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吾爱,挚爱。

3个月前 作者: 桃花露
    第271章吾爱,挚爱。


    侯建文和林大姐先带着孩子们去了一趟林家屯,第二天带着詹佳丽几个孩子回祁州。


    方荻花给他们收拾了不少东西,小米、红豆绿豆豌豆、熏肉、兔肉等一大包,还有一小桶野人参药酒。


    詹佳丽也有一份,小姑娘不肯要却被方荻花强行装上,她只得苦着脸答应。


    临走前,她抱了抱林姝,小声道:“小林姐,给你拜个早年,愿你所求皆成真,正月初一我会去法云寺帮你上香的。”


    林姝心头一片温软,“谢谢。帮我多上几炷。”


    詹佳丽比了个ok的手势,跟着上了拖拉机。


    今儿是陆大哥他们年前最后一次去祁州送货,下一次要等正月初十以后。


    侯伟跟盼盼甜甜告别的时候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好像他们是连体人一样。


    等大姐一家走后,林夏和姜卫东也开车到陆家庄来送年礼,自是一番亲热,夫妻俩回了一趟林家屯,然后拉着姜老太和绵绵回市里过年。


    姜卫东如今在厂里地位日益重要,过年也离不得厂里,所以他想陪着媳妇儿在林家屯过年都不行。


    林夏也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自然还是一家人一起过年更有滋味儿。


    陆家虽然少了一个陆绍棠,可大家都习惯了,并不会受影响,反而因为大队副业的开展,今年越发热闹。


    不只是陆家庄大队的社员们来给陆家人送年礼、拜年,四外村都有社员挎着篮子过来送礼。


    靠着陆家庄大队的副业,他们都养兔子、种麻绩麻、挖草药卖给医务室,积少成多各家都能赚些钱。原本穷困没钱娶媳妇儿的,现在也能攒够钱娶媳妇儿,原本没钱读书的现在也能继续读下去。


    还有那些常年受病痛之苦的,现在得陆老爹的诊治配药,也适当减轻了痛苦,陆老爹还尽可能给他们开便宜药、草药,减轻他们负担。


    各大队装了水轮泵,灌溉、推磨都省力。


    ……


    这一桩桩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现在家家户户离不开的电灯和大队喇叭,他们也都知道跟陆家亲戚有关系,那位林师傅帮他们培养负责的电工、带人拉线入户,尽可能给他们省钱。


    那些心怀感激的就跑到陆家来表示一下,知道人家不要贵重东西,要么送十几个鸡蛋,要么送自己做的草编,还有的送自己做的麻布包。


    尤其陆家庄大队,今年因为队办厂的功劳,他们的大队工分值一跃超过一块二!


    下面几个生产队最低的九毛二,最高的一块二。


    比起其他大队满工分的四毛钱,他们大队是人家三倍!!!


    城里工人普遍工资是一个月三十块,他们这就是工人的工资!


    当然像林姝、陆大哥、陆二哥、陆二嫂、陆秀秀、周秀兰等人还有额外分红,毕竟人家是骨干力量,不是擎等着分好处的。


    陆二嫂今年特别得意,她现在是磨坊主管,原本每个月林姝许诺她五块钱补贴,现在有十块。


    她现在比开拖拉机的陆大嫂赚钱多,所以很得意。


    不过她依然没有怀上二胎,所以把钱看得很紧,生怕陆二哥偷偷给闺女钱。


    陆翠翠现在也有钱,她和大丫二丫给秀秀做头花能分钱,这一块不和大队分钱,赚了就是自己的。


    她也把钱藏得紧,绝对不让陆二嫂拿走一分。


    现在这母女俩都不和外人较劲,母女俩互相较劲,陆二哥少不了做夹心饼干,方荻花看不过给母女俩骂一顿就消停几天。


    除夕夜,一家子欢聚一堂,大人孩子都跟着一起举杯。


    盼盼几个在外面见识多,知道大人们吃饭都习惯性让长辈或者领导讲两句,便起哄让邵爷爷和爷爷以及太姥、奶奶们讲话。


    要是单位领导讲话,大家未必爱听,可家里孩子们却爱起哄爷爷。


    他们知道爷爷公开场合不爱讲话,赤脚大夫交流会上可以侃侃而谈,先进劳模大会上就憋不出三句话来。


    陆老爹果然被孩子们催得老脸发紧,赶紧对邵老大夫道:“老哥,你给孩子们讲几句?”


