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剃头佬买了一整层

    第112章剃头佬买了一整层


    酒窖会议室里,众人看见线东进来，都颇感诧异。


    线东作为宝叔公的人，上周已经出局,连基金和房子都收回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但毕竟都是老同事,以前好歹是领导，也不好板着脸不欢迎，大家都互相眼神交流，算作招呼。


    梁可风也没有明说,线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线东你说吧。”


    线东从包里拿出记事本,翻开本子,才开始侃侃而谈。


    “我的这个方案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针对总工会的……”


    线东更详细地阐明了他刚才在电话里跟大小姐提的改革要点。


    连主任和高主任等人听了不免脸色越听越沉，等线东说完,连主任第一个发难。


    “听你这意思，洪门是完全取缔了？自己革自己的命？”


    “是啊,还要裁撤那么多人,现在总工会养着的这些人,很多都是以前为洪门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子的后代,不能人家老子退了，就把他的子女给赶出去吧？洪门还没到缺钱的地步。”


    “太过激进了，大家是会闹事,不会接受的。”


    线东解释：“现在是阿公要关闭洪门,我这个策略跟完全关掉洪门相比,已经算是一个比较温和且中肯的策略。如果不切中要害，治标不治本,未必能打动阿公，让他改变主意。既然要改革,就不能一味的只是隔靴搔痒，就要上猛药。老子有功劳，子女有本事的，我们可以用，没本事的，我们为什么要养着？他老子当初立功没有嘉奖？没有酬劳？为什么我们要一代代养着这些人？我们现在是不缺钱，但如果我们工会有更多钱，我们可以更轻松地掌控更多的事。而不是花在，这些人身上。”


    连主任高主任等其实都是洪门二代三代，出身摆在那里，他们骨子里是偏向自己所在阶层的。


    让他们理解和赞同线东，要转变立场，那比较困难。


    社团的人就不一样了。


    社团领导都是从最底层拼杀上来的，他们最痛恨的就是工会那些拿得钱多不干事，还瞧不起他们的人。


    棍花当即赞同：“对，不能我们拼死拼活，养着一群高高在上的废物蛀米大虫！结果他们还瞧不上我们这些真正干活的。”


    这种话，放在以前，棍花是不敢说的。


    今天不一样，既然要改革，那就要把握住机会，革了这些人的命。


    阿胜和大揸数也都纷纷附和。


    梁可风没有表态，她让线东继续。


    接下来，线东叙述了他关于社团的改革。


    第一个改革就是加强总工会对三大社团的控制，不能再这么散养，放任自由。


    刚刚才支持了他的棍花，瞬间收回脸上的笑容，支持错人了。


    “关于社团的第二项改革就是，关掉所有违法违纪的黑色产业和擦边灰色产业，整体上岸之后，发展各社团底下的正规企业。十万社员，只留有需要的人才，其他的全数解散。”


    线东刚说完，棍花就怼他：“你这么做，完全就是过河拆桥。底下弟兄跟了我们那么多年，结果就是，他们不是社团未来需要的人才，就把他们全部赶走？！弟兄们为工会拼了那么大一份家业，最后，变成了我们不是人才就要滚蛋？这合适吗？”


    有人社团的人附和：“是啊，阿公说解散社团，那就是全部解散，没有不公平的地方。但你这个改革，社团不解散，但大部分人都得走，那谁走谁留？以前对社团贡献大的，现在未必适应正规企业的需要，现在岂不是反而成蠢材了吗？到了最后，我们变成了垫脚石，谁愿意？”


    这回又轮到连主任高主任替线东说话了，毕竟他们也赞同总工会加强对三大社团控制的问题。


    以前就是太散，三大社团只要交了例金，其他事，总工会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两边一番争论后，梁可风依然没表态，她让棍花和阿胜先阐述自己的方案。


    棍花和阿胜的方案比较相似，关掉黑色产业是大家的共识，但他们跟线东最大的不同，就是保留灰色产业。


    因为灰产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兄弟的吃饭问题。


    保留灰色产业的基础之上，再做大做强各自的正规企业。


    阿胜是大企业带动小企业，棍花则是全面开花式的做好各项服务业。


    等大家都汇报完毕，梁可风才发言。


    “任何改革都应该优先考虑底层民众的利益，才有成功的可能。所以，我就自下而上，先从社团的改革说起。”


