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浮空山(7-8)
3个月前 作者: 居尼尔斯
第33章浮空山(7-8)
7、
乌岚和李勰相继掉入地洞,卫习左借口让水精把箭拔下,趁他拔箭的空当,卫习左掐出一张禁锢符咒,大步退去他身后,偷袭了他。
人高马大的昆仑奴在桦树前动弹不得,卫习左不等他反应,又从袖中掏出一颗黑丸,捏开他的嘴,强迫他吞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狐魅大惊失色道。
“以防他扔下我们不管,先发制人。”
眼见狐魅那双赤红的大眼睛瞠得巨大,卫习左以为她还会一直问个没完,却不料她竟突然隐身,再没多说一句话。
卫习左用绳索绑了水精的双手,自己拉着绳头一端,放牛一般,牵着他在桦树林搜寻乌、李二人的踪迹,直到林中突生白雾,卫习左见势不好,决定放弃找人,即刻下山。
卫习左正拉着水精往落云潭走,忽听匿迹的胡阿藏道:“你竟又打算扔下他们?”
狐魅嘴里这个“又”字,卫习左听来格外刺耳,猛地想起乌岚说他那些话,没有人期待他做什么……
卫习左想得心里发闷,冷声道:“光凭我们,救不了他们。”
“救不了是一回事,救不救是另一回事,世子救你那么——”
“要我说多少次,我从没让他救我。”
“算了,不指望你,我去救!”胡阿藏竟也来了脾气。
卫习左闭了闭眼,强压心中怨气,道:“我们救不了他们,有人救得了,你心心念念的世子交代过我,若他和乌娘子遇事,就去山脚下搬人。”
“去山脚搬什么人?”胡阿藏的声音从两人后方传来。
在没有最终确定水精的底细前,卫习左不想提早暴露计划,转对胡阿藏道:“你不是狐貍成精吗?好好想想这一路发生了什么。”
此次上山前,李勰首次同卫习左谈起昆仑奴:“我知道先生上山是为珍宝,阿藏为找还魂胶,但对水精,我一无所知。”
“一个昆仑奴,也值得世子费心?”
“上回在落云潭,有四人落水,不知先生是否注意到,水精的装束,不大寻常?”
顺着他的提示,卫习左陷入回忆,想了半天,只能想到水精的短衣,麻织衣料浸了水,贴身,确有几分不雅。卫习左记得水精每回都会处理妥当,没叫两位姑娘见到,遂道:“南海岛民,民风粗野,穿着自然简陋,又兼岭南湿热,不穿长袍穿短衣,有何稀奇?”
“不稀奇,只是不合理。”李勰道,“我两次同他上山,他穿短衣,却长裤束脚,即便下水,脚下束带仍系得死紧,裤脚灌水,他会刻意避人耳目,暗自处理。”
“虽生在荒蛮之地,改不了粗野行径,毕竟在大唐生活日久,懂得些许礼仪,哪里不合理?”卫习左道。
李勰凝神看向他,大约已识破他的有意为难,卫习左不得不转看别处。
良久,又听李勰道:“南海部族奉海怪为神,不同部族会在身上刺不同的海怪,以作图腾。”
“水精脚上刺了海怪图腾?”卫习左惊道。事实上,他早已接受了李勰的推论,水精再讲礼仪,不会只对那双脚讲礼仪,而且,长裤束脚,凫水易受阻,水精精通水性,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卫习左不愿当面承认李勰的才思,道:“纵然他脚上刺了图腾,信奉海怪,也不足为奇?”
“好,再请教先生,水精同你相处多日,可曾向你打听过家事?”
“他什么身份,怎配打听我的家事?”卫习左道,“这个昆仑奴有自知之明。”
“阿藏和山居老人面前,水精也不多话。”李勰道,“他只会主动同乌娘子攀谈。”
卫习左闻言色变,“他为乌娘子而来?”