    邵老大夫是真心喜欢这家子人,觉得真来着了。


    人家没刻意当他是客人,对他像家人一样随意亲切,一点都不客气见外。


    可能有人觉得人家图他钱财,可实际上他给林姝的钱,人家都给他记着账,每一分都花在他身上,压根没占他一分便宜,反而他一直沾他们的光。


    也许是自己这辈子治病救人积德了吧,老了老了能得到如此高质量的晚年关怀。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甚至比亲人还不求回报。


    他笑呵呵的并不犯怵讲话,端起那杯琥珀色的药酒,举了举,屋里立刻安静下来。


    邵老大夫举着酒杯,心里默念一句:这第一杯酒,第一个愿望,让陆绍棠他们早日平安归来。


    心里默念完毕,他才笑道:“能有幸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过年,我得感激党和国家,祝愿我们的伟大领袖万寿无疆,祝愿我们的国家繁荣富强。”


    陆长福现在总去公社开会,那是会看脸色捧场的,立刻就跟着祝愿了一遍。


    堂弟堂妹们也给他面子,跟着他一起祝愿。


    邵老大夫继续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将来肯定有更光明的前途,祝福你们!”


    大家纷纷互相祝福,道谢,又让陆老爹讲话。


    陆老爹也举了举杯:“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和你们娘、奶奶的骄傲,不管你们有什么志气,以后走什么路,只要为人正直,爱国爱家不走歪门邪道,就是我们老陆家的骄傲。”


    方姥娘听着他们讲话,就乐滋滋地吸溜小酒儿,老头子呀,你真是没福气,劳累一辈子一天福没享着,要是看到这一天你肯定更高兴。老头子呀,你是个有本事的,在下面串联串联亲家们,好好地保佑绍棠平安回来呀,可不敢再吓唬俺们了。


    孩子们起哄让方姥娘和方荻花讲话。


    方姥娘喝酒没戴眼镜和助听器匣子,只管自己滋溜得快活,“嗯,这酒好喝,带劲!”


    方荻花则道:“今年孩子们压岁钱,一人给五块!”


    家里一共六个孩子,一人五块就是三十块钱!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我滴娘哎!


    赵美凤眼睛都红了,二婶这是发达了啊。


    方荻花瞥了她一眼,又对孩子们道:“这是你们爷爷诊金分红,基本都分给你们啦。”当然不是。


    赵美凤:哦,对,二叔还有大夫分红呢,不过不止这么点吧。哎呀,现在怎么觉得不去首都也没啥?


    自己跟着大队养猪能赚满工分呢,每个月还能拿到五六块钱的补贴,年底还有十块钱的分红。


    平时还能买肉吃。


    长福当兽医也是满工分,没有工资但是有出诊分红。


    出去给人看病,如果人家给东西大队不分,要是给钱四六分,他六大队四。


    这样算下来也不少,关键现在大队工分值钱啊!


    一天一块二的工分。


    这么算下去,那她和长福比去首都赚钱啊。


    她瞬间生出一种骄傲,同时也知道得讨好二叔二婶,得听话,要不养猪的活儿可轮不到她。


    她忍不住凑到林姝跟前卖好,“弟妹,金玲不是在纺织厂嘛,她给我寄了一块时兴的布料,我瞅着颜色有点花,我穿不出去,你穿肯定行。”


    想起前几年她算计林姝那几尺布料,就觉得太好笑了,那么几尺布而已,算啥啊?


    现在她主动送。


    林姝笑了笑,“大堂嫂,你现在不穿,什么时候穿?”