    “其实刚才线东和棍花，你们两边最大的矛盾点，就是要不要保留灰产的问题。很欣慰，我们所有人都有共识，那就是违法的黑产要坚决杜绝，走私赌博地下钱庄收保护费等等这些全部不允许再存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放高利贷、收出租车入线费、非正规途径垄断装修等等这些灰产，目前来看没有违法，但实际很多法规已经在立法，随时可能灰产变黑产，我们要不要继续？”


    “我跟线东的意见一致，不赞同继续经营灰色产业。”


    “既然灰产随时可能变黑产，那我们现在为什么不趁着改革，大刀阔斧，直接把风险根除掉呢？”


    “我知道你们的担忧，没有灰产，底下弟兄怎么办？这一点，我不赞同线东的做法，我们不能把底层弟兄当做累赘，把他们当包袱甩掉。没错，我们是应该轻装简行向前跑，但于情于理，甩掉底层弟兄并不符合洪门精神。我们要改革，也是要带着弟兄们往前跑。”


    “那么现在最主要的难题就是，怎么才能提供足够多的正规工作岗位和就业机会给到弟兄们，确保大家有工作，确保大家能养家糊口。这才是我们改革的难点。”


    听梁可风说完，众人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龙爷的孙女果然“根正苗红”！


    就是想法太过理想了，大家都没有信心能实现。


    连主任摇头感叹：“十万工作岗位，这太难了。”


    梁可风：“不是说，我们现在有十万弟兄，就需要提供十万的工作岗位。据我所知，我们的社员有很大一部分是兼职的，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生意，有自己的工作，是不是？”


    阿胜忙应了一声：“对，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有小老板，有司机，有渔佬，有码头运货做苦力的，还有店面伙计，服务员等等，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


    棍花：“我们这边也差不多。”


    梁可风：“那你们回去，各自统计清楚，各堂口究竟有多少人，哪些是兼职，哪些是全职。所有兼职的，领取补助之后，退出社团，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全职的，要统计清楚，是要继续留在社团，还是另谋出路。留下的，我们想办法给他们安排工作，选择退出的，同样是领取一份补贴。补贴多少，大家需要提前定出一个数额出来。”


    各社团揸数赶紧把大小姐说的话记录下来。


    看得出来，大小姐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经她这么一说，似乎解决兄弟们的饭碗问题，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大小姐，补助要不要细分一下，有些人虽然只是兼职，但贡献也不小，有些人是全职，但贡献可能还没有兼职的多。”


    线东建议：“如果真的要给补贴，那么兼职和全职的补贴，按照贡献值不同，可以有多个等级。”


    梁可风早有想法：“补助的事，不能用大锅饭的模式，要按照系数来，大家按照贡献值来定系数，然后工会根据系数出一部分钱，社团出一部分，各堂口再出一部分。也就是说，退出社员拿到的钱，是三个部分组成的。”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听懂了。


    听懂的财务高主任轻声跟旁边人解释，什么是系数。


    “这个工作，要交给财务来负责。由总工会的高主任进行统筹，各社团和堂口财务跟高主任一起商量出方案来。”


    这个工作太重要了，高主任忙道：“我负责没问题。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


    梁可风：“下个礼拜一再次开会的时候，你们拿出补贴的初稿。”


    高主任想说这太着急了，但看大小姐的表情，知道时间紧迫，便也只能尽力而为。


    梁可风继续：“如果把社员就业问题解决了，我们的改革就算成功了大半。按照你们刚才的判断，目前我们的全职社员大概有3万人左右，这3万人里，肯定还有选择领取补贴离开的，那么我们就算留下来的人有八成，那就是2万4千人，分到三个社团，大概是每个社团解决8000人就业。”


    “当然，每个社团情况不一样，肯定有的多，有的少。那么我们就要统计出来，现有正规产业能消化多少员工，我们还要创造出多少就业岗位来？这都是需要统计的。我知道，你们没有经验，所以，大家今天的方案都没有说到这些细节。那么下周一，我们开会，就不能再是这么笼统的方案了。充分了解清楚自己的现状，再来考虑怎么发展新产业。”


    各社团顿觉头疼，这哪是他们这些粗人搞得明白的。


    梁可风知道他们的难处，“我之前给各社团介绍了专业的企业管理公司，我建议你们，可以先跟他们商量对策。”


    “说完社团，我们再来说说总工会这边的问题。我先表态，我赞同线东的建议。底层兄弟我们不能抛弃，但总工会这些没有贡献的二代三代们，空占着位置，没有任何作用的——全部裁撤。”


    连主任几个互相看了一眼，听语气，大小姐的决心是不容置喙的，当即也都不敢再多废话。


    “总工会想要加强对社团的管理，怎么加强管理呢？总工会这边要发挥什么作用？经营策略？人事任免？还是财务管理？”