“只是一则推想,需要先生帮忙验明。”
峭壁里蓦地吹来一阵风,将卫习左的思绪拉回当下,他已到达落云潭沿岸,几人来时乘坐的竹筏却不见踪影。再看水精,神情竟比他还意外,卫习左暗暗冷笑,遥望日头,心下估摸着距天黑还剩多久,山雾毒性到底多强,他还有几分活着下山的机会……
卫习左朝水精转过身去,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方才我喂你的那颗东西是毒药,至多十二个时辰,这毒便会发作,一旦发作,世上没人救得了你。解药我没有,山居老人有,世子也有。”
水精微微变了脸色。
“你有两个办法活命,一,带我下山;二,带我去找世子。”卫习左道,“不然我死,你也休想独活。”
8、
树洞虽然装了扇小木门,遮不完全,透过缝隙,乌岚注意到天慢慢黑了。
一开始,乌岚试图和两个看守她的男人搭话,说了半天,他们像是完全听不懂她说什么,她只好放弃沟通。
她当然想过要不要试试自己回现代,又担心回去之后,没法再回来,或者即便回来,两个世界的时间无法接续,万一她消失,李勰被撕票……
乌岚不让自己停止思考,以免犯困,被强行带回现代。双手被绑,使不上力,她靠臀部找到地上一块硌肉的小石子,一困就往那上面坐,以疼痛来换取清醒。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乌岚听到树洞外有响动,很快,“响动”来到洞口,有个声音暗哑的男人在外面说话,很短一句,似是昆仑奴之间的方言。
两个看守听懂了这句话,当即面色大变,其中一位直接拉开洞门,却被门外袭进来的一股大力击倒在地。
偌大的夜空霎时显露在外,洞门不足一米高,乌岚前一秒还在震惊害怕,下一秒见来人倾身探入,惊惶迅即转为惊喜。
乌岚来不及和他分享惊喜,急得大声提醒道:“小心!里面还有一个人!”
李勰立马收身向外,与此同时,洞里两个人相继冲出门,洞外随即传来打斗声。
乌岚不清楚洞外状况,猫身在洞内观望。
洞外,李勰以一敌二,手握一柄和对手一样的弯刀,刀身锃亮,在月色下发光,配上铁器交战的响声,看得乌岚心惊胆战。
一连串对招下来,李勰并不显得弱势,他胜在身体反应,也胜在对周围环境的利用,槐树林树干低矮,他来回穿梭于树与树之间,敏捷如黑豹。
对战没有持续太久,乌岚眼见李勰接连命中两人,直到确认他们无法动弹,他才收刀离开。
这是乌岚第一次看到李勰暴力的一面,她视力绝佳,即使他离她有几米远,因他正面朝自己走来,她看得见他脸上溅的血迹。
乌岚连忙收回张望的脑袋,一时茫然无措起来。
不多时,李勰在洞外说:“他们的人马上会回来,该走了。”
乌岚猛地甩了甩头,甩掉那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念头。出了洞,乌岚第一时间打量他的状况,除去脖子上树须勒痕未消,没有新增明显伤口,连他脸上的血迹也不见了。
时间紧急,确认李勰没受伤,乌岚想当然地拔腿就跑,还没跑出去两步,被李勰拉住胳膊提溜回来,清冷的月光下,他向她举起弯刀——乌岚本能地挣开他,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反应落进李勰眼中,令他面色冷峻下来。
两人之间出现诡异的相对静止。
李勰率先收回目光,低头去拉她手上绳索,“要先解绳子。”
“哦。”乌岚克制自己因刀光而发散的联想,伸手给他砍绳子。
“我没有伤他们性命,只是必须确保他们没有战斗力,不然,”李勰低着头,“被追杀的就会是我们。”
乌岚没作声,心知自己没有权利评价他的做法。以前她看冒险小说和影视剧,最讨厌在你死我亡的关键时候,对敌人网开一面导致队友陷入更大危机的好人。如今她自己遇到这种情形,发现最难跨越的,不是个人的是非善恶,而是现代法律和道德——那些客观上构成现代文明的东西。
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草绳绑得死紧,两手之间留空不多,大概是怕伤到她,李勰割绳子的动作幅度很小,只是这样一来,速度难免慢下来。
乌岚果断撤回手,“我们还是先跑吧。”
李勰面容审慎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哪?”乌岚问。
“上山往前,下山往后,乌小姐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