    赵美凤看她态度和气,就小声道:“弟妹,以前大嫂犯糊涂,做了不好的事儿说些不中听的话,难得你大度不计较,大嫂谢谢你啦。”她主动给林姝敬酒。


    林姝自然不会自恋地以为赵美凤被自己感化,顶多就是学乖了会审时度势,知道得讨好自己。


    当然,她才不会计较过去那点事儿呢,赵美凤不作妖老实干活儿对大队对家里都有好处,没看公爹现在都眉头舒展没烦心事儿么?


    以前即便自己孩子都有出息,可大侄子一家不像话,他嘴上嫌弃行为上不想管,心里却还是扎着根刺,希望大侄子家好,这样大哥也能安度晚年。


    要是管管就能让大侄子家有所改变,他自然是乐意的。


    就为了公婆省心,林姝也希望赵美凤一家好。


    亲戚之间能够这样表面过得去,大家正常往来,就可以了。


    赵美凤、陆合欢、陆大姐等等很多类似的亲戚,林姝都归为过得去就行,有事儿也会帮忙,但是不会真情实感。


    如果大姐二姐出事儿,她肯定着急上火,恨不得立刻帮忙解决掉,而如果是这些过得去的亲戚出事儿,那她就力所能及,帮衬点钱或者什么就好,是不会跟着着急上火的。


    情分不是血缘远近决定的,是有没有以心换心,有没有在枯燥的日常生活中培养感情。


    大部分亲朋在枯燥重复的日常生活中矛盾越积越多,感情越磨越少,最后渐行渐远,甚至撕破脸分道扬镳。


    不说二姐从前一直对她的补贴和关心,就她和大姐相处这些时间,大姐一直温柔体贴,处处为姊妹着想,不计较多干活不心安理得受帮助,总是尽力回馈。


    在大家都有心的情况下,这个年自然过得无比和睦又热闹。


    过完年又是串门、拜年、走亲戚的日子。


    今年为了迁就林姝的时间,初四等她从娘家回来陆大姐才回娘家,就为了跟她聚聚。


    陆大姐也算得偿所愿,丁国华现在已经是县革委会干事。


    丁国华其实是有点聪明劲儿的,被小舅和舅妈冷过以后也知道沉下来做事情,加上县革委会终归给陆绍棠面子,所以他就成了最底层的干事。


    陆大姐今年给盼盼甜甜压岁钱和陆平几个一样,一人给一块。


    既然都给了,也不差陆翠翠。


    这是丁家的传统,对有用的亲戚那是非常慷慨的,绝对不吝啬锦上添花。


    这年头能给五六个孩子一人一块压岁钱的可不多见,满陆家庄也没第二家。


    陆大姐也不提让儿子跟小舅学什么,更不提以后让小舅给安排去部队的事儿,她也看出来了,现在娘家是林姝说了算。


    甭管林姝在不在家,都是林姝说了算。


    年前公爹听见公社要办家具厂的消息,也听人家说是林姝给牵的头儿,就想让她回来跟爹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丁润生的舅舅范木匠给弄去当副厂长、主任什么的。


    陆大姐回娘家探了探口风,结果被方荻花一通怼,让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家具厂谁当领导那是陆家说算的?


    再说了,林姝为什么一直找谭木匠合作?那肯定是谭木匠手艺更好呀。


    范木匠也来给做过活儿,那手艺就是不如谭木匠。


    以后开了家具厂,范木匠也只能当个组长带带徒弟。


    这事儿方姥娘闲聊的时候跟林姝透过,这会儿听陆大姐意思林姝就知道。


    林姝抓了一小把五香葫芦籽,这是家里种葫芦的社员送她的葫芦籽,煮熟晒干,然后再炒,别有滋味儿。


    “大姐,你现在得盯住三个孩子,不要以为国华去了县里就没事儿,他也老大不小的这找对象你不得操心?国文国武也不小了,学习怎么样?要是有招工机会能不能考进去?现在城里和前几年不一样了,即便有关系也得先考进去,考不上纯靠关系进容易被人举报,回头一起吃瓜落。”


    自己日子还没过清楚呢,去管你婆婆兄弟?


    陆大姐被她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这的确有点不客气的。


    倒是没生气。


    若是前几年她肯定甩脸子训几句的,不过从前原主也不敢说大姑姐。


    现在林姝有本事,还去省革委会家属院住,陆大姐在她跟前下意识就矮一截,不由自主地奉承讨好。


    这是身份带来的关系调转,人之常情。


    听林姝的意思,陆大姐心下一动,“弟妹,那国文国武有机会招工?”