    “人事任免要抓在手里，经营策略应该下放。而在我看来，总工会这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做好财务管理。但是你们自身的财务都没管理好，怎么去管理社团的财务？”


    “工会现有基金，投资收益做的非常差，线东在工会多年，对工会的了解很深，关于基金的建议他说得很对，一定要做大做强基金，把我们存下来的钱盘活，前提就是要请专业人士来做基金掌舵人。”


    现在工会基金的掌舵者是个好大喜功的洪门三代，这种人在闲职部门，可能只是浪费薪金和福利，但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发挥负能量，那就是对总工会的荼毒。


    梁可风的意思，在座的都听懂了，虽然改革会有阵痛，但大小姐方向明确，只要坚定脚步，肯定能走到光明的彼岸。


    作为财务负责人的高主任点头：“关于基金会的改革，我回去先跟基金会的同事商讨出方案来。”


    “跟现在的基金会负责人讨论改革已经没有意义。引进专业人才之后，再来商讨基金会的改革吧。”


    “要请专业人才来打理基金会？”


    “对。一定要请专业人士来打理，我们现有财务人员，也要去进修。”


    “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大家又细聊了一下改革的方向，确定下周一同一时间，在这里继续开会。


    快散会的时候，梁可风扫了眼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线东身上。


    线东明白大小姐目光扫过来的意义。


    梁可风今天给了他机会，但是机会不可能白给，不然这会影响大小姐的权威。


    线东站起身，主动认错：“我说两句。那个……宝叔公是我的远方表叔，我能进洪门总工会工作全赖他帮忙。当然，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但我这么多年，再努力，我也只能当个小小的主管，再怎么想升就升不上来了。都知道，在总工会，要爬上来，是要靠关系的，个人再努力也没用。这个时候，宝叔公再次帮了我的忙，让我有机会往上爬。这么多年，宝叔公也没对我有什么要求，直到盛和龙头出现了空缺，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宝叔公说，他想扶我上位，以后他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再回报他。”


    “我线东确实是为自己的前程投机了，对不起，大小姐。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改过自新，我一定会为总工会贡献自己的价值。”


    线东说完，深深鞠躬，而现场陷入一片的寂静。


    地下酒窖的温度适宜，比较清凉，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闻久了，似乎会让人沉沉欲睡。


    梁可风问众人：“你们怎么看？”


    大家不敢乱发表意见，都在暗中揣测大小姐的心思，既然大小姐能把线东放进来，肯定就是想给他机会的意思。


    但这个机会一给，线东很可能就会完全上位，毕竟他之前就是副秘书长，比在座的职位都要高。


    连主任和高主任原本想要连跳两级升上去的机会，就没了。


    瞥见大小姐目光扫过来，连主任不好再沉默，他只能笑着说：“其实给线东一次机会也不是不行，大小姐立一个目标，线东要是在限期内实现了目标，就让他复职。”


    高主任见连主任表态，忙也附和：“对，可以给个机会。”


    其他人等也都表示可以有条件地给机会。


    社团的人更没有意见了，毕竟线东跟其他高高在上的人相比，他是比较亲和务实的。


    梁可风微微颔首，“既然大家都说要给机会，那我也没意见。不过，我有条件，我这个条件比较简单粗暴。”


    说着她拿出一把匕首，放桌面上滑了过去。


    匕首停在线东面前。


    线东盯着匕首，他知道大小姐的意思，要想翻身，要想把之前的黑历史一笔抹掉，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握紧拳头，紧张了。


    棍花瞄了线东一眼，非常善解人意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棍花有经验，她动作快，线东能少受点苦。


    线东一咬牙：“麻烦你。”


    棍花趁他不注意，直接拿起刀，咔嚓，把他左手尾指切掉了一小截。


    线东咬紧牙，闷声不吭，痛得想要骂人。


    众人都不由佩服，大小姐手段狠辣果决，线东对自己也足够狠。


    梁可风：“线东，这次改革你领头，给你一年时间，做得好，恢复原职，做不好——那就滚蛋。”


    线东额头满满都是汗，他站起身，“谢谢大小姐给我机会，我一定，一定不辜负大小姐的信任。”


    梁可风站起身离开，她吩咐何聪：“让护士来给他处理伤口。”


    “知道了。”


    线东坐下后，看着桌上的小尾指，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阿胜提醒他：“赶紧去医院，还能接上。”


    棍花：“不能接！你要接了，你这段手指就白切了。”


    线东摇头：“不接。”


