亲爱的妈妈!就是那个负心的男人抛弃了妈妈哎!所以,还是不原谅他好了。秋露恨恨地想着。“那我该不该接受他的施舍呢?他给我的钱我拿在手里觉得烫手,很想还给他呢!”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他是你爸爸哎!爸爸给你钱怎么能叫施舍呢?那叫关心!总之,你不要想那么多啦!你没必要因为春妮是你的姐姐就放弃对林宇燃的追求,也没必要因为你爸爸曾经抛弃过你妈妈就拒绝见他,拒绝他的关心。他毕竟是你的爸爸嘛!”


    “那我该怎么办?”秋露还是有点茫然。


    “既然他是你爸爸,春妮是你姐姐,就勇敢地接受这个事实啊!既然你爱林宇燃,就勇敢地去追啊……”


    “那你以前还鼓励我接受杨帆的爱意!”秋露不满地说。


    “那不是因为有人给你发威胁信嘛!我怕你因此受到伤害。再说,那个时候林宇燃也对你没有意思啊!现在不同了啊!现在他爱的人是你,不是春妮!这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两情相悦是两个人在一起的首要条件哦!所以,现在林宇燃的心思在你这边,你还要将他放弃,将他拱手让给别人,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愚笨了一点呢?”


    “可是……我总感觉他的感情飘忽不定的。而且我对自己真的没把握,对他所说的话也有所怀疑。他说过讨厌我,说过喜欢我,但我不知道哪句话才是真的。而且,春妮因为我和他的缘故才会受到伤害,所以……我觉得他不会选择我的,他们十二年的感情摆在那里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啦!林宇燃既然对你那么真诚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就说明他不是在说谎。他对你是有真感情的,至少,他在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是爱你的。而现在,他在春妮身边,很可能是出于一种责任,出于一种愧疚,而不是因为爱春妮。”


    是这样吗?他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春妮真的仅仅是出于责任与愧疚吗?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若再来找自己,说他喜欢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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