    她这意思是问林姝和陆绍棠会不会给外甥出力。


    林姝笑道:“当然有机会,怎么会没机会呢?等他们长到十八/九岁机会多得是。”


    改开以后遍地都是机会,公社办厂、县城工厂将会越来越多,进城摆摊儿也多起来。


    只要不懒,到处都是机会。


    陆大姐感觉吃了一颗定心丸,高兴了,当然是自己儿子重要。


    她又聊起丁国华的亲事,纠结要找个什么样儿的,嘴上说要求不高,只要闺女成分清白,模样周正,性格好,孝顺,有工作……


    她觉得来陆家那个小姑娘詹佳丽很好,看起来跟国华挺般配,只是不敢直接说出来。


    她又问陆大嫂,“你还不给秀秀张罗对象呢?”


    之前她想亲上加亲,爹娘不同意,她又想给秀秀介绍对象,爹娘也让她别多管。


    老两口早就发现来了,大闺女被公爹影响很厉害,现在什么都能往是不是有助于她儿子升职上考虑。


    给秀秀介绍对象,还想介绍县革委会丁国华领导家的孩子。


    听着是不错,但是不对路子,秀秀的亲事得先她自己相中。


    要是以前介绍县里的对象看起来很不错,可现在老大出入祁州还去省外跑业务,见多识广。


    陆平陆安哥俩也跟着三叔去祁州读书,以后不是当兵就是进厂的。


    秀秀现在负责大队的服饰厂,林姝说服饰厂会越做越大的,以后要去城里开公司,秀秀也会走出去的。


    走出去见的人多,保不齐她自己就有看上的男人呢?


    老两口也受林姝影响,觉得不用急,现在政府都提倡晚婚晚育、优生优育,只要孩子不恨嫁就不急。


    过了正月初十,陆家庄大队一下子又忙碌起来。


    从初六走完亲戚社员们就闲不住了,催着大队赶紧开工呢。


    林姝和孩子们是过了元宵节,十六回祁州的。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去,转眼从苍白的春寒料峭进入色彩浓艳的四月末。


    遥远的深城码头,阳光热烈,海面跃动着大片的金色。


    一艘香江过来的货船紧急靠岸。


    岸上一群装卸工迅速冲上船,很快便扛着大包、擡着木箱、担架等物品快步下船。


    到了岸上陆地,他们迅速将一应货物擡上卡车,然后迅速离去。


    而此地暗处,隐匿着为数不少的侦察兵,一双双眼睛如鹰隼般巡视着海面、码头、路面,但凡有可疑人出没或者有人做出可以的举动都会被监察、调查。


    一连数日,不断有船靠近又离去,在此期间,就有大大小小的货物被擡下船运上车,然后离去。


    即便有人暗中观察,也不会知道哪条船、那一刻,运送的都是什么货物,是不是藏了人。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大洋彼岸某个政府官员正在对属下发飙,“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在严密的监控下消失?”


    “给我搜!必须把他们抓回来!”


    “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国!他们回去我们巨大的损失,是给敌人插上飞天的翅膀!”


    他们展开了地毯式搜捕,唐人街、贫民窟、下水道……统统不放过。


    东南军区解放军总院。


    冯丽珠等人陷入非常严重的时差混乱中,一时间倒不过来,且在海上飘了将近一个月,他们严重地晕陆地。


    眼前的一切都是晃晃悠悠的,视线会不受控制地画抛物线。


    这感觉糟糕透了。


    但是,他们热血沸腾!


    因为,他们回到祖国了!


    他们安全了!


    她斜着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扶着墙走出病房,想找个大夫或者护士问问,“请问护送我们回来的朋友,他们是否平安?”


    穿着颜色发黄白大褂的护士疾步走来,赶紧扶住她,关切道:“冯女士,您营养不良,头部还受到撞击,有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


    冯丽珠却很着急,用力地抓住护士的手,“他们、可好?”