    他谢谢棍花帮忙，


    棍花：“你不恨我就行。”


    “怎么会，起码你只切了一小截，如果我自己切，我会整个手指切了。”


    棍花笑了，“有的时候，要懂得转圜。”


    连主任高主任等也没急着离开，等线东包扎好伤口，大家约了时间在总工会见面，继续研究怎么改革的事。


    *


    秦启明约陈sir到外面去深聊了一次，把他了解的情况，经过筛选后认真作了汇报。


    他把对安南地产和杨子灵的怀疑作为重点，汇报给陈sir，至于坤叔的身份，他怕上面还有内鬼，所以暂时作了保密。


    秦启明的诉求很简单，在不让杨子灵知情和怀疑的基础上，单独建组，独立追捕裴有林。


    陈sir跟上级领导沟通后，决定组建一个独立的临时调查小组，秦启明为小组负责人。


    表面上，临时调查小组主要负责调查富商曾某三年前的死亡案。


    重案组划拨了八个人给秦启明用，其中有秦启明自己挑选的，对裴有林案了解比较深的阿平和三毫。


    关家乐听说后，来找秦启明，想要调到他这个临时小组，还找了杨子灵帮忙做说客。


    秦启明正在收拾东西，他们这个临时小组要换一个地方办公。


    “我们就八个名额，现在已经满员了。”


    “我新人一个，是不是可以不占用名额？你就让我去吧，我在豆sir这里简直要闷死了。每天开会都是裴有林，每次有消息，去抓人都是扑空。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们重案组，就应该调查凶杀案，抓这种□□有什么意思？”


    秦启明吐槽他：“你们抓的是全港头号通缉犯，只要抓到人，你们全组就都立大功了。你跟杨子灵多学习学习，你看她多用功，哪像你，整天吊儿郎当的，没点正事。”


    杨子灵掩饰的很好：“我也快闷死了，又抓不到裴有林，我看豆sir都不想坚持了。估计我们这个组也快散了吧。明sir，下次你建组，记得把我和关家乐算上。”


    关家乐：“一定要算上我，特别是凶杀案的，我保证不拖后腿。”


    秦启明不动声色道：“关家乐，你再不好好表现，下次建组，我选杨子灵入租，也不会选你的。”


    杨子灵大笑地跟关家乐炫耀：“哈哈哈，听见没有？明sir选我，也不会选你啊，关家乐。”


    关家乐气死了，“我从小就爱看侦探漫画，对于破案，我真的有经验，相信我。亲爱的明sir！”


    秦启明拍拍他：“相信你，快去努力吧。”


    他们临时小组换到角落的办公室，一组八个人，不算多，建组第一件事，就是开会。


    “你们手上的这份资料，大部分都是烟幕弹。不过你们还是要打开来，翻到最后一页。”


    众人完全不知道内情，翻开最后一页，发现是追捕裴有林的最新资料。


    阿平和三毫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要调他们两个入组，“我们不是要调查凶杀案，是要秘密抓捕裴有林？”


    秦启明：“没错，因为我们内部有内鬼，所以，才要组建临时小组秘密调查。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对所有人保密，除了我们内部八个人，其他所有人，包括上司跨级询问，你们都不要作答。明白了吗？”


    众人回答：“yessir!”


    “我现在跟大家简单说一下情况……”


    *


    梁可风周三回的四方城寨，她是中午在港明开完会之后才回的，准备住一晚。


    回来她先去了办公室。


    任姐和阿剑来跟她汇报工作，任姐这一年以来，把四方城寨的各项改革都做得非常好，基本上梁可风安排的事，任姐都会执行到位，完全不用梁可风再操心。


    他们给梁可风看了福安楼和平安楼的建筑图纸，平安楼下个月就可以重建，福安楼由于是私人业主的产权，私人业主需要自己出钱建楼，现在还有几家因为价格问题没签字。


    “还有几家？”


    “三家。”


    梁可风擡起头：“安南地产那五户，他们退了？”


    “对，退出了。昨天来跟我们签了合同，等于把那五家的产权按照市场价转卖给我们了。”


    越南帮那么轻易就退出，这让梁可风有点意外。


    “你们把福安楼新业主名单给我看看。”


    任姐把名单递过来，梁可风细看之后，首先看到了六婆好婶的名字，他们每家买了一套，都在第三层。


    再往下，看到了剃头佬的名字，总共七套，其中一套在三楼，六套在二楼。


    “六套是刚好一层吗？”


    “对，六套是一层，剃头佬买了一整层，就在二楼说是用来出租，他跟好叔好婶他们住三楼。”