    护士连连点头,“好的,都很好。”


    冯丽珠不信,“那位腿受伤的小詹,他的腿,可好?”


    说着她眼圈都红了,那位小詹同志为了救她,用身体挡住了砸下来的石梁,右腿受伤。


    虽然他们上船后进行了紧急外伤处理,但是随行军医没有足够的手术环境和器械,只能简单处理,他的伤口在长期航行中出现了感染坏死的情况。


    她师兄估计可能需要截肢。


    那样一个年轻勇敢的战士,她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


    另外还有两个重伤的人员,她需要确认他们是否安好。


    护士强行把她扶回去,解释道:“放心吧,虽然他的腿受了伤,但是他身体非常强悍,不需要截肢,现在唯一的麻烦是骨头愈合能力太强,略有点错位,需要重新校正。至于感染的坏死肌肉,大夫们已经进行了切除,会长出来的。”


    虽然手术场面非常……血腥,可大夫们说了,他的腿会好的。


    听护士说他们都会好的,冯丽珠这才松了口气,“上帝保佑!”


    一连几天陈燕明都昏昏沉沉的,期间偶尔眯缝开眼睛,仿佛看到头顶的无影灯,又仿佛看到戴着口罩的小冉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关切地盯着他。


    他一定是太想她了,最艰难的日子里他几乎一闭眼就能梦见她。


    身上有很清晰地撕扯感觉,好像有人剪开了他的身体,好像有人在缝合他的身体。


    但是他不能动,他也没有痛觉,他好像在做梦一样。


    “老陆。”他想开口,自然是发不出声音的。


    等他彻底醒来,最先感受到的是疼,敲骨榨髓的疼!


    像他这样的男人,一般的皮肉伤并不会让他感觉多疼,哪怕掉块肉也就那样。


    就有一年他带队执行任务,结果对方狡猾又胆小,家里常备自制炸/药。


    他被炸翻,幸亏老陆抢救及时他只断了胳膊,若是老陆没及时扯他那一下,他的腿会炸飞的。


    腿!


    对,他腿受伤了,在海上飘二十来天没有得到有效治疗伤口感染坏死了。


    他隐约怀疑自己需要截肢。


    不行!


    腿可以伤,不能失去!


    他霍然睁开眼睛,蹭得坐起来,速度快得吓了旁边照顾他的人一大跳。


    詹秋冉猛地扑上来把他摁回去,“陈燕明,你给我躺下!”


    陈燕明脑子里的迷障迅速消散,瞬间清明起来,“秋冉?!”


    詹秋冉眼睛又红又肿的,她俯身抱住他的脖子,“对啊,是我,我一个优秀的年轻外科大夫来给你当护士,你可太受重视了。”


    陈燕明双腿被固定,两只胳膊也不太利索,只能被动接受她的亲昵。


    詹秋冉擦擦眼泪,跪坐在床边,跟他头贴着头,压抑着心头浓浓的担忧,却状若随意地问:“陆局呢?他没和你一条船回来?”


    陈燕明的眸光登时暗了暗,思绪纷飞,他们虽然救出冯女士等人,可敌人非常敏锐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追了上来。


    情况太危机,为了保护冯女士六人的安全,陆绍棠让他带队负责将人平安带回国内。


    陆绍棠自己却带人引开敌人的追击。


    前去救援的不止他们一队,还有六只小队,一共五十人,而陆绍棠作为最优秀的特工人员,自然是战地行动指挥。


    这一次除了陆绍棠带着的五个队员,其他明确牺牲的有两个,另外重伤的三个,他算一个。


    轻伤……基本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非要害部位中枪都算轻伤。


    不过这已经比他们预计的结果好很多,原本他们觉得能把冯女士等人安全带回来就是最大的胜利,至于营救人员,保守估计得损失三分之二,甚至可能更多。


    这都是老陆领导有方,作战计划制定周密。


    老陆他们……应该能逃掉吧,肯定可以藏匿起来。


    毕竟老陆那人特别会藏,从军校训练时候只要老陆藏起来,哪怕他这个朝夕相处的室友都找不到他。


    更何况目的地附近他们勘察了很多遍,老陆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惊人,看一遍就能把地图印在大脑里,只怕那里有个耗子洞他都不会放过。


    陈燕明不想正面回答关于陆绍棠的问题,因为牵扯到机密,也不想撒谎他在另外船上,因为他短时间可能回不来,只会让林姝和家人希望之后又失望。


    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组织想必也是这样的意思。


    他索性不说。


    詹秋冉就不问了。


    她知道这是任务机密不能随便透露。


    其实她来也不是因为医院找病号家属,而是她老师是首都顶尖外科大夫,被上级派遣来这里给战士动手术,老师想给她更多学习的机会就把她带上了。


    到了以后她没想到会看见陈燕明!


    当时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腿都软了,后来找遍几个病房没看到陆绍棠,她的心又一直提着。


    可不论她怎么打听,也没人跟她说陆绍棠的事儿,生还是死,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一律没有回应。


    她理解了陈燕明,也知道没法跟林姝说,便也当陆绍棠还在某处没回来。


    陈燕明醒了以后恢复就很快,虽然很疼却每天都有进展,骨科大夫每天给他检查摸骨好几次,生怕再长歪了。


    这已经是断骨重续,再长歪就没辙,只能瘸了。


    这过程非常痛苦,好在陈燕明这种铁汉总是能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


    所以他的腿会保住的。


    詹秋冉如此给自己打气,即便他真的跛了,她也不嫌弃就是。


    对于陈燕明来说,清醒着卧床比断腿还难受,主要是难熬,他不想让詹秋冉贴身照顾,只让她帮忙检查、喂饭、洗脸刷牙,至于擦身体、方便等事儿就拜托男勤务兵帮忙。


    熬过半个月,他胳膊上的轻伤拆了石膏,开始拄着拐下地活动。


    詹秋冉寸步不离地陪着他,陪他去看望了其他伤员。


    另外两名重伤员也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其中一名昏迷时间有点久,大脑略有损伤,出现一定程度的失忆,另外一个身中数弹,手臂被打烂,当时在船上没有办法进一步治疗出现重度感染只能截肢了。


    其他轻伤队员在修整两天之后就北上首都做汇报去了。


    冯女士他们在医院修整几天之后适应了时差和陆地便跟他们告辞,第一时间赶去了西南实验基地。


    他们要在那里组建自己的实验室。


    知道他们都平安,陈燕明就放心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陆绍棠几个了。


    老陆,你再一次带队成功完成艰巨的任务,上一次你独自被丢在密林不死,这一次肯定还会回来的。


    我们都相信你!


    又过了数日,骨科大夫确认陈燕明的骨头只要小心保护不会再随便错位,他便随顾大夫和詹秋冉北上首都复命。


    这一次他有很长的报告要做,估计得写上百页吧。


    想到写报告陈燕明就头大。


    可惜小庄没去,没人替他写报告。


    他试着跟组织申请,是否可以联系陆绍棠家属,被拒绝了,首长表示得先听报告再决定怎么跟家属沟通。


    首都军区机要室。


    头发花白的老首长脊背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眼前的桌面上摆着六封遗书。


    最上面是陆绍棠的。


    老首长心情沉重,粗糙黝黑的手指上满是茧子,刮擦着信纸发出沙沙声。


    如果可以,他想亲手把这些遗书还给战士们。


    他打开陆绍棠那封,检查遗书是否违规泄露机密,也是上级需要把关的。


    陆绍棠是懂规矩的,遗书自然没有违规信息。


    上面字迹看着比较久远,主要内容是让父母家人勿要悲伤,说他“以身报国,死得其所,今生无憾,来世还为华夏人”,拜托兄弟姊妹照顾年迈的父母,再就是关于遗孀的安排,如果她想改嫁尊重本人意愿,抚恤金可以给她一半。


    下面又添了一些内容,笔迹不像上面的干脆凌厉,笔画勾连,透着缠绵的意味。


    林姝吾妻,我不畏牺牲,只歉疚无法共你到白首。


    余生漫长,望你不溺于悲伤,继续前行,不畏惧将来。


    吾爱,挚爱,来生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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